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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烟雨门     枭雄赋txt下载     枭雄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五章 一生

    夜sè苍茫,淡淡雪花从天飘落。

    距离九龙山水库三公里外的一条国道边,黑灯瞎火停着三辆奇瑞,似瑞士西庸城堡的旧砖。

    每一辆奇瑞都坐着四个人,这么冷的天气,竟然连暖气都不开,坐在车里不啻于身处冷库。

    “光哥,咱还得呆多久啊?我都快冷死了。”绰号“拐子李”的李峰坐在第一辆本田车的后座,不停地搓手取暖。他是黑龙团南京部的骨干成员,别看他整个人瘦骨嶙嶙的,稀眉小眼,尖嘴猴腮,两块颧骨又高又尖,又青又紫,活像个僵尸,但一拿起砍刀,他就会变成一名灭绝人xìng的刽子手。从初一开始便是学校臭名远扬的坏学生,抽烟,喝酒,泡妞,赌博,还经常拎着椅子去跟高年级的同学干架,极为生猛,人见人怕鬼见鬼愁。后来他所在的班级与隔壁学校高中一个班级爆发了冲突,这是一场群架,抱着人人参与全民健身的想法,使这场混战的人数超过了五十人。李峰因为在混战中表现出了猛将风采,接连砍伤了六个有黑龙团背景的学生,被黑龙团看中招纳入会。而他有一个特xìng,就是喜欢第一下上去砍人家的腿,砍翻在地了再猛剁,所以他的绰号才会叫“拐子李”。

    十几年的黑_道生涯,成为拐子李刀下鬼的冤魂,估计不下百个了吧?

    “再等等,你着什么急啊?那山西娘们儿又找上门来,免费‘送外卖’了?”小头目许光鄙夷道,他是黑龙团南京高淳区固城镇这一带的老大,正规武术学院出身,擅长洪拳,从小开始打熬身体,练得是身强体壮,也是天道酬勤,他在去年刚刚迈入武者的品级门槛,成为了七品高手,胸口纹着一条蟠螭,代表着黑龙团管一镇势力的图腾。他今晚接到上头命令,在这段国道上等一辆白sè的丰田霸道从九龙山水库方向出来,目标只有一个,弄死车上的人。他领着手底下最jīng锐的11个弟兄在这儿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冻得他嘴唇都发紫,只能靠着抽烟稳定情绪,结果到现在苍蝇都见不到一只。

    “什么叫‘送外卖’啊?那叫爱到尽头打飞机,情到浓时滚床单,懂不?”李峰撇撇嘴道。

    “我擦,拐子李,那女的得要有多大的身躯,才能撑起您那龌龊的灵魂啊。”许光哑然失笑。

    “老大,那娘们儿一米八大高个,净重160斤,跟拐子李简直天生一对。”一个刺头坏笑道。

    “我rì你大爷,林雄!”李峰推了旁边那个刺头一搡子。

    “我有说错么?”林雄一脸无辜道。

    “你丫就看不得我好,老子那是遇到真爱了,你懂个屁你懂!”李峰斥骂道。

    “真爱?拿个盆来吧,我想吐!你那话,就像小姐说自己纯洁一样,谁信?”林雄不屑道。

    “得了,光哥,你先盯着梢,老子要一本正经干点事,先把林雄根给办喽!”李峰愤怒道。

    “谁怕谁?”林雄不服输道,他们平常相互间就这样嬉笑怒骂的。

    “他娘的,二货!”李峰骂骂咧咧道。

    “二货你妹!你丫明明就是一个p,却喜欢玩倒立,装成一个b。我擦,你丫还真打啊?”

    “你不说老子装b吗?就装给你看!猴子偷桃!”

    “啊!我草,太tmyīn毒了,我rì你……靠,老子的蛋,疼啊……”

    许光乐呵呵地瞧着两个手下在窝里斗,手里夹着烟,忽然远远看见了一丝车头灯的灯光shè来。

    这么冷的天,又是这么晚了,再加上这条国道本就少有人行,这辆来车很有可能是目标车辆。

    许光神情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回头呵斥俩人:“别闹了,都闭嘴,大鱼可能上钩,看紧点。”

    正斗得你死我活的李峰与林雄一怔,随即就停止了嬉闹,顺着挡风玻璃jǐng惕地望向了远方。

    “鱼儿来了,弟兄们集中jīng神,别跑喽,到时没好果子让你们吃!”李峰拿出对讲机提醒道。

    所有人如临大敌。

    许光却在紧张而忐忑中又带着些许兴奋与期待,手中的64式已经上膛,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明白,人的一生能够出人头地的机会不多,一个是在出生的时候,投了个好胎,刚坠地就尽享荣华富贵;一个是在考大学的时候,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之际,杀出了一条血路,迈进了名牌大学的门槛;一个是在闯荡社会的时候,出门迎风雨走路逢贵人,在尔虞我诈的商界中脱颖而出;一个是在婚姻嫁娶上,祖坟冒青烟地遇到了有背景有家底的另一半,开始平步青云,乃至飞黄腾达。

    因此,许光倍加珍惜这次机会,能不能再上一个台阶,在此一举,不然这辈子就到头了。

    远处的车头灯越来越近,藏在暗处的许光心跳就越跳越快,车窗已经悄然降下,箭就在弦上。

    “老大,动手吧!”李峰低吼了一声,眼神异常凛冽,虽然只有许光一人配了枪,但他不怕。

    “别急,等它过了,看清楚再下手,别打草惊蛇,都给我稳住!”许光沉声道,收敛了心神。

    所有人听了都在屏气凝神,俯低身子,谁都不敢轻举妄动,负责开车的都把手放到了钥匙上。

    “老大,是一辆丰田霸道!”林雄眼尖,在那辆车刚刚驶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动手!”许光立即下命令。

    突突突。

    三辆奇瑞同时发动,其中第三辆刚好离着前面两辆有五十米远,一打方向盘,横在了路中间。

    那辆丰田霸道显然没意识到停在路边的这辆奇瑞会突然启动,尽管踩了刹车,但还是撞上了。

    嘭!

    丰田霸道猛然止住来势,那辆奇瑞侧面被狠狠地撞得凹了进去,里面几个黑帮成员受了轻伤。

    前面两辆奇瑞赶紧包圆过来,三面围上了那辆丰田霸道,下车后,各自拿着武器走上前去。

    许光缓缓迈着步,像走地雷阵一样,举着枪如履薄冰,极为谨慎地向丰田车靠拢,由于这是他第一次干这种半路伏击的活儿,有点手生,怕把事儿给搅黄了,所以想采用温水煮田鸡的方法,不想一开始就猛打狂攻。尽管他心都快到嗓子眼了,但还是能压住阵,接连打出几个手势,示意林雄与李峰两个胆大包天的主儿拿着刀堵上驾驶室,其他几个稍微弱点的卒子抱成团去堵上车门的另一面,而前面那辆奇瑞受轻伤的四个黑帮成员也各自拿出刀堵在了去路,只求千万别走鱼。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

    就在许光他们像一群匍匐在草丛里的恶狼一样,渐渐靠近丰田霸道的时候,后座的左右两扇车门忽然被打开,两个旅行袋打开了口子被扔了出来,落地时已经掉出了很多成捆成捆的人民币,那些黑帮成员本来就心惊胆战的,素质纪律也是较为松散,猛地见了这么多钱,两眼像鬼火一样青亮发光,下意识地就俯身去捡钱。

    许光心头一惊,潜意识知道坏大事了,想出声喝止,却来不及了。

    四个人分别从四扇门同时跳出,像狸猫一样灵活,手里似乎拿着类似军用三棱锥一样的武器。

    这四个人俩俩为战,配合却极为默契,或横剐,或直刺,或格挡,像剪刀两刃一样天衣无缝。

    许光底下那些人虽然有些武术功底,但作为黑龙团最底层的人物,厉害到哪也是可想而知的。

    没几个回合,便有6个人被三棱锥刺中,抽搐着倒在了地上,鲜血止也止不住,不断往外涌。

    许光被彻底打懵了,这些都是他手底下最为凶悍残忍的卒子了,哪个砍人的时候不是嗷嗷叫冲在最前的?数百人血肉四溅的混战场面也不是没见过,但面对着眼前这区区四个黑衣人的时候,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就像烧得火红赤炎的铁棍,乍然遇上了冷如冰霜的寒玉。更可怕的是,黑衣人手里的那些三棱锥都似乎抹过一层剧毒,在黑暗中泛着湛蓝的光芒,被插中后,就会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有心相救,也无力回天了。

    许光状若疯牛一般地开枪,子弹跟不要钱似的,将将打中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左手手臂。

    但那个黑衣人丝毫不在乎,敏捷躲开林雄砍来的一刀,一个侧转身,三棱锥就刺入了他颈侧。

    林雄双目圆睁地捂着被捅了个圆洞的颈侧,全身痉挛般倒在了地上,他旁边就是李峰的尸体。

    “雄子!”许光凄惨大喊,丢开打光了子弹的手枪,拿出砍刀,忍着眼泪奔那个黑衣人而去。

    那个黑衣人由于左手手臂受了枪伤,用不了力,只能一手阻挡,刚开始交锋还是处于劣势的。

    许光的武术功底在这个时候也体现出来了,每一刀砍下都势大力沉,像一把锤子,压垮一切。

    那个黑衣人且战且退,不断地用三棱锥挡住许光砍往他身体各个部位的刀锋,形势岌岌可危。

    咣当!

    两人的武器再次在黑暗中迸发出火花,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那个黑衣人眼都不眨,用左手手掌硬生生地接住了许光不依不饶的一刀,他掌心顿时裂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猩红鲜血哗然狂泻。许光吃了一惊,没想到对方这么狠得下心,再想抽刀回来就慢了半拍,那个黑衣人的右手手腕灵巧一翻,华丽地划出了一道弧线,三棱锥的尖刺瞬间划破了许光的喉咙,像铅笔在白纸上留下了一条线痕一样,剧毒渗入,鲜血缓下,刚还盼着高升的许光极为不甘地倒在了死亡的关口。

    也就是五分钟的样子,12个伏击的黑龙团成员就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全军覆没。

    “路障清除。”被许光裂开手掌的那个黑衣人站在一堆死人中间,随即打了一个电话。

    须臾,一辆没开灯光的黑sè凯美瑞从几百米外的路边发动,路过事发地,没有停就加速远去。

    那四个黑衣人简单地清理了一下现场,又驾驶丰田霸道迎头赶上,继续充当开路先锋的角sè。

    ——————

    同样是在这条鲜有人行的国道边上,距离许光他们伏击地不远,有一辆奔驰静停在了树林间。

    “大小姐,貌似萧云在第二辆车上。”慕容白拿着红外线望远镜,对事发地看得一清二楚。

    “嗯。”迟随笔坐在后排,托着下巴,正看着外面轻轻飘落的雪花,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这次青公子布下了天罗地网,想必萧云运气再好,也很难逃出生天了。”慕容白语气轻松。

    “嗯。”迟随笔还是淡淡地应道。

    “老爷的仇报了,你为什么还闷闷不乐?”慕容白听出了迟随笔的心不在焉,回过头问。

    “呵,是啊,萧云这次应该是死了,爸也可以瞑目了,我为啥不开心呢?”迟随笔强颜欢笑。

    “因为你心里放不下他。”慕容白严肃道。

    “呵,你说对了。”迟随笔拨了拨头发,肌肤白得便如透明一般,缓缓道,“小白,你知道吗?也许我一直在寻找的,大概就是那种,你看一眼就知道,是这个人,没错了!萧云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女人怕的东西有很多,怕苦,怕穷,怕丑,怕老,但最怕的还是得不到心爱的人,天意弄人,太造孽了。”

    “以大小姐的条件,我相信以后还会遇到比萧云更好的男人。”慕容白开导道。

    “呵,我不会去刻意强求的,因为总有一个人,已存留我心。爱情,本就是件宁缺毋滥的事儿,急不得。有爱情,便全心对待,没有爱情,一个人也惬意。轻易得到的,不会长久,长长久久的,不会来得那么容易,何必枉费心神呢?这也许就是人常说的,‘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吧。”迟随笔清幽感慨道。

    “你就真的那么爱他?”慕容白皱起了眉头。

    “多爱谈不上,只是他令我想起了王爷爷跟我说过的一句话。”迟随笔轻声道。

    “什么?”慕容白好奇问道。

    “年轻时你放弃,以为那只是一段感情,等老了才会明白,那其实是一生。”迟随笔黯然道。

    *****

    (周末愉快。)

第六十六章 问天

    夜未央,雪下得那么深。

    在南京鼓_楼区的莫愁湖附近,有一个叫新城逸境的高档住宅小区,能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

    小区外的侧翼是一条老街,正好面向着新城逸境,商铺林立,不过这时大多已经关门谢客了。

    其中有一家叫青囊堂的药店,平常主营业务是卖药,也兼着给病人看病打针。老板朱明朝的医术相当不错,他是根红苗正的南京医科大学毕业,几年前还在南医大二附院工作,只是由于收红包被辞退,就来到了这个小区附近开了这家药店维持生计,虽然对付**艾滋癌这些疑难杂症束手无策,但治疗头晕身热这些小病还是手到擒来的,所以这家药店常常顾客盈门。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又是天寒地冻的,朱明朝本来早已睡下,可药店却突然亮起了灯。

    朱明朝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戴上手套围巾绒帽,背起了药箱,拉起卷帘门,似乎要出门就诊。

    “朱医生,这么晚了,还出去呢?”一个身材伟岸的男子叼着一根烟,从路边一辆本田下来。

    朱明朝一怔,马上就认出了眼前这名男子,黑龙团成员王荣,绰号“大血鲨”,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内蒙人,平时就混在莫愁湖一带,功夫了得,胆大心细,手底下有十来个小弟,个个都是不要命的主儿,在这一带还真没人敢出言顶撞,可谓风光无限。由于混黑的,身上经常xìng都会有些小伤小病,王荣他们又不愿上正规医院,免得被条子盯上,就常常光顾朱明朝这家青囊堂,朱明朝秉着医者父母心的职业cāo守,不管对方是帝侯将相,还是市井流民,照医无误,一回生两回熟,朱明朝跟这位黑龙团的当红小生也就打起了交道。

    “噢,是荣子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呆着?又伤着哪了么?”朱明朝疑惑问道。

    “没有,今晚接到上面的任务,说要看死了所有的药店诊所。”王荣夹着烟,轻轻笑道。

    “什么意思?”朱明朝讶异道。

    “就是不让你出去,也不让别人进去你的药店。”王荣耸肩道。

    “不行,我接到电话,小区十七幢701老李家的闺女发高烧,我得去瞧瞧。”朱明朝坚决道。

    “朱医生,别让我难做,真的。”王荣诚恳道,手腕上那串在灵隐寺开过光的佛珠发出轻响。

    “也请你不要让我难做,小孩还等着我呢,你如果不信,就派人跟着我去。”朱明朝正sè道。

    “对不起,这是我的职责。”王荣轻声道。

    “狗屁职责,你这是犯罪!非法限制人身zì yóu,jǐng察都不能这样做,何况你!”朱明朝怒道。

    王荣还是一副刀枪不入的笑眯眯模样,回头喊道:“山炮,帮朱医生把药箱拿回去,怪重的。”

    “好嘞。”一个小弟人五人六地跑过来,也不顾朱明朝的喝斥,愣是把药箱抢了过来放回去。

    “王荣!你们黑龙团也太嚣张了吧!你能看住我,你还能看住全城的医生?”朱明朝生气道。

    “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自然有其他弟兄做事,来,别动气,抽根烟呗。”王荣嬉皮笑脸道。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朱明朝再不满,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只摇头道:“我自己有烟。”

    说完,朱明朝掏出一盒烟来,分给了王荣一根,山炮放好药箱出来,也厚着脸皮要了一根。

    三个人冒着严寒雪花,缩着手脚抽烟。

    “荣子,到底出了啥事,你们黑龙团全城出动?”朱明朝这会儿算是冷静了下来,好奇问道。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不过我听说是有个死对头中枪了,不能让他得到救治。”王荣轻声道。

    “这死对头究竟什么来头,竟然能让你们黑龙团整出这么大阵象来?”朱明朝吐出烟雾问道。

    “我也想知道,但到了我这一级,想探听这种内幕消息,根本就是泥牛入海。”王荣苦笑道。

    “朱医生,这烟我怎么觉着有股味道啊?”山炮打断了两人谈话,两条眉毛都快挤到一起了。

    “我也觉着,有点苦酸,朱医生,你这是什么牌子?”王荣抽了两口,连喉咙都有点干涩了。

    “我抽的是双喜,不会有什么味道啊。喔,可能是我们的烟嘴不一样吧。”朱明朝平静道。

    “哎,真的耶,朱医生,我们的烟嘴都是黄sè的,你的怎么是白sè的?”山炮像发现新大陆。

    “因为白sè的是无毒的,而黄sè的,是有毒的。”朱明朝忽然笑了起来,像一只得逞的狐狸。

    “什么?”王荣心头猛地一惊,似乎预料到要出事了,可他现在已经浑身无力,倒在了地上。

    朱明朝冷笑了一声,踢了踢地上两具快变成尸体的人,冷漠道:“别人的烟,千万别乱抽。”

    然后,他打了一个手势,两个黑衣人快速从马路对面的黑暗处走了过来。

    “把这两条咸鱼处理好,干净点。”朱明朝像换了个人似的,脸上尽是腹黑yīn狠的神sè。

    “明白。”黑衣人点头道。

    “另外,二处青囊堂这个点肯定要暴露了,重要物资转移后,一把火烧了。”朱明朝沉声道。

    “好。”黑衣人恭敬道。

    朱明朝安排好任务,就小跑回药店,提上药箱急匆匆开车远去,一直开到白_下区朝天宫附近。

    朝天宫后头,有一个叫桃园小区的住宅群,第六幢整一幢楼早在一年前就被人租下,共8层。

    朱明朝背着药箱,拿出一张智能卡,顺利进入了桃园小区的六幢,开门后,里面有人把守,明处有两个,暗处还有三个,摄像头四处都是,令人无处藏身,堪比情报局。明处的那两个保卫见到朱明朝,立即起身打了个招呼,朱明朝没心情搭理,只稍微点了个头,就开始快步爬楼梯,一直爬到四楼,才大喘了一口气,笃笃笃,笃笃,三长两短地敲了敲右边那户人家的门,并仰起头对准了右上角的摄像头。

    十秒钟后,铁门自动开了。

    朱明朝赶紧进屋,大冬天的竟然满头大汗,顾不上擦,就问道:“大公子在哪?”

    “在里屋,随我来。”一个举止安祥的中年人带着他就往书房走,在书柜边抽出一本《圣经》。

    整排书柜齐刷刷向右侧旋转,露出了一间灯火明亮的暗室,里面站着两个人,萧云躺在床上。

    “朱先生,你可来了!”李佛印一见到朱明朝,心急如焚的心情终于平静几分,这可是名医。

    “对不起,耽搁了一阵,大公子现在情况怎么样?”朱明朝走到床头边,摆开药箱,询问道。

    “头部右侧中枪,所幸子弹穿了过去,我用针扎住他三个穴位,血止了。”仙子简明意赅道。

    “这位是?”朱明朝有些讶异地看着这位不沾人间烟火气的清丽女子。

    “他的师傅。”仙子指了指昏迷不醒的萧云,盈盈浅笑,“有劳朱医生您了。”

    “哪的话?现在大公子已休克,应该出血过多,得马上输血,常伟。”朱明朝回头喊了一声。

    “是,朱处。”刚刚引着朱明朝进屋的那个中年人出声应道,朱明朝是公子党南京的负责人。

    “去地下室的血库看看,有没有B型血,有多少拿多少,快!”朱明朝催促道。

    常伟赶紧出门。

    “朱医生,有生命危险吗?”李佛印神情紧张问道。

    “如果是一般常人,受到这样的枪击,而且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但大公子本身就是绝世高手,身体素质要强上百倍,应该能扛下来,不过脉象还是偏向虚弱。”朱明朝一边说着,一边带起手套为萧云的两处枪伤伤口消毒,庆幸道,“肩胛骨这处的还好,无关痛痒,关键是头部这一枪,如果再偏过一点,估计就难保住了。”

    “伤口会不会感染?”仙子轻皱起黛眉道。

    “应该不会,头部这处的子弹穿入伤的伤口较小,也较整齐,伤口周围的烧痕也是闭合xìng创伤,只是子弹出口的伤口较大,组织破坏比较严重,出血也较多,这里比不上医院的设备齐全,我尽最大努力吧。不过,我想只要大公子能挺过高烧阶段,就一切万事大吉了。”朱明朝小心翼翼地拿酒jīng擦拭着伤口,然后用干净的不透气塑料布进行包扎,以防感染。

    仙子与李佛印稍稍安下了心。

    须臾,常伟拿着四包200ml的B型血与未拆包装的针头走进来,朱明朝又开始新一轮忙碌。

    到了凌晨两点,输血后的萧云脉象逐渐平稳,但出现了高烧症状,能否否极泰来,在此一举。

    不说李佛印、朱明朝这些人全是手心冒汗,就连大慈大悲的仙子也少有地露出了担忧的神sè。

    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在苦熬了一个多小时后,高烧终于退去,也就意味着萧云的生命安全了。

    但会不会醒过来,会不会变成植物人,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这一切都打上了一个大问号。

    “如果能再早上一个小时,我就有把握救醒大公子了。”朱明朝看着床上的萧云,心情沉重。

    “南宫青城显然是事先就想好了后手,我们从九龙山水库撤退时,遇到了很多障碍。”李佛印神sè凝重,今晚奔赴九龙山的人马一共才30人,都是四处黑骑与五处鬼影在宁州的jīng锐,在九龙山与南宫家的保卫拼了十九条人命,然后从九龙山水库那条国道出来,一路上遇到了6次伏击,而且一次比一次惊险,像埋藏在暗处的眼镜蛇,一张嘴,就能注入毒液,前后共折损了七个人才打退对方cháo水般的攻势,那辆丰田霸道早就千疮百孔了。进入到市区后,又有三个狩猎者用自己的生命引开了死咬不放的追兵,最后顺利掩护萧云退到这幢公子党在南京驻点的人,只剩下了一个,可谓惨烈异常。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走?”朱明朝见米已成炊,埋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还是往前看吧。

    “尽快离开南京,毕竟这里是黑龙团治下,太危险。”李佛印面无表情道。

    “还是缓两天吧,我估计黑龙团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了,别撞到枪口上。”朱明朝皱眉道。

    “嗯,不过还得麻烦朱先生尽快把这消息传回杭州总部,让纳兰公子知晓。”李佛印轻声道。

    “我刚才已经让人去办了,只要纳兰公子带人过来,应该能把大公子安全送走。”朱明朝道。

    “但愿吧。”李佛印长舒一口气道。

    “我明天就会带他离开。”沉默站在窗边的仙子忽然开口道。

    “啊?”朱明朝吃了一惊,他现在知道了这位美若天仙女子的身份,内心还是很敬仰的。

    “南宫青城既然设下了这个局,就不会善罢甘休,他会安心等着公子党的人来?”仙子说道。

    “你是说黑龙团会对公子党下手?”朱明朝瞬间就明白了仙子的意思,眼睛里尽是不敢置信。

    “一个心机这么重的人,每下一步棋,肯定会想到后几步的走势。”仙子没否认,淡淡道。

    “你想带云少去哪?”李佛印凝重道。

    “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往哪走?”仙子反问道。

    “首选当然是杭州,如果不行,就去北j或者东北,再不济就下香港。”李佛印想了想说道。

    “那我就往西北走。”仙子平静道。

    李佛印一愣,是啊,杭州那些地方,肯定早就在南宫青城的预想范围内,无疑是自投罗网。

    “公子党在南京有多少人?”仙子看向朱明朝,嫣然问道。

    “六大处加起来不足百人。”朱明朝如实道,对这个女子那种镇定自若,又高看了一眼。

    “我需要一批信得过的人,明天在南京城各个地方使劲地闹,为我俩打掩护。”仙子淡然道。

    “没问题。”朱明朝信心满满道。

    “我也跟着去吧。”李佛印乞求道。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仙子婉拒道。

    “你带他走了,公子党怎么办?”李佛印问道。

    “让纳兰锦玉顶上,或者让皇甫轻眉重新掌权。”仙子柔声道。

    “我怎么联系你?”李佛印继续问道。

    “我该联系你的时候,自然会有办法联系你。”仙子望向了床上昏睡的萧云,目光柔和。

    “消失多久?”李佛印神情肃穆又问道,他内心十分清楚,这次南宫青城真的是不死不休了。

    仙子瞥了眼李佛印,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又转回看萧云,幽声道:“别问我,问天。”

    *****

    (哥哥走了十年,悼念。)

第六十七章 清殇

    在杭州着名的历史文化街区北山路上,有一幢建筑面迎如画的西子湖,背依流霞的宝石山,其前身为SH商人董锡赓于1922年开设之新新旅馆,是欧洲古典主义建筑。当年,这座饭店的古朴典雅吸引了陈布雷、胡适、郁达夫、梅兰芳、华罗庚、巴金、曹禺、夏衍等名人大家来此或驻足、或鉴赏、或作画、或题诗。

    现如今,这座建筑早已成为了ZJ西子联合控股集团旗下、远近闻名的新新饭店。

    而在新新饭店的最顶层,则是一家隶属于公子党的顶级私人会所,西子会,往来名人无数。

    西子会,仿若沾了西子水的灵气,jīng致玲珑,在此了望西湖,喝一壶温润的龙井,人间极品。

    凌晨四点,大雪仍未停,夜幕笼盖四野,灯红酒绿繁华似锦的西子会已没有人烟,安静如斯。

    忽然,西子会的厨房冒出了一星火光,转瞬间就变成了一团火球,开始张牙舞爪地吞噬一切。

    火势迅速从厨房往外蔓延,像一条怨气汹汹的火龙,势不可挡,肆意入侵西子会,所过之处,皆陷入一片滚烫火海,昂贵而豪华的地毯、名画、桌椅、洋酒等物品被无情地碾压焚毁。很快,各个消防自动洒水装置产生效应,冰凉的水雾喷洒而下,但面对汹涌而来的火势,这点水雾根本不够瞧的,就像小石头扔到巨湖一样软弱无力。

    由于还有不少喜爱夜蒲的衙内千金在包房里饮酒作乐醉生梦死,乍然听到外面大喊着火了,顿时慌了神,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尖声怪叫此起彼伏,西子会顿时陷入了一片极度的混乱中。负责留守的公子党成员也在呼天抢地,拿着各式各样的器具,有灭火器,有水桶,有杯子,有碗碟,甚至直接拿起一件西装外套,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救火,令人啼笑皆非。

    这时,一群带着狰狞面具的夜行高手,趁着火势冲了进来,见人便杀,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很多正在往外逃窜的公子千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倒在了血泊中,死状令人恐惧得肝胆俱裂。

    并非刀割,也非枪杀,而是弩箭!

    一箭封喉。

    “杀人了!”被弩箭shè杀殆尽的大少小姐们抱头鼠窜,却更多地倒在血泊之中,凄厉哀呼着。

    正在救火的公子党成员中有不少是四处黑骑的人,反应迅速,纷纷拿刀向那群凶徒攻了攻去。

    “黑龙团的清殇!”一个黑骑士见到对方手中那把发着幽幽暗暗噬魂光泽的弩箭,目露惊恐。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只有黑龙团最顶尖的一支队伍才允许配备这样jīng良的硬弩,也只有这支最顶尖的队伍才有这样的实力,敢于放弃使用枪支,而使用这种冷兵器。这支队伍一共只有两百人,在二十多年前那个惊世骇俗的夜晚,这支两百人的队伍齐齐出动,跟天师会拼到只剩下寥寥几个人,却折杀了天师会近500人,足以证明其实力。在那次冲突之后,这支队伍开始新一轮的重建,战力不减反增,江湖无不闻风丧胆。

    这就是黑龙团其中的一张王牌暗杀部队,清殇!

    今晚,攻进西子会的只有十名清殇,先前的一轮轻弩疾发,已经shè死了大部分的公子千金。

    四处黑骑作为公子党最强悍的一个部门,战力当然也不差,守在西子会的一共有三十名黑骑士,领头的是一个叫郑鄂的中年人,面sè苍白,xìng格沉稳,下巴上有着很稀疏的几络胡须,他瞄了一眼火光下的那群清殇,双手一交叉,三十名黑骑士便分成两队,如同黑夜里的镰刀一样,从左右两边毫不留情地冲进了清殇队伍中。

    咻咻咻……

    几支弩箭shè出,瞬间便掀翻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黑骑士,但没有拦住后面黑骑士的来势。

    黑骑在丢下了七八条人命之后,攻到了清殇小组面前,双方转入了短兵相接,弩箭失去威力。

    清殇小组也纷纷拿出匕首,双方刚一交手,显得实力不相上下,白刃往来,打了个天昏地暗。

    黑骑凭借着人数的优势,略占上风,清殇也开始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斗虎一样拼杀着。

    清殇小组的领头显然没料到四处黑骑的战斗力会如此强蛮,而且纪律xìng极高,这么乱哄哄的局面竟然没有失去分寸,他本来还想着趁乱可以轻松拿下西子会,现在计划落空了,他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瞄了眼在后头指挥若定的郑鄂,他眼神一冷,拿刀猛地隔开两柄黑骑士的鲨齿刀,然后脚一点地,也没有什么附加动作,就像鹰隼一样在大火中疾速飘了过去。

    八品高手郑鄂本来还在密切关注着战场厮杀的情况,寻找着对方的薄弱环节,准备随时给予对方致命一击,却骇然看见了一道黑影从刀光剑影中蹿了出来,径直奔向于他,他还没来得及挥刀做动作,在无尽的惊讶中,一声脆响,他的生命便戛然而止,头颅高高地飞了起来,鲜血如雨。

    擒贼先擒王。

    失去了指挥的黑骑士自乱阵脚,原本密不透风的相互协作出现了漏洞,清殇小组绝地反击。

    一招击杀郑鄂的清殇小组领头也重新杀回了混战中,黑骑士开始大量死亡,血流成河。

    十分钟后,最后一名黑骑士倒在了血泊中,肃杀十足的清殇领头握紧右拳,猛地一挥,比了一个乐团指挥家最后收起的手势,其余9名清殇成员就在同一时间,整齐划一地收刀敛势。看着遍地横尸,清殇领头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狰狞面具下他的表情是如何,大手一挥,九名清殇成员随着他,朝着西子会剩余的活口席卷而去。

    这一夜,西子会惨遭屠杀,四十五名公子党成员以及三十三名富二代官二代付出了生命代价。

    这起惊天命案,由于并不是今晚的唯一一起命案,最终还是被ZJzhèng fǔ强制压下,这是后话。

    今晚这个深寒彻骨的雪夜,对于公子党来说,无疑是一个噩梦,恐怕今后谁也不愿再记起了。

    自从今年七月份,公子党势如破竹地拿下香港、赶走黑龙团的那一刻起,黑龙团上下就憋着一口气,暗自发誓一定要公子党血债血偿。而备受质疑的副团长陶黑石也是从那一刻起真正感受到了这个新兴组织带给他的压力与挑战,由此他开始卧薪尝胆,开始蛰伏等待,开始厉兵秣马,等待着一个翻身的机会,等待着一个反戈一击的机会。

    所以,当臧青酒告诉他南宫青城那个疯狂的绑架计划时,他也只是当作锦上添花来对待。

    黑龙团被当作孙子欺负了这么长时间,是时候触底反弹了,拳头是讲道理最有用的辅助工具。

    凌晨四点,公子党所占据的ZJ、FJ、两广以及HaiN这六个省份,同时受到黑龙团的攻击。

    近一年来,黑龙团在与公子党的针尖对麦芒中,始终处于忍让示弱的一方,而这一次酝酿了四个月之久的报复行动,终于把心里头所有的怨气一次过全都撒了出来,来势之凶猛,人数之众多,兵峰之锐利,组织之缜密,手段之残忍,前所未见,几乎囊括了公子党所有的重大目标据点,让毫无准备的公子党顿时遭受重创,无数的地盘被鸠占鹊巢,无数的产业被付之一炬,无数的人马被打入地府。

    而被誉为公子党隐藏在黑暗中的一把利剑的五处鬼影,在与黑龙团的王牌暗杀部队清殇的直接对话中,完全处于下风。要知道,一个清殇小组10个人,就可以从容对付一名九品上绝世高手了,其摧枯拉朽的恐怖实力让人不寒而栗。所以一路下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20个清殇小组奔赴六省各地,竟然杀得公子党人仰马翻,足足赔上了八百多条人命,惊世骇俗,使得公子党的领地是一片风声鹤唳,危机四伏,草木皆兵。

    ——————

    南京下_关区挹江门外,有一段600年沧桑的明城墙,小桃园护城河就在城墙脚下,流光溢彩。

    在这段古老的明城墙附近,一个顶级的楼盘——南京锋尚国际公寓矗立其中,显得鹤立鸡群。

    南京锋尚国际公寓里头设有一个私人会所,由CCA国际顶级会所管理集团负责管理。

    这是CCA在华国的第二家管理会所,前一个是以李嘉诚、霍英东、杨元庆为代表会员的北j长安俱乐部。CCA在全世界很多城市都做了俱乐部,比如莫斯科俱乐部中,像普京总统和他的夫人都是会员。CCA以其私密xìng的氛围、个xìng化的服务,满足了让普通富人难以企及的权贵阶层需求。因此,CCA并不是为几百万的人服务,实际上就是为这个城市里万分之一的人服务的。

    臧青酒恰巧是这间会所的尊贵会员,正与南宫青城俩人在一个古sè古香的包厢秉酒夜话。

    一个穿着旗袍的窈窕女子翘着二郎腿,侧坐在他们前面,**白皙,手里拿着一根细棍,口里珠圆玉润地唱着一段京韵大鼓《剑阁闻铃》:叹君王万种凄凉千般寂寞,一心似醉两泪如倾。愁漠漠残月晓星初领略,路迢迢涉水登山哪惯经。好容易盼到行宫歇歇倦体,偏遇着冷雨凄风助惨情。剑阁中有怀不寐唐天子听窗外不住的丁当连连的作响声。忙问道外面的声音却是何物也,高力士奏林中雨点和檐下金铃……

    “青城,你说萧云这次还能否极泰来么?”臧青酒摇晃着一个高脚杯,杯里的红酒荡漾而起。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难说啊。”南宫青城没底,真后悔当时没有机会给他开第二枪。

    “可说呢,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即便他没死,也休想逃出这南京城。”臧青酒倒是有把握。

    “呵呵,鱼过千重网,网网都有鱼,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麻烦你了。”南宫青城淡淡微笑道。

    “放心,我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姓萧的从南京挖出来。而且黑爷这次也算是豁出去了,下令同时对公子党六个省份发起攻击,我估摸着纳兰锦玉他们这会儿应该正忙着挑水救火,哪还有闲工夫组织起力量来南京救驾?再加上这次提前做了部署,出南京城的各个通道都派人堵住,萧云这次肯定插翅难逃了。”臧青酒美美地品了一口法国红酒。

    “嗯,反正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再也不想横生波折了。”南宫青城闭起眼欣赏京韵大鼓。

    “明秋毫、林紫竹俩人我可是又让人给逮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处理?”臧青酒侧头问道。

    “放了吧。”南宫青城淡淡道。

    “不准备再废物利用一下?”臧青酒倒是不介意再用一次这条一招鲜吃遍天的jiān计。

    “萧云估计现在还在昏迷不醒中,谁还瞅得上这俩人?”南宫青城冷笑道。

    “可惜了。”臧青酒拍了拍大腿,知道说服不了这名公子哥的想法了,有点惆怅。

    “用着菩萨求菩萨,不用菩萨骂菩萨,他们留在这,也是浪费粮食。”南宫青城嘴角微翘道。

    “成,我回头就让人放他们走,免得在跟前碍眼。不过说起来又说啊,这对狗男女也真够缺德的,我要找了这么个媳妇,我估计得跟三国那个称帝的袁术一样,吐血而死。这女的背着丈夫找情人不止,还跟情人合伙挖坑让丈夫往里头跳,这换作明朝清朝那些封建年代,还不得浸猪笼?”臧青酒摇头道,眼里尽是鄙夷。

    “这是萧云自己酿的苦果,明知明秋毫的为人,还安排在身边,怨不得别人。”南宫青城道。

    “自作孽,不可活啊。”臧青酒感叹道。

    “这个社会,是赢家通吃,输者一无所有,社会,永远都是只以成败论英雄。”南宫青城道。

    “哎,对了青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天师会的消息,怕不怕出意外?”臧青酒想起了这事儿。

    “不怕。”南宫青城轻声道。

    “这么肯定?”臧青酒讶异道。

    “当然,因为有人会替我们拦着燕中天的。”南宫青城合着旗袍女子的节奏,右手轻拍大腿。

    “谁啊?”臧青酒更惊讶了,难道还有能抵挡天师会的盟友?

    南宫青城睁开了眼睛,侧头瞥了眼臧青酒,嘴角轻轻上扬,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天尊。”

    *****

    (恒大完胜,清明祭祖。)

第六十八章 插秧

    宁州,樱花老道紫荆老街。

    那个黑黢得让世人不敢过多驻足观望的军区小院,被白茫茫的雪花点缀得纯净一片,很唯美。

    外面快到黎明了,燕中天那间陋舍却还没有熄灯,也没人说话,寂静得仿似密林峡谷,清冷。

    忽而,啪的一声儿,终于打破了屋里持久的宁静,却是一枚围棋子儿重重敲在棋盘上的声音。

    “燕老爷,您这儿都快胀死牛了,还不补一手?”许子衿指着棋盘的右上角,掩嘴轻笑道。

    燕中天面沉如水,专注地看了眼棋盘,继而苦笑,将棋子儿一揽,耍赖道:“没心思下棋啊!”

    “每次都这样。”许子衿小嘴一努,颇为不满,这个老头子总是在快输的时候就想出招赖账。

    “你刚才听清我说的话了么?”燕中天尽量扯开话题,他的棋艺搁在这丫头面前,不值一提。

    “听清了。”许子衿微笑道,她一笑起来,嘴唇边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儿,看起来慧黠无比。

    “我说的可是你家小七哥脑袋这儿,砰,中枪了,你难道不会寝食不安吗?”燕中天讶异道。

    “半rì仙是怎么跟你说的?”许子衿没有半点的心慌意乱,纤手正平静地收拾着黑白棋子儿。

    “南宫青城开的枪,近距离打中了脑袋,被人救走了,生死未卜。”燕中天轻拍着冰冷扶手。

    “那不就得了?既然生死未卜,我为啥还去瞎cāo那个心?倒不如在这清静会儿。”许子衿道。

    “心气神儿够大的。”燕中天无奈一笑,他刚得知消息的时候,可是一阵一阵地呼吸困难。

    “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我每个星期都会去西山寺为小七哥烧香祈愿的。”许子衿柔声道。

    “他知道你的心意么?”燕中天慈祥地望着她,这个丫头的底,连他这种老骨头也都看不清。

    许子衿轻轻摇头。

    “心里不难受?”燕中天对男女之情了解肤浅。

    “难受,但也接受,想他的时候,就偷偷去看看他,安静的,不打扰。”许子衿淡然道。

    “你可打扰到我了。”燕中天故意板起脸。

    许子衿吐吐舌头。

    “我正纳闷你怎么大半夜不睡觉,从学校跑过来找我下棋呢。”燕中天拈起一个小瓷杯品茶。

    “这两天儿被人盯上了,去哪都跟着,害怕,整座宁州城数您这最安全了。”许子衿浅笑道。

    “黑龙团的人?”燕中天扬着两道稀疏的白眉。

    “大概是吧。”许子衿轻声道。

    “呵,看来南宫青城是把小七能想到的后路,全都给堵住了。”燕中天摸着下巴,笑了起来。

    “您的天师会能出手帮忙么?”许子衿忽然抬头,直接对上燕中天那双看透世事的浑浊眼睛。

    “想来着,可惜也被堵上了。”燕中天苦笑道。

    “谁?”许子衿倏然蹙眉,这世上能让这位老爷子如此束手无策的,屈指可数了吧?

    “天尊。”燕中天不轻不重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这组织之前不是一直在帮小七哥的么?”许子衿蹙起的眉头更深了一层,好像在苦苦思索。

    “整不明白吧?我也糊涂了,天天打雁,今天倒是让雁给啄瞎了眼睛。”燕中天摇了摇头道。

    “南宫青城究竟有什么筹码,能说动这个神秘的组织呢?”许子衿问道,静静的捻着棋子儿。

    “目前尚不清楚,不过这个公子哥不是那种酒囊饭袋,肚子里头还真有点能耐,替陶瞎子策划的整一套行动计划,几乎没有瑕疵,。尽管我很早之前就得到了一些消息,说黑龙团近期的力量调动有些蹊跷,但我还是没能分析出其中的深意来,没想到黑龙团竟然能够在公子党的地盘里藏了那么多的人马,而且藏得那么深那么紧,几个月了都没露出半点马脚,这平地抠饼空手拿鱼的手段,还真让我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啊。”燕中天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

    “这次黑龙团对公子党的血腥报复,对比起25年前的那次宁州大乱,如何?”许子衿问道。

    “小巫见大巫,无足挂齿,那一次光在宁州城里就死伤好几万人,像打仗。”燕中天淡然道。

    “也是那一晚,黑龙团才真正认识到天师会的可怕,不敢再跟您直面冲突吧?”许子衿笑道。

    “你这丫头,套了我一晚话了,不就是想我派人去南京把小七接回来么?”燕中天瞪她一眼。

    “狐狸再狡猾,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许子衿冲燕中天露出一个狡黠笑容。

    “矜儿呀,不是你燕老爷怕事儿,但有天尊在旁边掣肘,我真的顾忌重重。”燕中天为难道。

    “您的天师会就拿天尊一点儿辙没有?”许子衿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有消息反馈回来,我的人马已经被天尊打退了十多批,像长了后眼一样。”燕中天苦笑道。

    “那您就忍心看着小七哥像浮萍一样,在南京那儿没着没落地飘着吗?”许子衿俏脸生寒道。

    “生气了不是?还真以为你这丫头能够凡心不动呢,心里头其实比谁都急。”燕中天大笑道。

    “您老高兴了吧?”许子衿生硬地挤出一个微笑。

    燕中天咳嗽了一下,收敛起为老不尊的笑容,轻声道:“这次危机,小七可能真的要躲躲了。”

    “躲?躲去哪?”许子衿诧异道。

    “暂时逃出黑龙团与公子党的控制范围,往西北走,应该是最安全的。”燕中天搓了搓手指。

    “没有余地可讲了?”许子衿忧愁道。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地清净方为道,倒退原来是向前。”燕中天轻吟起唐朝布袋和尚的《插秧》,玩弄着手里头那只小瓷杯,缓缓道,“现在还没到跟黑龙团撕破脸的时候,你上次来还叮嘱我说,陶瞎子要是玩命的话,千万得忍住,所以我认为以退为进最稳妥。再者说,我目前对天尊这个组织的立场还是有点没谱,病急乱投医只会打草惊蛇,还是冷眼旁观一下为好。小七的安危,你倒不用过于忧心,其实就在你进门前,我就收到消息,他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只是还没醒过来。至于他的下一步动向,有半rì仙在暗处相助,想必也无大碍。”

    “好,小七哥的生命安危就麻烦您了,南宫青城那边的工作,由我来负责。”许子衿清雅道。

    “你负责?”燕中天目露诧异。

    “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许子衿盈盈一笑,终于收拾完了那些个黑白棋子儿。

    ——————

    东方既白。

    提起南京,人们首先想到的,大都是历朝历代文人墨客皆喜爱的梅雨季节。“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淅淅沥沥的细雨,滋润洗涮着这座六朝古都,勾忆起多少婉约词人的金陵故梦。然而,只有当你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几年以后,才会发现,原来南京最美的不仅是她烟雨朦胧的气质,还有舞雪飘渺的情怀。

    与北方城市冬季的凛冽、酷冷相比,南京冬rì的天气是难得的柔和、温婉。

    南京的雪,格外珍稀,似江南水乡的女子般,含蓄、飘渺。待到退却了初下时羞涩的模样,雪花纷纷扬扬,犹如东晋才女谢道韫形容的“未若柳絮因风起”,纷纷扬扬在空中飘洒着,密密地形成一道帘幕,或钻进路人的脖颈里与他们俏皮地玩笑,或坠入秦淮河、玄武湖中随着潋滟波光而荡漾,或覆盖在紫金山绵延的梅树上,与梅花争论那“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的佳句。

    可惜,这样漫雪初霁的唯美雪景,南京_市民们却无心观赏。

    因为他们发现一觉醒来,全城开始戒严了,大街小巷随处可以看到全副武装的民jǐng在巡逻。

    不知内幕真相的人们纷纷交头接耳,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会是政坛上有啥大案要案厚积薄发了吧?等看到新闻上有报道昨夜南京城内发生了多起黑帮火拼事件,并造成了人员伤亡后,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黑龙团与公子党这对冤家又斗上了,这回不知道能闹出多大动静来。

    有好事之人干脆就充当起了意见领袖,绘声绘sè地讲述黑龙团与公子党之间的恩怨情仇,并煞有介事地告诉大家伙,就在昨夜,公子党有一位大人物出了事儿,就藏在了这南京城里头,黑龙团正全城出动,满世界寻觅呢。大家伙一听,来劲了,觉着意犹未尽,连连追问是哪位公子党大人物出事,那个肚子里只有半桶水就咣当响的意见领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众人起哄说他吹牛皮,搞得他灰头土脸,最后在一阵哄堂大笑中夹着尾巴逃窜。

    不过很快,有更多的流言蜚语开始在南京城里如雪片般传了开去。

    有说上午9点多,在玄武门附近看到一伙黑龙团的成员光天化rì之下,拿着砍刀追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姑娘和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有说上午10点多,在燕子矶附近看到两派人在群殴,像拍武打电影一样,个个都身手不凡,其中也有一个穿白衣服的姑娘和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有说在汤山高速路出口,有几辆本田堵住一辆黑sè凯美瑞,拿出水管铁棍之类的武器,围攻凯美瑞的车主,里面就坐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姑娘和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也有说在zhōng yāng门客运站,一辆开往武汉的长途汽车刚刚出站,车内就发生激烈打斗,一个穿白衣服的姑娘和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当场暴毙;也有说在南京火车站北广场,看到一群黑衣人把一个穿白衣服的姑娘和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捅翻在地,血流成河,非常恐怖;更有说在南京禄口国际机场,亲眼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姑娘和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在过安检的时候,被后面两个男子拿枪杀害,那两名男子也当场被jǐng察吞枪自shè杀……

    一时之间,南京城乱成了一锅粥。

    “这鬼天气,yīn冷得大姨妈估计都能结冰。”吴襄抱怨道,把脖子缩进了立起的羽绒服高领中。他是黑龙团南京雨_花台区管辖下的一名小头目,广东新会人,一套蔡李佛拳耍得是虎虎生威。早年混迹在香港的和胜和,因为屡立战功,被黑龙团抽调到南京,手底下有一百多号人物,算是出人头地了。今天一大早,他还睡在一个东北娘们儿的温柔乡里,就接到上头任务,让他主要负责开着船巡视长江,以防一个穿白衣服的姑娘和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从水路逃离南京。

    此刻,他正站在快艇上乘风破浪,凛冽的江风像刀片一样刮在脸上,剐心般生疼。

    不同于汽车站、火车站或者是机场这类的封闭空间,在宽广平阔的长江上巡视,有坏处也有好处,坏处就是这么长的江岸线,只要船靠岸任何地点都能上船,防不胜防;好处就是视野开阔,一副望远镜便可以观察附近几里的岸边。因此,黑龙团便派出了吴襄等六艘船,来回在长江一带游弋,一旦发现异常,便可以相互协作,拿下目标,对方这一次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老大,先抽根烟,暖和暖和。”后面一个醒目的小弟赶紧递过来一根烟。

    “哎哟,芙蓉王啊,刘子,有品味。”吴襄竖起大拇哥,对那个小弟赞扬道,借他的火点燃。

    “这还不是在您手下干久了,被感染了,不有一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刘子嘿笑道。

    “得,你小子不赖。”吴襄拍拍他的肩膀,惬意地抽了一口烟,烟雾刚出口,就被江风吹散。

    刘子很是高兴,凑到前面去,问道:“老大,你说咱们要对付的那一男一女,什么来头?”

    “听说是公子党那边的大人物,昨儿个在九龙山水库中的枪,现怕他们逃走。”吴襄透露道。

    “组织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是那位传说中的大公子呢?”刘子眼里闪着兴奋的神sè道。

    “娘的,要真是那位大公子,又恰巧落咱手里了,那还不得一步登天?”吴襄也有些激动道。

    “老大,您要是真的飞黄腾达了,到时候您可别忘了咱这些小的呀。”刘子恭维道。

    “得,这都没谱的事儿,给老子看紧点才是正路,千万别让人在咱底下跑了。”吴襄正sè道。

    “明白。”刘子点头哈腰,拿起望远镜往前扫视,忽然喊道,“老大,前面子母洲那儿有情况!”

第六十九章 渔船

    子母洲,其实是位于长江三桥上游二公里处江心上的一个孤岛,岛内水产业极其丰盛。

    刘子拿着望远镜,看到子母洲上一艘渔船大冬天的,竟正在岸边忙碌地装载,所以心生狐疑。

    吴襄也远远地看了一眼,这种事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大手一挥,游艇就往渔船驶去。

    “哟,孙老板,这大冬天的,还忙着出货呢?”游艇驶近了之后,吴襄认出了船主,孙夕明。

    “是襄爷啊?什么风把您给吹这儿来了?您要想吃点河鲜啥的,打个电话就行,我回头就让人给你送上门去,这天怪冷的,跑这儿遭罪来了。”孙夕明走到渔船边,看见游艇上的吴襄,很是恭敬,因为这位爷可以说是他的米饭班主啊。在南京长江沿岸,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人尽皆知,那就是只有打通黑龙团这个关节,才能在南京的渔业界立足,为此孙夕明没少拿钱砸在吴襄身上。

    孙夕明今年48岁,家就在岛对岸的南京江宁街道新洲村,土生土长,对长江有独特的感情。多年前为了生计,孙夕明曾在江中采沙,在江边山上采过石头。2004年10月,他带了十几个人登上长洲岛,花了一年的时间,硬是用挖掘机在低洼处挖出500亩水面,专门养殖刀鱼、鲥鱼、河豚等长江濒危鱼种。如今,他在这个荒岛上建起4个水闸、10多间平房,一有空他还植树铺绿,荒岛俨然成了世外桃源。

    “河鲜那些有机会再说,今儿个我主要是来看看你在干嘛。”吴襄注意力放到了那艘渔船上。

    “你瞧,忙糊涂了不是,今天哪,这批刀鱼要赶着出货,叫人正装载呢。”孙夕明解释道。

    “往哪送?”吴襄冷冷盯着那些船工的一举一动。

    “应天水产市场,这鱼最近卖得特别火,价格紧俏,就想着赚点好过年。”孙夕明憨厚笑道。

    “我可以上船看看吗?”吴襄一本正经地问道,脸上没有一点往rì那种如沐chūn风的和睦。

    孙夕明愣了一下,接着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当然当然,孙德成,你赶紧把软梯放下去。”

    孙德成是孙夕明的儿子,本来还在指挥船工搬这搬那的,听到老爸的这一声喊,赶紧跑过来。

    吴襄带着刘子和一个叫唐豪的小弟,顺着软梯爬了上去,留下了其余三个小弟在游艇上看家。

    “襄爷,您瞧瞧咱这刀鱼,多肥美,一会儿我让人给您装几袋回去尝尝。”孙夕明赔笑道。

    “先别忙,我可以到船舱下面看看吧?”吴襄背着手,看了一会儿码在船舷上一筐筐的刀鱼。

    “襄爷,是不是我犯啥事了?”孙夕明见吴襄的脸sè不太对,心里泛起了些许的躁动不安。

    “你带我们老大下去看看就是,哪那么多废话?”刘子板起脸道。

    “是是是,孙德成,你让他们继续搬。”孙夕明吩咐完,转身头前带路,“襄爷,这边请。”

    吴襄跟着孙夕明走下船舱,看到一桌子人有男有女围着吃中午饭,讶异道:“全家出动?”

    “是啊,难得今天人齐,就在船上聚一聚,吃顿全鱼宴。快叫襄爷好。”孙夕明招呼亲戚们。

    “襄爷好。”那群孙夕明的亲戚怯声怯气道,都停下了碗筷,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不自然。

    “你们继续。”吴襄尴尬地摆摆手,然后看向了里面卧室,转头小声道,“带我进里屋看看。”

    “这……不大好吧。”孙夕明踌躇道。

    “如果,我当着你亲戚们的面打你,好像也不大好吧?”刘子凑到孙夕明耳边,笑里藏刀道。

    “襄爷,我不是不配合,但我儿媳妇病了,正在里面休息呢。”孙夕明一脸苦瓜相。

    “你带我进去看一眼,我就走。”吴襄不为所动,坚持要进去查看一番。

    “好……吧。”孙夕明无奈,只好带着吴襄往卧室走去,一开门,浓郁的中草药味扑鼻而来。

    “你儿媳妇患了什么病?”吴襄捂着鼻子走进去,淡淡扫视一眼四周,光线很暗,摆设简陋。

    “重感冒,有一个多星期了,上医院打针都没用,只能熬中药慢慢调理了。”孙夕明解释道。

    “把蚊帐拉开我看一下。”吴襄指着下了蚊帐啥也瞧不见的那张床,蚊帐很旧,都已发黄了。

    “襄爷,这过分……”孙夕明下意识就想拒绝。

    “去拉开!”那个叫唐豪的小弟刷地抽出了一把砍刀,明晃晃架在了孙夕明的脖子上。

    “我就看一眼。”吴襄的态度要好很多,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一个“1”字。

    孙夕明无奈,只得再次屈服。

    “别耍花样啊!”唐豪恶狠狠地jǐng告道,缓缓把刀从孙夕明的脖子边拿开。

    就在这时,唐豪忽然感觉到一阵风吹过,风中仿佛带着种奇异香气,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眼看过去,唐豪只觉得自己从来也没有看过这么美丽的女人,她好像是被这阵风吹进来的。

    唐豪看见她时,立刻就发觉自己握刀的手已被她托着。

    女人也正在看着他,多么温柔而甜蜜,说话的声音也同样甜蜜:“刀砍在肉上,是会疼的。”

    “这又不是你的肉。”唐豪下意识道。

    “虽然不是我的肉,我也一样会心疼的”这美丽的女人柔声道,清瘦的身影让人着迷。

    说完,她chūn笋般的纤纤手指轻轻一拂,就好像在为她的情人从瓶中摘下一朵鲜花。

    唐豪就发觉自己手里的刀,忽然已到了她的手里。

    百炼jīng钢的快刀,薄而锋利。

    十指纤纤,轻轻一拗,又仿佛在拗断花枝。

    只听“咔”的一声,这柄百炼jīng钢的快刀,竟已被她拗断了一截,柔柔一挥,便穿破喉咙。

    唐豪呆若木鸡,伸手摸了摸喉咙的破洞,似乎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但死亡还是如期而至。

    吴襄毕竟作为一名八品高手,反应也会比常人快一些,知道不妙,迅雷不及掩耳就逃出卧室。

    可他刚走出没五步远,本来正在饭桌上低头扒饭的一个黝黑汉子突然发难,一个盛着大半米饭的瓦碗当头泼了过去,吴襄收步,下意识拿手去阻挡,瓦碗瞬间在空中解体,米粒四飞。而那个黝黑汉子左手执刀,早已攻了过来,吴襄没来得及掏枪,衣袖便化作片片飞絮。等黝黑汉子停手的时候,他就骇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仿佛恐怖美学,透着一股直入骨髓的寒意。

    吴襄脸sè苍白,脑子里乱得很,见到刚才还如同一群绵羊的亲戚,此刻正冷漠地注视着他。

    这群都是什么人啊?

    “江润浓,让人收拾一下这里,顺便帮吴襄包扎一下。”孙夕明从卧室出来,平静道。

    “是。”那个黝黑汉子收起刀,点了两个人,开始包裹唐豪的尸体,并清洗地面的血迹。

    “刘子,麻烦你去跟游艇上那个兄弟说一下,该怎么说,都清楚了吧?”孙夕明微笑道。

    刘子刚才看到身边的两个人,一个被秒杀,一个被削手,整个人都快疯掉了,此刻只会点头。

    “放心,只要你帮我们离开南京,你的命就能保下来,我们是讲信用的。”孙夕明拍他肩膀。

    刘子还是如鸡啄米一样点着头,两条腿颤抖得厉害,再也没有刚才那样的八面威风。

    “你到底是什么人?”吴襄问孙夕明,不敢去看自己那双鬼手,任由江润浓他们拿纱布包扎。

    “不好意思,公子党南京二处飞鸽的负责人。”孙夕明带着刘子准备走上楼梯,回头微笑道。

    仙子在江润浓他们把唐豪的尸体搬出去后,就关上了卧室的房门,缓步走到床边,拉开蚊帐。

    头部缠着厚厚绷带的萧云正安详地躺在床上,仙子坐到他身边,凝视着,纤手滑过他的脸庞。

    “我一定会带你安全离开这里,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请眨一眨眼睛好吗?”仙子吐气如兰。

    没有任何反应。

    仙子轻声叹了一口气,黯然神伤。

    这一声叹息也正是无比的苍凉,无比的萧索。

    “田鸡。”刘子在孙夕明的看押下,走到了船舷边,向游艇上喊话。

    “啥事?刘子。”一个戴着眼镜的胖子抽着烟站了起来。

    “老大说要留在船上吃顿饭,你们仨先回去,下午再来接我们。”刘子轻声道。

    “我rì,老大没说让我们也留下么?”田鸡嘴里嘟囔道。

    “要不你上来当面问老大?”刘子瞪了他一眼。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这就回去,下午几点来接老大?”田鸡问道。

    刘子刚想开口,又害怕说错,便回头看了一眼孙夕明,见他比划4,这才说道:“4点吧。”

    “得,回见。”田鸡挥挥手,把烟头丢到江里,掉头就开着游艇回去了。

    刘子看着远去的游艇,心里那个着急啊,却不敢表现出来,问道:“孙爷,您看这样行吗?”

    “表现得不错,下去吃点东西吧。”孙夕明很满意,回头喊道,“孙德成,别装了,赶紧开船。”

    孙德成听了,让那些船工们停工下船,走到驾驶舱,起锚远航,往长江上游开去,荡起波纹。

    ——————

    傍晚时分,冬天的太阳像月亮一样苍白无力。

    南宫青城站在一幢别墅二楼的宽大阳台上,眺望着不远处的莫愁湖,心情却不是莫愁。

    因为今天传回来的一连串消息,让他有点大失所望且疲于应对,几乎在南京城的每个角落都出现了萧云与仙子的踪迹,但没有一处是正主,反倒是这些烟雾弹牵动了黑龙团很大一部分的注意力,同时也由于黑龙团做得太过明目张胆,被jǐng方盯上了,令到黑龙团的很多后续行动捉襟见肘,想封死南京城也变得天方夜谭了些。

    “青城,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臧青酒从外面一进门,就唉声叹气道。

    “辛苦你了,臧大家。”南宫青城就算是再垂头丧气,在外人面前,还是会露出自然的微笑。

    “只要能找到萧云,再辛苦也值得,关键是他就像蒸发了一样,哪都不见。”臧青酒郁闷道。

    “不用太过自寻烦恼,臧大家,南京城那么大,几百万人口,要真有心想藏匿起来,还真不容易找,不过萧云受了那么重的枪伤,失了那么多血,肯定需要治疗的,除非他死了,不然我们总有办法找到他的踪迹。对了,昨晚这个小区外面那家青囊堂药店失火,查到什么了吗?”南宫青城问道,他现在所在的这个小区就叫新城逸境,小区外的侧翼是一条老街,商铺林立,其中有一家药店叫青囊堂。

    “只查到了药店老板朱明朝的身份,之前是南医大二附院的医生,没啥特别。”臧青酒说道。

    “药店里死人了吗?”南宫青城又问道。

    “死了,找到两具烧焦的尸体,面目全非,具体的DNA测试,我还要问法医。”臧青酒道。

    “早不失火,晚不失火,偏偏是昨晚才失火,很蹊跷,臧大家,还得跟进点。”南宫青城道。

    “我晓得了。”臧青酒点点头,还想往下说,手机就想了,做了个谦让动作,“不好意思。”

    然后,他走开几步接听,问道:“什么事儿?”

    “头,刚刚确认,底下有几个兄弟联系不上了。”对方正sè道。

    “什么意思?”臧青酒皱起了眉头。

    “昨晚王荣和他的一个手下山炮负责在莫愁湖附近的新城逸境盯梢,到今天上午一直没联系上,手机打不通,他的手下也找遍了他能去的地方,愣是没找到。而刚才,吴襄的一个手下田鸡说,吴襄负责在长江二桥至三桥一带盯梢,中午的时候,在子母洲检查了一艘渔船,吴襄和他的一个手下刘子留在了船上吃午饭,说好下午4点来接的,结果来到子母洲的时候,整艘船都不见了,打电话也不接,田鸡慌了,就把情况报了上来。”对方汇报道。

    臧青酒脑袋嗡的一声,王荣和山炮在新城逸境盯梢?难不成青囊堂那两具尸体是他们的?

    挂掉手机后,臧青酒立即把情况向南宫青城讲了一遍,并推断萧云很有可能逃出了南京城。

    南宫青城深深皱起了眉头,负手在后凝望着那轮落rì,忽然惊醒道:“立即往长江上游追!”

第七十章 黑莲

    黄_石市,位于HuB省的东南部,江南长江中游沿岸,素有“半城山sè半城湖”的美誉。

    在黄_石市东南方向,有一个地方叫将王山,东临长江,与药圣李时珍的故里蕲州隔江相望。

    此刻,已经是凌晨四点,正是夜深人静时,寒冷的天气让人只想呆在暖和的被窝里不愿出来。

    但在将王山的长江边,三艘快艇静静停在那里,无声无息地隐匿在黑暗处,已经十多个小时。

    负责管辖黄石太子镇的黑龙团小头目郑雁雄带着十几个弟兄坐在快艇上,凛冽江风割伤皮肤。

    “舅舅,咱撤吧,弟兄们都冷得不像样了。”旁边一个叫李峰的喽罗壮起胆子,擦着鼻涕道。

    “再等等。”郑雁雄依然站得笔挺如枪,虽然他身材不是很高,典型的南方人,但功夫不赖。

    “不见得公子党那个大人物一定从这儿走啊,说不定早上岸了。”李峰嘟囔道,冷得直打颤。

    “猎物是前天中午离开南京的,沿途都有兄弟追击,前天入夜之后,在马鞍山附近的江面被两条从南京过来的快艇追上,对方很强悍,据说一个照面就解决了两条快艇上的兄弟,所以我今天才让你们全都配上枪,枪不够,借都给你们借来。到了昨天上午,对方的踪迹被彭_泽县的兄弟发现,又恶战了一场,不过还是我们死伤严重,而且据说对方已经换了船,不是刚开始的那艘渔船了,狡兔三窟啊。昨天入夜,对方在九江附近被发现,证明还没离开长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对方肯定会这样自作聪明的,所以,猎物一定会来。”郑雁雄信心满满道。

    “长江设伏都不关咱太子镇的事儿,管天管地,你还管得了那么多啊?”李峰冷得想女人了。

    “就是不关咱的事儿,咱才要在这等鱼儿上钩,一鸣惊人,这是咱翻身把家当的天赐良机,懂不懂?”郑雁雄猛回头,重重地敲了几下自己侄子的脑袋瓜儿,哐哐响,冷声道,“都说‘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知道组织里头怎么看咱湖北人吗?说咱湖北兵太能,湖北兵狡猾,湖北兵jiān诈,湖北兵善算计,HuB兵城府深,HuB兵好打架,HuB兵不好带。你看看现在组织里,有哪个HuB人受到重用的?我就是要等一个机会,证明我们HuB人不是太能,而是我们敢担当,不是我们狡猾,而是我们jīng灵,不是我们jiān诈,而是我们聪明,不是我们善算计,而是我们看得远,不是我们城府深,而是我们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是我们好打架,而是我们心有不平,拳脚来发言。”

    李峰听得有点发懵,脑子嗡地一下子就乱了。

    他今年二十几岁,从小就调皮捣蛋,坏事做尽,书念得一塌糊涂,初中就不读了,去过酒楼打工,嫌辛苦,没两天就辞了,也去步行街卖过衣服,却顾着泡店里的女店员,没一个星期就被老板辞退,后来还是他舅舅郑雁雄看他可怜,把他带在身边,一起为黑龙团卖命。李峰没啥理想,就是有口米饭吃,有杯烧酒喝,有件衣服穿,有个女人睡,他就觉着满足了,所以平时也就得过且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反正有舅舅照着,起码衣食无忧美sè不绝,压根没想过什么出人头地飞黄腾达这类的词语。

    昨天傍晚时分,上头发出紧急通知,说公子党有个大人物从水路逃离南京,要求各地拦截。

    太子镇没有近江,就不属于沿江拦截的范围,但郑雁雄却固执地带了十几个兄弟去设伏。

    这一点,李峰很不理解,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可他舅舅刚才那番话,像盆冷水一样。

    哗啦。

    顿时当头浇醒。

    “他娘的,都给老子jīng神点儿,这还有瓶古井贡,每人喝一口暖暖身!”李峰对着大家嚷嚷。

    咕噜。

    他自己端起那瓶古井贡,吧唧了一口,一抹嘴,意犹未尽地递给下一个弟兄,胸腔一阵豪迈。

    可凛冽江风一吹,他就立马缩了缩脖子,刚才那副俨然壮士出征的肃穆感一下子就打了折扣。

    忽而,远处的江面上出现了一道黑影,缓慢地行驶着,庞大的躯体,像一只水鸭在信步游江。

    “又来一条鱼,还是之前的做法,先围上去,别咬,等看清了再动手。”郑雁雄老练沉稳道。

    接着,两条游艇迅速发动马达,如脱缰的野马一样,向那道黑影飞驰,在江面留下两道白波。

    郑雁雄拿起红外线望远镜静静观察,今晚他们拦了太多的船,每一艘是目标,希望这艘就是。

    那两条游艇终于开到近处,像赶羊的牧羊犬一样,在两翼游荡,夹着那艘不明来历的船前行。

    “出发。”郑雁雄估算了一下目标距离,终于下了命令,看来他在部队的经历,真锻炼了他。

    郑雁雄所在的游艇横行无忌贯穿过去,如一道屏障横跨在那艘远航而来的船前面,真心强蛮。

    那艘外来船遇到这种情况似乎有点惊慌,连连鸣笛,悠长的汽笛声回荡在夜空中,扰人清梦。

    可这样的jǐng告一点效果都没有,横在前面的障碍物丝毫不为所动,那艘外来船不得不慢下来。

    “对方怯了,靠上去!”郑雁雄眼睛一亮,知道对方示弱了,这是近身的最好机会,果断道。

    三艘游艇从三个方向完成了对外来船的围拢,黑暗的江面上,一幅有趣的对峙画面正在上演。

    “这……位大哥,您这是……要干嘛?”外来船一个人战战兢兢在船头露面,与郑雁雄搭话。

    “你从哪里来?”郑雁雄忽略对方的问题,自顾自问道,双眼毒蛇一般盯着对方的脸上表情。

    “安……庆那边过来的。”对方显然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一开始还以为是jǐng察,结果竟不是。

    “JX的,为什么跑我们HuB这边来?”郑雁雄细细观察着船身,军人的敏锐感发挥了作用。

    “这不拉了一船的香烟么?要送到武汉去,中途坏过,就想着连夜赶。”对方紧张劲儿过了。

    “哼,武汉本身就产烟,还有得着你从JX送?”郑雁雄冷声道。

    “真的!这些都是走私货,白天不敢走,各位大哥行行好,都是混两口饭吃。”对方求饶道。

    “扔两箱货下来看看。”郑雁雄面无表情道,已经把枪拿到手中,看来对方的狡辩让他生疑。

    “您等等。”对方一溜烟就消失在船舷边。

    “弟兄们注意了,这艘船很有问题,子弹全部上膛。”郑雁雄通过对讲机,低声命令道。

    喀喀喀。

    随即,周围响起了一阵轻微且清脆的子弹上膛声音。

    几分钟后,对方又出现在了船舷边上,吃力地抱着一个纸箱,瑟瑟道:“大哥,我要扔了。”

    郑雁雄后退了几步,让李峰带着另外一个弟兄上前伸手去接住那个纸箱,其他俩游艇也扔了。

    拿刀裂开封胶口子,打开纸箱一瞧,还真是香烟,一条条的三个5,应该是走私货无疑了。

    就在游艇上的人都在低头检查纸箱里的香烟的时候,三条黑影如同黑豹,分别从船上窜下来。

    郑雁雄反应最快,在他赶紧到船震了一下的时候,手中的枪就抬了起来,看都没看就开了枪。

    嘭!

    刺耳的声音划破黑夜的宁静。

    接着,更多的枪声响起,对方却游刃有余,在丛林的手臂中闪转腾挪,在船上都如履平地。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挥一挥匕首,不留一个活口。

    郑雁雄是最后一个被刺倒的,虽然他已经开枪打中了对方,可对方却悍不畏死,硬拉他陪葬。

    公子党五处的三名狩猎者以自己的生命,继续护卫着这艘船前行,而他们却永远留在了长江。

    “下去收拾一下,继续上路。”刚才一直与郑雁雄对话的孙夕明深沉地看着游艇上的惨状。

    “是。”几个六处清道夫的人开始下到游艇,专业地清理现场。

    “大公子,但愿能用我们这些人的命,换你走得更远一些吧。”孙夕明凝望夜空,喃喃自语。

    ——————

    一天前,上午10点,安庆火车站。

    有一个穿得很土的长发姑娘背上背着个包,右手扶着一个戴苍蝇墨镜的年轻人走进售票大厅。

    “小姑娘,你想去哪?”一个中年妇女迎了上来,看了眼那个耷拉着脑袋的年轻人,很好奇。

    “与你无关。”长发姑娘神情清淡道。

    “你别怕,我不是骗子,你管我叫吴大姐就行,这里的人都知道我的。”中年妇女笑着解释。

    “然后呢?”长发姑娘扫了她一眼。

    “我看你这急慌慌样子,在找黄牛吧?你给我两百块钱,我带你进站上车。”中年妇女说道。

    “哦?没票也能进站上车?”长发姑娘扬了扬黛眉,全程只有她在说话,那年轻人哑了一样。

    “当然,那都不叫事儿,我在站里面有人。”吴大姐昂起头道。

    “托?”长发姑娘浅笑问道,那份戒心降了不少。

    “不是托,是合作关系,收来的钱,我们和火车站三七分成,自己得三成。”吴大姐小声道。

    “给,我们想去合肥。”长发姑娘递过去两百块钱,她刚才确实在广场外找了一圈黄牛党。

    “姑娘真是爽快,没问题,你等会儿,我打个电话。”吴大姐收起钱,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

    回来时,吴大姐表示已经联系好站内接应的人,让长发姑娘他们等一下。10时15分左右,从第一候车厅进站口出来一个穿着铁路制服、别着“客票检查”红袖章的青年男子招呼吴大姐,问了几句后,就带着长发姑娘他们顺利进了候车厅。10点40开的安庆到合肥西的K8588列车这时已经开始检票,然而那位客票检查员却径直带着长发姑娘走进了“母婴、军人候车室”,该候车室工作人员只是看了一眼,也没有询问,显然这样的程序是轻车熟路了。随后,那位客票检查员带领长发姑娘打开通往站台的门,并提示若碰到列车员要查票,只要说“上车补票”就没问题。

    长发姑娘按照他所说的,果然顺利上了车,乘客不多,挑了九车厢的一个空位硬座坐了下来。

    火车隆隆开动,年轻人靠着她肩膀沉睡,奔波了一整宿的长发姑娘终于可以暂时松了一口气。

    长发姑娘穿着一身粗布衣,脚下是一双齐脚腕的尼龙丝袜和一双粗布鞋,俨然一副村姑打扮。

    按道理说,这副尊容应该吸引不了男人的寻chūn目光,但偏偏在九车厢里,有好几个注视着她。

    这八个男人似乎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同样是在安庆上的车,分散在各个座位坐下,看似无心插柳,其实是分布得层次分明,几乎不留死角,脸上掩不住一股萧杀气。火车缓缓驶出了城区,外面的风景也由钢筋水泥,变成了鹅黄败落的森林,九车厢里的氛围随境而迁,更是诡秘了几分,有些看到苗头不对的旅客偷偷地溜到了其他车厢,整个车厢被清空,只剩下那八个男人,和那俩土八路似的长发姑娘和年轻人。

    那八个男人对视一眼后,突然暴起,擎着刀从四面八方攻了过来,就像八朵黑sè的莲花一般。

    他们之所以选择在火车上动手,也是看准了对方在这里再没有退路可退,可以一举击杀,yīn狠。

    长发姑娘似乎早有准备,有条不紊地将昏睡不醒的年轻人放到窗边舒服靠着,转过身来,她却满脸微笑,脚尖一点地,整个人便瞬间腾空而起,手中握着一把式样简朴的短剑,剑旁犹有草屑,那些青碎留汁的草屑,这是她今天清晨时分,在长江边从船上带着小伙子一跃而下,用脚尖在水面点开几个花纹,蜻蜓点水般上了岸,与一群黑衣人打斗时,因为沾上血迹,她摘下几束青草擦拭留下的印记。

    那八个男人显然有着深厚的功底,一招一式都炉火纯青,但他们这次撞到了铁板上,他们每记yīn毒至极、快速至极的直刺,都被长发姑娘手中的短剑柔柔应了下来,剑尖微颤,在空中显得特别柔弱无力,却在剑面上很奇妙的构成几个小点,像是无数道清风,束住了八个男人的细长匕首,终究让他们附在匕首上的霸道真气,化作了云淡风轻。

    八朵黑莲,朵朵绽开,最终却颓然无力地淡漠湮灭。

第七十一章 算命

    由安庆到合肥西的K8588列车第八车厢与第十车厢上的所有乘客都快疯掉了,颠覆世界观。

    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一个村姑打扮的女人像一片失重的叶子一样,衣袂清雅地飘在空中,与八个穷凶极恶的持刀男人周旋。一时间,第九车厢笼罩在了一片刀光剑影中,像极了拍电影的桥段,但比电影里的动作快多了,风驰电掣,电闪雷鸣,而且一点也不会花里胡哨拖泥带水,都在妄求用最简单明了的方式击倒对方。

    所以就观赏xìng而言,这样的对打不如电影里的好看,但你绝对可以近距离感受到死神的恐怖。

    八个男人虽然占尽人数优势,但却一个接着一个倒在血泊中,猩红的鲜血玷污着每一个角落。

    当四名列车乘jǐng神sè凝重、艰难扒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乘客,持枪走进第九车厢时,那个村姑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右手柔柔一挥,三根绣花针就从指间划破空气,瞬间击碎了整一块极厚的车窗玻璃,在普快列车以120km/h速度隆隆前进的情况下,左手轻松拎起那个靠在座椅上仍然昏睡不醒的年轻人,体姿轻盈妙曼地纵身跃下了火车,消失在了一片密林中。

    仙子与萧云的踪迹就像水蒸汽一样,在AnH省境内再次没了痕迹。

    但是,小时侯捅过马蜂窝的人都知道,捅那一棍儿时并不为难,但难得是如何逃走。扑天盖地的马蜂会疯狂地攻击敢于伤害它们窝巢的人,甚至会追出几十米。可黑龙团就不一样了,他们绝不会只追几十米,也不会只追几十公里,他们会以他们人多势众、地大物博的优势,追你到天崖海角,海枯石烂。

    而且,南宫青城似乎看穿了仙子的想法,让臧青酒不断安插人手,阻止她往西北方向逃窜。

    黑龙团这架庞大的机器又一次整体运转了起来,就像25年前的那一个夜晚,进行围追堵截。

    由于目标暴露得太过明显,仙子带着萧云在AnH省逃亡期间,真得如惊弓之鸟,稍微喧闹一点的市镇都不敢过多逗留,只能挑生僻偏远的小路走。饿了,就在路边那些被城管当作杀父仇人的小摊小贩买点东西填补,渴了,就在还未被工业污染的小河溪边捧几口冰水,尽管仙子那个背包里装了一百来万,本是林紫竹的绑架赎金之一,但现在有钱也吃不上鲍参翅肚了。

    到了晚上,更不敢住酒店旅馆,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瓮中之鳖,只能在郊外一些有瓦遮头的破屋陋舍对付一晚,有时干脆就在野外树丛里将就睡睡,在这么严寒冷冽的恶劣天气下,不啻为一个极度残酷的考验。而且沿途,仙子除了要顺手解决掉那些如蚁附膻的追兵强卒外,还要时不时暗运真气帮助萧云保持体魄,不然这一路颠簸下来,处于极度虚弱的萧云没被对方杀死,自己就先疲劳而死了。

    不过,黑龙团这样肆无忌惮的十面埋伏也很快受到了一定的限制。

    首先是公子党。

    一开始黑龙团突然发起的排山倒海般进攻浪cháo,确实打得公子党有点懵圈找不着北,甚至于节节败退,毕竟这一两年来都是黑龙团处于饮恨吞声的一方。不过,小笼子关不住大鸟,公子党的实力也不是涂脂抹粉华而不实的,这个新兴贵族有着极为强大的组织架构以及极为强悍的修复能力,在纳兰锦玉、谢翘楚、韩小窗、弘历等高层的大力弹压下,早期的慌乱逐步平息,而皇甫轻眉从b京飞抵杭州亲自坐镇,则是给予了这个组织最为有力的一支强心针。在被动防御了半个月后,公子党开始有序组织起了一些反攻,即便力度还是有点不痛不痒绣花枕头,但起码牵制住了黑龙团很大一部分的兵力。

    其次是天师会。

    燕中天用实际行动告诉世人,什么叫真正的“把脾气拿出来,那叫本能;把脾气压回去,才叫本事”,尽管被更神秘的组织天尊无故阻挠,但燕中天没有气昏头脑选择鱼死网破,而是选择了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就是不跟对方硬碰硬,左右逢源地调动底下的那群特工jīng英一部分负责吸引天尊的注意力,另一部分却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入侵到黑龙团的地盘,帮助萧云与仙子阻挡了大部分的黑龙团暗杀势力。虽然在规模上,与25年前那一场双方均是抱着玉石俱焚态度的惊世大乱还是不可同rì而语,但也是处处血腥,步步惊心。

    最后就是jǐng察部门。

    尽管黑龙团为了减少给社会造成的恐慌影响,也避免过分引起官方的注意,尽量要求那些手下使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这类的冷兵器,但这些rì子以来,人命贱如草芥地不断挥霍,还是引起了zhōng nán hǎi高层的震怒,尤其是国内各路媒体打着擦边球的曝光,更是火上浇油。所以公安部强硬督令各地jǐng察局对黑龙团、公子党这两大黑社会组织进行弹压,尤其是在两会召开之前,务必确保社会的和谐稳定。由于中纪委这次也奉旨参与了进来,负责从旁监督,各地的jǐng察局即使与黑龙团纠葛不清,也不敢阳奉yīn违,无论是省级城市还是地级城市,甚至是县级镇级,全都出动了大量jǐng力,开展了为期半个月的扫黑行动,将黑社会那股目无法纪的嚣张气焰狠狠打了下去。

    因此,黑龙团的剿杀行径逐渐变得举步维艰了起来。

    就是在这样喜忧参半的背景下,担惊受怕、风餐露宿了近一个月后,仙子带着萧云终于有惊无险地走出了AnH省、跨过了HeN,来到了SX省太原。这一路上,仙子已经记不清杀退了多少批人,坐了多少种交通工具,走过多少座桥梁村落,换了多少次装束打扮,她只知道这种时刻徘徊在生死线上的苦rì子,就快到尽头了,只要进入GS省境内,那就是西狼堂的地盘,即便是强悍如黑龙团,也不敢轻易在狼王姜乱世的眼皮底下生事,因为真把这头狼惹急了,它一定会张开獠牙,狠狠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才会善罢甘休。

    而对于仙子与萧云来说,人在囧途中,最危险的一次考验,要数俩人在HeN省驻马店的那一次。

    那天整好是2011年12月27rì,腊月初三,丙辰rì,忌:移徙、造庙、作灶、治病、安葬。

    HeN省恰好在那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雪,白茫茫一片,温度特别低,几乎快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

    可能是冻着了,萧云就在腊月初三那一天再次发生了高烧现象,仙子不得不带他去找医生。

    在驻马店管辖的上_蔡县逛了一大圈,终于在看花楼附近找到了一家小门诊,门面不大,干净。

    门诊里荒无人烟,只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正坐在那,百无聊赖地收看zhōng yāng电视台新闻频道。乍看到踏着雪推门进来的这一男一女,这位医生惊了一下,询问什么事情,那个村姑模样打扮的女子就说我男朋友发烧了,想打个点滴并开点药云云,那医生眼睛扫了一眼那个带着苍蝇墨镜的年轻人垂下头一语不发,任由那村姑扶着,眼神充满了狐疑,但上门的生意没理由推脱,也就照常给那个年轻人进行望闻问切,并开了两瓶退烧的点滴。

    在把针头戳进血管、粘好胶布后,那个医生就偷偷走进了里屋,好几分钟后才出来。

    仙子当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照顾萧云上,对于那个医生的这个异常举动,并没有留意到。

    有两辆帕萨特停在了离这家诊所的500米处,分别走下来5个人,带着一股厚重的萧杀气息。

    清殇。

    黑龙团旗下最让人谈虎sè变的一个名字之一。

    也是赶巧了,这个小组在ZJ省完成了对公子党的任务后,被派往SX省,正好路过上_蔡县休憩。

    这家诊所半个月前就被当地的黑龙团成员jǐng告过,只要遇上一男一女来看病,都要及时汇报。

    此时大街上积雪不少,车轮轧过之后,特别稀泞,脏兮兮的,兴许太冷吧,这会儿鲜有人行。

    当清殇小组的10个人快走近诊所时,忽然看到路边有个邋遢的算命先生缩在角落里,头部钓鱼似的打着瞌睡,模样到还清秀,下颚的一撇美髯却沾染上了几分世俗气息。他面前摆着一张所有江湖骗子都必备的道具——泛黄陈旧的测字图谱,身后还挂着一张写有“一回眸,便受五百年风吹;一顾盼,就得五百年雨打”的条幅,只是这条幅早已经破旧不堪,要不然这几个字迹略显模糊的草书,还真有点清逸嶙峋的味道。

    “几位爷,算个命么?”似乎昏睡的算命先生倏然开口道,双眼缓缓睁开,竟温润如玉。

    清殇小组霎时顿了顿脚。

    10个人,就像一个人的动作一样整齐划一,眼神犀利地瞟了一眼那个叫花子似的算命先生。

    “一命二运三风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冥冥尘世,自有定数,算个吧。”算命先生笑道。

    “你能算出我们是干什么的,这沓钱都是你的。”清殇小组的领头说道,手里拿着至少过万。

    “呵呵,文人论神,有清浊之辨。清浊易辨,邪正难辨。yù群邪正,先观动静;静若含珠,动若木发;静若无人,动若赴的,此为澄清到底。”算命先生煞有介事地拽文嚼字,细细观察着眼前的10个人,微笑道,“人的jīng气神,有清纯与昏浊两种类型,比较容易区别,但因为清纯又有jiān邪与忠宜之分,这就不容易分辨了。要考察一个人是jiān邪还是忠直,应先看他处于动静两种状态下的表现。眼睛处于静态之时,目光安详沉稳而又有光,真情深蕴,宛如两颗晶亮的明珠,合而不露;处于动态之时,眼中jīng光闪烁,敏锐犀利,就如chūn木抽出的新芽。这是刚直中正的人群才会有的,典型代表就是军人。而双眼处于静态之时,目光清明沉稳,旁若无人。处于动态之时,目光暗藏杀机,锋芒外露,宛如瞄准目标,一发中的,待弦而发。这是yīn狠毒辣之辈才会有的,典型代表就是杀手。我观几位的动静,应该是后者吧?”

    “哼,敬告你一句,聪明反被聪明误。”清殇小组领头冷笑一声,丢下钱带着人马继续前行。

    “看在这一万多块钱的份上,免费赠送你们三个字。”算命先生把钱凑到耳边,手指过一遍。

    清殇小组再次停下了脚步,这个算命先生那种不卑不亢的态度,令到他们的jǐng惕xìng陡然变高。

    “铁成金。”算命先生微笑道。

    “何解?”清殇小组领头冰冷问道。

    “看你怎么决定了。”算命先生把钱放进了一个布包里。

    那领头心里一沉,已经做了一个扇开的手势,小组瞬即呈扇形围上了这个神秘的算命先生。

    “把话讲清楚一点,对谁都有好处。”那领头淡淡道。

    “你如果选择现在离开,‘铁成金’三个字就是好的,铁都能成金,能不好?”算命先生道。

    “如果我不离开呢?”那领头微眯着眼睛道。

    “呵呵,铁如何成金?‘失’没了,才成‘金’,失去了,还能好的了?”算命先生微笑道。

    死一般的寂静。

    “合!”那领头突然怒吼一声。

    咻咻咻……

    嗖嗖地破空之声悉数响起,这些响声就像是幽冥之中前来收割收命的令哨。

    十多支黑sè的弩箭,猝然呼啸着离弦而出,直奔那个算命先生而去,jīng准而狠辣。

    可近在咫尺的算命先生却像一股青烟一样,瞬间消失在了地面上,清殇小组不由得大吃一惊!

    如此惊世骇俗的速度,除了大宗师,还有谁能做到?

    “散!”那领头马上意识到要出事了,再次下命令,让组员们背靠背围圈,以拱卫各个方向。

    他们十个人就像一杆丈二长枪,实力足以抵抗一个九品上高手,这时候才出现了罕有的慌乱。

    安静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地面上黑sè的轮胎印迹与白sè的残雪交相辉映,显得冷清而孤寂。

    这支杀人如麻地清殇小组此刻像一个刺猬一样,蜷缩起身体,动也不敢乱动,四处放哨望风。

    但过了十多分钟,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那个算命先生就像海市蜃楼般虚幻,再没有出现过。

    “头儿,还执行任务吗?”一个组员两眼jǐng惕地观察着左右,轻声问道。

    “往诊所走。”那领头咬咬牙,强制压下心中那一抹从未有过的恐惧,果断下了命令。

    十个清殇往百米远的诊所飞奔而去,一进门,就发现那个中年医生死了,一男一女消失无影。

    *****

    (周末愉快。)

第七十二章 嘉峪关

    由于外面的动静,让诊所里的仙子心生jǐng觉,手刃了那名神sè慌张的医生后,带着萧云逃匿。

    担心再次遭遇这样的生死险境,一路上仙子再也没敢在任意一个县城逗留超过半个小时,平常要买吃的喝的使的用的,就专挑郊区那些不起眼的小卖部士多店,还得像老鼠出洞一样,左试右探的。迫不得已进城,也只是去药店买一些消炎药以及退烧药,好让萧云的生理机能维持在稳定的状态,但转身就走,绝不迟疑。

    可惜萧云一直没能苏醒过来,倒是高烧像法院的传票催促单一样,反复来了好几次。

    再加上在黑龙团控制下的地盘,再也不能像在南京城那样处处开花,两人可谓是步履蹒跚。

    好不容易逃到了太原城,仙子选择了进城找个旅馆休憩。

    毕竟在偌大的一线城市,人口稠密,两个人简直渺如沧海一粟,暂时藏身躲避还是很容易的。

    “夫妻?”旅馆老板拿着两张假身份证,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看上去风尘仆仆的一男一女。

    “还没领证。”仙子轻声道,那张神情极少出现波动的朴素干净脸蛋悄悄浮现一抹微红。

    “他,怎么了?”旅馆老板见到那个男的竟然让这个女的搀扶站着,浑身好像手无缚鸡之力。

    “醉了。”仙子解释道,幸亏在进门前往萧云身上泼了不少酒,那股酒味还是yīn魂不散的。

    “只剩下豪华单间了,要不要?”老板也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酒味,就没再有过多的怀疑。

    “要。”仙子说着,就把押金递了过去。

    “到太原旅游来了?”老板一边在写单,一边随意拉着家常。

    “是。”仙子却是惜字如金。

    “晚上尽量少出去,尤其是你们外地来的,最近黑龙团闹得很凶。”老板小声地善意提醒道。

    “谢谢。”仙子惊艳一笑,接过房门钥匙,就上了房。

    把萧云放到床上安置好之后,仙子进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清美的容颜略显疲惫,用冷水清醒了一下之后,在背包里翻出一沓钱,大概万把块钱,揣进口袋里就出去了。下到一楼时,老板见到她一个人出去,吃了一惊,也许是对这个有着惊世容颜的女人有好感,老板又对太原城的治安情况叮嘱了一番,仙子微笑着谢过。

    令人奇怪的是,仙子似乎对太原城并不陌生,不用查阅地图,也不用询问路人,就能分清东南西北。她首先去了旅馆附近的一个服装批发市场,买了几套换洗的衣服,有她自己的,也有萧云的。出来之后,就上了一辆公交车,沿途走马观花地看着这座有了4770余年建城史的古老城市,偏黑的冷sè调,令太原城多了几分历史的沉重感。

    渐行渐远。

    仙子最后在杏_花岭区的白龙庙街西巷下了车,这条街始建于明朝成化年间,距今已有500年的历史。解放前,白龙庙周边坟地多,人烟稀少。建国后,住户渐渐地多了起来,但由于年代久远,房屋逐渐变旧、成危,古墙斑驳,巷弄幽深,梁木雕花,若非近几年被发掘成为旅游景点,很有世外桃源的味道。

    仙子步入其中,往一处深巷走去,宛若幽灵。

    深巷尽头,是一扇裂纹斑驳的门板,两边贴着残破的对联,门板上的那张门神图画也泛黄了。

    仙子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不由皱起黛眉,敲了三次仍然没有动静,刚想走,门却开了。

    “有事?”一个jīng干的瘦高个jǐng惕打量着眼前这个突兀而来的女人,尽管她美得不似人间物。

    “买醉蟹。”仙子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走错门了。”瘦高个更奇怪,明知道对方胡言乱语,竟然没有马上关门闭客。

    “青虾有么?”仙子不死心问道。

    “我们这不卖。”瘦高个有问必答,眼睛盯着这女人的一举一动。

    “那黄桥烧饼呢?”仙子不依不饶问道。

    “你是宁州来的?”瘦高个突然问道,醉蟹、青虾、黄桥烧饼被称为宁州三宝。

    “这是我的牙牌。”仙子把随身带的一个白汉玉牙牌扔给他。

    瘦高个定睛一看,脸都吓白了,赶紧双手把牙牌还给仙子,低头道歉道:“请大小姐降罪。”

    “没事,进去再说话。”仙子柔声道,接过牙牌后就走进了屋里。

    瘦高个往屋外扫了两眼,关好门,战战兢兢地伺候着仙子,刚想去冲茶,被仙子拦住了。

    “别麻烦了,我说两句就走。”仙子打量了一下这屋子,灯光比较昏暗,但很整齐,也洁净。

    “是。”瘦高个不敢抬头。

    “太原有信得过的人么?”仙子问道。

    “有,我底下有5个弟兄,能不要命的。”瘦高个轻声道。

    “安排一个,让他明早五点半,开车到佛光禅寺等我,车要加满油。”仙子吩咐道。

    “明白,到时候怎么联系?”瘦高个问道。

    “我没手机,怕被跟踪,你让他停在路边,四个车窗都降下一半。”仙子轻声道。

    “记住了。”瘦高个再没敢多问一句,因为他清楚,有些事儿要是知道了,小命也就没了。

    仙子把身上的那万把块钱交给瘦高个后,就悄然离开了,原路返回旅馆。到房间时,萧云躺在床上依旧呼吸平稳地昏睡着,仙子蹲在一边,像看自家丈夫一样,托着下巴,盯着他那张飘然出尘的脸庞看了半个小时,目光温柔,百看不厌。然后,她才起身走进卫生间。在跋山涉水筚路蓝缕了一个多月后,仙子终于洗了一次热水澡,衣物褪去,蹁跹娇躯展露无遗,白如凝脂的肌肤没有多大的变化,在温水的滋润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任何一个雄xìng动物见了,估计都会鼻血飞流直下三千尺。

    而后,她用一条灰布蒙上了眼睛,替昏睡百年的萧云也洗了一次澡。

    任凭仙子再无yù无求,在触碰到这个年轻人身上的肌肉时,还是脸红耳热,唇干舌燥。

    当她的纤指在摸到他身上那些密密麻麻如蚯蚓般的伤疤时,内心难过得如丧考妣,柔泪满襟。

    拂晓时,太原城起了浓雾,这座古老的城市像是沐浴在牛nǎi浴一样,晨光里的树草都遮住了。

    一辆黑sè的大众途观从北极宫出发,在雾中一路穿行,到了佛光禅寺才停下,半降四个车窗。

    不多时,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渐行渐晰,往这辆黑sè的途观走来,只不过男的是由女的搀扶着。

    “买醉蟹。”仙子冲车里的人也说了这么一句话。

    “走错门了。”车里的人回答道。

    “青虾有么?”

    “我们这不卖。”

    “那黄桥烧饼呢?”

    “大小姐,请上车。”

    “怎么称呼?”仙子扶着萧云坐进了后排。

    “吕滨,太原本地人。”吕滨发动车子后,把所有车窗都升了起来。

    “嗯,出城,往g肃走。”仙子看了一眼窗外的浓雾,觉着这雾来得恰到好处。

    车子缓缓启动,出了太原城后,就上了青银高速。这段高速大都是盘山路,也不宽,只有两幅道,而且隧道极多,最长的一个是山峡界附近的八盘山隧道,再加上大雾天气,能见度低,所以吕滨开得并不快。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山x境内,大车司机都很有素质,规规矩矩的只走一幅车道,留出旁边的一幅车道,绝不把路堵死。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开始作威作福。

    虽然冬rì不猛,但足以让雾气逐渐消散,露出远处近处那些高低起伏的穷沟山壑来。

    中途在一个山坳里见到一座城市,条状延伸,规模也不小,吕滨告诉仙子,这就是吕_梁市。

    一路马不停蹄,约莫中午时分,黑sè途观就顺利进入了n夏境内,过了盐池收费站后,高速公路变得颠簸起来,坑坑洼洼的,但好在车辆少,也算好走。不过让人郁闷的是,沿途几乎没有服务区,只有所谓的休息区,仅供如厕、歇脚,你想给车加加油,买点东西填补一下肚子,或者来瓶饮料解解渴,那就异想天开了。吕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头千叮万嘱要他给车子加满油了,要真在半路没油,那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兴许是西部太过荒凉,黑龙团在这边的控制力比东部、中部弱了很多,包围圈也是错漏百出。

    13时左右,三人顺利到达了n夏中_卫市,仙子大胆地让吕滨进城,花了一个小时吃午饭,还抽出心思顺便逛了逛。中卫是一个地级市,但城市规模不大,比不上珠三角的一个乡镇,建筑看起来像上世纪仈jiǔ十年代的,而且没有什么高楼,街道也比较狭窄,等发现在路边好像有几个人的眼神不对劲,仙子才让吕滨驾车离开。

    14时,从中卫出发,一路向西,这段高速的路况不错,车速基本能保持在100迈左右,到了孟家湾收费站下高速,走一段省道S308,终于进入了g肃省,离开了黑龙团的五爪之下,踏上了西狼堂的地盘,提心吊胆的仙子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在进入到武威之后,仙子让吕滨上了连霍高速,继续往西北方向走。

    越往西走,绿sè越少,戈壁滩开始进入眼帘。黄土土的地上长着些低矮灌木,一小丛一小丛,嫩嫩的绿sè,似乎是传说中的梭梭。从东到西,从炊烟袅袅的村庄,到人迹罕见的沙漠;从草木葱茏的平原,到莽莽戈壁滩。从山x钢筋水泥的高楼,到陕x依山而建的窑洞,到n夏错落有致的砖房,再到g肃低矮泛黄的土坯房,所见民居的变化,也恰恰体现了自然风光的交替。

    到了17时左右,三人终于到达了今天的目的地,嘉峪关。

    夕阳正浓。

    这座巍峨雄伟的关城,在斜阳的铺洒下,有几分萧瑟与破败,从西汉建立至今,一次战争都没经历过,而且就恢弘程度来说,也远不如万里长城的东起点——山海关,但就是这样一座作为显耀国威震慑外敌的建筑,数千年来一直在大西北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坚毅地挺立着,像巨人一样,守护着一方平安。

    仙子让吕滨在离关城500米的地方停车,扶着萧云下车,手搭凉棚,远远瞻仰着这座关城。

    刹那间,往事浓淡,sè如清,已轻。经年悲喜,净如镜,已静。

    就在这时,仙子猝然发现城楼上,有一个人也在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夕阳光就照在他的脸上。

    一个青年。

    一身灰sè干净麻衣,一把长剑负于身后,傲然立于城楼,宽袍长袖肆意飘舞,如同凤舞九天。

    如今这个社会,如果有人装扮成那个青年麻衣负剑的模样,要么是在演戏,要么就是神经病。

    城楼上,有几个女驴友在做着各种表情拍照,当两个女孩喊出茄子时,拍照的人却没按快门。

    因为她错愕地看到旁边那个站了很久的背剑怪人竟纵身跳下了城楼,如大鹏展翅一样,飘逸。

    仙子黛眉轻蹙,让吕滨把萧云扶回车里,走上前岿然不动,衣袖飘飘,仿佛神仙一般的人物。

    那个背剑青年转瞬间就来到了仙子面前的十米远处,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跟他一样奇怪的女子。

    “黑龙团的人?”仙子不悲不喜不惊不惧地问道。

    背剑青年摇了摇头,相貌平平,却有股出世的悲天悯人,仿佛不忍见这俗世众人的苦海挣扎。

    “如果是路人甲,请绕路走。”仙子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恬淡道。

    “车里的,是不是就是那个萧云?”背剑青年并不理会仙子的闭门羹,自顾自问道。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仙子淡然道。

    “我想见见他。”背剑青年依然是漠不关心俗世的模样,那股悲天悯人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

    “如果我不让呢?”仙子轻声细语道,像一叶子清泉,滴水不漏,沁人心脾。

    “杀你。”背剑青年语气平淡道。

    “你可以尝试一下。”仙子盈盈浅笑,清瘦的身影却蕴含了沛然的杀意。

    背剑青年一愣,歪着脑袋,明亮的眼睛轻眨着,似乎在猜测这个女人那股自信究竟源于何处。

第七十三章 西山寺

    这时,暮sè已临,晚霞流丽。

    嘉峪关城门里的关帝庙上空,有孤鹰盘旋着,将这幅如图画般的美景衬托得无比苍凉而萧索。

    仙子与背剑青年静站在关外,两侧黄沙漫天,他们一个朴实无华,一个不谙浊世,相当奇特。

    一场大战似乎在所难免了,但令人意兴阑珊的是,这场本是巅峰对决的冲突最终烟消云散了。

    “算你好运,我家主子说了,不能对你们动手。”背剑青年不羁地撇了撇嘴,似乎很是不甘。

    “替我谢过你家主子。”仙子微笑着轻轻福了一下,愈发地清美干净,不沾半点人间烟火气。

    “我只想知道,那个萧云是不是还活着。”背剑青年木讷道,显然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楞头青。

    “活着。”仙子轻声道,她今天戴起厚重眼镜,遮去一半容颜,一头青丝扎成及腰长马尾辫。

    “那我就放心了,我家主子说,黑龙团让他受的苦,会让黑龙团加倍还回来。”背剑青年道。

    “你家主子怎么知道我们会路过嘉峪关?”仙子好奇问道,心里在揣测这个背剑青年的身份。

    “我家主子知道的事儿,多得你想象不到。”背剑青年面无表情道,心里还是很想见见萧云。

    “回去替我向你家主子带句话,是友,请保持距离,是敌,请退避三舍。”仙子不轻不重道。

    背剑青年皱起眉头,这个女子似乎对世间的一切很不信任,这是经历风雨之后才会有的心态。

    “还有事么?”仙子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没什么反应,轻声问了一句。

    “我背上的剑一般不出鞘,因为一出鞘就得见血,所以想教姑娘拳脚功夫。”青年满面坚毅。

    “不听你家主子话了?”仙子嫣然笑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背剑青年苍白辩解道,其实他是气愤不过她对自己主子的不敬。

    “你不怕引人注目,倒可以玩几招。”仙子微笑极为温柔,像是微风拂过花瓣。

    背剑青年回头看过去,发现有好多人站得远远的围观他们俩,耸耸鼻子,鄙夷道:“市侩。”

    仙子笑而不语,她穿着一身藏青sè麻料衣衫,没有花样,简朴至极,白袜黑布鞋,不染纤尘。

    “得罪了。”

    青年拱手一礼,脚尖在地上一蹬,竟是毫不讲理地化作一道灰龙,直直冲向了姑娘家的身体。

    仙子浅浅一笑,圆睁着那对清亮至极的眼晴,她自出师以来,不知挑了多少高手,却从来没有遇见过背剑青年这样舍生忘死,豪气干云的打法,难道对方不知道,这等愚蠢冲刺,自己只要稍一转身,就能完全掌握场中局势的主动?近个来月一路逃亡过来,仙子都是秉承能躲即躲、绝不节外生枝的策略,即便躲不过去了,也是采取沾花不湿的杀人方法,一笔带过,基本不与对方缠斗,但到了g肃西狼堂的地盘,她轻松了许多,见这个同样与世隔绝的青年居然如此轻视自己时,她也想出手教训一下他。

    于是,她脚后跟微微一转,整个人的重心往后偏了两寸。

    须臾之间。

    青年已经冲到了她的身前,毫无花俏的一拳直直击出,目标正是麻料衣衫下面鼓囊囊的胸脯。

    就在那只拳头离仙子的身体只有不到三寸的时候,仙子的身体像一条脆弱杨柳枝一般,宛若被迎面而来的拳风吹得从中折断,整个人的身体极其奇妙地向后倒了过去,并以自己的脚跟为轴,画了一个半圆,片刻之后,整个人如同一道龙卷风般,就飘到了背剑青年的身后,轻抬右手,拍向了他的后脑勺。

    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但在背剑青年的速度与当时极短的辰光映照之下,却显得无比jīng妙。

    而她的那随意一掌,就像拍苍蝇一样,拍得是如此随心随xìng,如此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意思是指,给旁人的观感,那轻轻一掌既然拍出去了,下一刻后,理所当然会落到背剑青年的后脑勺,连同那把古朴长剑会跌飞出去。背剑青年骤然失去重心,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好在他的反应也是极快的,两根手指一点地,硬生生地翻了几下,踉跄站稳,再看向那个女人时,发现她又像刚才那样,双手交叉置于腹部,与世无争地站在那里。

    “我输了。”背剑青年倒是落落大方承认道,毕竟世界之大,当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我只是讨巧罢了,这不是你擅长的。”仙子轻笑道。

    “如果拿兵器,我有把握在百招之内杀你。”背剑青年平淡道,不自负,不夸口,也不桀骜。

    “我知道。”仙子竟然也同意了他的这个说法,她本身已是九品上顶级高手了,这青年是谁?

    “看出来了?”背剑少年挠了挠头,表情略显呆滞,真正的绝世高手能轻易分辨敌我的实力。

    “残虹一剑,嗯,名符其实。”仙子柔声评价道。

    “你认识我?”背剑青年骤然皱眉,眼中露出微惊之sè。

    “不认识,但听闻过你的招式,刚才我也是胡猜的,你自己承认而已。”仙子掩嘴而笑。

    “哼。”背剑青年冷哼了一声,似乎不屑于这种小聪明。

    “希望以后有缘相见。”仙子缓步走向黑sè的途观。

    “我也记起你是谁了。”背剑少年在仙子快走到车子时,在背后喊道,“你就是燕清兮。”

    仙子没停步,也没回头,打开车门坐进去,担惊受怕了许久的吕滨赶紧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远处不知哪个佛寺暮晚的钟声幽远敲响,天边那抹夕阳静谧西下,断肠人不知是否尚在天涯。

    ——————

    南京钟山高尔夫球会。

    青草丛有些泛黄的迹象,积雪被铲开堆到一边,层层叠叠,隔三差五,像一座座白sè的坟头。

    南宫青城站在矮坡上,全神贯注地握紧球杆,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第七洞,甩臂挥杆,很潇洒。

    那只白sè小球以一道漂亮的弧线远飞,蹦跳落地,滚了一阵子,落在了离洞口三米远的地方。

    南宫青城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提起那支rì本Honma球杆,缓步走了过去。

    四个黑sè西装打扮的冷酷保镖随即跟上,其中一个临时充当起球童角sè,背起沉重的球杆包。

    田野狐则远远坠在后面跟着,刘三爷也是抽着雪茄,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只有迟随笔不在。

    “他娘的,那姓萧的也真是够强悍的,我听说这一次黑龙团给他发的是一级黄泉书,意味着整个黑龙团都会参与进来,规格之高二十几年都没有过的了,即便是一只苍蝇也应该飞不过去。我记忆中,也只听说过25年前有一个叫萧蔷薇的女人享受过这种待遇,在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的脚底下,几千里的防御体系啊,姓萧的愣是还能够逃出生天,我估摸着丫是不是被观世音菩萨认作契儿子了?运气那么好,草tm的!”刘三爷一边吐着烟雾,一边忿忿不平道。

    “丧家之犬而已。”田野狐不屑一笑道。

    “啧啧,就怕这条丧家之犬尾大不掉,回来反咬一口。”刘三爷面露忧sè道。

    “呵,你多虑了,三爷。萧云的这次中枪出逃,好比是皇帝的新衣被路边那个小孩口无遮拦当众戳穿,再想遮掩也只是yù盖弥彰而已。退一步讲,即便他能侥幸苏醒,再次回来,也很难再回到以前在公子党一呼百应的权力巅峰了。因为权力这玩意儿,就像骑自行车,只有不断前进,才能保持平衡,一旦停滞,就会摔倒。姑且不说皇甫轻眉的再次亲政,会把萧云刚刚树立起来没多久的影响力完全冲淡,就单纯从公子党本身来说,萧云的威信已经不足以让他重登首把交椅了。因为公子党首先是一个庞大的组织,里面的关系鱼龙混杂,一切都是以集体利益为重,任何的个人崇拜都不能凌驾于组织之上。为什么萧云在b京之后,对公子党的把控能力强了许多?就是因为他给这个组织带去了实质xìng的利益,为公子党争到了一块地盘。而事实是,他的威望从一开始就望尘莫及皇甫轻眉,我想他自己也感受到了这一点,所以一直不敢大刀阔斧地进行人事变革,将近二十万人,谁能保证不会逼反一些旧臣子呢?别忘了,隔墙还有耳啊,黑龙团整rì在一边虎视眈眈,糖衣炮弹金钱美人这些伎俩肯定没少使,底下那些山高皇帝远、又滑头一点的墙头草,当然不会独守一枝寒梅,两边都接触,一明一暗,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我相信这是很普遍的现象。而这一次因为萧云的缘故,致使黑龙团横下一条心,全面向公子党进行报复,致使各个地盘都损失惨重,一度岌岌可危,他本人更是陷入昏迷,被黑龙团一路追杀,窝囊至极,他执政的根基已经动摇,就算rì后他奇迹回来,皇甫轻眉再让一次位,底下的那些人物还能唯他马首是瞻?没谁会傻到丢下碗里的肉,去等河里的鱼的。我对这个组织有过研究,自从皇甫轻眉退位之后,公子党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此前四处黑骑的象征xìng人物丁耘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所以,萧云已经不可能再成为公子党的大公子,没了这层身份,他还有什么资本跟我们斗?”田野狐丝丝入扣地分析道。

    刘三爷遭遇头脑风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想想,开口道:“别忘了,天师会。”

    “别忘了,我们也有一个旗鼓相当的盟友。”田野狐玩味一笑。

    “你是说天尊?”刘三爷猛地醒悟过来,这也是他前几天无意中听迟随笔提起过,非常惊讶。

    田野狐笑而不语,望着地下泛黄的青草,轻声道:“不过,总觉得黑龙团这次的围剿有问题。”

    “有啥问题?”刘三爷皱着眉头。

    “这就要问他了。”田野狐平静道,视线远远看向了已经走到第七洞的南宫青城。

    南宫青城换了一根推杆,同样也是rì本的Honma,他偏好这个品牌,也许是因为其世界上最昂贵的球杆吧,其消费者主要瞄准富有人士,不少影视界名流都是它的Fans。它一直以手工制造球杆而闻名于世,其外表也富丽堂皇,极尽奢华之能。最贵的球杆就是南宫青城手中的这一根镀白金的LB-201推杆,杆身为碳钢杆身,每支售价为770英镑。

    身体微曲,目光斜倚,瞄准目标,手臂轻甩,嘭,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白球直线入洞。

    漂亮。

    ——————

    宁州,西山寺。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而作为四百八十寺之一的西山寺,位于西山的东麓山阜,整个寺庙外墙为明黄sè,又被称为鹿鸣寺,据说是因山势起落大似麋鹿而得名,是宁州最古老的梵剎之一,多次毁于战火,命运多舛,历经劫难。那样的地势,那样的建筑错落,那样的颜sè搭配,形成一种特别的美,不是大气,而是jīng巧秀丽。

    如今,一场大雪过后,像似给这座古刹披上了一条白狐貂裘,一片庄重祥和,肃穆冷清。

    白sè的世界,心净了,世界亦净了。

    一阵悠远的寺庙钟声响起,回荡在耳边,仿若我佛菩萨在颂佛念经,所有烦恼随之烟消云散。

    在寺庙的西侧,有一座单门独户的“大悲殿”,殿宇辉煌,铜佛闪耀,浮图耸空,香火缭绕。

    一个老太君正虔诚地跪在千手观音面前,右手捻着一串摩尼子佛珠,嘴唇微动,祈求着什么。

    大殿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人畜无害的老人佝偻身子立在一边,静寂得仿佛可以听见人心。

    那位老人的眼睛似乎很是疲惫,半睁半闭的,两道银眉也像一丛霜降后的杂草,了无生趣。

    “他在外面跪多长时间了?”老太君闭着眼睛,忽然开口问道,声音带有一丝沧桑嘶哑。

    “有一个多小时了。”老人心若止水道,他不知道今年多少岁了,面容苍老,仙风道骨。

    “哼,他也会知道自己犯了浑?”老太君冷笑一声,在空荡荡的佛殿里,显得异常的yīn森。

    老人默不作声。

    “得亏孩子没死,要不然你们黑龙团都得跟着陪葬,真是白披了一张人皮。”老太君冷骂道。

    “他知道分寸。”老人似乎想作解释。

    “分寸?他现在老能耐了,爱怎么闹怎么闹,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太婆?”老太君言辞锋利道。

    “去,还是留?”老人平静地问道。

    “按下葫芦浮起瓢,算了,我不相信其他人。”老太君手里轻捻着佛珠。

    “明白。”老人淡然道,心里有底了不少。

    “鬼谷子,你也别嫌我唠叨,陶瞎子是你带出来的,他犯了事,你别替他兜。”老太君说道。

    “晓得了,叫他进来?”老人询问道。

    “让他跪那儿吧,啥时候我这气消了,啥时候喊他,他那两条腿废不了。”老太君面目慈祥。

    老人轻轻点头,回首望向佛殿外的阶梯下,一个戴着墨镜、穿着黑大褂的中年人正跪在雪中。

    纹丝不动。

    *****

    (第七卷结束,最后一卷即将来袭。)

第一章 阳关

    三年。

    弹指一挥间。

    敦_煌市,阳关古城。

    虽然已是chūn天,这里可比不上江南古镇,瞧不出半点的“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sè新”。

    就在这人迹罕至的阳关城下,今天却有一支车队挟带着一股彪悍气焰碾过,六辆越野车,两辆悍马,两辆路虎,一辆Jeep指南者,还有一辆国产的高端车——长chūn红旗,从阿克塞哈萨克自治县沿黄沙袭上道路的柏油路开过来,一路风尘仆仆,一骑绝尘,车牌清一sè的京V开头,光是这些车牌就已经让人心生畏惧了,zhōng yāng级别,散发着肆无忌惮目空一切的意味。

    车停好后,从前面那几辆悍马、路虎、指南者分别走下了七八个青年,有男有女,或在抽烟解乏,或在活动手脚,或在整理妆容,或在拍照留念,偶尔露出的腕表或者手机都令人咂舌。这已经是他们三年来,第八次开着高档越野车满西北乱跑了,他们的最终目的未必都是一致,但有一点却是共通的,探究西北的风土人情,因为历史的东西不去挖掘,就会变成一种尘封,尘封过后就是死亡。

    须臾,从最后一辆车长chūn红旗跳下一个女人,戴着一顶印着皇马标志的白sè鸭舌帽,兴许是怕风沙干燥,用一条丝巾遮住半张脸,露在外面一丁点的皮肤也用防晒霜,抹腻子似的填好缝儿,那双勾人魂魄的杏花美眸也被一副算不得轻盈的墨镜隐藏起来,厚实迷彩服也有意无意掩藏住她的身材曲线。下车后,她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带着一个约莫40岁的男人,默默走向阳关城仅剩的那几个墩墩山烽燧。

    阳关是那首如泣如诉“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描述的地方,只是昔rì雄伟的阳关城垣早已荡然无存。公元前121年,西汉为抗击匈奴,经营西域,阳关就是进入西域的口岸,黄沙茫茫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正等待着每个西出的商贾、旅人,就连铁骨铮铮的军人也会在这里泪沾衣襟。阳关使多少人回望中原,情思缠绵,阳关又使多少人走进沙漠,征战沙场,从此不再归来呢?

    戴着鸭舌帽的女人手脚并用,艰难爬上一个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山烽燧,远远向西眺望,心里感到无限的凄楚。从阳关西去,就是那没了故人的西域,那里有罗布泊、楼兰,有塔克拉玛干、塔里木,有高山、绿洲、沙漠、河流。风从西面的罗布荒原上吹来,刺骨地冷,沙随风来,打在烽燧上,一粒粒地聚集着。风像战马的嘶吼,又像羌笛的呜咽。

    “小姐,这是第八次了,要是这次还找不着,咱就算了吧。西北那么大,有心要藏一个人,那就像往前面沙漠里丢一粒沙子那么简单,黄黄一片,你怎么能分辨出那粒沙子就是你想找的呢?”跟在后面的那个男人不忍心看见女人整天惦记着往西北跑,苦苦劝道。他身材挺拔魁梧,阳刚而矫健,安静到木讷,有着一股左牵黄右擎苍的军人气质。

    “一念成悦,处处繁华处处锦;一念成执,寸寸相思寸寸灰。”女人惨然笑道。

    “三年了,还是杳无音讯,兴许他早就……你这是在拿自己的青chūn作赌注啊!”男人批评道。

    “再不疯狂,我就老了。”女人不以为意道,纤手捋顺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秀发。

    “可你是沐家的千金,不是什么平头百姓的闺秀,要多思考,要更成熟才是。”男人正sè道。

    “那我就不做这沐家的千金。”女人坚定道。

    “你……”男人气结。

    “赵叔,我知道你为什么每次一定要跟着来,说保护我那都是虚的,怕是我爸担心我黄鹤一去不返,派你来监视我的,对吧?”女人嫣然浅笑,希望能把那风沙大漠看到底,轻声道,“我爸应该清楚我的脾气,之前我只是为了暗恋的南宫青城,就可以一声不吭跑去宁州读书。现在,是我心爱的人失踪了,我还能袖手旁观?如果我爸非得把我锁在四合院里,像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一样,那只能是没有沐小青灵魂的一具躯干而已。”

    “小姐,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啊。”赵叔委屈道。

    “我明白你们的心情,但也希望你们能体谅我的苦楚。”沐小青平静道。

    “你就真的能为他牺牲一切吗?”赵叔激动道。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沐小青波澜不惊道。

    赵叔yù说还休,最终还是重重叹了口气,望向漫漫黄沙,再也没说话。

    也罢,就让我陪着小姐再疯狂几回吧,萧云,千万别让我们小姐失望,一定要活着啊!

    ——————

    x疆沙_雅县,位于塔里木盆地北部、渭干河绿洲平原的南端,北靠天山,南拥大漠。

    而在沙_雅县的东南边,有一条叫其满的村落,村子挺大,有百来户,近500人的规模。

    村子算是各民族混居,主要是维吾尔族,但也有蒙古族图瓦人,还有一部分汉族、哈萨克族。

    村旁的塔里木河是一片平坦阔地,灰白的河水缓缓流淌着,支支岔岔的河道流过,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河沼,岸边原生和次生的胡杨郁郁葱葱,河漫滩上生着红柳,开着芦苇花。两只像是鹤的水鸟踮着细长的双脚慢悠悠地在水中,抬起脚又扎进脚地觅食水中的浮游生物或是水草,白sè的身子优雅地晃动着。

    由于方圆十里还有几条小村落,而其满村正是处于中间位置,所以这里也形成了一个小集市。

    集市这个词,在维吾尔语里称之为“巴扎”,一到巴扎天,方圆几十里的群众都会纷纷前来“赶巴扎”。通常是每星期一次,多在星期五或星期rì;如果几个巴扎相邻,还会把时间错开。小商小贩们也抓住时机,在巴扎上占位设摊,扬声叫卖。一些农民把自家生产的少量瓜果、蛋禽、羊只、驴马、手工制品之类拿到巴扎上兜售。卖小吃、冰水、酸nǎi的也会穿插其间,一时人如cháo涌,热闹非凡。

    今天,恰好是其满村的巴扎rì,村东头那些有门面的店铺全开了,外面的地摊也是满坑满谷。

    这时,从村外边驶进了三辆汽车,清一sè的吉普牧马人,苏A牌照,慢慢地通过巴扎大道。

    一时间,车鸣、驴叫、人喊,交织而成的高八度,汇集成了一首绝无仅有的巴扎“交响乐”。

    那三辆吉普牧马人在周围找了一圈子,才终于见缝插针,在河边一块狭长的空地上停好了车。

    须臾,牧马人跳下了四个青年,一眼就看得出是南方人,身材都算匀称,一身标准越野装束。

    紧接着,八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又走下来,统一剃着一个干净利落的平头,保镖形象一览无遗。

    这一群来头不小的猛人缓慢穿梭在巴扎中,行人纷纷避让,眼睛也只敢惶恐不安地瞟上几眼。

    那四个青年带着八个保镖来回逛了几遍,想找个饭店吃饭,都望穿秋水了,也没挑到合眼的。

    最后,还是迫不得已回到了最先发现的那家叫“河西面馆”的小店,掏出五千块钱,包了场。

    想污染一个地方,有两种便捷的方法:垃圾,或是钞票。

    维族老板手里拿着厚厚一沓钱,看着在门外等候的那十二个财神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五千块钱啊,这几乎是小店一年的营业额了,能不高兴么?

    好不容易等最后一个客人喝完面汤放下碗筷,老板赶紧像送瘟神一样送客,忙不迭地把外面的十二位财神爷们迎进来,让一个汉族女人帮衬着去下单,转身又吩咐一个伙计堵在门口不让其他客人进来,惹得门外那些饥肠辘辘的农民怨声载道,但一抬头见到屋里那十几个气质迥然的人,又不敢贸贸然闯进来,只得一边暗暗吐沫骂娘,一边往别家小店觅食。

    四个青年围坐一桌,八个保镖左右分两桌坐下,点好菜后,就挥手让老板跟服务员走开。

    “彭世誉,收敛点。”四个青年之一的庞超群敲了敲桌子,对坐在他对面的青年沉声提醒道。

    “表哥,你觉得那娘们怎么样?”彭世誉是庞超群二姨家的独生子,摸着下巴笑吟吟道,回头与那个汉族女服务员放肆地眉来眼去,他没想到这家小小的店铺竟然藏着一只金凤凰。那女人大概三十来岁,但肌肤一点也没有被大西北干燥的天气所侵袭,细嫩柔滑的,白皙得像刚从雪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仅是那张脸蛋,便足以让她成为各sè男人梦寐以求的尤物,可惜那份略厚的妆容带来的几分脂粉气,替她贴上了sāo媚的标签。

    “这儿不是江南,不是宁州,你少给我惹事。”庞超群面露不悦道。

    “人的一生至少要有一次一见钟情,嗯,看来我已经让很多人不枉此生了。”彭世誉自恋道。

    “你听没听到我说话?”庞超群见自己那个纨绔表弟把自己的话当耳边风,yīn沉着脸道。

    “听到啦。”彭世誉这时才懒洋洋地转过身,从桌面的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满不在乎敲着。

    庞超群没眼看这个不成器的表弟,要不是二姨死命让他带彭世誉出来见见世面,他才懒得理。

    “超群,这一次我们还得在这边呆多长时间?”邵景中坐在庞超群的右手边,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他是谢鸳鸯老公邵灵台的亲侄子,不可否认的高富帅,英国海归,酷爱时尚运动,蹦极、跳伞、划艇、跑酷等不一而足,还有过与哈里王子在英国波克夏郡举行的马球锦标赛同场竞技过的经历。两年前回国,在谢家的康乾盛世呆过一段时间,之后就加入了黑龙团,短短两年就一跃成为淮yīn市的大头目,与庞超群、以及坐在他右手边的南宫门并称为黑龙团的“江南三少”。

    庞超群是在三年前他爸庞月明被迫离职后,加入黑龙团的,现在已经是镇守苏州的大头目了。

    庞月明在位时,风光无限好,巴结奉承的人如过江之鲫,但卸甲归田后,立即就门可罗雀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庞超群看着几乎是一夜白发的父亲,心如刀绞,发誓一定要讨回公道,便毅然加入了黑龙团。

    南宫门则是南宫青城的堂弟,三伯的儿子,虎背熊腰,很霸气,现在是镇守常州的一员虎将。

    庞超群、邵景中、南宫门,皆背景不浅、学历不低,年纪轻轻便执掌一方,当得起江南三少。

    “恐怕还得呆一个来月吧。”庞超群神情凝重道,这已是他三年来第五次被组织派来大西北秘密执行任务,每次都要带上两个月。目的只有一个,找出萧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本来到他们这一级别,根本不需要在外面抛头露面,但现在黑龙团的处境非常不好,官方打压极为严重,特别是三年前因为追杀萧云而与公子党爆发大规模冲突之后,原本拥有马仔达三十万人的黑龙团已经锐减了十万,尤其是在黑龙团起家的j苏省,生生被官方挤掉了五万人,不是本人被抓,就是家人被控制,使得很多马仔无奈之下选择了回头是岸。看来官方一旦耍起流氓来,连流氓也招架不住。再加上大西北是西狼堂的地盘,黑龙团上层不想出啥岔子,树多一个敌人,于是就派他们三个秘密前来,并美其名曰一是考验,二是锻炼。

    “大西北本来就地广人稀,就算一万人撒出去,都尿不够一壶,咱有用吗?”南宫门撇嘴道。

    “就是,这些鸟不拉屎的地方都不是人呆的,连像样娘们儿都找不着几个。”彭世誉附和道。

    “你能不能少想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好像离开了女人,你就不会活了一样!”庞超群喝斥道。

    “表哥,怨不得我呀,我下面那根风向标,必须要找到洞穴才肯罢休啊。”彭世誉口不择言。

    啪!

    碗碟碎了一地。

    但并不是庞超群发飙了,而是从厨房传来的声音,庞超群他们都愣了一下。

    随即,一把女声在厨房愤怒响起:“哟,我笑了,当初您不挺傲的么?现在您这是又玩哪出?”

    *****

    (最后一卷来袭,且看萧小七如何朝天子,周末愉快。)

第二章 河边

    “哟,我笑了,当初您不挺傲的么?现在您这是又玩哪出?”

    刚才那个汉族女服务员双手环胸,满脸鄙夷的神sè,从厨房走出来,后头还跟着一个jīng瘦汉子。jīng瘦汉子身子虽瘦,骨架却很大,显得很剽悍,那张有几颗俏麻子的脸,总是白净净的,手里本来还捧着一束野花,就在村口路边摘的,愕然见到外面坐了十二个人,都直勾勾盯着这边,脸刷地变得酱红,立即把野花藏到了身背后,像小学生被老师发现了漫画书一样,心虚且难为情。

    “做人不能这样,缺狗粮了,才知道来找我。”女人尖酸刻薄道。

    jīng瘦汉子显然是不善于辞,再加上有外人在场,扭捏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整话来。

    “之前给你面子你不要,现在被狐狸jīng甩了才知道我的好,你是有多不要脸?”女人冷笑道。

    “咱回去再……说。”jīng瘦汉子被戳中要害,那张黑脸快要从张飞,变成关羽了。

    “哈,你也怕家丑外扬?我告诉你,孔得志,别以为你生活在给nǎi就是娘的时代,得亏魏忠贤没活着,要是活着他不得特高兴地看到自己膝下子孙无数?咱俩的关系,在我看到你跟那狐狸jīng躺一被窝里睡觉的那一晚就已经结束,你也别死乞白赖地来求我,老娘把十年的青chūn都给了你,够了,趁着还没人老珠黄,过阵子到长三角珠三角傍个大款,那我就衣食无忧了……”女人毫不避讳地憧憬道。

    啪!

    jīng瘦汉子盛怒之下,狠狠地甩了女人一记耳光,竟霎时把女人的半边脸打肿了,力道十足。

    “你……”女人惊恐道,捂着涨起来的脸蛋,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男人竟然会打她,眼泪打转。

    “我们没离婚,你就惦记着傍大款,你个贱货!”jīng瘦汉子犹不解气,又猛地踢了女人一脚。

    “啊……”女人凄惨一叫,将将跌落到坐在两米外看热闹的彭世誉怀里,哭得像只无助兔子。

    看着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彭世誉已经不能做到坐怀不乱了,表面上还能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但两只大手早已偷偷摸上了这个艳如红花女人的屁股,觉着她的屁股真的是柔软如棉,下面的子命根立即就揭竿而起了,见jīng瘦汉子还要过来施以家暴,他正义心爆棚,艰难放下吃豆腐的行径,站起来护着如惊弓之鸟般的女人,对着jīng瘦汉子怒吼一声:“你彭爷爷在这,你敢!”

    jīng瘦汉子一愣,停了下来,两眼冷冷环视了这十二个人,淡漠道:“我家里事,你最好少理。”

    “彭世誉,别狗拿耗子!”庞超群在后面也是焦急万分,一路来他都如履薄冰,就是怕生事。

    “哼,我又不是狗,她也不是耗子,这事儿,我还就理定了!”彭世誉挑衅般地扬起了下巴。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是不是一定要出这个头?”jīng瘦汉子在男人面前,没有那股羞涩劲儿。

    “是,怎么着吧?!”彭世誉纨绔子弟的心态完全占据了上风,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嚣张跋扈。

    “你摊上大事儿了。”jīng瘦汉子冷漠一笑。

    “草,吓唬谁呢?老子吓大的,有种放马过来啊!”彭世誉一朝得志,语无伦次。

    庞超群铁青着脸,又不能驳了自己表弟的面子,只能一挥手,让八个保镖上前去护犊子。

    “老子最腻味的,就是你这种拿自己女人撒气的男人,孬种!”彭世誉见有人护着,更拽了。

    jīng瘦汉子也不多费口舌,嘴角向上冷炙一扯,转身就从厨房走了出去。

    彭世誉冲着jīng瘦汉子的背影,趾高气扬地比了一个中指手势,这才转身道:“你没事儿吧?”

    “没事。”女人摇摇头,擦干泪水,低声道,“不好意思,他是我老公,平常就爱打我。”

    “这种男人,你应该尽早离开,不然痛苦的只是你自己而已。”彭世誉的道德情cāo高大起来。

    “呵,说得轻巧。”女人黯然神伤,向众人道,“谢谢几位老板,今天这一顿,我请客。”

    “不用那么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应该的。”彭世誉故作谦虚道,英雄救美感觉真好。

    女人勉强一笑,向众人略施一礼,就要往厨房走,路过彭世誉身边时,手指尾滑过他的手背。

    那冰凉的触感,令到彭世誉刹那心神荡漾,赶紧回头问已经走到厨房问口的女人:“你叫啥?”

    “夏花。”女人回答完,就身姿摇摆地进了厨房。

    彭世誉还在回味那个女人的万种风情时,就听见庞超群冷冷的一句:“是不是想干她了?”

    “表哥,你真低俗。”彭世誉收敛心神,把八个保镖哄回原位,一脸无谓地坐了下来。

    “你要是再敢这样擅作主张惹是生非,我今天就让人把你送回宁州!”庞超群冷声道。

    “回去就回去,这种穷山僻壤,老子早就呆腻了!”彭世誉不肯低头,他还是适合花花世界。

    出来混这么久,庞超群毕竟城府要深一些,知道现在不是动气的时候,便索xìng闭嘴,冷处理。

    邵景中、南宫门面面相觑,想开导劝解一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不过好在小店上菜的速度不错,不大一会儿,十二碗热气腾腾的拉面就端上来,还有大盘鸡。

    因为x疆人偏爱酸酸辣辣的口味,拉面清汤上面就洒上了些西红柿和尖椒,也有芹菜炒羊肉。

    这群饥肠辘辘的人也顾不得其他,开始甩开膀子狼吞虎咽了起来,那吃相估摸好几天没吃好。

    可就在他们吃得兴起的时候,一大群猛男壮汉鱼贯而入,顿时把不大的店铺塞了个水泄不通。

    面店老板见这群莽汉个个手里都拿着砍刀,锋利的刀刃泛着yīn冷的光芒,一溜烟就逃了出去。

    彭世誉差点吓尿,筷子一扔,下意识也想往外面跑,但刚迈步就被俩莽汉宽广胸膛撞了回来。

    倒是见惯世面的江南三少沉得住气,冷冷睨着眼前这群人,发现各民族都有,暗暗吃了一惊。

    要知道,民族间隙是与生俱来的,再多的金钱也很难捏合,可这群人却能同仇敌忾,不简单。

    “我说过,你摊上大事了。”刚才那个jīng瘦汉子笑道,不仅去而复返,还带来了一大群帮手。

    彭世誉现在不敢像刚才那样张扬献世了,躲在自己表哥庞超群身后,被别人奚落也不敢还嘴。

    “这位大哥,纯属误会,我表弟涉世未深,说话冲了点,我替他向你道歉。”庞超群镇定道。

    “误会?哼,刚才他摸我老婆屁股很爽的时候,你怎么不跳出来说误会?”jīng瘦汉子冷笑道。

    彭世誉吓得脸sè苍白,这么隐秘的抽水动作,没想到还是落在了对方的眼里,真tm点背儿。

    庞超群也是头大,心里在咒骂着彭世誉,表面上还是笑脸迎人,问道:“您看,多少钱合适?”

    “想花钱了事?也行,也别说咱其满村欺负外地人,一口价,10万。”jīng瘦汉子漫天要价道。

    彭世誉下巴都快跌倒地上了,妈的,摸两下屁股就要10万?这够老子去东莞玩一个星期了。

    亏了,亏大发了。

    明知对方这是坐地起价,但庞超群也不敢讨价还钱,只能破财挡灾了,咬咬牙:“成交。”

    “小子,今天算你走了狗屎运,有一个好表哥,以后记着别以为自己是皇帝。”jīng瘦汉子道。

    彭世誉像个泄气的皮球,在一旁连搭句话的勇气也没有,下面那根小鸟也不知道又没有卵蛋。

    没办法,表弟没拉净的苏州屎,还得庞超群去擦,他轻声道:“我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金。”

    “没事儿,你可以进城去银行取,来回也就三四个小时,我们能等。”jīng瘦汉子吃准了对方。

    “只能这样了。”庞超群苦笑,看都看彭世誉一眼,“景中、南宫,我进城一趟,你们等等。”

    邵景中、南宫门点点头,他们冷漠地看了眼这群包围他们的乌合之众,也明白庞超群的苦心。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把这群人打跑很容易,但他们的踪迹很可能就要暴露了,毕竟强龙要斗赢地头蛇,要花工夫。

    ——————

    而被打肿脸的那个汉族女服务员,也即是夏花,从厨房后门偷走出来,没入了巴扎人cháo之中。

    她显然是个甩脱跟踪的老手,前行一段距离,又会走一段回头路,确定没有尾巴,才又上路。

    夏花如履薄冰地穿过喧嚣繁闹的巴扎,一步不停地往村子深处走去,穿街过巷,中途还进入过两户人家的院子,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门出来,狡猾如狐,谨慎似狼,走了十多分钟才终于来到靠近村西头一所其貌不扬的房子,jǐng惕地左右望了几眼,敲了敲门,门扉打开后,夏花如一条泥鳅般滑了进去。

    房屋是用泥土抹住土坯的老屋,院子天井上面随意搭着胡杨、梭梭、红柳枝干,遮着不算烈的阳光,天井里摆着一张大床,地上立着一个水井,旁边凌乱地放着一些生产生活用具。院子像村子其他人家一样,也有个后门,通向院外的一片果园、菜园,尽头就是流入村口塔里木河的一条支流小河。园子周围用齐人高的篱笆围起,并密密麻麻地种上沙棘,让人在外面不能轻易看到里面的情况。园子里种着梨树、西红柿,也有满目金黄的向rì葵、齐腰深的油绿麦苗、爬满架的嫩绿酒花以及sè泽饱和的油菜花,还有一片待摘的棉花。

    夏花向开门的维族大娘说了一声“亚克西木斯孜”(你好)后,就从后门进入了那个园子里。

    沿着狭窄的路箕,夏花走向小河边,那里搭着一片新叶嫩绿的葡萄架,一间房子就在架下面。

    葡萄架下的门前,还有一小片空地,阳光漏洒下来,形成了斑斑点点的光斑,像一盏盏的灯笼。一个穿着藏青sè麻料衣衫的女子古井不波地坐在一张竹椅上,正用白sè粉笔在一块简陋的木板上写着秀气的汉字,并标上了拼音,然后拿起一把木制戒尺,指着木板上的汉字与拼音,对坐在她面前的大概有五个维族孩子,淡淡微笑,恰似神仙一般清美,轻声道:“请大家跟姐姐读,‘lí,梨’。”

    那五个男孩女孩大概只有六岁左右,背手规矩坐着,有模有样地鹦鹉学舌道:“‘lí,梨’”

    仙子听着脆生生的童音,满意地点点头,远远看见夏花,蹙蹙黛眉,对孩子们笑道:“下课。”

    “谢谢老师。”五个附近邻居家的孩子起立,齐声道。

    “每人拿一个梨回去吧。”仙子指了指旁边一篮子应景的库尔勒香梨。

    五个孩子一声欢呼,各自挑了一个,跑到一边用井水洗净,一口便咬开一只脆甜的香梨。

    梨中的水分从口角流到衣服上,脆甜而无渣的梨肉在嘴里嘎吱嘎吱地嚼了两下便咽进肚子里。

    孩子们回头看见夏花来到了跟前,擦了擦嘴角的梨汁,又齐声礼貌道:“夏花姐姐,再见。”

    然后五个维族孩子一边吃着梨,一边互相追逐着,在园子里留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走远。

    “村头出事了?”仙子擦着黑板,随意问道,因为夏花很少会在白天来这里,除非事紧从急。

    “在面馆发现了庞超群,我怕他会进村,就跟吕滨想了个法子逼他赶紧离开。”夏花汇报道。

    仙子一怔,擦黑板的动作也定住了,沉默近一分钟,才继续擦,苦笑道:“还真执着啊。”

    “我们要不要转移?”夏花问道,她是两年前来到萧云身边的,这两年共转移了十一个地方。

    “先看看吧,没破绽的话,就不碍事,毕竟我们在其满村经营了半年,舍不得。”仙子说道。

    “明白。”夏花唯仙子马首是瞻,抬头望了眼那所房子,问道,“今天七少爷有反应么?”

    仙子轻轻摇头,三年了,他一直昏迷,她想尽了各种方法,试遍了各种偏方,依然收效甚微。

    铃铃铃……

    一阵闹铃声从屋子传出。

    “呵,够钟喂他中药了。”仙子拍拍手中的粉尘,站起来,进屋,却在门口霎时愣住了。

    因为床上的人不翼而飞!

    黑龙团!

    她心若止水的心境终于掀起了巨大波澜,庞超群的出现,意味着黑龙团已经动手了。

    她刚转身,想喊夏花让人封村,并准备派人去村外追踪,就看到夏花魂不守舍地盯着河边。

    她望过去时,也瞬间惊住了,二十三年来,第一次花容失sè。

    因为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一个伟岸而孤寂的身影坐在那里,静静看着几个孩子在河里嬉戏。

第三章 不争

    三年了。

    一千多个rì夜,他就像被巫婆下了最恶毒的蛊一样,一动不动地躺着,臻入仙境,不问世事。

    仙子,一个黄花大闺女,尚未婚嫁,也未恋爱,却每天都无怨无悔地为他熬中药、擦身子、运内力、按穴位,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套照顾深度昏迷病人的医护知识,以防他在长期昏迷期间因过度虚弱,而患上其他致命疾病。到了每天晚上临睡前,她还会坐在床边与他卿卿耳语,谈谈今天身边发生了什么趣事,聊聊当地独特的风俗习惯,尽管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像跟一个木偶雕像对话一样,但她还是觉得心安。

    难道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

    仙子不愿去多想,只盼望着他能睁开眼睛,冲她露出一个标志xìng的清净微笑,就足够了。

    此刻,乍然见到坐在河边那个无比熟悉而又无比陌生的背影,怎能不魂飞魄散,不摇摇yù坠?

    仙子仿如藏民朝圣一样,一步步,缓缓走过去,似乎害怕一不小心就会把这个真实梦境弄碎。

    笑了,他笑了,他转过头来笑了,还是那抹清净如竹的微笑,不沾染物yù世界半点的烟火气。

    一百米的距离,仙子却像走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而沉重。等走到他面前时,站在那里安静如秋渊地凝望着他,那看了无数遍的俊逸五官终于鲜活了起来,薄薄的嘴唇微微向上翘着,宛如一眉弯月,如刀双眉浓黑而坚毅,尤其是那双黑亮眼睛,像一道长满了奇花异草的深渊,引诱着人心甘情愿地往里面跌去。

    所幸仙子天生xìng情冷淡,即便男女之情有燎原之势,但却还能保持克制,几步路的心态调整,已经使那颗如同花季雨季般悸动的心脏安之若素了下来,正向心若止水过渡。这位姑娘家的身份很不一般,她是峨眉山牛鼻子祖师的关门弟子,在深山老林里清修了不知多少年,对待感情当然不同于沐小青这类的都市女xìng,她有她对浊世的底线标准,即使深爱,也深藏于心底。

    “你醒了多久?”仙子静静地看着他,平平淡淡地一句问候,却蕴含了三年的生死与共。

    “刚刚一会儿,见你在跟孩子们讲课,就没吵你。”萧云微笑道,兴许是长久没晒过太阳的缘故,他脸sè有种勾勒稀薄的病态苍白,就像天刚微亮时,东方的鱼肚白。他在床上躺了三年,按常理来说,他的肢体应该很迟缓才是,却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在不惊动绝世强者仙子的情况下,悄无声息从屋子里出来的。

    “我是问,你有意识了多久?”仙子补充道。

    “半年吧。”萧云平静道,深邃的眸子刻意躲开了仙子质问的眼神。

    “……”半年?这不是意味着这半年来,自己替他擦身子时,他都是清醒的?

    自己替他擦身子时,都是蒙上一条灰布的,兴许他还在睁大眼睛,玩味地看自己的笑话呢!

    想到这,仙子心头微漾,脸上的红晕却用挽头发的动作轻描淡写带过,长眸厌恨地瞪他一眼。

    而萧云嘴角刚好露出一抹较为邪恶的笑意,仙子怒气更盛,真想趁他病,要他命!太可恨了!

    “为什么醒了,还要装睡?”仙子清冷如玉道,可能她自己都没发觉,她竟然有点撒娇气味。

    “想事情。”萧云没敢再露出什么挑衅的表情,他也真怕这娘们儿把心一横,给他点颜sè看。

    “什么事情,需要想半年?”仙子撇撇嘴道,这个调皮的动作,换作以前是铁定不会出现的。

    “就是我去宁州后的那一年,发生的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其实也无关痛痒。”萧云淡笑道。

    “想通了么?”仙子懒懒问道,刚才因为气愤他心存不轨的那一丁点火气,哧溜一下,没了。

    “基本上吧,就等着回去印证了。”萧云笑着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很干净,让人艳羡。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好还是缓一缓,我不想再带着你来一次万里长征。”仙子玩笑道。

    萧云错愕地看着这位走下神坛的娘们,开怀大笑一下,轻声道:“劫难受完,该取真经了。”

    仙子也不去追问他的这股自信从哪来,踢了踢脚下几丛青草,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是不是有点不服气?”萧云落井下石般笑道,他居然能在她眼皮底下开溜,真是神了奇了。

    “哼。”仙子瞪了他一眼,看他气sè不像大病初愈的弱不禁风,问道,“能不能活动手脚?”

    “不太过激烈,我想还是没问题的。”萧云笑着从石头上跳下来,随意地在扭扭腰,伸伸腿。

    一只藏在石头底下青苔里的青蛙被惊着了,呱呱叫了两声,似乎在抱怨,一蹬腿,跳进河里。

    仙子静静地看了萧云一眼,似乎在判断他的虚弱程度,但萧云这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恶棍可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本来还在一边做着热身运动,突然就双臂一振,向着仙子扑了过去,体内的霸道真气在一瞬间绽放到极致,震得河边的草苇空气一片混乱,如一道龙卷风般卷了过去。

    前一刻还是情意绵绵,下一刻却是风暴骤起。

    仙子看着那个如天神一般迫近地男子,双眸霎时亮了起来,双手从藏青布衫内伸了出来,在自己身旁轻轻柔柔画了一个半圆,于电光火石间便稳住了身体周遭的气流变动。萧云挟着身周所携的草渣叶沫,出现在仙子面前,仙子也不惊慌,并指为剑,斜斜刺出,像要挑落天穹中的月亮,洒脱至极地直刺萧云的咽喉。

    速度惊为天人。

    那指尖如此的纤细,如此的平凡,如此的温柔,如此的人畜无害。

    但二人心里都清楚得很,以他们的武术修为境界,不论是一指一动,只要接触到对方的身体,真气借桥而入,便会重创对方,而仙子这一指,像是蕴含了天地间的朴实光华,刹那间破风破意,挑到了萧云的喉咙处,萧云急忙变招,在一瞬间身形一侧,扭动双肩,双手如两条滑鱼,刹那祭出太极的云手,往右侧轻巧一推,恰恰使离自己咽喉数寸翘立指尖点到了空气中,软弱无力,消化于无形。

    仙子的眼瞳愈发亮了起来。

    这一抹亮里带着一股说不清楚的味道,有惊讶,也有感慨,同时还有欣慰,毕竟这过于清淡,清淡得以至于抓不住痕迹的一指凝聚了她全身的自然法道,能够细微地察觉到菜园子里的每一缕chūn风,每一粒草屑,清美至极地遁过来,却没想到被萧云简单至极的一个云手就化解了。

    仙子收指停步,也没有再出招,就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但她却清楚,自己输了。

    虽然她可以凭借体力的优势,最终还是能够打败他,但是也要付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代价。

    高手过招,从来不需要纷繁复杂的招式,往往一招之间,便能管中窥豹,阅读出胜负的天平。

    那几个在河里如泥鳅一样灵活的维族小孩都惊呆了,不知道岸上的哥哥姐姐怎么就打了起来。

    “你的道藏太极已经到第二层了,无争。”仙子重重吐出了一口气,这个年轻人太令她震撼。

    “运气。”萧云耸耸肩,倒没特别激动,他可能不了解,他到了这个阶段,离神仅一步之遥。

    “什么原因?”仙子纳闷他是如何突破瓶颈的,毕竟很多绝世高手穷其一生也迈不过这道坎。

    “可能很多之前没想通的事情,现在都可以放下了,算是拨开云雾见月明吧。”萧云轻松道。

    “譬如呢?”仙子被撩起了好奇心,见他苍白的脸庞出了些细密的汗水,便赶紧过来扶着他。

    “真香。”萧云嗅着近在咫尺的仙子,她身上有一股天然的体香味,比那些高级香水香多了。

    仙子脸sè一红,菩萨心境又被扰乱,挽着他的手下意识要往回缩,却忍住了,恨瞪了他一眼。

    萧云笑笑,示意往偏安一隅的一块菜地走过去,这是仙子闲暇时开辟出来的,种了一些蔬菜,也种了一些药材。仙子挽着他的手臂,漫步在菜地梗上,头微微低着,几根青丝垂在脸侧,贴得萧云过近了,她会自觉地往外一点,但距离远一些时,她又舍不得错过与他的肌肤之亲,脸上那一抹yù拒还迎的羞赧,令她如羽化登仙般的美貌显得更加诱人。

    萧云很享受与她之间这种不谙世事的暧昧,一点也不庸俗,不媚俗,不低俗,爱,有的时候不需要山盟海誓的承诺,但她一定需要细致入微的关怀与问候;爱,有的时候不需要梁祝化蝶的悲壮,但她一定需要心有灵犀的默契与投合;爱,有的时候不需要雄飞雌从的追随,但她一定需要相濡以沫的支持与理解。

    “说话。”仙子兴许觉着气氛太过诡异,用师傅口吻命令道,纤脚跨过一条缓慢蠕动的蚯蚓。

    “以前的我太犟,太执着,总觉得上天不公,没降我于大任,却照样苦我心志劳我筋骨饿我体肤,不能像河里的那几个孩子一样,可以无忧无虑地享受成长的乐趣,我每天面对的,都是各种高强度的训练以及随时袭来的死亡威胁。很奇怪,一个人时时期待着祸事,比遭遇到祸事还要苦些,尤其是当一个人无法摆脱这种期待,这种担惊受怕的心情的时候。”萧云苦然一笑,凝望着在河里脱了个jīng光、扎猛子的几个维族小男孩,其中蕴含的羡慕不言而喻。

    仙子默默聆听。

    “我嘴里虽然不说,但不代表我对过去苦行僧般的生活就会不介怀,事实是,我介怀得很,凭什么我一生下来就得被追杀,就得住在那种穷山僻壤的乡村里,就得到大山上与世隔绝,就得忍受秦琼卖马的窘迫,就得承载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痛楚?所以,我之前选择回宁州,说是说要替我妈妈找回一个公道,其实,何尝不是为自己争回这一口气?”萧云凄笑,虽然在滔滔不绝地抛出一连串的不满,但是语气却是平静得可怕,没一点的火药味,这也许就是他说放下的具体表现之一吧。

    仙子听着就揪心,起伏的胸脯不其然地就贴到了萧云的手臂上。

    萧云这个好sè之徒竟没有察觉,望了眼远处山巅有雄鹰振翅飞过,忽然想起了宁州那一只如青铜般的雄雕,淡然道:“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算是体会到了,到宁州后的那种侯服玉食裘马轻肥的生活,真的令我迷失了好长一段时间,总想着要让自己弥补回来过去那些穷困潦倒的rì子,以至于腐蚀了心志,面对困难挑战的时候,总是想着抄近路,总是想着用yīn谋诡计,总是想着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结果往往是适得其反,在苏家是这样,在谢家是这样,在东北是这样,在b京是这样,在香港也是这样。”

    河里的孩子见岸上的哥哥姐姐和好如初,挠了挠脑袋瓜,整不明白,就又开始戏水。

    几个孩子把其中一个一丝不挂的小孩举出水面,小家伙害羞捂着自己的羞处,惹起笑声连连。

    “这一次,我又在鬼门关那里逛了一圈,真是一次比一次接近阎罗王啊,这次就差半个肩膀而已,算是两世为人了,也终于悟透了一些东西吧,最起码现在可以抛却灯红酒绿,甘听暮鼓晨钟了。”萧云蹲下身子,让一条在青青菜叶中缓慢爬行的毛毛虫顺着指尖爬上他的手掌,再把它放到泥地上,微笑道,“此外,躺在床上的半年,我还对牛鼻子祖师所创的道藏太极第二层‘不争’有了新的认识,我认为,不争,不是消极的回避矛盾的处世态度,相反,应该是居高临下的一种表现,只有你强大到了高山仰止的境界,你才会不争,不屑与别人争,当你可以触碰到天的时候,你还会跟脚底下一条毛毛虫去计较它吃了多少片菜叶子吗?只有你到了掌握世间生死的时候,你才有资格说,不争就是慈悲,不辩就是智慧,不闻就是清净,不看就是自在,不贪就是布施。”

    听着这样睥睨众生的诡论,仙子心里大为愕然。

第四章 马蹄声

    江南的chūn天是美丽的,柳絮吐穗的时候,大地复苏,chūn意盎然,人们可以悠然的踏青,呼吸chūn的气息,感悟chūn的温馨和浪漫,天气也不是那么冷了。然而,在遥远的西北x疆,chūn天则是另一番景致,尽管气温回升很快,至多一周时间就能从零下四五度上升到十几度,但积雪、冰层,这些寒冬的象征却不能同步消融殆尽,依旧不合时宜地、大大方方地、毫不客气地,呈现在这片民族风情醇厚的土壤里,形成一块块面积不等的白sè棉被,忠诚地誓卫着冬天的尊严。

    不能说x疆没有chūn天,只不过这里的chūn天是被冬天的景象映衬着,如同寄人篱下的时光。

    chūn暖但花不开,chūn回却树未绿。

    那些依旧干枯未醒的槐树、柳树、杨树,正沉默地等待着雨水的到来,为她们洗去身上的尘土,催开嫩绿的枝芽,披上绿sè的盛装,可惜,待几场chūn夏交界模糊的雨水过后,夏天也就到来了。换句话说,这里的chūn天就像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女孩,错过了穿红戴绿、花枝招展的美丽年华,及至时代开放、社会开明时,少女已变成少妇,人也到中年矣。

    所幸,现在已经是chūn末了,接近夏初,位于沙_雅县东南方向的其满村早已是一片夏天盛景。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阳光刺眼,在菜园子里走没多长时间,萧云已是大汗淋漓,喘息轻微。

    他虽然已经行动如常,但由于长期卧床不起,身体肌肉群还需时间去调理,去磨合,去恢复。

    仙子见他脸sè有点异样的苍白,嘴唇都紫干了,便扶他到葡萄架下坐着,端了一碗热水给他。

    刚才与仙子的那一招比试,确实耗光了萧云仅存的少量体力,接过她递来的水,小口咽了几口,润润喉咙,就让仙子继续讲述他昏迷之后辗转千里的所有细枝末节,可能嫌竹凳子太窄,坐着不舒服,他便随意坐到了一个石墩上。听着仙子清脆如莺的叙述,他时不时插科打诨一句,问问具体的情况,然后托着下巴深思,但表情还是平静如水的,眉头也没有一如既往地皱起,对比起昏迷前,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座绵恒几里甚至几十里的巍峨大山,看不清全貌,窥不见深浅。

    这时,夏花捧着几个库尔勒香梨走过来,胆怯地瞟了一眼萧云,低声道:“用井水洗过了。”

    “你很面熟。”萧云拿起一只梨,在手上颠了几下,抬头打量着眼前这个沾点风尘气的女人。

    “我……在十里清扬做过。”夏花勉强挤出一个故作镇定的笑容,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忐忑。

    “噢,是你,我岳父的钉子,难怪我觉得面熟。”萧云恍然道,记起了这个跟过吕彪的女人。

    “老爷安排我们接近你,没有恶意的,只是……只是想让你从那里出来。”夏花赶紧解释道。

    “呵,你不用紧张,我又没怪你。”萧云浅笑着,咬了一口梨,问道,“唉,你叫……”

    “夏花。”夏花顺嘴答音。

    “对,夏花。”萧云擦了擦残留在嘴边的梨汁,转头好奇问仙子,“她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还是让她说吧。”仙子坐在一边,不像萧云那么粗鲁,正拿着一把小刀,轻巧地削着梨皮。

    “得,那你还是坐下来说吧。”萧云又看向有些忸怩的夏花,指了指他那张没有坐的竹椅子。

    “哦。”夏花心存芥蒂,毕竟当时在十里清扬她算计过这位七少爷,所以在他面前还是放不开,拘谨地坐下,双手一会儿搭在膝盖上,一会儿垂下来,手足无措,好在仙子把一只削好的梨递给她,她才有东西可转移注意力,小口撕下一块白嫩细滑的梨肉,轻声道,“两年前,燕小姐突然在兰州联系了老爷,让老爷送点钱过来,当时我已经从韩国回到了宁州,就自告奋勇过来了,也没再回去。”

    “燕……小姐?”萧云讶异地转头,看向还在低头削梨的仙子。

    “我不可以姓燕?”仙子没有抬头。

    “可以,问题是……”萧云yù言又止。

    “我爷爷。”仙子似乎看穿了萧云的心思,直接公布了答案,接着还补充完整,“燕清兮。”

    “……真没想到啊。”萧云感慨道,一口咬下,几乎把梨的半壁江山咬掉了,梨汁清润可口。

    燕清兮自动忽略萧云那yù盖弥彰的挑衅语气,转移话题,轻声道:“两年前,我们在x疆博尔塔拉州博乐境内的赛里木湖边被发现踪迹,当时有一支打着‘塔中四号’旗号的石油探测团进到我们藏匿的村子,一共有20个人,每个人都带枪,我怕他们祸害村里的人,就全杀了,然后带着你南下逃到兰州,本来我想联系李佛印的,但公子党当时刚刚进行了大规模的人事变动,我觉得不可信,就联系你的岳父了。”

    “怎么个变动法?”萧云眨着黑亮双眸。

    “想知道?”燕清兮把梨皮削得简直浑如一件艺术品,无论是粗细长短,都是巧夺天工。

    “八卦一下。”萧云耸肩一笑。

    燕清兮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真的没了之前睚眦必报的jīng气神,便开口道:“皇甫轻眉重新执掌公子党之后,隶属于你的势力很快被清逐,弘历、狄绸缪这两个五大主管之一相继离开,不知去向,皇甫轻眉之下,又变成了纳兰锦玉、韩小窗与谢翘楚三人,六大处的头目倒是没变,还是肖遥、孟晚舟、郭平、苍鹰、鬼影和余承东。而且……皇甫轻眉回来之后,公子党比你在的时候更团结。”

    “噢。”萧云扔掉吃得瘦削的梨梗,接过夏花递来的纸巾擦手,问道,“为什么不找你爷爷?”

    “你就一点不生气?”燕清兮很奇怪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毕竟他最大的一块倚仗没了。

    “呵,这本来就是我和轻眉商量好的,有什么好生气的?”萧云轻声道,又喝了一大口水。

    “什么意思?”燕清兮蹙起了黛眉。

    “我把刀拿去洗一下。”夏花很识时务地起身,接过燕清兮手里流着梨汁的小刀,就走开了。

    萧云目不转睛地看着夏花走远,轻声道:“三年前,我在宁州遇上了瓶颈,我想了很多招,yīn谋阳谋,独木桥阳关道,甚至不惜代价在b京,在香港直接去试探黑龙团的底线,但都没办法打草惊蛇,对方就是不接招,这样的隐忍能力让我相当无奈,所以我跟轻眉商量了一下,觉着小打小闹对黑龙团来说,就是隔鞋挠痒,一点用都没有,有必要下一盘大棋,逼迫整个黑龙团都动起来,水彻底混了,才好摸鱼。”

    “你的身世都已经知道了,你还想捉哪条鱼?”燕清兮大为不解。

    当时他让她从南京回来,只是大概讲了一下,如果他被黑龙团追杀,就护着他往西北逃。

    “28年前,有好几万人,或是为了救我们母子,或是为了杀我们母子,全都死了,这么庞大的一个数目,快赶上太平天国的天京事变了,如果宣扬出去,联合国都可以直接介入调查,但官方当时向外宣布的只是黑社会组织为争地盘发生小规模械斗,上百人受伤,无一死亡。幕后的人得有多大本事,才能把这事儿掩盖成这样?而且是掩盖得一点痕迹都没有,就连国外媒体都没有任何的影像资料。仅凭一个小小的南宫家就能做到?打死我也不相信。任何一个家族的繁华兴旺,都需要有原始积累,原始积累就意味着血腥掠夺,在和平年代,黑势力就是充当着这些家族雨后chūn笋的马前卒。黑龙团这个组织之所以能够如此横行无忌,如此不可一世,就是因为其背后的关系盘根错节,在整个华国,有超过100个世族豪门的背后都有它的影子。我很想弄清楚一点,我妈妈究竟掌握了什么秘密,值得这个组织不顾一切地与一个渺如蝼蚁手无寸铁的女人撕破脸。”萧云神情异常坚定,像一尊不屈不挠的战神雕像,目光如炬道。

    唉,你终究还是知道得越多,陷得就越深了。

    但燕清兮没有将这句心里话说出来,只是托着下巴静如处子般凝望着他,眸子里的柔情似水。

    “清兮,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那个问题。”萧云第一次叫仙子的名字,有点生疏,有点别扭。

    “什么问题?”燕清兮走神了。

    “为什么找我岳父,不找你爷爷?”萧云轻声问道。

    “因为这几年,天师会一直被天尊盯着,我不敢冒险。”燕清兮解释道。

    “天尊?”萧云惊愕道。

    “仅在你中枪的那一晚,天师会就有十二批共153人在南京被天尊打退。”燕清兮轻声道。

    “有内鬼?”萧云彻底被天尊这个神秘组织弄糊涂了,在b京还好好的,怎么就倒转枪头了?

    “查了三年,都没查出来,所以我爷爷一直都按兵不动,不敢与我们接触。”燕清兮解释道。

    萧云陷入沉思,不想她太过闹心,就顺势转移话题,问道:“其满村的情况现在是怎样?”

    “半年前我们来到这里时,全村一共只有97户,不到300人,我就用钱开路,把夏花带过来的500万全砸下去了,帮助村里的人建立巴扎,改善生活,现在村子里已经有131户了,近500人的规模,其中有200人是我们撒进去的眼线,目的就是防止有钉子进来。另外夏花跟一个叫吕滨的人组织了一个80人的自卫队,没敢配枪,规模也不敢弄得太大,一来是怕乡里会知道,二来是怕会触到西狼堂的逆鳞。而村子的大小事务都有马爷兜着,铁板一块,相对还是很安全的,我们住的这房子,就是马爷丈母娘家。”燕清兮轻声道。

    她口里的马爷,就是马锦绣的哥哥,马潼关,曾经跟萧云在宁州的建筑工地上一起运过沙,扛过砖,后来因为瓮中鳖要拆迁,他就举家回到了兰州。两年前,燕清兮从x疆逃出来,南下到兰州,就是按照之前萧云跟她预先订下的策略,即如果在西北实在无法立足,就去找马潼关。

    马潼关也没让萧云失望,当即舍去了在兰州的一家拉面小店,带着妻女千里迢迢回到了其满村,这是他妻子黄雯的老家。他岳父由于是退休教师,很有学问,在村子里地位很高,村民们对马潼关带来的几个陌生面孔也没多少排斥,再加上村民们很快就得到了实质利益,其满村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巴扎,并可以开店经营,温饱解决了,当然也就没什么怨言。而燕清兮也有意将马潼关推到前台,把村子里的一切变化都归功于马潼关,所以马潼关在村民中很快就树立了威信。

    一个外来雁,却因为砸钱而成为了村子里的实权派,进入决策层,看来有钱真能使鬼推磨。

    萧云听了点点头,至少这里现在很安全,问道:“马爷呢?”

    “早上朵朵发烧,39度多,马爷带着她进城里打针去了,也快回来了吧。”燕清兮轻声道。

    萧云还想马上见见他,看来要等了,忽然想起刚才燕清兮提过的话,问道:“庞超群来了?”

    “嗯,夏花说在村头的面馆发现了他。”燕清兮挽了挽脸侧的几根青丝。

    “夏花。”萧云喊了一声在十米开外等候的夏花。

    “来了。”夏花慌忙走过来。

    “庞超群这次带了多少人?”萧云问道。

    “一共十二个,我跟吕滨演双簧,带人诓了他十万,他应该不会逗留太久了。”夏花笑着道。

    “双簧?”萧云不解道。

    夏花就把刚才与化名为孔德志的吕滨怎样撩起彭世誉、然后带人围堵庞超群的过程讲了一遍。

    萧云听了之后,脸sè深沉,沉默了好一阵,忽然叹息道:“看来要出事了。”

    话音刚落,村外远处就传来了一阵震耳yù聋的马蹄声,卷起滚滚烟尘,几里外都一清二楚。

    *****

    (这周竟然还有两天。。。。。。。)

第五章 骏马

    一个小时前。

    庞超群yīn沉着脸从河西面馆出来,带着他一个心腹曹白脸快步走向停在河边的Jeep牧马人。

    吉普车猛然启动的声音,惊到了几只正在河边浅滩梳洗羽毛的野鸭子,扑棱棱往河zhōng yāng逃窜。

    车子目中无人地强行穿过巴扎,喇叭声不断地刺耳响起,出了村子后,便一头扎进了黄泥路。

    牧马人风驰电掣,卷起车后一条颀长黄龙。

    “白脸,如果你跟你家媳妇闹矛盾,会当着众人的面数落对方吗?”庞超群望着窗外问道。

    “我家那娘们儿不敢跟我急眼,她手里的信用卡归我管。”曹白脸傻呵呵一乐,猛踩着油门。

    “我是说如果!”庞超群瞪了一眼他,双手抱胸靠着车窗坐着,脑子里回想着面馆里的细节。

    “当然不会,被窝里吵架就在被窝里解决,怎么会掀开被子让人参观?”曹白脸突变哲理家。

    “你丫也会说出这样的人话来?”庞超群笑骂了一句,然后沉吟道,“难道x疆人好这口?”

    “刚才那俩都不像夫妻,我家那娘们儿要真生气了,会直勾勾瞪着我,好像我是唐僧一样,恨不得吃了我,我觉着他们更像是情人的关系。庞少,我估计啊,那娘们儿就是个仨儿,想逼宫坐正,那男的呢,保不齐是拿着花向那娘们儿作保证呢,不过我看那男的也就一熊包窝囊废,在女人面前软得没卵,话都整不出一句完整的来,呸,丢尽咱大老爷们儿的脸。”曹白脸一口市井坊间话。

    “你是说他们有可能在演双簧?”庞超群眼前一亮道。

    “啊?我没这意思啊!”曹白脸一脸茫然,车子都骤然减速了不少。

    “在前面拐左,我们不进城了,去英巴格村!”庞超群坐直了身子,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

    “怎么又去英巴格?”曹白脸脑子没转过弯来,他们前几天一直就住在十几里远的英巴格村。

    “其满村有问题,找佘家帮忙。”庞超群露出了一个yīn阳怪气的笑容。

    “有啥问题?庞少爷,俺老曹脑袋笨,你能不能给俺讲讲?”曹白脸尴尬道。

    “太蹊跷,一切都太蹊跷。首先,那女人只是服务员,在店里这样说话,老板早该上去阻拦,结果没有,要知道那老板在接过我们5000块钱的时候,那一脸的奴才相,应该把我们当作太上皇才是,怎么可能任由一个服务员在扫我们的雅兴?第二,点菜的时候,那女服务员还跟彭世誉眉来眼去的,结果进了趟厨房,就跟自己男人争吵起来,如果说因为她跟彭世誉玩暧昧,被那男人看到而吃醋,还说得过去,可两人却是为了小三,太牵强。第三,就像你刚才说的,被窝里的事儿,怎么还光明正大地掀开被子让别人观赏?不合常理。第四,彭世誉出头护花之后,那男人果真带着人过来,勒索,目的是啥?真为了那10万块?他要真着急拿钱,就应该派人跟着我们,这不更能保证钱到手么?第五,看其满村那巴扎已经有相当规模了,就我们进村那会儿,就有上千人,想来也不是一个野蛮封闭的村子,对方居然冒着败坏其满村名声的风险,对我们几个陌生人下手,就证明他们不是冲着钱来的,那目的就应该昭然若揭了,就是担心我们会在村子里走动,想逼我们尽快离开。”庞超群冷笑着分析道。

    “我的那个天啊,庞少爷,你脑袋怎么这么好使?俺是一点也琢磨不出来。”曹白脸感慨道。

    “别拍马屁了,你邵爷和南宫爷还在其满村让人当畜生一样押着呢,快马加鞭!”庞超群道。

    “得嘞!”曹白脸本着让牧马人散架的理念,在黄泥路上撒野狂奔,又问道,“佘家肯帮么?”

    “佘家早就对其满村这块肥肉虎视眈眈了,就差没借口插脚进来,怎么不肯?”庞超群笑道。

    庞超群口中的佘家,指的是盘踞在沙_雅县英巴格村的一户大族,仅住在村里的佘姓人氏就达到了100人,还不算散出去的几百人。英巴格村也是各民族混居,主要是汉族、维吾尔、**、东乡族等,有近800人,是沙雅城外少有的大村落,但由于佘家的强势存在,使得汉族在村子里占去了半壁江山,而佘家的产业也是不胜枚举,光在英巴格村周边就不仅拥有近200亩的牧场、近500亩的棉花地、近1000亩的果园,还有不少石油、天然沥青和沥青砂、煤炭、石膏、芒硝、砂石等矿产资源,可谓不是一般的财大气粗。

    而佘家在西北最重要的立足之本,在于佘家本家佘廷玉的儿子,佘听雨,是西狼会三号人物。

    西狼会的前身,是民国时期西北著名军阀马步芳的马家军,当年马家军在西北一带是所向披靡,yīn沉持重、极富心计的马步芳也凭借着强悍的军事实力,独揽青马军政大权,成为权赫一时的大人物,但国民党的全盘溃败,导致马步芳也步其后尘,很快败走chóng qìng,但他手底下有一大批的老兵油子故土难离,就没跟着走,但又怕被解放军剿灭,就隐姓埋名散落在新、甘、青、宁一带,彼此之间再也没多少联系,成为一盘散沙。

    但转机就出现在上个世纪的80年代末,一个叫姜乱世的人踏上了大西北这片贫瘠的土地,谱写了一段枭雄传奇。他逐步将这些已经几十年不知魏晋的老兵油子的后代们都串联在了一起,并不断吸纳志同道合的人,使得这支地下力量的总人数超过了6万人,成为了在现世中与黑龙团、公子党、白山黑水堂齐名的四大帮会之一,西狼会。其后,姜乱世带领西狼会,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就占据了新、甘、青、宁、蜀、黔、渝等七个省的地盘,西北王的称号名副其实。

    佘听雨,就是当年跟着姜乱世辗转七大省的心腹之一,为人沉稳忠厚,眼光独到。

    在西狼会江山坐稳之后,他就成了帮会的第三把交椅,位高权重,在西北一带赫赫有名。

    佘家也正是靠着佘听雨这棵参天大树的福荫庇护,开始崭露头角、开枝散叶,成为一户大族。

    此时,在英巴格村主政的佘姓本家是佘听雨的一个远房侄子,叫佘安泰,四十好几的人了,名字听上去挺斯文的,但与他的为人相去甚远,1米7的个子,体重快180斤了,一身的赘肉,俩眼睛小得快眯成一条缝,他不用门缝里看人都能把人看扁了,仗着佘家的强势,在村子没少干欺男霸女的勾当,只是村民们慑于佘家的庞大以及佘安泰本人的yín威,敢怒不敢言罢了。

    “啥?其满村的那帮流子竟然敢扣人?反了他!”佘安泰听到庞超群的口述,气愤填膺道。

    庞超群当然知道佘安泰这是假惺惺演戏,他们之间没有过命的交情,充其量也是利益合作的关系,佘安泰要把手里生产的各种东西销售到东部其他省份,当然要倚重黑龙团,同样,黑龙团要渗透进西北,也要靠着西狼会的帮衬,互取所需。而佘安泰之所以对邵景中、南宫门他们在其满村被扣押一事儿这么上心,一来是因为这位土霸主刚刚转卖了一批货到黑龙团的控制范围内,赚了个盆满钵满,想卖个人情给庞超群;二来他其实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插足其满村,换做以前,他根本不会用正眼去瞧这条村子,但现在不同,这里成了远近繁华的大巴扎,这里面的油水有大把可捞啊。三来是因为其满村经营得铁板一块,一直排斥他的进入,这让佘安泰大为恼火,他绝不能允许一条不听话的看门狗存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佘二哥,这事儿还得劳请您出面去调和一下,在这我们也只能依靠您了。”庞超群拱手道。

    佘安泰在人前常常自诩义薄云天如关二哥,也喜欢别人叫他二哥,拍胸脯道:“包我身上!”

    作客他乡,碰上了这种如蚁附膻的麻烦,庞超群也没有其他更好地办法了,只能依赖地头蛇。

    佘安泰由于实在太胖,便让自家娘们帮他穿上一件黑皮大衣、一双高筒马靴,穿好之后还真有点人模狗样的,站在院里看了眼晴朗的天空,露出一个yīn鸷的笑容,然后把自己的心腹维族小伙阿尔斯兰喊到跟前,让他去安排骑兵队做好准备。佘家的骑兵队都是在村子里jīng挑细选的壮年,几乎每个人都是一流的猎手,马术jīng湛,张弓娴熟,这也是佘安泰称霸四方八邻的重要砝码。

    不像东部那些发达省份严重缺乏土地资源,招个商还要限制土地指标,还要大规模拆迁,搞得民众怨声载道。西北最大的优势就是地大物博,人烟稀少,土地多得可以让你撒丫子乱跑,再加上很多村落的路况又是像得了脚癣,坑洼不断,如果不是越野吉普,保准你的车没跑几天就得散架,所以不少村落还保留了骑马出行。

    佘家的骑兵队一共有120人,以少数民族居多,尤其是善骑的蒙古族、哈萨克族以及维族,几乎占去了三分之二,个个配有大刀、硬弓,面容清一sè的黢黑冷峻,端的是威风凛凛,彪悍如虎,勇猛似狼。前几年,这支骑兵队还气焰嚣张地人手配过一杆猎枪,但没过多久就被地方兵团当作东厥分子给狠狠横扫了一次,当场就死了30多个,伤了40多个,佘安泰yù哭无泪,又投诉无门,除赔了骑兵队一大笔安葬费、安家费外,还给地方兵团送去了好几车的物资,才把事情平息下来,没有再往上报把事情搞大,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而此后他也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敢沾枪支弹药这类大逆不道的绝对违禁品,只保留了冷兵器,又跟沙_雅县里的几个地方兵团搞好了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支骑兵队总算艰难存活了下来。但饶是这样,这支装备jīng良的队伍要一起出动的话,那种百马奔腾、动如脱兔、烟尘弥漫的阵象,还是会轻易让人胆战心惊肝胆俱裂。

    佘安泰点了60人,跟着去其满村,庞超群看着他那具肥硕的身躯艰难上马,真为那马心疼。

    六十匹西北高头大马,奔驰在黄泥路上,哒哒的马蹄像是一阵阵的chūn雷,隆隆传出好几里远。

    庞超群与曹白脸没有这群西北人的变态骑术,只能开着车在马屁股后面徐徐跟着,一路吃尘。

    ——————

    夏花在园子里听着村头那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脸sè惶然,冷汗都下来了,不知哪步出了纰漏。

    “去看看吧。”萧云也没责怪夏花的意思,他明白在这么短的情况下,策略有漏洞情有可原。

    “你也去?”燕清兮讶异道。

    “我藏了三年,让他们满世界一通好找,也该让他们尝尝天道酬勤的滋味了。”萧云轻笑道。

    “夏花,安排20个护卫过来。”燕清兮莺声燕语道。

    “好,我马上去安排。”夏花见萧云没有任何发怒的表现,心里暗松了一口气,赶紧走出去。

    “你身子还很弱,人多一点,安全就多一点。”燕清兮温柔道,她眸子像是离不开他脸庞了。

    萧云笑笑,伸出手替她挽起脸侧的几根青丝到耳后,看着她清如菩萨的脸庞微红,笑意更盛。

    燕清兮平静的心境又被这登徒子扰乱,不忿地撇撇嘴,当先往前走:“我去看看夏花的安排。”

    萧云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欠扁欠抽,忽而转头看了眼身背后的一座平缓山坡。

    那座平缓山坡就位于村子的右侧,不高,也就10层楼左右吧,但站在那就能窥视村子全貌。

    由于chūn末时节,山坡上的一些小树尚未发出新芽,还是光秃秃的,几只小鸟落在枝干上栖息。

    在一丛半人高的枯黄草丛中,一个黑人正静静地单膝跪在那里,他身后还匍匐着14个黑人。

    单膝跪在那里的黑人领头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其满村,正好与萧云投过来的视线重叠在了一起。

    这个黑人穿着一件与草sè相近的淡黄sè迷彩服,与萧云对视了一眼后,嘴角一咧,满嘴白牙。

    *****

    (五一快乐。)

第六章 成魔

    其满村的大巴扎就开在村东头的一块平地上,这里原来是农作物的晒场,现在都铺上了水泥。

    一条三米宽的石板路一直从村子里延伸出来,石板路两旁都是由民居改造而成的各种商铺子。

    巴扎卖场的边沿就是蜿蜒不息的塔里木河,河边的几簇白sè小花在风中微颤着,似孤芳自赏。

    热哈曼是一个10岁的维族小姑娘,五官有着明显的西域痕迹,深眼窝、高鼻梁,小家碧玉。

    她今天跟着爸爸从隔壁的吐央村过来这里赶巴扎,在人头涌涌中逛了一上午,为自己挑了一个8块钱的铅笔盒,还有一块印着蜡笔小新的橡皮擦。其实她并不认识橡皮上那个家喻户晓的卡通人物,只是觉着那个小孩头大大的,眼睛也大大的,手脚却特别细,很趣致,就央着爸爸买了下来,尽管她家里已经有了两块还没用完的橡皮。

    此刻,她爸爸正在驴市圈子里挑选一头好驴,来顶替上个星期她家刚因难产而死的一头母驴。

    她嫌臭,就一个人跑到河边玩,看见那里有几簇白sè的小花很漂亮,就蹲下去伸手想摘下来。

    忽然,她听见了一阵如同战鼓擂擂般的马蹄声,站起来往村口看去,就骇然见到了一队骑兵。

    这队骑兵像一只箭矢迅疾而来,就从热哈曼身前几米处奔腾而过,热哈曼惊呆了,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尤其是马上的人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个个都驮着刀背着弓,所骑的骏马高大雄峻,那些马腿仿佛水泥柱子一样,要是被踩上一脚,指不定就变成肉酱了。爸爸不在身边,热哈曼心乱如麻,下意识就往河边后撤了两步,左脚一踏空,她尖叫了一声,眼瞅着就要跌进河里了,一只大手却像天宫蟠桃园里采摘蟠桃的金环钩,轻而易举地把她捞了上来。

    热哈曼惊魂不定,还在大口大口喘气,就发现救她的那个人带着一顶草帽,已尾随骑兵走去。

    那队骑兵在路过热闹非凡的巴扎时,也没丝毫减速,目中无人,横行霸道,恰似误入莲藕深处,惊起一滩鸥鹭,行人吓得纷纷避让,一时之间鸡飞蛋打、混乱不堪,那些小商小贩们摆在地上的商品没来得及收拾,而惨遭几百只硕大马蹄的践踏,转眼变成了一堆一文不值的废物,有几个反应慢的群众更是因为躲避不及,而直接被马头撞飞,跌倒一边鲜血直流惨叫连连。

    而冲在最前的佘安泰眯着小眼,瞟着眼前这个一片狼藉的场面,只是冷冷一笑,没半分同情。

    有不识相的群众还想指着骑兵队背后破口大骂,就被旁边的人及时拦了下来,只能自认倒霉。

    佘家的人,谁敢惹?

    那条一直通向村子、大概只有百来米长的石板路被六十匹骏马堵得水泄不通,佘安泰耀武扬威地骑在一匹枣红sè的高头大马上,压着马辔,让马碎步走到河西面馆的门口停下,神情慵懒地抬头看了看招牌,然后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心腹阿尔斯兰,也不说话,这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维族小伙竟然就读懂了他的意思,指挥其中20骑堵在巴扎街口,防止有不识相的人硬闯进来,又让20骑堵在了村子街口,防止村里头有变数。

    那些被堵在各个店铺无法脱身的路人甲路人乙只好耐心地呆在原地,伸长脖子看好戏。

    等阿尔斯兰左右调度好,庞超群也刚好带着曹白脸来到了河西面馆门口。

    “超群,就是这家面馆?”佘安泰故意扬起声音问道,好让面馆里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庞超群点点头,神情肃穆盯着面馆,心里也在忌惮对方会不会狗急跳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不过好在最凶险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没过一分钟,刚才那个jīng瘦汉子就领着一群人走了出来。

    “我没看错吧?佘二哥竟然亲自过来兴师问罪,其满村真是大面子啊。”jīng瘦汉子揶揄道。

    他身后的那群西北大汉酣然大笑,看着外面臭名昭著的英巴格村骑兵队,并没有多少惧sè。

    “孔德志,你跟谁俩整那表情呢?我欠你贷款要到期了还是怎么着?”佘安泰昂着头斥骂道。

    “哪敢呀?咱们其满村也就是老实巴交的贫下中农,可不敢得罪大地主。”吕滨化名孔德志。

    “哼,牙尖嘴利,像个耗子。算了,我今天来也不是跟你骂街吵架的,这位呢,是我一j苏的哥们儿,庞超群,我听说他今天跟几位朋友路过其满村,也就吃了一顿面,就被你们讹了10万块钱,不给还得扣人,光天化rì之下,公然敲诈勒索,还有王法吗?我佘安泰也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今儿你们其满村做得有点过分了,我不得不亲自走一趟,把这事儿当面锣对面鼓地讲清楚,该道歉的道歉,该放人的放人,别仗着几亩田地就欺负外地人。”佘安泰大义凛然道,俨然忘记了谁才是真正的土霸王。

    “如果他的表弟,当着你的面吃了你老婆豆腐,你能不能宽宏大量放人?”吕滨冷笑反问道。

    “草,摸两下屁股而已,算个屁,你老婆没嫁你之前,不知睡了多少男人。”佘安泰恶毒道。

    吕滨听到这样难听梗耳的话,竟然也不生气,还腆着脸道:“佘二哥,您接着说,我不生气。”

    佘安泰一愣,没想到这男人脸皮竟然这么厚,辱骂他老婆的激将法都不管用,心里百转千肠。

    “这位孔大哥,我刚才也说了,我表弟是无心之失,让他给你道个歉,行不?”庞超群问道。

    “呸,你还好意思张口呢?言而无信的小人,这边说给钱,那边就去搬救兵。”吕滨鄙夷道。

    “如果真是我表弟的错,这钱多少我都给,但要是别人设了个套让他钻……”庞超群冷笑道。

    “你别信口雌黄!”吕滨出现了几分慌乱,尽管此前他在太原城是个酒吧经理,见惯大场面。

    “是我信口雌黄,还是你心里有鬼,让你老婆出来当面对质就清楚了。”庞超群胸有成竹道。

    “对,把你老婆喊出来。”佘安泰顺杆爬高道,他没有那么那么大的口,能一口吞下其满村。

    “我老婆不在这儿,在村里头。”吕滨一时掐不准那个庞超群的意图,只能采取拖字诀。

    “我们有的是时间等,麻烦您喊人去叫她一下,要不我也可以亲自跑腿。”庞超群微笑大。

    “不用了,你又不熟悉其满村的情况,葛大鱼,你请把我老婆请来,快点。”吕滨回头喊道。

    “得嘞。”一个瘦小汉子从面馆里窜出来,他是其满村80个乡勇的小头目,撒腿就往村里跑。

    “葛大鱼,不用去了,我在这儿呢。”夏花喊住跑出十几米远的葛大鱼,淡定从面馆走出来。

    葛大鱼立即收住脚步,但一脸茫然,不知道这娘们什么时候就回到了店里头,哂然回到队伍。

    “夏花是吧?我表弟他冒犯了你,算我家教不严,这事儿就此打住,怎样?”庞超群轻声道。

    “别他人做点错事,就什么脏水都往自己身上泼,姐还要留着冲厕所呢。”夏花漫不经心道。

    “你我今天都是第一次见面,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把路堵得太死吧?”庞超群yīn声道。

    “拿10万块来,啥路都帮你打通。”夏花摊开一只手,倒也不刻意掩饰她跟老公的双簧计谋。

    “您回去学校好好学习行吗?合着教室里挂的‘天天向上’这牌子白看了是不是?您出来丢什么人现什么眼哪?真的让你八辈子祖宗在yīn间都不能安宁啊,回头买两瓶妇炎洁,刷刷您沉鱼落雁的容貌好吗?装完了蒜又把自己当根葱,你真当我是素食者啊?”庞超群剥光了斯文的外衣,虽然不带一个脏字,却能把人这辈子的火气都气出来。他请来佘安泰这座大山,本就是想查清其满村的底细,惹事生非绝对是一条南山捷径。

    夏花气得够呛,俏脸布满寒霜,胸脯大起大落的,转头对吕滨道:“老孔,他欺负我!”

    吕滨还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看到夏花眼睛一眨一眨的,知道有内情,怒道:“动手!”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两个字乍听起来很突兀刺耳,其实双方都在苦等一个契机说出来,所以谁也没慌乱。

    吕滨之前为了虚张声势,这次拢共带了40个乡勇来面馆围堵,还有另外40个在村子里拱卫,但带过来的这40个都是见过血剁过肉削过骨的jīng锐,与那些没砍过人的雏鸟有着本质的区别,听到吕滨的命令之后,这群早就按捺不住的亡命之徒也不喧哗,也不吵闹,只是冷静地抽出了腰间的朴刀。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举起屠刀,立地成魔。

    这四十个自卫队成员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有条不紊地各自形成了五个人的攻击小组,互为犄角,互相照应,其中有4个小组共20人随着吕滨攻了出去,对付挤在门外石板路的骑兵队,另外20人就对还扣在面馆里的十个人发难。邵景中、南宫门不是蠢货,早在庞超群带着人马过来的时候,他们就想到了双方会大动干戈的场面,一直在做着眼神交流,等吕滨捅破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时,他们一掀桌子,其他9个保镖同时闻风而动,只有胆小如鼠的彭世誉第一时间退到了角落了,拿起一张椅子护着胸和脸,两只眼睛惶恐不安地看着四周,害怕刀剑无眼伤到自己,心里头早就哭爹骂娘了。

    邵景中是海归高材生不假,知识多,智力高,但说到短兵相接的干仗,还是棋差一着,他只是会一些花拳绣腿的门外汉,更多的是倚靠着自己那仨八品的保镖,他本来是佩枪的,不过他来到其满村时,只是想着吃顿饭就继续上路,就贪方便放在了车上没带下来,好在小腿处绑了一把瑞士军用匕首,又有三个八品保镖护着,足够他防御的,偶然瞅准一两个被仨八品保镖缠住的乡勇,一刀捅过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脸上的笑容狡诈得似一条张开血盆大口的眼镜蛇。

    而作为黑龙团在常州的守将,虎背熊腰的南宫门会更强悍一些,好歹也是一位入品的七品上高手,一把匕首舞得虎虎生风,银光一片,恰似浪花冲上了礁石岩岛。一个悍不畏死的乡勇从左侧砍来,他眼疾手快,恰好让过这一刀,一脚yīn狠地踹开从前面捅来的一个乡勇,同时拉住从左侧砍来的那个乡勇的右手,咔嚓,生生掰断了他的手肘,凄厉的叫声让每个人的心生胆寒。

    南宫门也不停顿,拉着断臂的乡勇一个猛虎转身,一把砍刀本来想从背后捅南宫门的,却意外地捅进了断臂乡勇的肚子里,后面耍yīn招的那个乡勇措手不及,愣了一下,下意识抽出刀子时,还挑出了半根肠子,脸sè顿时煞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南宫门就手腕一翻,反手一个吕公叩门,瑞士军刀冰冷的刀锋就把那个误杀自己人的乡勇的脖子捅了一个穿透,倒在地上,鲜血溅得四处都是。

    触目惊心。

    其满村的这支80人自卫队虽然匪xìng很足,秉承了西北的彪悍民风,但实力也就七品。

    刚一照面,他们就处于下风,邵景中、南宫门领着保镖在面馆杀得兴起,外面也是风声鹤唳。

    在干仗伊始,佘安泰就勒转马头,和庞超群退了十多米远观战,也不让守住两头的骑兵参战。

    堵在面馆的20骑稍微拉开了点空间,便充分展示了他们的凶残一面,尽管狭长的石板街不利于骑兵的作战特点,但居高临下总是能占有优势,再加上佘家的骑兵队员个个都是马背上的民族,十分懂得利用高头大马的优势,弯腰一刀砍下时,会同时拉一拉缰绳,骏马的前蹄一立起,使劲一蹬,刚挨了一刀的其满乡勇就胸骨尽裂地倒地,口吐鲜血,奄奄一息。

    屠杀。

    佘安泰眯成条缝的眼睛看着逐渐控制在他手里的局面,肥肉横飞的脸庞yīnyīn而笑,笑里藏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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