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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烟雨门     枭雄赋txt下载     枭雄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满江红

    一个人之所以不平凡,是因为他的经历纷繁复杂,阅历地北天南,履历囊括四海。

    萧云就是这样的人。

    苏楠没有再问下去,她也不想再问下去,她只感谢神明,让这个年轻人活下来,让他们相遇。[]

    夕阳下,那一对时常一同惊风泣雨相濡以沫的身影在雪地上越靠越紧,情不自禁地亲吻起来。

    那10个七品上保镖心有灵犀地看着别处,而卧在地上的二黑则站立起来,歪着脑袋呆瞧着。

    就在萧云与苏楠沉浸在热吻的温存中时,在80公里外的黑山县城,有六辆黑sè别克商务车从一家当地最臭名昭著的桑拿城——羽扇水疗的停车场悄悄出发,目的地只有一个,杏花村。驶出城后,速度统一保持在50km

    h,夕阳陨落,在渐渐暗下来的夜sè中,犹如六只漆黑老鼠谨慎前行。

    萧云并没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在刘老根家里吃过晚饭后,他一个人绕着村子又转了一圈。

    此时,夜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无月无星,苍穹这块布瞧不出任何的亮光。

    东北室外的温度低得离谱,简直冻得让人完全麻木,即便拿刀剌一口子,估计都没感觉。

    萧云冒着严寒,又来到了那间既熟悉又陌生的黄泥土房子,不过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身后跟着那10个保镖小组,领头的叫黄江陵,三十五岁光景,沉稳老练。萧云让他安排几个人收拾一下屋子,把灯泡换上,再安排几个人回矿业公司拿来一个脸盆、一袋木碳、一套茶具和几张矮板凳,将脸盆放在屋子zhōng yāng,把那袋木碳倒进去点着,再沏上一壶普洱茶。然后,萧云让他们守在屋外,他自己则独自坐在木碳旁,一边烤着火,一边品茶,灯光昏暗,别有一番风情。

    看这架势,他似乎在等人。

    这种冷风如刀的冬夜,还有人这么傻,会跑来这个偏僻的小村落吗?

    答案是肯定的。

    八点刚过。

    在门外守护的保镖小组忽然jǐng惕起来,在黄江陵的手势命令下,个个持枪在手,绷紧了神经。

    因为他们听到了一些很可怕的异常动静,没多久,这种异常动静越来越大,鬼哭狼嚎一样。

    几十秒后,这种动静又忽然消失了,保镖小组惊魂未定,四处扫视着,时刻准备着应付危险。

    须臾,一个很奇怪的人就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个人不知道是天落下来的,还是地冒出来的,反正那股可怕的动静一消失,这个人就微笑着站在了10个保镖小组面前,没有任何的征兆。他的眼睛很奇异,在这种酷寒的天气下,竟仿佛chūn风吹动的柳枝,温柔而空灵。而他的装束也异于常人,一身布衣长衫,仿佛从民国穿越而来,手里执着一张青幡,上书“半rì仙”三个大字。

    黄江陵大吃一惊,见鬼一般,下意识去扣动扳机,却发现无论手指怎么使劲,都无法开枪。

    其他人竟然也是一样。

    “各位,大冷天的,我只想吃碗热茶,可不想吃几颗子弹。”半rì仙向保镖小组拱了拱手道。

    “你是人,还是鬼?”黄江陵艰难咽了咽口水,还是没办法接受这个怪异的人突然横空而降。

    “你觉得我是人,我便是人,你觉得我像鬼,我便是鬼。”半rì仙微笑道,浑身了无尘埃。

    “跟我耍嘴皮子是不是?!”黄江陵隐隐有了一些怒意。

    “不敢。”半rì仙摆手道,嘴角那抹微笑仿佛夏rì阳光下的海水,充满了令人愉快的活力。

    “你要是人,我便令你成鬼,你若是鬼,我便令你永不超生。”黄江陵冷峻道,打了个手势。

    保镖小组毕竟是公子党出类拔萃的战将,在调整了一阵后,已冷静下来,霎时形成了包围圈。

    半rì仙静静看着他们从腰间掏出一把尖刀,嘴角淡然一笑,轻声道:“还是以和为贵较好。”

    “你还是束手就擒比较好。”黄江陵反唇相讥道,手里的刀透着噬人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半rì仙轻叹了一口气。

    好在,万幸,幸亏,屋里及时传出了一句话:“老黄,让他进来。”

    刚想动手的黄江陵立即又打了一个手势,保镖小组似训练有素的军人,迅速散开,保持jǐng惕。

    半rì仙望了一眼只亮着一盏40瓦灯泡的土房子,泰然一笑,向保镖小组拱拱手,走了进去。

    此时,黄江陵才放松下来,检查那支手枪,赫然发现在枪膛处不知什么时候塞了一颗小石子。

    其他人竟如出一辙!

    黄江陵转头望着刚刚进屋那个奇异人的背影,惊骇失sè!

    “萧公子,好久不见。”半rì仙礼貌道,向萧云毕恭毕敬地作了一个揖。

    “我没想过来的人会是你。”萧云抬头,瞥了这个他无法看透的怪人一眼,直言不讳道。

    “那你欢迎吗?”半rì仙虽然口里这样问着,可已经很自觉地坐到了木碳旁的一张板凳上。

    萧云只得扯了扯嘴角,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普洱,将受伤的右腿尽量伸直,这样才更舒服些。

    “啊,这大冷夜的,能喝上一杯热茶暖身,真是普天一大乐事。”半rì仙呷了一口,感叹道。

    萧云默不作声,耐心在等待着这个怪人说明来意。

    “很好奇我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吧?”半rì仙似乎懂得读心术,一下子说穿了萧云的心思。

    “确实。”萧云确实很能装,刻意保持着平静道。

    “如果我说只是来跟你讨杯茶喝,你不会信吧?”半rì仙将茶杯凑到鼻尖处,细嗅着。

    “我会信。”萧云的回答出人意料。

    半rì仙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放下茶杯,轻声道:“你果然是一个刀枪不入的无赖。”

    “谢谢夸奖。”萧云很有职业道德,将无赖这个角sè演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慢慢品着茶。

    “我来这里的目的,主要是想送一副对联给你,上联是:见了便做做了便放下了了有何不了,下联是:慧生于觉觉生于自在生生还是无生。”半rì仙淡雅道,说完后,他就闭嘴了,并没有往下解释这幅对联的含义,因为他知道,以这个年轻人的聪明智慧,讲话少一分不足,多一分累赘,恰如其分便可达到最佳效果。

    “你想让我舍去什么,而我又能得到什么?”萧云微笑问道,他果然是聪明绝顶,不费周折就弄懂了半rì仙的意图。上联讲“了”,即“舍”,下联讲“生”,即“得”。了有未了,生有无生。也就是说,舍和得其实是相辅相成的,多舍则多得,不舍则不得。而我们大多数人呢?可能更多的是徘徊在“舍不得”与“不舍得”之间。

    “忘记江上游,你将会活得更轻松一些。”半rì仙缓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没问题,不过有一个条件。”萧云同样是不紧不慢道,他这个人啥都吃,就是不吃亏。

    “说来听听。”半rì仙轻扬双眉道。

    “告诉我,‘长弓交错,遮天蔽rì’这句话的含义。”萧云黑亮双眸清澈见底,直视着他。

    “我只负责告诉你谜底,答案要你自己去寻找。”半rì仙平静道,轻轻吹开茶水的热气。

    “江上游就是我的答案。”萧云弯起一抹天使般的迷人微笑。

    半rì仙叹了一声,摇头晃脑,似乎有点遗憾。

    “茶也喝了,身子也暖了,如果没其他事,恕不远了送。”萧云婉转道,本来就不是等他的。

    “你应该是等人吧?”半rì仙并没有走的意思。

    “是。”萧云坦诚道。

    “但我估计你不是在等三十二个人吧?”半rì仙忽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啥意思?”萧云皱起了眉头。

    “现在,村外有三十二个陌生人,其中三十个持枪,剩下两位是绝顶高手。”半rì仙淡然道。

    “谁?”萧云神情凝重了起来。

    “曾穷和满江红。”半rì仙好像知道的不少。

    “满江红也来东北了?”萧云赫然站了起来,立即冲外面大声喊道,“黄江陵,你进来。”

    黄江陵哈着白气小跑进来,见到半rì仙之后,立即收敛气息,崇敬,凑到萧云旁边听候指示。

    萧云交代几句之后,黄江陵飞似的跑出屋外,10分钟后,薛子和李影踪跟着他匆忙赶到这里。

    在简单介绍了半rì仙之后,萧云不拖沓,也没让半rì仙避讳,就坐在木碳火炉旁,向薛子、李影踪和黄江陵一一安排了对应之策。半rì仙默然坐在一旁,看着这个年轻人即便面临着如此迫在眉睫的困局,依然安之若素,能够沉稳冷静地作出布局,心里暗暗感慨,难怪他会得到这么多人的推崇,大将之才。

    薛子、李影踪和黄江陵听完指示之后,转身就离开,神情肃穆。

    黄江陵出屋后,就地召集了保镖小组窃窃私语,而薛子和李影踪则跑去找瘦猴、蝙蝠说情况。

    晚上九点,雪花纷纷飘零。

    村子几乎全都入睡了,一片安静,只有几盏颓靡路灯还在尽职尽责地照亮着黑暗。

    危险在靠近。

    埋伏在村外的那三十个枪手在得到指令之后,开始倚墙藏柱地进村,途中没发出半点声音来。

    黄江陵保镖小组不知道去哪了,屋外只剩下呼呼北风在肆虐着。

    萧云没有关门,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大雪,神情趋于古井不波,双手摊在火炉上方,烤着火。

    就在此时,他的瞳孔猛然一缩。

    大雪之中,一道黑线破风而来,如同一道黑sè闪电,快得似乎已经跨过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

    萧云下意识踢了半rì仙一把,让他向后边倒去,而他自己也借着这股劲退向后边。

    下一秒,那道黑线借着风雪掩盖了破空之声,瞬息之间,就划过萧云的鼻梁,紧差分毫!

    噗的一声闷响,嵌在了墙上。

    原来是一枝利箭,一枝黑sè的利箭。

    萧云一手撑着地,半眯起眼,定睛看着死死钉在墙上的那支噬魂一箭,箭羽还在抖动不停。

    这箭如此暴戾霸道,不讲道理,一定是一个内力在九品或者九品以上的高手才能shè出。

    萧云真猜对了,因为满江红带着狂妄的笑容出现在了土门子的门口,手里还拿着一张牛角弓。

    “萧公子果然厉害啊,受伤了还能有这样的反应,不愧是天生的鬼才。”满江红明褒暗贬道。

    “这只能说明你的‘箭’术还有待提高,我相信,你还能更‘贱’的。”萧云真的很少吃亏。

    满江红皱眉,眼神逐渐变冷,将那条满清小辫甩到身后,yīn阳怪气道:“你也只剩下嘴硬了。”

    “那倒不一定,你没看见我这里还有一个人吗?二对一,谁赢谁输还很难说。”萧云温和道。

    满江红瞥了安静坐在那里烤火的半rì仙一眼,完全不认识,冷声道:“算命的,识相就快走。”

    “天太冷了,我不想动。”半rì仙有点为难道。

    “既然你自作孽,那就怨不得我了。”满江红邪邪一笑,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把长剑。

    此时,萧云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颗小石子,正抛着玩,笑道:“你果然还能更‘剑’。”

    满江红一怒,霎时眯眼,体内霸道真气陡然上提,左手一领,长剑荡了起来,狠厉斩向萧云。

    萧云虽然行动不方便,但手上的功夫没有丝毫影响,双眉一拧,那颗小石子就脱手而出。

    嘡!

    一声巨响,满江红屈肘用剑一隔,小石子瞬间挡飞,嘭!在墙上砸出了一个小洞,冷风肆虐。

    满江红被激怒了,战意愈发浓厚,眼神毒恶而锐利,剑风嘶嘶,剑光如匹练一般围住萧云。

    眼瞧着即将被一剑封喉,萧云再次耍出yīn谋诡计,没受伤的左脚猛一踢火盆,木炭四处纷飞。

    满江红旋剑护体,将炽热的木炭一一击飞,可就在电光火石间,一颗小石子正中了他的咽喉。

    高手过招就是如此残酷,只要有半点闪失,就会万劫不复。

    这是萧云扔出的第二颗小石子,jīng准无误,如同制导导弹一般。

    满江红双手掩住了自己的咽喉,脸已痛得变形,眼睛瞪着李寻欢,眼珠都快凸了出来。

    接着,他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便扑倒在地,双眼睁得浑圆,似乎不敢相信这个结局。

    一代名将就此作古。

    从头到尾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看戏的半rì仙闭上了眼睛,口里默念着什么,似乎在超度亡灵。

    而萧云却没有一丝胜利者该有的喜悦感,笨拙地站起来,低头凝望着满江红,眼神深邃难懂。

第十三章 薛子

    夜sè下,那三十名枪手正利用村子里的一切掩体,鬼祟前行,像一群鬼头鬼脑的家鼠。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牵制萧云的保镖小组,不求将其连根拔起,起码也要损失过半。

    这场雪落得不小,他们的头上以及肩上很快就有了雪花,像撒上了一层白糖,看上去很有趣。

    不过,在死亡面前,任何可笑的东西都将变得了无生趣。

    在村子的祠堂,这两支队伍终于交火了,黄江陵小组分散藏在暗处,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对方毕竟也是身经百战,遭遇伏击战,一瞬间倒下了五个人之后,立即就地藏掩,图而后进。

    黄江陵做了一个停火手势,采取了敌不动我不动的战略,双方陷入僵持,现场顿时一片死寂。

    由于双方都装了消声器,这场枪战更显得冷炙无情。

    对方的领头应该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亡命之徒,在这样被动的情况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反守为攻。只见他双眼冷峻如刀,连续比划了几个手势,剩下的二十四个手下心领神会,立即分成了三批,八个为一组,一批留在原地,继续开火还击,以麻痹黄江陵,另两批则分别形成左右两翼,弓着腰,借着夜sè迂回包抄。之前,他们每一个人都已经背熟了整个村子的路线图,行动起来轻车熟路,而且所有人的动作都是有条不紊、从容不迫的,看得出来平时有训练过,而且实战经验丰富。

    而事实也是如此,这支枪队全是由退伍武jǐng组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向晚的私人部队。

    养兵千rì,用兵一时。

    左右两翼的队伍凭借着过硬的心理素质以及出众的行军本领,顺利迂回到了黄江陵小组的身后,当第一颗子弹打出去的时候,惊得黄江陵胆战心寒,连忙吹了一个口哨,要求保镖小组即时撤离。可腹背受敌,在对方猛烈的火力压制下,连抬头都难,更别提逃跑了。很快,保镖小组有3个人在驳火中牺牲了。对方士气大振,领头一挥手,三路人马一边开火,一边步步逼近,企图一举歼灭黄江陵小组。

    黄江陵回头瞟了一眼那几个仍活着的兄弟,眼眶里陇上了一层哀意,到底把对方想简单了。

    可就在这火烧眉毛的紧急关头,忽然,也不知怎地,对方的领头就轰然倒地,眉心处开花。

    嗖!嗖!嗖……

    接着,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倒下了10个人,而且个个都是眉心开花,令人肝胆俱裂!

    蹲在祠堂矮墙下、正懊悔莫及的黄江陵觉得很奇怪,怎么对方的火力突然间减少了呢?探身一看,赫然发现对方正一个一个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仓皇后撤,可没跑几步,就倒地不起。黄江陵不晓得这是哪一位变态大神挺身而出,他也来不及多想,旋即吹了一个口哨,被压抑了许久的小组终于可以反扑了,个个都像索命的黑白无常,穷追不舍,直到将对方最后一名枪手杀倒在地。

    皑皑白雪,被血水染红,似一幅幅胭脂牡丹画,何其悲壮!

    ——————

    在杏花村最为恢宏大气的一幢楼房附近,有一个黑影隐藏在一桩篱笆墙后头已经很长时间了。

    下雪之后,他抬头看了夜空一眼,然后将羽绒服的帽头戴上,令人更加难以看清他的容颜。

    不过,他的特征倒是显而易见,羽绒服的左袖子下是空的,证明他没有了左手。

    曾穷。

    他那双yīn鸷眼睛微眯着,好像两团燃烧的火,死死锁定矿业公司的五楼,那里是苏楠的宿舍。

    被萧云逼得自断己臂这事,始终令他怒火中烧,但是他也明白,自己的主人不可能为了一个下人而去跟公子党的魁首撕破脸。好在,他很能忍,从一个牖中窥rì的农村娃,摸爬滚打,历经风雨,到了今天举足轻重的八品上高手,关键是靠一个忍字。他能忍受饥饿,忍受寒冷,忍受痛苦,忍受灾难,忍受白眼,忍受嘲讽,为的就是等待时机,给予敌人最致命最狠毒的反击。

    显然,今晚他等到了。

    从苏黄历带着满江红出现在东北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复仇的绝佳时机来了。

    雪飘如絮。

    在见到苏楠房间的灯光熄灭了之后,像根木头似的曾穷终于行动了,踏雪而行,健步如飞。

    可还没进大楼,曾穷就听得右方“咻”一声,一根竹竿穿过雪花飞速而来,他连忙弯腰闪躲。

    嘶!

    竹竿恰好贴着羽绒服飞过,在胸口处划破了一道口子,露出几撮鹅绒毛来。

    好险!

    曾穷面无表情,定睛望过去,只见两个人从黑暗中慢慢走过来,一男一女,薛子和李影踪。

    “走得这么急,不是小偷,就是小便,你挑一样吧。”薛子在距离五米处停下,挑着眉说道。

    “你猜。”曾穷很淡定。

    “我觉得你是……急着去小便的小偷。”薛子跟了萧云那么久,埋汰人的功夫是rì渐jīng湛。

    “再猜。”曾穷唇角露着一丝笑意,完好无缺的右手一直背在身后。

    “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耗,直接开打吧。”薛子觉得这人不善言辞,干脆省略了好多开场白。

    “早该如此了。”曾穷的右手从背后伸出来的时候,已经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刀。

    “哟,还会使刀呢?那我就随你,也有刀吧。”薛子也拿出一把好刀,名字叫“冷月无声”。

    曾穷见到薛子手上那把刀,劚玉如细泥的刀刃、秋毫若水滴的刀尖,不由赞叹道:“好刀!”

    “算你识货。”薛子邪魅一笑,转头问李影踪,“宝贝,你用剑,还是用刀?”

    “剑。”李影踪微笑道,然后从腰际抽出一把柄漆黑细长、腰带般的软剑,一抖,已变笔直。

    “夫妻档?好玩。”曾穷狞笑道。

    “这叫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懂不懂?”薛子撇嘴道。

    “我很快就会让你们夫妻双双把家还。”曾穷举刀平胸,左脚前伸点地,右脚后撤扎稳。

    薛子不屑一笑,与李影踪对视了一眼,随即怒吼一声,两人同时挥刀舞剑,凌厉向曾穷攻去。

    曾穷的眼睛如毒蛇一般,从起步的一瞬间,他就看出眼前的这一男一女充其量只是七品上高手,跟自己差了两个等次,即便联手,也相去甚远,顶多二十招之内就能解决战斗。想到这,他忍不住yīn恻恻一笑,之前还没底的心情完全放松了下来,等薛子和李影踪攻过来是,他一边退后,一边左挡又拨,接着隔开李影踪的一剑之后,他瞅准机会,连续挥出了七刀,舞出一片刀花,绚烂而多姿,但每一刀都是一发即收,全是虚招。

    等薛子上当一刀砍来时,他突然一滑步,已到了薛子背后。

    瞅着这么大一个绝杀空当,曾穷掩藏不住心中的窃喜,嘴角现出了笑意,一刀刺向薛子背脊。

    只听“哧”的一声,刀锋已人肉,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剑锋在磨擦着薛子的骨头了。

    不过好在,在曾穷刺刀的时候,薛子已提前向右移了半寸,所以这一刀只是嵌入了肩膀下方。

    而就在此时,刚还得意忘形的曾穷脸sè遽然变了,想用力拔刀,刀锋却被薛子用手死死夹住。

    他想撤手时,李影踪的剑已无声无息的刺了过来,就像是个温柔的少女,将一朵鲜花慢慢地插入瓶中一样,将剑锋慢慢的刺人了他的胸膛。他甚至连痛苦都没有感觉到,只觉得胸膛上一阵寒冷。然后,他整个人就突然全部冷透,鲜血红花般溅shè出来,那双yīn毒的眼睛非常不甘地看着平静如水的李影踪。

    薛子缓缓转过身,右手还在抓着曾穷那把刀,脸上已经泛起了苍白,但是笑意也展露了出来。

    而曾穷的脸上却已因惊惧而扭曲变形,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用自己的身体来做诱饵。

    本来实力悬殊的这一战突然就以这种戏剧xìng的形式结束了,两个七品上高手完胜八品上高手。

    ——————

    雪仍在下着,夜早已深沉。

    黄泥土房子里,一片安静。

    半rì仙不见了踪影,地上躺着九品高手满江红的尸体,逐渐开始发硬。

    铁盆里的火还在燃着,盆边上的木炭也备了许多,但总让人感觉温度似乎有些降了下来。

    萧云伸着双手烤着火,脑袋微偏,明显有些走神,却忽然开口:“我的小石子扔出去了。”

    他侧头看了一眼满江红的尸体,又发呆了一会儿,然后喃喃自语道:“竟然,击中了他。”

    此时,屋子里的光线微微变化了一下,忽明忽暗,过了好几秒才恢复稳定,铁盆里木炭燃烧的红光在萧云飘然出尘的脸庞跳跃,似乎有风,然后一个浑身笼罩在黑暗中的人从一片yīn影里走了出来,很自然地坐到了萧云的身边。没人知道他的样貌,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反正他也不在乎,因为他只是这人世间的一道影子而已。

    萧云回了回神,看了这个戴着一张黑sè面具的中年人一眼,将一杯茶递了过去。

    “不渴。”影子低沉道,拒绝了萧云的好意。他真的不渴?只是不想除下那副面具而已。

    萧云没有勉强,自己将这杯茶喝了个干净,轻声道:“外面的那三十个枪手解决了?”

    “解决了。”影子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今晚像不像我小时候,你守在外头,用一支枪为我保驾护航?”萧云笑着问道。

    “不像。”影子摇头道。

    “哪不像?”萧云不解问道。

    “那时候你很弱,现在,你很强。”影子沉声道。

    萧云呵呵笑了几声,移了移受伤的右腿,让其放得更舒服些,忽然问道:“你看到了吗?”

    “什么?”影子没反应过来。

    “看到我扔出了小石子,然后将满江红一击即中。”萧云补充完整道。

    “嗯。”影子点点头。

    “堂堂一个九品高手,竟然会躲不开我扔出来的小石子,你不觉得奇怪吗?”萧云歪着脑袋。

    “很奇怪。”影子赞同道。

    “你有看见半rì仙出手吗?”萧云想了想,问道。

    “没有。”影子如实道。

    “我也没有。”萧云垂下了黑亮双眸。

    “这个人,很强。”影子声音依然没有什么情绪。

    萧云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半rì仙很强,强到可以于雪夜之中悄无声息的来到杏花村,让自己和影子都没有察觉,强到可以发出一些铺天盖地的异常动静,好让自己和保镖小组有一个心理准备,强到可以在满江红那一箭凌空之时,若有似无一般提前用真气将自己往后击倒。刚才,萧云在闪开那一箭的时候,很模糊地感受到一股力量在使他往后倒。而内力雄厚的满江红躲不开他扔出的小石子,很可能是被瞬间锁住了穴位,动弹不得,所以他才会死得那么惊愕,似乎不敢相信这个结局。

    半rì仙,究竟是何方神圣?!

    萧云轻叹了一口气,从脚边拾起铁钎,胡乱在火盆里划弄着,无奈道:“我看不透他。”

    影子微偏着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关系,至少他对你没恶意。”

    “这倒是。”萧云浅浅笑了笑,放下铁钎,火盆里的木炭烧得更旺了一些。

    “怎么受伤了?”影子带着质问的语气,其实一进门,他就想问这问题了,只是没找到机会。

    “跟两个高手过招弄的。”萧云轻描淡写道。

    “对方很强?”影子yīn沉问道。

    “八品上。”萧云轻声道。

    “你打不过?”影子冰冷道。

    “虽然米粒儿那娘们说我已经是九品高手了,但对付两个八品上,还是够呛。”萧云尴尬道。

    “废物。”影子的语气有些轻蔑。

    萧云不敢反驳,狠狠摸了摸自己鼻子,瞥了一眼门外,转移话题道,“这场雪还挺大的。”

    “正合你意。”影子平静道。

    萧云抚掌大笑,轻声道:“还是你最了解我。”

    “要动向晚了?”影子挑起眉头问道。

    萧云艰难起身,眯起眼睛道:“大雪掩马迹,这是上天传给我的信息,我为什么不动?”

    “要我帮忙吗?”影子抬头问道。

    “杀鸡焉用牛刀?我还在等我一个朋友,你先走吧。”萧云背起了手,视线也投向了大雪中。

    影子点点头,没有任何迟疑,快步走出门外,随即消失在一片yīn影中,随手带走了一杯热茶。

    不多时,一个穿着一身藏青雨衣的怪人冒着风雪走进了杏花村,兜兜转转,来到了土房子这。

    守在门口的萧云见到这个人之后,霎时笑得chūn风满面,嘴上却责怪道:“你迟到了,墨白。”

第十四章 反了

    夜趋向深沉。

    黑山县,羽扇水疗。

    臭名昭着的桑拿城,黄赌毒样样俱全,但当地zhèng fǔ就是不敢动,因为这是白山黑水堂的据点。[..]

    在一间VIP客房里,聚了有三个人,两男一女,年纪都不大,目测没有超过三十的。

    迟随笔正斜倚在真皮沙发上,满脸的慵懒之sè,看上去妩媚动人,由于屋里有暖气,身上只穿着一件白sè的褛衣,薄丝之下,凸现曼妙身姿,一条紧身牛仔裤勾勒出长腿的迷人曲线,这身打扮成熟之中偏透着一分青涩,若让世上任何一头牲口看见了,只怕都会拜倒于那双如同羊脂白玉般的赤足之下。

    三年就可以产生一个暴发户,但是贵族的诞生却非需要几代人不可。

    作为暴发户或者暴发户的后两代,难免还会难以脱离小资产阶级的本sè,她们的成长环境中有着上一代低格调品位的熏陶和教导,她们的基因里有着上一代勇闯天下的火气和竞争心、进取心,所以好高骛远、野心勃勃者居多,即便有足够的物质基础,有足够的时间让她们可以轻移缓步,她们也会xìng急如火,不堪忍受慢慢走路。

    迟随笔可谓是这类后代的进化版,身上有了一些贵族的气质,但是图谋之心仍然庞大得惊人。

    其实,在未成为四指堂堂主之前,她都认为自己是个澹泊明志宁静致远的人,可惜,她错了。

    等她真正坐到她父亲那个位置时,她想要得到的天下,远远要比她父亲想要得到的大得多。

    “今晚的雪下得还真大。”向晚站立在窗前,端着一杯白兰地,凝望着漆黑的外面,感慨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赏雪呢?”苏黄历摊手道,他已经在迟随笔面前来回走了一晚。

    “罗丹说,世界上并不缺少美,只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小历,你要悟透这句话。”向晚笑道。

    “悟个屁!我现在啥都不缺,就缺心眼,我真不该派老满去杏花村啊。”苏黄历忧心忡忡道。

    “犯得着担心成这样吗?”向晚皱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苏黄历这话听起来很不吉利。

    “怎么不担心?之前在福建三都岛我就领教过萧云的能耐,很难对付!”苏黄历心有余悸道。

    “这里是东北,我的地盘,过江龙再猛,也斗不过地头蛇的。”向晚酌了口酒,自信满满道。

    “但愿如此吧。”苏黄历沉声道,也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觉着一股辛辣火线由唇烧至中腑。

    向晚从窗边走回来,在迟随笔对面的沙发坐下,看着她道:“随笔,你今晚好像没说过话。”

    “等着呗,没啥好说的。”迟随笔浅浅一笑,那双美眸向上弯起像两只荡漾在秋水中的小舟。

    “你觉得咱这次行动的胜算有多少?”向晚没话找话,对于眼前这个女人,他很是尊重。

    “运气好的话,应该会有五成吧。”迟随笔想了想,给出了一个答案。

    “啊?”向晚有些惊讶,yīn沉道,“这次,萧云没带那个变态娘们儿,而且他又受伤了。”

    “嗯,这是有利于我们的两个方面,也是我决定冒险行动的最大原因。但是萧云这个人太奇特了,你不能用平常的眼光去对待,你看着他快要走投无路了吧,他却总是能绝处逢生,用云谲波诡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所以,我还是觉得不要抱太大希望,不然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迟随笔客观道。

    向晚瞟了迟随笔一眼,幽幽道:“照你这么说,想动他,就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迟随笔唇角一翘,笑了起来,轻声道:“你别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说,对付萧云,不到最后一刻,都别高兴得太早,不然就会乐极生悲。你之前也跟他打过交道,他竟然可以乔装成广陵散人去接近你,然后设一个套让你往里头钻,你不觉得这种人很可怕吗?他最可怕之处就在于,你是永远无法掌握他的出牌。”

    向晚一想起那晚被戏耍得团团转,就来气,恨恨道:“妈B的,就不信弄不死那小样儿。”

    迟随笔笑笑,没再说话,拨了拨散落的几根青丝,探身用牙签挑起一块雪梨,小小咬了一口。

    苏黄历立在一旁静静听完两人的对话,心里也平静了一些,坐到向晚旁边,与他窃窃私语。

    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还没等向晚发话,来者就擅自推开门,小跑了进来。

    向晚刚想开骂没规矩,却发现进来的是自己的堂弟,也是得力助手,向前进,不禁吃了一惊。

    “前进,咋了,慌慌张张的?”向晚已经站了起来。

    “老爷子刚才打电话过来,让咱赶紧回去呢,听那语气,估计出大事了。”向前进哆嗦道。

    “杏花村那边还没消息,我不走。”向晚双手交叉于胸前,一副拒绝状,反正他习惯了叛逆。

    “哥,不走不行啊,老爷子都发火了。”向前进这辈子最害怕的人,就是向鸡鸣,一见就怵。

    “他有说是因为啥事吗?”向晚抬头看了向前进一眼,心里有些松动的迹象。

    “没说,就叫俺们立即回去,那声音就像一块冰一样,听得我心里都发毛。”向前进描述道。

    “随笔,你怎么看?”向晚拿不准主意,求助于已经坐正坐姿的迟随笔。

    “我觉得很可能是杏花村那边失败了,你父亲得到了一些小道消息。”迟随笔平静道。

    “不会那么背吧?”向晚虽然口里还不肯认输,但是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话音刚落,房门再次被打开,这一次的动静更大,只听“嘭”一声响,一个人急匆匆跑进来。

    向晚腾地就站了起来。

    “没了,没了,全没了,少爷,去的人全没了!”一个平头青年哭着嚷嚷,腿软得几乎摔倒。

    “杏花村?”向晚瞪大眼睛问道。

    “嗯呢!”平头青年惶然点头。

    直到这时,向晚才陷入了真正的绝望,双目呆滞无神,脸sè苍白无力,软绵绵瘫坐在沙发上。

    真是不成功,便成仁啊。

    “满江红也没了吗?”苏黄历揪着那个平头青年的衣领,眼睛里噬人的怒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全没了,一个不落!”平头青年一脸苦瓜相,那种恐惧感是由内而发。

    苏黄历气得端起一个酒杯,狠狠摔向了墙壁。

    呯!

    瞬时间玻璃溅得到处都是,洋酒从墙壁缓缓流下,仿佛是从墙壁深处渗出的泪水。

    “现在还不是发泄的时候,想想怎么应付向堂主吧。”迟随笔并没有任何的讶异,她料到了。

    “我不能回去,我不能回去,他肯定是知道了这事儿,我绝不能回去。”向晚有些兵荒马乱。

    “你不回去,就是公然违抗你爸,只会死得更惨。”迟随笔淡然道。

    “如果我回去了,还不得被他剥皮拆骨?我才不会蠢到飞蛾扑火!”|向晚连连摇头道。

    “那你想去哪?”迟随笔挑挑黛眉。

    “要不我跟你南下吧,我口袋里还有点本钱,足够去江南发展了。”向晚眼睛突然活了。

    “你觉得你爸如果有心要逮住你,你在华国还有地儿藏吗?”迟随笔轻声道。

    “那……要不出国?对,出国,现在马上走。”向晚说着就起身。

    “怎么走?飞机,汽车还是轮船?你能想到的,你爸难道就不会想到吗?”迟随笔淡静道。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难道就坐在这里等死吗?”向晚一屁股坐了下来,揪着头发抓狂。

    迟随笔笑笑,没马上说话,伸出纤手端起一杯酒,浅浅地抿了两口,片刻之后,她那白皙如雪的脸颊上渗出两丝红晕来,缓缓道:“以前,我总以为,安静地做好自己的事就不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可是很多时候,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会欺负到你头上。你以为忍让就能让事情过去,可是别人就会以为你好欺负。后来,我经历了一些事情,就懂得做人不能一味地退让,要学会反击。”

    “你的意思是?!”向晚眼睛霎时活灵活现。

    迟随笔放下酒杯,浅浅微笑道:“没错,我就是想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向晚震惊得如电闪雷鸣。

    ——————

    凌晨一点。

    沈阳,雪中炭。

    在一间大办公室里,聚了一堆人。

    向鸡鸣高坐在一张藤制沙发椅上,神情肃穆,显现出一种因久居高位而熏陶出来的不怒自威。

    萧云坐在他的右手边,正慢条斯理地呷着一杯热茶,他是九点刚过就让司机从杏花村出发的,连续驱车了三个多小时,才赶到这里。本来开夜车就辛苦,瞧不见道,还是大冬天的,路面都快结冰了,一般人都会以龟速前进,可萧云却一路都在让司机放胆开。有时候因为会车,灯光刺眼,司机会降一下速度,都被萧云骂骂叨叨的,只好硬着头皮踩死油门,好在黑山离沈阳并不远,紧赶慢赶终于在1点钟之前达到了沈阳。这么冷的天,开车的司机汗都出来了,相当夸张。

    向鸡鸣看了萧云一眼,犹豫片刻,才开口道:“萧公子,这次,我一定会给你满意结果。”

    “向堂主,不用这么快就下定论,毕竟这只是宋小宝的一面之词而已。”萧云淡笑道。

    “我知道这个宋小宝是我那兔崽子的人,他既然能有理有据地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就证明不是空穴来风。”向鸡鸣瞟了一眼脚下那个匍匐在地上、颤抖得像在发羊癫疯的宋小宝,眼睛里闪过一丝哀意,沉声道,“萧公子,我再一次为我那兔崽子的莽撞行为道歉,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这么不懂事,竟然再次派人去冒犯你。子不教,父之过,鄙人管教无方,请萧公子多多见谅。向晚我是一定会交出来的,任凭你处置。另外,我在沈阳有一家五星级酒店,昆仑御景国际酒店,就在沈河区中街路的黄金地段,我送给你,当作我们白山黑水堂的赔礼,让你在东北受委屈了,万分抱歉。”

    “向堂主,酒店我收下了,但令公子还是您教育为好。”萧云果然是个唯利是图的流_氓。

    “这样饭囊衣架的逆子,要不要也罢,死了也就清明多烧一炷香!”向鸡鸣一挥手道。

    “向堂主,如果我真的动了令公子,我恐怕就要被全天下人所不齿了。”萧云正sè道。

    “好,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萧公子,这个逆子就由我亲自来惩罚。”向鸡鸣大义凛然道。

    “如此最好。”萧云微笑道,他很配合,心知肚明地与向鸡鸣演了一场戏,你推波,我助澜。

    直到这时,向鸡鸣的脸上才挤出了一点笑容,事实是他宁愿自己身上掉肉,也不愿向晚流血。

    这时,门被打开了,一个人匆匆忙忙走进来,没看其他人一眼,就直奔向鸡鸣而去。那些金刚怒目的青衣大汉没敢拦着,因为来者是向鸡鸣的贴身管家,沈畅,白白净净一张脸,瘦瘦高高的身材,长得很秀气,态度也很斯文,走到向鸡鸣身边后,耳语了一番,也不知说了什么内容,向鸡鸣腾地站了起来,神sè剧变。

    没过五分钟,向鸡鸣的养子向午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用红绸布包着的东西。

    众人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

    向鸡鸣还没说话,向午啪就跪地上了,举着那个红绸布,战战兢兢道:“爸,这东西还您。”

    向鸡鸣神sè冷峻得如同一把出鞘的马刀,微眯起眼睛,背着手盯着跪在眼前负荆请罪的向午。

    沈畅跟了向鸡鸣这么多年,他当然知晓向鸡鸣此时的心情,赶紧跑过去接过向午手中的东西。

    “向午,我刚才听沈畅说,这根神柱棍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出现在你的床头了?”向鸡鸣问道。

    神柱棍!

    那些了解内幕的人大吃了一惊。

    这是白山黑水堂的权力象征啊,就相当于皇帝的玉玺,谁拥有它,谁就相当于堂主啊。

    难道大少爷想造反?

    众人禁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是的,爸,我刚才已经睡下了,是起身上厕所的时候,在床头发现它的。”向午低头道。

    “你敢发誓不是你叫人去偷的吗?”向鸡鸣忽然提高了音量,极具穿透力,吓了所有人一跳。

    “我发誓,绝对不是我叫人去偷的!”向午万分委屈道,面对父亲的威严,脸sè已经苍白了。

    沈畅喜欢大少爷的秉xìng,便劝说道:“老爷,如果真是大少爷偷的,他也不会送回来了。”

    向鸡鸣闭上眼睛,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而这样的他更加令人觉得畏惧,像一头发怒前的雄狮,随时张开血盆大口,给予致命一击。因为他正在思考着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就是这根神柱棍很有可能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叫人去偷出来,嫁祸于向午,然后假借自己的手除掉他。如果向午在沈畅进来汇报后超过10分钟没露面,向鸡鸣还真有可能下令抓起向午。不过,向晚到底是向鸡鸣的亲生儿子,向鸡鸣思索了一阵,又说服了自己,向晚虽然天生顽劣,但也不至于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可惜,向鸡鸣太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就在他逐渐打消对向晚的疑虑之时,又有几个人人冲了进来,是两个人架着一个人。

    被架着的那个人满身是血,有好几个弹孔,有气无力道:“老……爷,小……少爷他反了。”

    从来都遇事不惊的东北王向鸡鸣霎时血sè全无。

    *****

    (周末愉快。)

第十五章 圈套

    《论语》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在这个被儒家文化浸染了上千年的国度,等级观念始终挥之不去,即便在现代社会,没有了皇帝,没有了大臣,没有了所谓的封建朝代,但服从领导命令、官大一级压死人、以长辈为尊等传统思想依然拥有广大的市场。而在这些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就是忠诚,包括忠于国家,忠于民族,忠于家庭。[..]

    屈原、关羽、文天祥这些名字之所以能够名垂千古,就是因为忠诚,对国家、对君主忠诚。

    在这个国度,你可以荒yín无度,可以杀人如麻,但绝不能以下犯上,那是要株连九族的。

    向鸡鸣完全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亲生儿子竟然会拿起屠刀对自己下手,那种疼痛感如同火烧一般,在身体内不断燎原。难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古话真的这么灵验吗?其实,早在二十年前,他也曾经叛变过。当时,东北的天下还是属于一个叫乔四的人,向鸡鸣只不过是乔四身边的一名贴身保镖,默默无闻,地位低卑,死了也就是马路边的一个易拉罐,没人会关心。

    可有时候,命运是难以预测的。

    由于乔四太过目中无人,平时在地方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可有一次竟然得罪了来黑龙江视察的国家领导,那就自取灭亡了。其实也没多大事儿,就是开着他那辆大奔,毫不避讳地超越了国家领导的车队,然后就被国家盯上了,没多久便如樯橹般灰飞烟灭。本来,东北这一片都是乔四铁打的营盘,从上到下的关系都是盘根错节的,根本无缝可寻,想要调查取证无疑是难过上青天,可奉谕旨前来查处乔四一案的国安局人员一落地就一马平川,轻而易举地就掌握了乔四所有的犯罪证据,很快就结案陈词,乔四也被武jǐng的一颗子弹结束了传奇的一生。而谁也不知道,当初将乔四犯罪证据一字不漏放在国安局人员面前的人,正是当时一个很不起眼的小保镖、现在可以一手遮天的东北王,向鸡鸣。

    凭借着过人的胆识和铁血的手腕,再加上陶黑石的推波助澜,向鸡鸣很快就掌控了全东北。

    从此,白山黑水堂这个家喻户晓的社团开始风生水起,一直发展到了今天五万多人的规模。

    “他带了多少人?”向鸡鸣再伤心yù绝,在这个时刻也要表现得镇定自若,不然就乱套了。

    “不清楚,但是小少爷在沈阳的心腹嫡系大概有300多人。”其中一个没受枪伤的手下答道。

    向鸡鸣闭起眼睛,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五分钟后,才睁眼道:“今晚有多少客人?”

    “一百多个,基本上都是企业的老总们,zhèng fǔ领导不多。”一旁熟知情况的沈畅赶紧汇报道。

    “派人把他们都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人守着,必须确保他们的安全。”向鸡鸣轻声道。

    “好。”沈畅跑着就出去了,毕竟白山黑水堂怎么闹内讧,也不能背上杀害政要商贾的罪名。

    “向午,你起来吧。”向鸡鸣瞥了一眼一直跪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向午,融进了父亲的柔情。

    “是。”向午直到这时才踉跄着站起来,两只腿早麻了,膝盖处传来阵阵钻心的痛。

    “现在雪中炭里头还有多少人可以用?”向鸡鸣背起手询问道,从前年开始,他就不怎么过问组织里的事儿了,把一应大小事务都交给了这两兄弟,向午负责辽宁,向晚负责吉林跟黑龙江,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利益分配,才让向晚觉得向鸡鸣偏向自己的哥哥,因为辽宁才是白山黑水堂的核心地盘。

    “不到50人。”向午如实道,因为这里经常有很多重要人物出没,肯定不能屯太多人马。

    “我觉得这次向晚是倾巢而出了,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调动底下的人?”向鸡鸣沉声道。

    “10分钟之内,应该能有500人能赶过来。”向午掏出手机,已经拨了一个号码,但没去听。

    “我给你八分钟的时间,我要听到外面有枪声响起。”当年运筹帷幄的向鸡鸣好像又回来了。

    “我尽力!”向午凝重道,连忙走到一边通过手机开始调兵遣将,眉头就一直没舒展开。

    向鸡鸣也拿出手机,给省公安厅的一个副厅长挂了个电话,这个点,副厅长早睡下了,朦朦胧胧间听到电话响了,本来很生气的,可一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态度立即软了下来,向鸡鸣也没跟他寒暄太久,简明扼要地讲了一下今晚可能掀起的腥风血雨以及公安厅需要配合的事情,副厅长神sèyīn沉,不停地在点头,三分钟之后,才挂了电话。

    这时,向鸡鸣才看向萧云,扯起一个笑容,轻声道:“不好意思,萧公子,让你看笑话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向晚可能就是一时脑充血,他本意应该也不想这样的。”萧云轻笑道。

    “我太了解我那个兔崽子了,一根筋,他要是认定的事儿,天王老子都敢得罪。都怪我,平时太宠他了,无论要星星要月亮都想方设法给他弄到手,结果呢?养出了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忤逆子,家门不幸啊,列祖列宗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会把我向鸡鸣骂个狗血淋头的。”向鸡鸣叹息道。

    “父子哪有隔夜仇?教训他一下就得了。”萧云好意提醒道。

    “就看他造化吧,他要是执迷不悟,我就算想网开一面,也搁不下这张老脸了。”向鸡鸣道。

    萧云沉默不语。

    向鸡鸣慢慢走到窗边,身板好像伛偻了一些,如果不是有外人在,他可能都会老泪纵横。

    ——————

    雪中炭门口对面的一条街,一盏路灯无力地散着光芒,一辆别克商务车就停在它脚底下。

    “少爷,咱真的干吗?”一个在颈部纹着蟒蛇的青年坐在车子的副驾驶,有些胆怯地问道。

    坐在后排的向晚抬起头,透过玻璃凝望着熟悉的雪中炭,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道:“几点了?”

    “快三点了。”蟒蛇青年低头看了一下手表,他本名叫赵大牛,可大家伙都喜欢喊他老牛。

    “原来快寅时了,寅通虎,传说老虎在此时是最猛的,而我正好属虎啊。”向晚自言自语道。

    老牛虽然没读过啥书,但也听懂了少爷这句话,咽了咽口水,肃穆道:“兄弟们都准备好了。”

    向晚似乎在那间办公室的窗前看到了一个人影,瞳孔突然扩张了一下,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

    “少爷?”由于车里光线太暗,老牛并没有发现自己少爷此时的状态,见他不回话,喊了句。

    “嗯。”向晚赶紧收回视线,深深呼吸了一口,然后眼神现出了狰狞,冷声道,“动手!”

    老牛不再犹豫,果断而坚决地打开车门跳下车,很潇洒地从身后抽出一支枪来,边装消声器,边招呼隐藏在四周的弟兄,一个个马仔如同幽灵一般,从黑暗处走出来,汇集到一起,最后一共汇集了有296个人,脸上无意不带着杀伐气,与此时萧杀的寒冬天气很相似,场面吓人。来了,这个历史的时刻终于要来了!以前总在电影、电视剧里面见到有造反的,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这帮如狼似虎的家伙没有半分的恐惧,还都写满了兴奋,拿枪的也好,拿刀的也罢,都觉着自己手里的就是地狱的一道招魂令。

    暴风雨要来了。

    总有些天真的家伙以为穿了件雨衣,就能不被雨水湿着。

    向晚这批心腹就是如此。

    也不知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给自己壮胆,他们统一蒙起了头,气势汹涌地杀进了雪中炭。

    在车上静观其变的向晚心跳得仍然很快,虽然刚才只是与在办公室窗边的那个人影匆匆一瞥,但还是令他惊慌失措阵脚大乱,哎,看来只要自己的父亲在一天,他就只能永远生存在那个高大的身影之下,他不甘,既然父亲不肯扶持自己成为东北王,那这个位置就靠自己去抢回来。

    他太了解雪中炭的布防了,而他也坚信,凭借着这296个人,一定可以轻松击溃雪中炭的。

    果不其然。

    叛军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就进入了院子里头,天很冷,院子里的泥土几乎冻住了。

    叛军的领头老牛作了几个手势,将兵力分成了三股,左右两翼分别向左右两幢大楼攻去,他自己亲自率领一百人主攻院子尽头的主楼。乘着夜sè,这队人马借着院子里假山绿树的掩蔽,缓缓前行,而在主楼上防御的守军似乎察觉到了院子里有动静,倚着掩体不断shè来噬血子弹。

    老牛赶紧让人伏低掩护,他也躲在一块巨石后头,深呼吸一下,然后小心地探出头想查看情况,接着,数发密集子弹又将他逼回巨石之下。可蹲下去的老牛嘴角已经轻轻扬起,因为几秒钟的光景,已足以让他看清敌方的所在,那群傻冒竟然都躲在主楼门前那几辆车子那儿,天助我也!

    “你们几个原地开枪掩护,你们几个到右边去,你们几个往前边走。”老牛沉着地调兵遣将。

    底下的人马立即按命令行事,院子响起一片沙沙唧唧的声音,守军立即朝着声源地一顿猛攻。

    老牛不停地在做着深呼吸,心底倒数着,然后没有任何的犹豫,趁着敌方在分散火力攻击各个方向的机会,毅然决然地从巨石下冲了出来,灵巧地翻转着身子以避开子弹,枪口准确地瞄准了敌方躲着的汽车油箱,果断扣动扳机,接着,慢动作的镜头般,银sè的子弹shè出,在空中划过美丽的直线shè入油箱。

    砰!

    震耳yù聋的爆炸声随着妖艳的火花一块窜出,敌方的人惨叫着,身上着了火在地上不停打滚。

    老牛微笑地看着敌方在地上挣扎,火光映得那张脸很邪恶,随即集合自己的弟兄,继续前进!

    可惜,他们没有机会接近主楼了,因为在他们后头,无数支枪宣泄出cháo涌般的烟雾和火焰,飞矢而来的子弹嘶嘶作响,没来得及寻找掩体的叛军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倒下,血流成河,哀嚎声撕心裂肺。对方的援军像天兵神将一样,竟然横空而降,这才不到五分钟啊,真让人怀疑他们早就在周围埋伏好了。而直到此时,叛军们终于发现,自己并不是小少爷口中的无敌军队,在绝对实力面前,自己很快就溃不成军了,仿佛一介文弱书生,毫无还手之力。

    老牛蜷缩在一棵大树下,亲眼看着自己弟兄投向死亡的怀抱,再没有比这幅情景更可怕的了。

    他崩溃了,打心底的崩溃!

    ——————

    京沈高速上,有一辆奥迪Q7从沈阳开出来后,就不断飞驰,似乎一刻也不想停留在东北。

    “随笔姐,咱为啥走得这么急?向晚都快要篡位成功了!”坐在后排的苏黄历百思不解道。

    “再不走,恐怕这辈子你也走不了了。”坐在他旁边的迟随笔倒是很镇定,静静望着窗外。

    “为啥?”苏黄历更加迷糊了。

    “因为,这是个圈套。”迟随笔轻轻叹了一口气。

    “啥?”苏黄历瞪大了双眼。

    “刚才我听到萧云也在雪中炭,就知道,我们已经落入了他布好的圈套中。”迟随笔无力道。

    “那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向晚?”苏黄历染上了一层哀意。

    “如果我通知了他,你觉得我们还有时间逃出沈阳吗?”迟随笔淡淡道,挽了挽脸侧的散发。

    “早知道是这样,就不应该让向晚去冒这个风险!”苏黄历一脸愁容。

    “‘危机’二字,一个意味着危险,另外一个意味着机会,为啥不搏?”迟随笔不动声sè道。

    “可是向晚就要死了啊!”苏黄历脸sè越来越yīn沉,有点兔死狐悲的味道。

    “人生是不可理喻的,什么是因,什么是果,难以说清。无论谁都无法逃脱命运的手掌,人人都是命运手掌中的一粒灰尘而已。但至少有一点,人总应该有yù望之心,没有yù望,只能说麻木不仁。男人都想鲤鱼跃龙门,女人都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才会有朝代更迭,所以才会有兴衰成败。”迟随笔吐刚茹柔道。

    苏黄历没有与各sè女人斗智斗勇的丰富经验,听到一个大美人说这么多话,一时有点蒙。

    迟随笔回头,望向沈阳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人就活这么一次,何不飞扬跋扈点呢?”

    *****

    (因前段时间遇到小瓶颈,请原谅,本星期开始全面恢复。)

第十六章 老汤面馆

    黑夜仍未过去,黎明还无法来临。

    昔rì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雪中炭一片狼藉,尸横遍野,血肉模糊,弹洞缭乱,硝烟弥漫。

    在雪中炭主楼的那间办公室里,灯火通明,聚集了一堆人,其中包括白山黑水堂的所有头目。

    “国乱思良将,家贫念贤妻。”向鸡鸣开篇的话声很低沉,但更显出分量的沉重。谁都明白,低沉是暴风骤雨的前奏。他的旁边有一个烟灰缸,一个沏了高级龙井茶的茶杯,黑sè的漆盘里摆有一听熊猫牌香烟,他讲话的时候,其实没有抽烟的习惯,他只是喜欢摆弄烟,喜欢将烟丝捏得松散些。

    众人将目光投向了被五花大绑得像粽子似的、跪在房间zhōng yāng的向晚,心里泛起了五味杂陈。

    可大逆不道的向晚却没有丝毫失败者的垂头丧气,依旧犟着脖梗,头发蜡得净光泛青,面孔板紧像块生铁锭。众人很吃惊,也很替他担心,这孩子怎么这么不长心呢?折腾了这么大一事儿,本来应该低声下气地求饶认错,兴许还有弯转,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是要干什么?赌气还是示威?

    到底是少不更事啊!

    向鸡鸣当然也瞧见了向晚的态度,眉毛淡淡一蹙,下唇向嘴里一吮,无声地锤了锤大腿,他肯定也是有火气的,可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露出来,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没有预想中的厉声呵斥,只轻声道:“向晚,人生都得为一块肉而奋进,只是你现在奋斗得有点大,是金华火腿。趁着这么多叔伯在,还有你妈也在,你自己说说吧,今晚到底犯了什么错?”

    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向晚一声冷笑,直视自己的父亲,死不悔改道:“我错就错在,不应该等到今晚才造反。”

    屋内所有人的心里都咯噔了一声。

    “混账玩意!”向鸡鸣气得将那杯龙井摔了个粉碎。

    向晚的母亲金珠花吓得魂都快没了,跪到向晚旁边,哭哭啼啼道:“孩子不懂事,不懂事!”

    “妈,您别跪着,他不配,您快起来!”向晚见自己的母亲竟然跪下了,急忙劝阻道。

    啪!

    金珠花狠狠甩了他一个大嘴巴,泪水如大坝决堤,恨铁不成钢道:“你给我闭嘴!”

    “妈!”向晚不可思议地瞪着双眼,根本没想到自己最爱的母亲,竟然会扇自己的耳光。

    “你快给你爸认错,不然你会死的,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金珠花哭得相当凄厉。

    “死就死!反正在他的眼里,我现在活着,跟死没什么区别。”向晚倔强地瞪着向鸡鸣。

    啪!啪!啪!

    金珠花出尽全力给了自己儿子三个巴掌,哭着怒骂道:“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你傻啊!”

    “我就傻!我就傻!我只有傻,才会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才有这样的爹!”向晚声嘶力竭道。

    全场瞬间死寂。

    金珠花再也没有力气扇耳光了,脸sè苍白,整个人颓然地坐在地上,她似乎已经知道结果了。

    按理说,向鸡鸣应该是怒发冲冠才对,可是他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仿佛一场无声的暴风雪。

    可怕的沉默。

    这种沉默是愤怒的顶点。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向晚无视社团规定,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私自组织私有力量,向鸡鸣忍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向晚不按社团纪律,在东北横行无法、欺男霸女,向鸡鸣忍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向晚不顾兄弟情谊,屡次三番对付陷害自己的哥哥向午,向鸡鸣也忍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但现在为了所谓的权力,竟然想除掉自己的父亲,事后竟然还口出狂言恬不知耻!

    够了,足够了。

    犯下如此天诛地灭的罪行,无须再多说什么了,就当从来没有生过养过这样的儿子。

    动手吧!

    一个青衣大汉,一把手枪,一颗子弹,从向晚的左边太阳穴打进,从右边大阳穴飞出。

    绚烂而静穆。

    向鸡鸣早就背过了身去,闭起眼不忍猝睹,双手紧紧攥成拳头,苦苦压抑着深埋的父子情感。

    当萧云走出雪中炭的时候,已是凌晨五点了,天空还是看不出半点光明。

    纯白的雪花依然从天上飘落,却小了,无声无息,不知不觉,点缀着全黑的世界。

    苏楠带着剩余的7名七品上保镖小组赶到沈阳,下了车在门口等候,冻得浑身直哆嗦。

    萧云见到这场景,有点吃惊,但很快就忍不住微笑了起来,这妮子还真是笨得可爱啊!

    “你没事吧?”苏楠见到萧云后,第一时间就跑了过去,从上到下打量着,看到他完好无损之后,一路悬着的心才敢搁下。对于今晚的一切风波,她一无所知,只是在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听到楼下有声响,就揉着惺忪睡眼起身察看,结果就看到了让她目瞪口呆的一幕:薛子的右侧肩膀处扎了一把尖刀,鲜血不断滴落,他脚底下还躺着一具尸体。直到这时,苏楠才意识到出大事了,问清楚后,就带着人往沈阳赶,一路提心吊胆,如坐针毡。

    “我现在跟以前不同了,能出什么事儿?”萧云微笑道,表里表外透露着一股自信。

    “哼,你就自大吧。”苏楠努了努嘴。

    “这叫自信。”萧云笑着刮了刮她的俏鼻。

    “切,现在想去哪?”苏楠询问道,极寒天气,让她绝美脸庞泛起了红cháo。

    “刚办完一件大事,心情好,胃口也好,去吃点面条去。”萧云笑逐颜开,似乎真的很高兴。

    “这个点,我知道有一家开门了,去沈阳老汤面馆吧。”苏楠低头看了看表,提议道。

    “都听您的。”萧云故作卑微道,这种小伎俩都快被他用烂了,可还是屡试不爽。

    苏楠就笑得满面chūn风。

    上车后,三辆黑sè丰田巡洋舰开始从雪中炭出发,慢慢往和平区十三纬路而去。

    途中,萧云打了个电话。

    ——————

    沈阳老汤面馆。

    尚可果腹的地方,面条不是很筋道,但汤头不错,小菜也挺好,冬天美美地吃上一碗很舒服。

    由于面馆刚刚才开门,还在做着供应早餐的相关准备工作,所以冷冷清清的,灯光也很暗,服务员像是没睡醒似的,不停打着呵欠。萧云倒是无所谓服务态度好坏,反正可以填饱肚子就行,与苏楠随便挑了一个角落的地方坐下,然后要了一碗金牌卤肉面和一份麻辣牛肉,苏楠要了一份西红柿面,然后出去让那7位保镖小组也进来,由黄江陵带着坐到附近的两桌,吃什么他们自己定,钱由苏楠出。

    这就是苏楠比一般女人都优秀的过人之处。

    由于这是今天第一批客人,店家也想开个好头,面很快上来了。

    萧云吃了一口面,觉得平淡无奇,卤肉的质量也很一般,肥嘟嘟的,倒是汤头的味道很好,很醇厚,带着一股浓郁的五香味,看来老汤面馆的汤的确是名不虚传。那份麻辣牛肉还不错,不柴不老,麻辣鲜香。苏楠就没吃货萧云那么多的讲究,用筷子稍微卷起几条面,小口小口吃着,优雅而xìng感。

    这时候,一个穿着藏青雨衣的奇怪人走了进来,保镖小组杯弓蛇影,腾地统一站了起来。

    “别紧张,这是我一朋友。”萧云见到来人,自然而然地笑了起来,示意黄江陵他们放松。

    黄江陵这才让弟兄们坐下,可眼神还是紧盯着来者,右手也按着腰上的枪,以备随时应付。

    “这地方还真不好找啊。”来者掀起帽头,拍了拍落在身上的白雪,然后走到萧云那桌坐下。

    “难得你会说这句话。”萧云玩笑道。

    而苏楠眨着好奇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萧云,一会儿看看来者,不知道这俩人啥时候搞上了。

    “正式介绍一下,二当家,这是墨白,墨白,她叫苏楠。”萧云把两人简单介绍了一番。

    “久仰。”墨白大方地伸出手去。

    “久仰。”苏楠很快就恢复常态,浅浅微笑着握了握,带着一个纵横商场的成功女人的气质。

    墨白看来也饿了,要了一碗面汤,白嫩的面条腰身在美丽的面汤里浮沉,十几角被用剪刀剪开的干海椒,鲜红地刺激着他的眼心口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鼻子,将筷子在桌上立了两下,穿面汤,挑起一筷面条,细致而文雅地吃了起来,他吃的极斯文,但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功夫,碗中便只剩下白sè的面汤。

    他犹不罢口,端起碗来,将剩下的汤水一口饮尽。

    “还要不要再来一碗?”萧云轻笑道,他自己早就撂下筷子了。

    “够了,我饭量不大。”墨白摆摆手,接过苏楠适时递来的一张纸巾,擦着嘴。

    苏楠自觉起身,走到柜台处结账,然后招呼黄江陵,让他们都先上车等候,她也跟着出去了。

    “你女人真是万里挑一。”墨白静静看着苏楠的这些举动,由衷赞叹道。

    “还行吧。”萧云淡淡笑着,其实心里无比骄傲,这是上天赐给他最好的一份礼物之一。

    “今晚这场闹剧,是按照你的剧情走的吗?”墨白很想窥视清楚这位年轻权贵人物的心思。

    “基本吧。”萧云平静地点点头,食指还在自己的眉心间揉着,似乎想将这些rì子的yīn郁全部揉掉,平淡道,“向晚的胆大妄为还是有点超乎我的意料,原本我只是想着,揪住你偷出来的那根神柱棍作文章,让向午死口咬定是向晚动的手,嫁祸于他,按照向晚的xìng格,不会狡辩太多,直接就翻脸,与向午陷入你死我活之局,然后向鸡鸣才会因为心酸而抛弃向晚,推向午上位,可我没想到向晚竟然会带人造反,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你觉得有蹊跷?”墨白皱着眉头,他很不简单,竟然能听出萧云的话中话。

    “嗯,应该背后有人唆使吧,不然向晚肯定不会走上这条绝路。”萧云半眯起了眼睛。

    “会是谁?”墨白追问道,虽然相处不久,但在他心里总觉得这个年轻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听说他之前跟南宫青城走得很近,可能是南宫青城,或者他身边的人。”萧云猜测道。

    墨白沉默下来,想了想,又问道:“这事儿对向午有没有影响?”

    “短期的影响肯定会有,向鸡鸣现在肯定是对身边所有的人都心灰意冷的,毕竟连自己最心爱的亲生儿子都会背叛他,所以他应该会收回所有权力,再重新掌控白山黑水堂,然后顺藤摸瓜,除掉一切倒向向晚的势力,因为这是他打下的地盘,只要他一天没死,就是东北王,任何触及他权威的人都可能被清洗。不过,毕竟他老了,再加上逆子之乱,他熬不了多久,向午如果甘心容忍一段时间,应该能顺利接位。”萧云分析得丝丝入扣。

    墨白不住地点头。

    萧云管店家要了一杯白开水,漱了下口,半晌后,忽然小声问道:“你对东北熟吗?”

    “还行,我年轻的时候在这边呆了将近八年,朋友挺多的,各行各业都有。”墨白轻声道。

    “这样啊……如果,我想让你找一个人,你能多久帮我找到?”萧云试探问道。

    “东北是白山黑水堂的天下,为啥不找向午帮忙?”墨白没有马上应承,有点好奇问道。

    “因为向鸡鸣如果重新掌控白水黑水堂的话,很可能会限制向午的活动范围,说难听点就是软禁,毕竟他没把握向晚这事儿的背后有没有向午的影子。在这个特殊时期,我觉得没必要冒这个险,还是与向午保持一段距离比较好。”萧云思虑全面道,他温柔的外表下拥有着一颗老谋深算的心。

    墨白恍然,看着萧云飘然出尘的面容,小声问道:“你要找谁?”

    萧云偏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平静,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思,温和说了一个名字:“江上游。”

第十七章 大年三十

    久雪初晴。

    天气是不错,阳光明媚的,可笼罩在白山黑水堂上空的yīn霾仍然没有褪去,氤氲得难以呼吸。

    果然如萧云所料,已经许久不问世事、只爱种花养鱼玩古董的向鸡鸣经历了逆子之乱后,夹杂着极大的愤怒与极大的悲伤再次出山,重新掌控了白山黑水堂,一大批刚刚被向午、向晚两兄弟扶植起来的势力无一例外被除掉,他用实际行动向世人宣示,东北这块黑土地还是由他主宰的,只要他在一天,无论是谁,都要悠着点,别痴心妄想一步登天。[..]

    硝烟再弥漫,也终有散去的一天。

    在这段硝烟最稠密的几天时间里,萧云一直住在沈阳,一方面是做出个姿态让向鸡鸣看,自己并没有在逆子之乱中横插一脚,光明磊落,不需要躲躲藏藏;另一方面,他的两处剑伤虽然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但是伤口很深,也确实需要到医疗条件较好的正规医院治疗。因此,他秉承着一贯以来的低调做派,老老实实在沈阳疗养。

    期间,他除了与到医院探望他的向鸡鸣聊过几次外,没有和任何白山黑水堂的人接触过。

    薛子也因为曾穷那一剑,而被苏楠接到沈阳来治疗,不过与萧云不同医院,由李影踪看护着。

    在沈阳呆了六天后,萧云让苏楠办了出院手续,然后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沈阳昆仑御景国际酒店,进行接收,这是向鸡鸣承诺过作为向晚冒犯他的赔偿,向鸡鸣很信守承诺,忙了几天手续,已经将他所占有的这间酒店75%的股份转到了萧云名下,要知道,这家酒店久负盛名,75%的股份意味着是价值高达3.3亿元的资产,这足以见得向鸡鸣的诚意,用金钱换取和平的诚意。

    成大事者,需大手笔。

    等萧云和苏楠从医院赶到酒店的时候,从宁州过来的江山集团高级副总裁陆羽、财务总监温庭筠以及新招进来的两位高层,战略与ma

    keting副总裁肖永鸿、公共及zhèng fǔ事务部副总裁陈秀芳早就带着酒店的总经理、副总经理、部长、副部长啥的一大批人在门口等候了,见到大老板与很久没见的苏楠副总裁从车上下来之后,都显得格外兴奋,尤其是温庭筠,她现在越看萧云,越觉得这个年轻人是神仙下凡,要不然怎么来一趟东北,就平白无故地成为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所有者呢?如果可以的话,她还真想叫人用块玉雕刻成萧云的样子,摆在家里,逢初一、十五就上柱香,庇佑庇佑。

    萧云自然不晓得温庭筠的玲珑心思,只顾站在喷水池前,仰头看着这幢大楼,笑得合不拢嘴。

    上午,在与酒店的高层开了一次碰头会之后,萧云并没有作大的人事调整,只是让陈秀芳留下来具体负责酒店的大小事宜,一来陈秀芳是读酒店管理出身的,毕业于东南大学,曾经在多家大型酒店担任过要职,能力足够,二来她本身是沈阳人,留在这边也算是衣锦还乡,她当然乐意。

    散会之后,萧云让酒店的总经理李杰带着江山集团的几个高层去逛了一下酒店,他自己则偷偷拉着苏楠进了电梯,一开始苏楠还懵懵懂懂,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神秘,等他挤眉弄眼地在自己面前摆弄着一张房卡之后,她才明白,原来这厮是想念温柔乡了,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可死不要脸的萧小七同志当然不会懂得廉耻为何物,将苏楠死拉硬拽进房间之后,利利索索脱去衣物,尽情享受巫山**的奇妙。

    NND,老子自从那天受伤之后,就一直忍着,苦苦忍着,今天要来个大爆发!

    抱着这种复仇的心态,萧小七同志前后要了七次,把苏楠折磨得软弱无力,他却得意须尽欢。

    畜生啊!

    ——————

    时间可以治疗一切。

    向鸡鸣的铁腕出手,使得白山黑水堂恢复了往rì平静,整个东北也随之云淡风轻。

    在沈阳前后住了九天,忙完昆仑御景国际酒店的所有事宜后,萧云与苏楠终于回到了杏花村。

    薛子因为伤势较重,还留在沈阳治疗,萧云走之前去探望了他,两人聊了有两个多小时。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小年,渐渐接近新年了,杏花村里家家户户都很忙,忙着打扫卫生,忙着办年货,忙着给远方的亲人捎信。要说寻找年味重的地方,肯定非东北莫属。天够冷,一大群人围着火盆取暖,煮饺子的开水正冒着热气;大雪纷飞的街头,映着红红的倒“福”,还有东北人民两颊的绯红,才有那种想象中的红红火火的过年味道。

    大年临近,几乎每天都是掰着指头数着过的:

    二十六,呼猪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

    人们真的就是按照这样的规定,年复一年做着同样的事情。

    今天是大年三十,天还没亮就能听到杏花村里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从来没体验过新年趣味的萧云异常兴奋,一大清早就拉着苏楠起来满村跑,哪热闹往哪去,还时不时拾起一串鞭炮扔向那些向他挑衅的小孩,苏楠本来跟周公有着一段缠绵悱恻的纠葛,硬被萧云吵醒,嘴巴撅起老半天了,但见他好久没像现在这样笑得无拘无束,也就释怀了。

    而这一天,也是杏花村上下最忙最累的一天。

    村里有点文化的人都会拿起毛笔,展示一下自己写字的才华,写写chūn联,也即是门对儿。chūn联必须用大红纸写就,贴在门上,左右对仗,横批四个大字,下面附上三张挂钱,随风飘飘,喜气祥和。东北这边有点特殊,除了chūn联,还喜欢用五彩纸写标语,杏花村也不例外,赞美新生活,寄托新希望,祝福吉祥如意等,字数不限,不拘一格。

    贴chūn联有很多的讲究,除了标语和门对儿,有些地方都有固定的词语,没有人去随意改变,这么多年一直如此。譬如卧室门坎上贴“抬头见喜”,院子门边贴“出门见喜”,井架子上贴“井泉兴旺”,鸡舍贴“金鸡满架”,猪圈贴“肥猪满圈”,车上贴“车行千里路,人马保平安”,“福”字倒是可以到处贴。如果看到谁家没有贴chūn联,就说明这家今年有人去世,三年不贴chūn联,以表哀思。

    杏花村有一个传统,就是村里没文化的一般会求懂写字的帮忙写chūn联,然后分类后回家贴好。

    萧云和苏楠在村里乱逛,途中,萧云还饶有兴致地写了几幅对联,让懂写字的老人叹为观止。

    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萧云就没空出去外面瞎转悠了,因为一批又一批的客人接踵而来:

    首先是陆羽和温庭筠这对情侣带着几个江山高层从沈阳过来,提了一堆年货,让萧云直跟苏楠感慨,幸亏没去镇上的商场采购;然后,茶还没沏好,第二批客人又来了,纳兰锦玉、韩小窗和谢翘楚带着公子党的几个头目和一大帮子手下来了,由于人数多,显得气势恢宏,仿佛是哪个国家领导视察,吸引了无数村民驻足观看,萧云见了,没少皱眉批评,好在苏楠在一旁劝说大过年的图个热闹,萧云才压下火气,因此,纳兰锦玉望向苏楠的眼神相当复杂;等刚刚安排好这群公子党大爷们,第三批客人接着后脚跟就到了,银狐听说自己的好女婿竟然不回家过年,有点急了,就派了美狐狸、眼镜狐、高仰止及狐四等银狐堂扛把子过来探班,难听点,就是过来监视监视,不过这几个人除了狐四之外,都对萧云死心塌地的,银狐这个如意算盘打得不是太高明。

    这三批客人尘埃落定,萧云让人摆了三桌款待,热闹之极。

    这顿饭算是对年菜的首次品尝,荤素一齐上,有红烧肉、炖羊肉、米粉肉、红焖肘条、元宝肉、南煎丸子、四喜丸子、鸡冻儿、鱼冻儿、猪肉冻儿、豆儿酱、豆豉豆腐、芥末墩儿、辣芥菜、炒酱瓜儿等年禧套路菜。席间,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家伙都互相祝愿、推杯换盏,尽情享受过年的欢乐。

    萧云端着酒,细细看着在座的每一位,浮起了一个不露痕迹的笑容,这都是他的左臂右膀啊。

    不同以前只有一道影子保护着,他现在是公子党的魁首,是银狐堂的堂主,是江山集团的大老板,有一大批jīng英强将护卫着,黑_道上,白道上,谁敢不敬这位背景不凡的年轻人?而他的那些幕后亲人或者朋友,譬如陆羽,譬如纳兰锦玉,譬如银狐,譬如张宝,譬如皇甫轻眉,譬如黄达人,譬如凤凰,譬如周长恨,譬如向午,譬如苏子夜,等等等等,也为他铺织了一张更大的权网,让他在整个国家的地位愈加稳固与祟高。所谓体系,便是这样一层一层地叠加起来,只是今rì的如此风光,又岂是这位年轻人在去年初踏进宁州时所能想像的呢?

    觥筹交错。

    本来以为客人来齐,可以清闲一点,但没想到,一个人的出现,彻底打乱了萧云的平静心境。

    陶妲己。

    这个处在豆蔻年华的小女孩仿佛天生就是一个美人胚子,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肌肤白得便如透明一般,隐隐透出来一层晕红来。更让萧云感觉到惊奇的是,虽然她与谢小狐的年纪相仿,但是从眼神中透出来的绝不是青葱少女应有的天真烂漫,而是那些在江湖沉浮锤炼了数十载的老狐狸们才会有的老jiān巨猾。

    而她前呼后拥地来到萧云面前时,说的头一句话也令萧云相当头疼:“我想打猎。”

    语气霸道而不可置疑。

    在这个大雪封山的季节,可谓是千山鸟飞绝,万林兽无影,上哪打猎去?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萧云无语地抽搐了几下嘴角,只得将目光转移到了对杏花村早已了如指掌的李长谋身上。

    “我知道西山后头有一片森林,那里可能有动物出没。”李长谋说道,没有辜负萧云的信任。

    “咱现在就走。”陶妲己不顾其他人讶异的目光,也对满桌美味佳肴置若罔闻,急xìng子一个。

    “要不吃点东西先?”萧云猜不准她的来意,只好采取拖字诀,也好让大家有个心理缓冲期。

    “我现在只想打猎,你陪不陪我?”显然,陶妲己毫不领情,直视着萧云,想得到明确答案。

    “这位小姐,你远道而来,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向来喜欢做老好人的苏墨砚适时出来调解。

    “我问的是萧云。”陶妲己对着苏墨砚浅浅一笑,没有被他的耍太极而分散自己来的目的。

    “那走吧,反正我也吃饱了。”萧云见这妮子如此执着,就没再矫情,站起身准备出去。

    “大公子,我们也去吧。”纳兰锦玉柔中带刚道,这么冷的天,他竟然还拿着那把古朴折扇。

    “对啊,我们也跟着去。”高仰止立马附和道,他对这个不速之客有着很强的戒备心。

    “不用了,长谋、瘦猴和蝙蝠跟着就行,你们继续吃,待会儿带点野味回来。”萧云微笑道。

    苏楠瞥了一眼陶妲己,她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历,但见到萧云对她的态度,就能猜测到几分,见萧云说完了那句话她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就马上回头,给眼sè李长谋、瘦猴和蝙蝠,这哥仨当然看懂了苏楠这个眼sè的交代,就是要照顾好主子,他们随即微微点头,跟在萧云后头走了出去。

    等出了门口之后,萧云吹了一个口哨,一条气势强悍的黑狗踏着雪、哈着气从远处跑了过来。

    “它叫二黑,也跟着我们去,没问题吧?”萧云指着那条对他俯首帖耳的黑狗,侧脸询问道。

    “你喜欢。”陶妲己低头瞥了一眼那条罗威纳犬,耸了耸肩道,显得老成持重。

    “谢谢。”萧云礼貌道。

    “放心,我只是想狩猎而已,又不会吃了你。”陶妲己拍拍萧云肩膀,然后背着小手往前走。

    萧云看着她走远的倩影,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嗫嚅了句:“我怕我忍不住,会吃了你。”

    *****

    (周末愉快。)

第十八章 神人

    杏花村的西山后头,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地。

    辽阔,只有天空下寂静大地上看不到尽头的皑皑白雪;荒芜,柔和的阳光下枯黄的植物在微风中晃动;寂静,遥远的边陲只有光秃秃枝干的树木在支撑着。在这样一个连鸟都会感觉寂寞的荒野中,会将人的那点自信彻底剥离,特别是独自走在那无垠的旷野中,每迈一步都显得如此艰难,与山那头村子的喜庆祥和的过节气氛迥然不同,这里空气凝固、一片死寂,这沉静淹没了一切,消弱了法力。[..]

    萧云一行人就行走在其上,在未曾玷污的白雪中留下一串串脚印,向着平地尽头的森林进发。

    作为跑惯了山路的二黑,行走在雪地上并没有这些人类的举步维艰,它在前头撒丫子跑得欢。

    这是陶妲己第一次来东北,之前她就听说过东北寒冷的可怕,等她亲临其境,才发现,这种寒冷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尽管她穿了足够的衣物,但还是觉得周边的冷空气无缝不钻,冷得直打哆嗦。她那张原本雪白嫩滑的小脸蛋变得红扑扑的,在阳光下,似是抹了过多的胭脂,显得滑稽,逗得旁边的萧云偷偷暗笑。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个人躲在yīn暗角落里笑,你不觉得很罪恶吗?”陶妲己忽然开口道。

    “呃……”被发现了的萧云尴尬地摸起了鼻子。

    “早知道二黑在雪上如履平地,就该拿根绳子套住它,我穿个雪橇拉着。”陶妲己喘着粗气。

    “这办法不错。”萧云嘴上附和着,眼睛却瞟向了已经跑得老远的二黑,替它暗自庆幸。

    “你似乎不是很乐意陪我去打猎。”陶妲己侧头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牙齿。

    “也不能说不乐意,关键是大过年的,正是清闲的时候,谁会跑那么远去shè个动物?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在家抱着老婆暖暖炕,吃着零食唠唠嗑,或者到邻居家搓顿麻将啥的。”萧云耸肩道,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陶妲己那几个手下,他们身上背的不是猎枪,而是弓箭,刚才看到他们从车上拿下来,吓了他一跳,他没想到这小妮子还好弓箭这一口,而且都是制造jīng良的反曲弓。

    “没出息。”陶妲己不满地骂了一句。

    “这是一种人生境界,对你这种年纪,是很难理解的。”萧云煞有其事道。

    “吹吧你!”陶妲己即便再老练,但在斫轮老手萧小七面前,还是显得稚嫩有余,沉稳不足。

    “啧啧,你难道没听过男人最高的两种境界吗?”萧云早就想给这个小妮子一个下马威了。

    “没有。”陶妲己摇头道。

    “一种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一种是农妇山泉有点田。”萧云郑重其事道。

    陶妲己愣了一下,两只大眼睛转了一圈,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笑得花枝乱颤。

    萧云嘴角扯了扯,不明白这么冷的话,为什么她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陶妲己足足笑了两分多钟,才开始调整呼吸,咳嗽了一下后道:“不好意思,我笑点低。”

    萧云附和一笑。

    “其实我这次来东北,不是来找你的,白山黑水堂的内讧闹得很凶,全国都知道了,鸡鸣叔忍痛杀了向晚,干爹怕出更大的问题,就让我代表他过来慰问一下,顺便看看什么情况。我昨天听向午说你在杏花村,今天没跟你事先打招呼,就直接来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冒昧?”陶妲己眨着两只会说话的大眼睛。

    “不会。”萧云轻声道。

    “哦?”陶妲己对这个答案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因为这不是冒昧,而是唐突。”萧云突然变得一脸严肃。

    “……”陶妲己一时无语。

    萧云嘴角扯起的弧度很yīn险,因为从一见面就被她牵着鼻子走,总算扳回了一城,舒坦啊。

    “老詹。”陶妲己回头喊了一句。

    “在呢,大小姐。”一个身材魁梧、戴着一顶皮帽子的中年汉子立即从三米远的距离跑过去。

    “你叫大家伙在原地等候,我跟萧公子继续往前走。”陶妲己不由分说下了一个命令。

    “这……”老詹显得很为难,因为黑爷交代过,不可以离开大小姐三米远的距离。

    “别拿我干爹压我,现在是我做主,待会儿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会打手势。”陶妲己强势道。

    “哦……”老詹只好听命从事,折回身,让后面的人在原地待命,包括李长谋他们。

    “咱继续往前走。”陶妲己招呼旁边直愣愣看着她的萧云,艰难地在雪间迈腿。

    “故意甩开他们,你不会想向我表白吧?虽然我救过你,但也不用以身相许。”萧云哂笑道。

    “想什么呢你?”陶妲己白了他一眼,撩开嘴角的几根青丝,轻声道,“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交易?”萧云哭笑不得,这个连胸前两只馒头都还没隆起的小女孩竟然跟他谈交易?可笑。

    “我干爹有意隐退江湖,我想坐他那个位置。”陶妲己忽然停下脚步,眯着眼一本正经道。

    “啥?”萧云吃了一惊。

    “你帮我。”陶妲己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神坚定而固执。

    萧云的嘴角只得干涩一翘,拜托,老子又不是观世音,怎么人人都以为老子有求必应啊?

    “你难道不想了解当年的那一个夜晚,为什么黑龙团要追杀你和你妈妈吗?”陶妲己沉声道。

    萧云瞳孔骤然紧缩。

    “虽然我现在还不清楚,但黑龙团总会有人知道,我上位,就一定会了解。”陶妲己自信道。

    萧云沉默着。

    “这个条件,我想你不会拒绝吧?”陶妲己笃信地望着萧云,仍显稚嫩的脸庞却是胜券在握。

    “为什么找我?”萧云终于开口。

    “因为我不信任其他人。”陶妲己耸肩道。

    “你就这么信任我?”萧云问道,半眯起了眼睛。

    “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不信任你,还能信任谁?”陶妲己平静道。

    “你要我怎么帮你?”当萧云问出这句话时,也就意味着他接受了陶妲己提出的这个条件。

    陶妲己当然喜上眉梢,轻声道:“很简单,帮我抓到残虹一剑,然后交给我,我就能成事。”

    “……简单个屁啊,连你们都不知道残虹一剑是谁,我上哪抓去?”萧云摊手道。

    “残虹一剑有个规律,黑龙团哪个头目发出一张黄泉书,他就会出来杀谁。”陶妲己轻声道。

    “看来他对你们是恨之入骨啊。”萧云感慨道,这个人能困扰黑龙团那么多年,真是了不起。

    “所以,现在我们全团上下都以捉到他为最大目标。”陶妲己yīn冷道。

    “我想问问,上次你们给谢晓峰那张黄泉书,是谁发的?”萧云忽然想起了这事儿。

    “我干爹亲自发的。”陶妲己如实道。

    “那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萧云yù言又止。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残虹一剑是我干爹的人?”陶妲己聪明绝顶,当然明白萧云的潜台词。

    “没有,只是好奇而已,因为跟你说残虹一剑的做法有些出入。”萧云解释道。

    “可能是我干爹平时足不出户,如果出去,身边都跟着百里孤舟吧。”陶妲己也有些吃不准。

    “这个先不说,你先讲讲你的计划,怎样利用残虹一剑的这个规律引出他?”萧云感兴趣道。

    “我想用我作诱饵,发出一张黄泉书,然后引出他。”陶妲己小声说出了这个极冒险的主意。

    萧云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行,这个风险太大。”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陶妲己一字一句道,显得毫无畏惧。

    “你想好了?”萧云扬起如刀双眉,盯着这个未成年的小妮子,能选择这条路,不是一般人。

    “嗯。”陶妲己坚定点头。

    “那你想向谁发出黄泉书?”萧云问道,毕竟得有理有据,这场骗局才不会轻易露出破绽。

    “残虹一剑。”陶妲己不慌不忙说出这个名字。

    萧云一惊,可他还没来得及问下去,就见到二黑从远处快速奔跑回来,对着他狂摇尾巴。

    “前面有猎物。”萧云瞬间读懂了二黑的意思,皱起眉头望向了那片白皑皑光秃秃的树林。

    陶妲己一听,两只会说话的大眼睛霎时像两只在枝头雀跃的喜鹊,立马给身后的老詹打手势。

    老詹领悟点头,让众人压低身板,放轻脚步,伛偻着跟着前面那两位主子向树林进发。

    等一行人走到离树林100米的地方,就停下了,二黑乖乖地留在萧云的身边,不断摇着尾巴。

    陶妲己从老詹手上接过军用望远镜,举目眺望,派头十足,很快就发现了十几只狍子的踪影。

    “唉,这些狍子大过年的不回家团聚,跑这来溜达干啥?”萧云叹息一声,摸了摸鼻子。

    “它们很识趣,知道在人们过年的时候,出来增添点喜庆。”陶妲己轻笑,美得祸国殃民。

    “你还真是适合玩权力游戏。”萧云笑道,这个小妮子一点都不像雨夜那个惊慌失措的女孩。

    陶妲己没有理会他的调侃,放下望眼镜,问道:“你会玩弓吗?”

    “不太会。”萧云有点不好意思道。

    陶妲己嘴角悄悄扯起一个笑意,回头轻声喊了一句:“老詹。”

    老詹仿佛是她肚子里的一条蛔虫,不用多说什么,他就明白大小姐想要什么,递上去一把弓。

    陶妲己接过来,在手上掂了两下,侃侃而谈道:“这是一把反曲40磅的弓,我平时喜欢用,算是比较低级的玩弓人吧。别看它只有40磅,但我一开始的时候,想拉开很难,就算吃nǎi的力气用出来都没辙,后来我特训了一年半,让百里孤舟亲自指导,我现在能勉强拉开70磅的弓,不过比较辛苦,所以我还是喜欢用40磅,因为不用那么吃力。”

    萧云点点头,注视着那张价值上万的现代弓,接过来把玩了一下,评价道:“不错。”

    “老詹就比我牛多了,算是一个玩弓顶级选手,你看他的身板就可以看出,绝对是大猩猩级别的猛人,可以轻松拉开70磅反曲弓,100磅也能勉为其难,在黑龙团里也能排资论辈的了,而且jīng准度非常高,可以说百步穿杨了,这一点我觉得很难的,因为人在jīng神及**上会时时产生变化,而且还要受风速、引力、光线等的影响。所以,我就特别佩服三国里的黄忠,年纪那么大了,但shè术很那么好,神人啊。”陶妲己赞叹道。

    “大小姐,黄忠那时候用的应该是单弓,比反曲弓好cāo作。”老詹给了三分颜sè就开了染坊。

    “那也是,这样,老詹,趁着萧公子在这,你露一手,别给咱黑龙团丢脸。”陶妲己轻声道。

    “遵命。”老詹有意无意瞥了一眼自称箭术不jīng的萧云,浮起一个略显猖狂的笑容,然后拿过一把70磅的反曲弓,虽然他也能拉开100磅,但jīng准度不行,因为花费太多力气在拉弓上了,所以他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70磅,吸气后,轻轻的将气往下压,使得腹部绷紧,呼气尽量的慢而稳,而且一口气完全呼完,接着轻轻搭箭,然后右手以食指、中指及无名指扣弦,食指置于箭尾上方,中指及无名指置于箭尾下方,手肘轻柔地向后方伸展至完全伸直,瞄准了树林里一头正卧在雪上休憩的狍子,右肩继续加力,同时扣弦的右手三指迅速张开,动作一气呵成。

    咻!

    那支箭如同闪电一般,急速飞行。

    嘶!

    箭头入肉,正中那只狍子的屁股,那只狍子惊惶失sè,忍着剧痛逃跑,其他狍子也四处逃散。

    “老詹,快shè第二箭呀!”陶妲己见那只狍子快要逃跑了,着急喊道。

    可话音刚落,那只狍子的脖子就被一枝利箭贯穿,因来势太猛,整只狍子都被带飞了好几米。

    哇!

    陶妲己忍住一声惊呼,回过头看了一眼,更加惊讶,因为萧云正放松下来,右手拿着一张弓。

    100磅的反曲弓,轻松拉开,而且jīng准命中!

    这才是神人啊!

第十九章 乞丐

    陶妲己最终没有留下来过除夕,带着唯一一件战利品,一头狍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杏花村。

    萧云则很兴奋,因为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过年的魅力,下午送走陶妲己,返回到村子后,老夫聊发少年狂,想到室外玩玩,本来他想拉上纳兰锦玉的,可纳兰公子有洁癖,死活不肯参与,韩小窗和谢翘楚又顾着跟美狐狸、眼镜狐他们打麻将,就作罢了,他拉着苏楠、陆羽和温庭筠去小山坡划雪,在冰面上打冰球,到树林里踢足球,零下30度左右的天气,没有手套和棉帽,竟然不觉得冷。[..]

    直到入夜之后,他们才回家,苏墨砚也刚到城里接到了从宁州赶来的田桂花,总算大团圆了。

    村子里很多都是下午两点多就吃年夜饭,只有萧云这一家是晚上7、8点吃的,一边吃一边收看央视的迎chūn联欢晚会,还一边评价,口诛笔伐的居多。虽然这里头有很多人都是头一次见面,而且背景、履历南辕北辙,甚至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很有可能是针尖对麦芒,但他们都因为一个人,萧云,而从天南地北相来到这里,在今夜,能聚在一起就是缘分,因此,他们都没有吝惜任何的恭祝之词,互相道贺,互相祝福,像相识了半辈子一样,一起举杯,祝福新的一年财源广进,健康平安,万事如意。吃完年夜饭之后,这一大群人就坐在一起斗纸牌、打十胡、搓麻将,女人们就在一旁包饺子,谓之“守岁”,娱乐中佐以鲜果、糖果、干果杂拌儿、温朴、炒红果、蜜饯海棠等等,边吃边玩,尽情享受。

    到了九点多,村长刘老根带着全家老小过来拜年,其中就有向向晚告发萧云的宋小宝。

    有时候,宽容比残忍更能赢得一个人的忠心。

    现在,宋小宝就对萧云死心塌地了,毕竟是萧云替他向向鸡鸣求情,才能苟延残喘活下来的。

    而萧云也完全没有想到,他的这一念之仁,竟然在不久之后收到了意外的收获。

    到了晚上十点多,按照东北的传统,就该迎接财神了,苏楠和她妈田桂芳还有温庭筠就忙着下饺子,萧云则带着纳兰锦玉、韩小窗、谢翘楚等一帮老爷们跑到外面放鞭炮、烟花,此起彼伏的鞭炮烟花声响,震彻夜空,真可谓“遍天银花锈,阖街硝烟浓”。萧云还很有情趣地用玻璃瓶装了一根蜡烛,把瓶口缠根细绳,顶端绑个木棍,权当手提的灯笼,脸上的笑容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在烟花映亮的瞬间,是那样的清醇。

    而苏墨砚则在刘老根的亲自指导下,把桌子摆在院子中间,摆上供品,按板上摆两摞馒头,左右各五个,两碗米饭,有鱼,象征年年有余,有肉,象征财源广进,有粉条,象征细水长流,还有水果,糖块等,象征甜甜蜜蜜,再摆几双筷子,一杯白酒,两盏蜡烛,一樽香炉,烧三根香,拿几张烧纸到院外“接财神”,然后到桌子旁点燃,跪下磕头,随后到家谱前烧些纸钱再磕几个头,保佑全家一年健康幸福。

    接近深夜十一点,各式的烟花爆竹依然响个不停,五花八门,整个年夜的星空开满奢华。

    萧云他们玩累了,也就都倦鸟归巢了。而苏楠、温庭筠她们则摆好了好几盆开水,让所有的人都洗一洗脸,算是告别了过去,迎接新的开始,然后田桂芳就端出蒸好的素馅饺子,谓之“五更饺子”、“团圆饺子”,还说明了一下,在上百个饺子里,只有一个放有硬币,如果谁吃到了这个饺子,就能一年诸事顺遂。满桌子的男人们顾不上这些传统,如同饥饿的家猪,狼吞虎咽,齐唰唰地将饺子吃了个jīng光。

    也不知是萧云好运,还是苏楠做了手脚,反正那只藏有硬币的饺子被萧云吃到了,欢呼一片。

    接着,苏楠又泡上了一盆冻梨,缓缓凉气,清甜酸溜,大家伙很有口福,都吃得很开心。

    而其中,萧云无疑是最开心的,但并不是因为吃到那枚幸运硬币,而是因为墨白的一个电话。

    墨白并没有说什么龙马jīng神、财源广进这类恭祝话,只简单说了六个字:“江上游找到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这一夜,萧云在过年的喜庆气氛中,在亲人朋友的欢聚中,在墨白的好消息中,甜甜睡去。

    大年初一。

    天刚朦朦亮,太阳还没从东方地平线升起。

    村子寂静,仍在酣睡之中,晨风刮的大量爆竹碎屑到处可见,铺在白雪上,恰似点点绛红唇。

    萧云已经穿着整齐,外头套着一件苏楠新买的藏青sè羽绒服,领着黄江陵保镖小组走出家门。

    等走到村东头时,宋小宝早已蹲在那里瑟瑟等候,见萧云来了,赶紧过去:“云少,早。”

    “早,吃早饭了吗?”萧云随意问道,帮他将衣领翻好。

    “吃了,娘们起得早,给下了一碗饺子。”宋小宝拍拍肚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嗯,我昨晚跟你说的那个地儿,你真的知道?”萧云问道,回头让黄江陵去把车开过来。

    “真知道,就在铁岭的调兵山市,那的煤矿多,我跑过几年业务,熟着呢。”宋小宝轻声道。

    “成,那咱出发吧。”萧云沉默少许后说道。

    “好嘞。”宋小宝应声道。

    此行包括萧云、宋小宝及黄江陵保镖小组一共9个人,要分两辆车。

    萧云发了一条短信给苏楠,坐到了后面那辆车,由于宋小宝要带路,就坐到了前面那辆车。

    昨晚,墨白给萧云发了一条短信,上面写着江上游的详细地址,在铁岭底下的一个县级市,调兵山市的红房社区。而之所以萧云这次没叫上墨白,是因为白山黑水堂发现了墨白在向晚作乱那一晚,出现过在雪中炭附近,所以他已经离开了东北,萧云让他直接去杭州公子党的总部藏匿一段时间。

    一路无事。

    下午四点,残阳已经黯淡无光,萧云一行人坐车坐得快腰酸背痛了,终于抵达了调兵山市。

    根据墨白提供的地址,萧云让宋小宝按图索骥,兜兜转转,终于在红房社区找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所年代久远的老房子,红瓦石砖,房顶上有一片枯黄的衰草,在寒风中颤抖摇曳。

    完全没有年味。

    更令萧云震惊的是,房门是打开的,屋内一片狼藉,在一堵墙上还突兀地插着一根枯老树枝。

    显然有人捷足先登了。

    萧云默默站在屋子zhōng yāng,掏出一根香烟放在手上颠了几下,揉揉,再颠了颠,还是没有点燃。

    明明快要接近答案了,却总有人比他先走一步,这种感受实在太令人难受了,心情一落千丈。

    哀莫大于心死。

    ——————

    几个小时前。

    中午时分,烈rì当头,冬rì的阳光虽然比不上夏天的炽热,但还是有点威力的,普照大地。

    红房社区这所老房子的门也是打开的,但里面的摆设是很整齐的,看来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

    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人正在厨房下面煮饺子,大过年的,屋里却没有几个人,显得很冷清。

    锅里的水沸了,热气四溢。

    他打了两个鸡蛋,放了两片生姜,撒了两根葱花,丢了两瓣大蒜,哦,还抓了两把辣椒。

    很快,香味浓郁,飘满了整间屋子。

    屋子不大,摆设也很简陋,应该是主人临时的住所。由于是一间低矮的平方,白天的光线不是很足,南侧有一扇窗,从那里可以看见巷子尽头那棵已经光秃秃只剩枝干的大梧桐。房顶倒是有几片瓦是用透明玻璃制成的额,阳光大部分从哪里照shè进来,空气中的无数灰尘在那几束阳光中暴露了,正游弋着。

    世上很多东西,美好或丑陋,在阳光下,都是难以掩盖的。

    屋子的中间摆着一张四方木桌,年代已很久远,桌上有一个竹筒,里面装着几双竹筷。而一个穿着破烂的乞丐正坐在四方木桌旁,眼巴巴盯着那锅面条,喉咙不停地上下吞咽着口水。其实,他跟屋子的主人——那个衣着讲究的中年人素未平生,只是一大清早,他闲逛到这一片时,中年人想着大过年的,就好心让他进来一起吃面。

    过了好一会儿,中年人终于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饺子面出来了,乞丐顾不得烫,就狼吞虎咽了。

    而面对这么一个又臭又脏的乞丐,中年人始终没有半点厌恶,慢条斯理地吃着,洋溢着笑意。

    这样一个和蔼温顺的人,很难想象他在年轻的时候,竟然犯下过那么多十恶不赦的事情来。

    也许,一个人在经历过风雨,洗净了铅华后,很多思想真的会不同于以往吧。

    “还有面吗?我饿了,也想来一碗。”秦始帝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出现在了门口,微笑着问道。

    中年人抬头看了一眼,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但没拒绝,轻声道:“锅里还有,自己去盛吧。”

    “谢谢。”秦始帝礼貌道,他还真是不客气,自来熟地走到厨房,盛了满满一碗,才走出来。

    “坐这吧。”中年人指了指乞丐的对面,反正没亲戚朋友陪他过年,有俩陌生人陪着也不错。

    “今天是大年初一,怎么没亲人朋友陪你过节?”秦始帝坐到了乞丐对面,随口问着中年人。

    “这不是有你们陪着吗?”中年人笑着道,即便背井离乡形单影只,他也没有自怨自艾。

    “他是你朋友?”秦始帝指着对面的乞丐问道,不在南宫青城身边,他的脊梁也会挺直一些。

    “不是,他跟你一样,也是萍水相逢,过年了,进来吃一碗热的饺子面。”中年人微笑道。

    “呵,这话你只说对了前半句。”秦始帝放下碗,用手轻轻扇了扇热气,并没有吃面的打算。

    “嗯?啥意思?”中年人皱起了眉头,他没听懂。

    “他是跟我一样,都不是萍水相逢,进来也不是只为了吃一碗热的饺子面。”秦始帝平静道。

    中年人一惊,诧异地望向了那个始终一语不发的乞丐,向来机jǐng的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忧。

    “他不是一个乞丐。”秦始帝很讨厌,新年也报忧不报喜,接着又向湖里扔下一块石头。

    “你怎么看出来的?”中年人jǐng惕起来,不断打量着乞丐,吃惊的程度果然又深了一成。

    “他的鞋子很奇怪。”秦始帝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发出有点空灵的声响。

    “这么旧、这么脏的鞋子,不正是乞丐应该穿的吗?”中年人低头看向了桌底,问道。

    “是。”秦始帝竟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他那个鹰勾鼻让人印象深刻,笔挺挺的,很俊逸。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中年人迷惑不解道。

    “可他鞋底却是新的。”秦始帝微笑道,他进门的时候,乞丐是伸直腿坐的,恰好看到鞋底。

    中年人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很厉害。”奉行沉默是金的乞丐终于开口了,他从看到这个不速之客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来的不是普通的豺狼,而是一头随时都可以咬碎骨头的豹子,他之所以没第一时间跳出来先发制人,就是想看清楚对方的实力,以及目的,现在看来,还是应验了那个最坏的设想——来搅局的。

    “不是我厉害,只是你太差了,作为一个杀手,应该时刻保持jǐng惕的。”秦始帝轻笑道。

    “是有点差,不过足够杀你了。”乞丐前一秒还笑着,可下一秒就杀气横生,挥出一把匕首。

    嘶!

    这种利器割破肉的声音,在普通人耳朵里是一种噩梦,可在高手耳朵里,却不失为高雅音乐。

    就在乞丐的匕首刚挥到一半的时候,他就不能动弹了,因为一根竹筷子已经贯穿了他的喉咙。

    秦始帝摆弄了下竹筒里的其他筷子,看着乞丐,微笑着淡淡说了一句:“看来你还杀不了我。”

第二十章 钥匙

    新年见红,非大吉,即大凶。

    中年人已然六神无主,只能呆呆望着被一筷封喉的乞丐倒在桌上,大量的猩红鲜血流向地面。[..com]

    “这面,很好吃。”刚杀完人的秦始帝没事似的,美滋滋吃了一箸面后,赞不绝口。

    中年人回了回神,死死压抑住内心那股蠢蠢yù动的震惊,抬起头来问道:“你是什么人?”

    “一个来救你的人,那个乞丐是黑龙团派来除掉你的杀手。”秦始帝吃了几口面,就停止了。

    “为什么要救我?”中年人沉默少许后,又问道。

    “因为想跟你要一样东西。”秦始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鳞次栉比的手帕,慢悠悠擦着嘴。

    “你认识我?!”中年人无由得一惊。

    “当然,对了,进来这么久,也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秦始帝,你好,江上游。”秦始帝笑道。

    江上游面sè骤然凝重,知道自己今天很可能是凶多吉少了,强作镇定道:“你想要什么?”

    “一条钥匙。”秦始帝轻声道,笑容柔和得就像夏rì荷风,让你清晰感觉到迎面而来的清凉。

    “什么钥匙?”江上游不解问道。

    “你懂的。”秦始帝的手指又开始轻轻敲着桌面,如同从斑驳的青石板古巷中路过的马蹄。

    “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钥匙。”江上游苦着脸说道。

    “月婆婆你应该认识吧?”秦始帝提了一个名字。

    江上游猛地一皱眉,微微低头,轻声道:“认识。”

    “她在老家三都岛藏了一个黑箱子,我听说那把钥匙就在你这里,没错吧?”秦始帝微笑道。

    江上游忽然安静了下来,半晌后,轻声说道:“我丢了。”

    “你应该知道狗急了会跳墙,而人若是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秦始帝平静道。

    “那条钥匙我真找不见了。”江上游摊摊手,没有退缩,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依然坚持说道。

    秦始帝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冷声问道:“你应该知道我可以杀你吧?”

    “知道。”江上游点点头,脸sè如同一场经历暴风雨侵袭后的平湖,已经淡然无痕了。

    “你应该知道我会杀你吧?”秦始帝静静说道。

    “知道。”江上游坦然道,语气中没有一丝恐惧不安了,这是很难得的,仿佛瞬间看破红尘。

    “那你的钥匙还是找不着吗?”秦始帝扬起眉头问道。

    江上游摇摇头,轻声道:“如果我有,我早就拿出来给你了。”

    秦始帝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江上游,突然哈哈大笑,半晌之后叹息道:“年初一杀人,折寿啊。”

    “你真的要杀我?”江上游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人的求生本能,还是令他忍不住皱眉问道。

    “是的。”秦始帝开始在竹筒里挑筷子里。

    “你应该知道我了解背后的一些事情吧?”江上游瞧着他手上的动作,咽了咽口水。

    “知道。”秦始帝轻轻点头。

    “那你应该知道如果杀了我,可能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些事情了吧?”江上游眉宇间终现忧sè。

    “知道。”秦始帝终于完成了挑选一根筷子的工作,拿在手上把玩着。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我?”江上游质问道,其实,有多少人能在死亡面前,保持镇定的呢?

    “我刚才说过了,人若是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的。”秦始帝淡淡微笑着。

    江上游微怔,似乎嗅到了死亡的味道,那样的难闻,不堪入鼻,黯然道:“我想再吃碗面。”

    “请。”秦始帝很大度,伸出手示意可以,右手将那根挑选出来的筷子在桌面上顿了几顿。

    “谢谢。”江上游心事重重地起身,端着碗走到厨房,夹面的手已经不听使唤,颤巍巍的。

    秦始帝若有似无地长叹了一口气,说不出的难过与黯然,然后轻轻挥手,筷子迅疾直飞而去。

    啪!

    可惜那根筷子还没飞多远,就在空中被折成了两半,颓然落地。

    一根枯老树枝毫无征兆地从门口处飞进来,恰好穿过那根筷子,然后噔一声闷响,插进墙壁!

    太霸道了!

    秦始帝大惊,立即仰身一脚将桌子踢向门口,因为力度太大,桌子在空中就解体了,支离破碎,两手顺势一撑地,整个人像一道迅雷般的箭矢,速度已经快到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身体仿佛快要割裂了空气,比风声还要快一些,发出嗡嗡的恐怖声音,但他不是逃跑,而是向厨房迅猛疾去!

    他知道,能够有枯枝如此轻易折断他扔出的筷子的人,当今没有几个,所以他想先下手为强!

    可惜,世界上的超级强者不是一般人,他们有着超越人类想象的恐怖能力。

    就在秦始帝以为可以一招杀死江上游时,一个人仿佛从地里钻出来的一样,忽然就横档在前。

    那个人容貌朴实古拙,一双眼睛静如秋水,脸上的微笑如同青松白云,干净,简直一尘不染。

    秦始帝很明智,及时停止去势,不敢再往前一步,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谦卑,盯着那张青幡。

    半rì仙。

    一个天底下没有谁看得透的高人。

    “大年初一,不宜杀生。”半rì仙笑眯眯道。

    秦始帝没有说话,也不敢开口,只好眼睁睁看着江上游被半rì仙带着离开,他甚至不敢回头。

    等半rì仙完全消失在这所屋子之后,秦始帝才敢大口大口地呼吸,似乎刚才一直在屏气凝神。

    能将一个九品强者逼到这样一个忍气吞声的地步,不是大宗师是什么?

    ——————

    调兵山市城北,泡子沿水库。

    水库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阳光下像一面大镜子,熠熠发光。

    四周万簌俱寂,偶尔天空中飞下来几只小鸟,在扑愣着翅膀,扇起几片雪花。

    江上游站在水库旁边的高点,眺望着远方的雪景,半rì仙本不想来这,可是江上游坚持。

    “原来你就是半rì仙,天下的人对你都很感兴趣,你到底是个什么人?”江上游忽然开口道。

    “一个不是神仙,却胜似仙的人。”半rì仙微笑道。

    “在当今这个社会,真的还能胜似仙?”江上游没有了此前的惊慌,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只要你想,就可以。”半rì仙轻声道。

    “我想了一辈子,却始终做不到。”江上游自嘲一笑。

    “那只是你的幻想,并不是真实想法。”半rì仙平静道。

    “也许,毕竟我是一个商人,赚钱发财才是我最关心的事儿。”江上游大笑了一声。

    “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半rì仙淡淡道。

    江上游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翘,又转回视线,轻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来这吗?”

    “不知道。”半rì仙正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三年前,我表姐月婆婆来东北找我的时候,我正在调兵山市搞点煤矿的生意,抽不开身带她到东北到处转转,就来到这里,在水库边上的石景山和梯子山玩了大半天。晃眼间,就三年过去了,我知道她在几个月前被害了,但我不敢回去吊唁她,因为我知道,有很多人正在找我,所以我一直躲着,还想躲过去十五的,可没想到连初一都躲不了了。”江上游无奈而笑。

    “你现在想去哪?”半rì仙沉默半晌,开口问道。

    “现在?我想去死。”江上游轻声道。

    “什么?”半rì仙骤然皱起了眉头。

    “我死了,也许有更多人可以活着吧。”江上游淡然道,半眯着眼睛,看向太阳,觉得刺眼。

    半rì仙意识到要出事了,想出手阻止,可惜太迟了,一把寒刃已经进入了江上游的心脏。

    面对一个想死的人,即便是绝顶高手,也是无能为力的。

    江上游平静地看着半rì仙,说出了人生最后一句话:“我从没有爱过这世界,它对我也一样。”

    ——————

    秦始帝还没离开这间低矮的红瓦房,因为半rì仙给了他太多震撼。

    他出生在一个武术世家,父亲秦宝莱是世界闻名的武术家和太极高手,从他会走路起,父亲就开始教他练武,严格之极,稍有差池就会招来一顿棍棒,但是艰苦的岁月也为他打扎好了优良的传统武术根基,到后来四处拜名师访高友,他的武功也开始突飞猛进,不到三十岁就成为了八品上的高手,四十岁时,成为了九品强者,动作干净利落,凌厉迅猛,爆发力强,遍视天下,鲜有对手。

    可今天,在这个不知道何方神圣的算命道士面前,他却连喘气都不敢声张,如同蝼蚁般渺小。

    悲哀。

    许久以后,他终于慢慢走出了屋子,地上的影子有些落寞,拨了个号码:“少爷,失手了。”

    电话那头足足沉默了有三分钟,才开口:“什么人出的手?”

    “半rì仙。”秦始帝卑声道。

    “他武功修为去到那个境界?”南宫青城问道。

    “起码九品上,很有可能达到了大宗师的境界。”秦始帝客观评价道。

    “嗯,知道了,我明天起程去běi jīng,随笔已经到了,我们在那里汇合吧。”南宫青城轻声道。

    “好的。”秦始帝轻声道,随即挂掉了电话,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房子,在寒风中黯然离去。

    南宫青城的情绪也好不到哪去,站在宁州公司总部办公室的窗前,感慨道:“天佑萧云啊。”

    ——————

    如果萧云此刻听到南宫青城的这句肺腑之言,肯定会破口大骂,天佑个屁啊?

    本来收到墨白的消息是喜出望外的,来到这里之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真他娘的没劲儿。

    “云少,这儿肯定遭贼了,咱要不要报jǐng啊?”宋小宝看到屋子里这么乱,没脑子问了一句。

    啪!

    萧云正好气没处撒,甩手就给了他一个大板栗,骂道:“你脑子进水了!咱不就是贼吗?”

    “咱才刚来,这些东西又不是咱弄的,不算贼吧?”宋小宝摸着被打痛的脑袋,万分委屈道。

    萧云刚想又给他一个板栗,宋小宝学jīng了,立即摆手:“我不说了,我去厨房吃点面条。”

    “你个死吃货。”萧云骂骂咧咧道,又点着一根烟抽起来,脚底下已经有了好几个烟头了。

    “哇,这面的味道还真不错,云少,你要不要来一碗?”宋小宝嘴里含着面,模糊不清道。

    “你丫最好给我闭嘴,吃面也堵不住,把我惹急啰,将烟头塞你嘴里头!”萧云怒意道。

    宋小宝马上捂住嘴巴,表示不再说话,可没坚持几秒钟,他就大叫了一声:“我擦!”

    “宋小宝,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是吧?!”萧云真的生气了。

    “不是啊,云少,也不知那个缺德玩意儿,将一条钥匙丢面里头了。”宋小宝吐出一条钥匙。

    “什么?”萧云一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立即飞奔过去,从宋小宝手里拿过那条钥匙。

    “这东西很重要吗?”宋小宝一头雾水。

    “非常重要,比生命还要重要。”萧云像鉴赏一件古董那样,细细瞧着这把钥匙,喜形于sè。

    “我差点没被它磕掉一颗牙。”宋小宝摸着有点生疼的脸颊,抱怨道。

    “小宝,我爱死你了!”萧云突然就抱着宋小宝,在他脸颊大亲了一口,然后快步走出屋子。

    遭遇突袭的宋小宝目瞪口呆,两只眼睛眨了好几下,喃喃道:“没想到云少还好这一口。”

    萧云不晓得宋小宝对他的误会,他也不想知道,此刻他只想拿着这把钥匙去试那两个黒箱子。

    从车里端出那两个随身带的黑铁盒之后,萧云对着钥匙哈了一口热气,然后去试自己那一个。

    打不开。

    他深呼吸了一口,再次向那条钥匙哈了一口热气,然后去试月婆婆藏起来的那一个黑箱子。

    咔嚓。

    多么动听的声音啊,在萧云看来,也许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也比不上这一瞬间的轻微声响。

    打开了,月婆婆那个黑箱子竟然就这样被一条无意中从面条里捞出来的钥匙打开了!

    原来刚才江上游想再吃一碗面是假,藏钥匙才是真的,这招太狠了,有谁会去留意这锅面呢?

    萧云应该感谢宋小宝,要是没这个愣头青,恐怕这钥匙要永远石沉大海了。

    而他也要感谢自己,如果不是那一晚的一念之仁,救下宋小宝,今天又怎么能带他来呢?

    缘起缘灭,一切皆有定数。

    萧云从未试过现在这样紧张,大气不敢喘,颤抖着去打开那个黑箱子,然后,他就怔住了。

    彻底怔住了。

    因为里面躺着一张纸,医院的出生证明,上面写着三个几乎所有人都应该认识的字:南宫云。

    ****

    (周末愉快。)

第二十一章 丫头

    rì本着名的漫画人物柯南总是在重复着一句话: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南宫云。

    对于萧云来说,这个真相未免残酷了一些,尽管之前已经探听到一些内幕,但还是晴天霹雳。

    他静静地折好那张出生证明,放进黑箱子里,重新锁好,再放好箱子,然后一语不发上了车。

    站在两米开外尽责站岗的黄江陵见状,赶紧招呼还在屋里头发愣的宋小宝,各自上了车。

    “云少,咱现在去哪?”黄江陵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回头小声地问后排正在闭目养神的萧云。

    “这附近有饭店吗?我饿了。”萧云揉了揉眉头。

    “等一下。”黄江陵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前面那辆车的宋小宝,说道,“咱先去吃饭。”

    车子重新起航,西边的那抹残阳已经陨落了大半,黑夜差不多要来了。

    由于今天是大年初一,几乎没有哪个老板贪钱到连这种特殊的节rì还出来开店的,所以萧云一行在调兵山市区兜了好久,才终于在一条小街上找到了一家平时很少人光顾的朝鲜小饭馆。味道如何已经无关紧要,能填饱肚子就是王道。而萧云并不想在在新年的时候,还要在这种陌生的城市逗留太久,那样会太凄凉,所以在简单解决了晚餐后,萧云便让黄江陵连夜赶回驱车杏花村。

    等车队回到村子时,已经快天亮了,萧云让宋小宝他们各自散去,他抽了一根烟,也睡下了。

    这一觉,一睡就睡到了下午的四点多,似乎都想长眠不醒了,而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抽烟。

    此后的几天,萧云都没怎么出过门,整天坐在暖和的炕上,不是抽烟,就是看书,或者写字。

    苏楠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问他怎么了,他就采取chūn秋笔法一笔带过,话都不肯多说两句,意志消沉,邋遢到连胡子都没刮。她愈发觉得问题大了,就跑去问陪萧云出去了一天一夜的宋小宝他们,结果他们又三缄其口。女人神奇的第六感告诉苏楠,萧云可能遇到了人生的一个瓶颈,如果不解决,很可能会就此沉沦。

    怎么办才好呢?

    她想到了一个人,她知道,只有这个人才能将萧云带离现在这种对任何事都心不在焉的状态。

    大年初五,俗称为“破五”节,因民俗认为此前几天的诸多禁忌到了此rì皆可破而得名。

    就在这一天,杏花村来了一个很低调的女人,随意扎着一头马尾辫,但是挡不住那清美容颜。

    许子衿。

    这是苏楠第一次与传说中的许丫头正式见面,在伸出手与她握手的一刹那,她似乎嗅到了一些特别的味道,而这种味道只有女人之间才能明白其含义。此刻,这两个容貌都足以倾国倾城的女人像两国元首,都在互相审视着对方,都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中窥视到示弱的迹象,可惜都失望了,因为她们从对方的眼中只能看到坚定与执着。

    而出人意料的,她们最后的交流动作竟然是相视一笑。

    这是什么意思?友善示好,化敌为友,还是互相欣赏?恐怕也只有她们自己才懂得了。

    许子衿根据苏楠的指引,来到了萧云的房间,一开门,就问道:“听说你遇到烦心事了?”

    萧云正躺在炕上读《拿破仑传》,听到这把声音,腾地跳起来,惊讶无比:“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许子衿撅着小嘴问道,人已经走进了屋里,背着小手四处瞅着,眉头紧紧皱起。

    “当然不是……”萧云扯出一个笑容,眼睛有意无意瞟向门口,似乎在害怕一个人出现在那。

    “放心,我刚才已经跟她见过面了,宾主双方很友好。”许子衿真的是对萧云了如指掌。

    萧云装傻充愣地笑着。

    “你眼光挺不错的。”许子衿轻声评价道,拿起桌面上的一颗干果,小口小口吃着。

    萧云笑容转为尴尬。

    “哦,对了,这事儿我不会跟嫂子说的,放心。”许子衿展颜一笑,像傲雪中的一株红梅。

    萧云的笑容更加生硬了,狠狠地摸起了鼻子。

    “东北这几天下雪了吗?”许子衿捋了捋侧脸的几根散发,没有继续趁火打劫。

    “就年初三那天下了一场,这两天都出太阳了。”萧云回忆了一下,回答道。

    “真可惜。”许子衿有些失落道,她很喜欢雪,可以说达到了痴迷的地步。

    “那干脆在这边住上十天半个月的,总能赶上一场雪的。”萧云微笑道。

    “不了,我还得回成都,要不是因为你,我现在就在家里讨红包呢。”许子衿轻声道。

    “关我啥事?”萧云汗颜道。

    “你心里清楚,你还没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许子衿追问道,坐到炕边上,准备脱鞋上去。

    “啥问题?”萧云有所迷茫,因为这丫头的突然出现所带来的震惊劲儿还没完全从脸上消退。

    “听说你遇到烦心事了?”许子衿只好重复了一遍,盘腿坐到了炕上,将羽绒服脱了下来。

    “没有的事。”萧云摆摆手,否认道。

    “瞧你现在这个熊样,胡子拉渣的,就跟那些郁郁不得志的人一个样。”许子衿没好气道。

    “你刚来,应该很累了吧,我叫人给你打盆热水洗洗脸吧。”萧云说着,就要起身。

    “坐下!”许子衿命令道。

    萧云立即惟命是从。

    “要再敢顾左右而言他,小心我抽你!”许子衿瞪着那双杏眼,jǐng告道。

    萧云乖得就像小学里的三好学生。

    许子衿见他老实了,悄悄笑了一下,随即板着脸严肃起来,轻声道:“既然你不肯自己说遇到啥事,我就勉为其难的替你分析分析吧。首先,你来东北目的的可能xìng一共有三个,一是来玩的,二是来陪苏楠姐的,三是其他原因。如果你纯粹来玩的,没理由呆这么久,这不像你的风格,而你要是来陪苏楠姐的,那也没必要搞到自己闷闷不乐,所以排除了1和2,那么剩下第三点,你来东北有其他原因。然后,既然你来东北有其他原因,那么这个原因是什么呢?也有三种可能xìng。一是在东北发展势力,二是参与白山黑水堂的内斗,三是寻找身世。先说第一种,白山黑水堂在东北可谓是树大根深,你再傻,也不会想到这里来培植势力,第二,前段时间白山黑水堂的内斗如火如荼,我知道你跟向午有交情,过来帮他争权夺位也说得过去,但现在向晚死了,向午优势很明显,你没理由郁郁寡欢的,所以又排除了1和2,只剩下第三点,你来东北的根本目的是寻找身世。那么结果怎样呢?还是有三种可能xìng。一是找到了,二是没找到,三是有眉目,但是还没成功。这个就很简单了,如果是第二和第三点,也就是你到目前为止还没找到,以你的xìng格,肯定不是躲起来愁肠百结,而是继续寻找,所以,排除2和3,也就是说你已经知道你的身世了。那么,为什么你知道了身世还会这样愁眉不展呢?依然有三种可能。一是这个身世不符合你的设想,二是这个身世超乎你的设想,三是这个身世你之前已经预料到了,但一时难以接受。先说1和2,这么多年来,你做的所有事情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身世,不管这个身世如何,符不符合你的设想,都应该接受,而不会关在屋子里悒悒不欢,所以,应该这个身世你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但一时难以接受。那推测到这一步,结果就很明显了,我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有一个人总是找你麻烦,次次都想置你于死地,南宫青城,所以我猜测,他应该或多或少跟你的身世有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南宫家的人,对吧?”

    抽丝剥茧,拂尘见金!

    萧云惊愕得张开嘴巴,愣愣凝视了这个很陌生的丫头五分钟,才缓过神来,以沉默代替回答。

    “我对南宫青城谈不上厌恶,但不喜欢,一个男人太完美,本身就是缺陷。”许子衿努嘴道。

    “那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是鸟尽弓藏过自己的生活,还是与他正面交锋斗一场?”萧云问道。

    “鸟尽弓藏过自己的生活,因为,他不是你的最终目标。”许子衿抬眼看着他,微微一笑道。

    萧云一惊,这话有点熟悉啊,想想,对了,皇甫轻眉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能只看到南宫青城!

    “其实人跟树一样,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许子衿轻笑道。

    萧云猛然皱眉,看着眼前这个格外温柔却完全陌生的丫头,思绪万千,话到嘴边却无从说起。

    ——————

    正月初七,民间称为“人rì”。

    传说女娲创造苍生,在造出了鸡狗猪牛马等动物后,于第七天造出了人,故初七为人的生rì。

    许子衿在杏花村玩了两天,每天都和苏楠手牵着手出入,亲密得像一对亲姐妹,让萧云苦笑。

    而在人rì这一天,许子衿要离开了,她要赶回去成都陪家人过chūn节,特别是在山顶的老爷子。

    事实证明,苏楠请许子衿来东北的这个策略是完全正确的,萧云已经从yīn霾中走了出来。

    而老天爷似乎很优待这个一往情深且工于心计的丫头,竟然下雪了。

    雪花缓缓从天空飘落,轻轻地降落在人们的帽上,肩上,伞上,汽车的顶蓬上。

    “你们就别送我了,回去吧。”在村口的一辆丰田巡航舰旁,许子衿向萧云和苏楠微笑道。

    “替我向老爷子、叔叔和阿姨问好。”萧云柔声道。

    “嗯。”许子衿点点头,然后望向苏楠,轻声道,“苏楠姐,谢谢你的那些东北特产。”

    “不客气,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要是喜欢,我再叫人给你送过去。”苏楠恬静道。

    “好,你要有空,就来成都玩吧,反正我还有很久才开学,我带你四处玩玩。”许子衿笑道。

    “没问题,我很早就想去成都那边转转了,天府之国,嗯,我很期待。”苏楠嫣然浅笑。

    “那我们回头电话联系?”许子衿用手在耳边比划了一个手机的动作。

    “好。”苏楠微笑点头。

    “老天爷真善良,知道我今天要走,竟然下雪给我看,苏楠姐,咱合个影吧?”许子衿提议。

    “好啊。”苏楠点头道。

    许子衿撂下羽绒服的帽头,拿出手机,与苏楠头靠着头玩自拍,笑容像90后一样雀跃璀璨。

    “喂,这儿还有一个人好不好?”一直被冷落的萧云无奈抗议道,搞得他站在旁边十分另类。

    “你……好自为之吧,再见。”许子衿咬着嘴唇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然后逃难似的上车。

    黄江陵带了三个人送许子衿去沈阳机场,丰田缓缓离开杏花村,许子衿回头凝望,泪如雨下。

    萧云始终站在原地,眼睛直盯着汽车,直到消失在远处的拐弯,才用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

    “她很特别,她可能比天底下任何一个女人都要聪明,但她从来不会表现出来。”苏楠也在眺望着许丫头离开的方向,无比赞赏道。虽然只跟这丫头相处了不到48个小时,可她已经完全喜欢上了这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女孩,在此之前,她已经想好了很多种跟这丫头见面时的可能xìng,但惟独没有想到会如此的平静,如此的柔和。

    萧云没有说话。

    “身世沉浮雨打萍。”苏楠低声呢喃,侧过脸凝视着萧云,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些天萧云在苦恼什么,慢慢牵起他的大手,柔声道,“昨天晚上,许丫头跟我睡,我们聊了很多很多话题,我跟她说了我们是怎样相识,然后相爱的,她也告诉了我你小时候在云浮山的生活。七,我真羡慕她,能够在最美的年华与你在一起,而我也感谢上天,能够让我现在跟你在一起。”

    “傻妮子。”萧云笑着刮了刮她的俏鼻,因为雪下得有点大,就替她戴上了羽绒服的帽头。

    “你也要离开了吧?”苏楠望着他的黑亮双眸,轻声问道。

    “嗯。”萧云点点头,没有否认。

    “去哪?”苏楠强忍着不将那股不舍表现出来。

    萧云回头,透过茫茫苍雪瞟了一眼远处笔直站立、仍未离开的纳兰锦玉,轻声道:“běi j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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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最美的惊喜

    大年初八,běi jīng。

    这座千年古都多肃然,即便满城都是红装素裹,灯笼高挂,盈满了新年的喜庆之意,但只要你踏进其中,就会清晰感受到流淌在这座城市血液中的政治因子。皇城脚下,连呼吸都透着一股权力的味道,让人很压抑,幸好前两天的一场大雪,稍除了一些yīn暗气息,纯白的雪花点缀着全黑的世界,形成一个分明美丽的画面。

    位于**广场和紫禁城之西,静雅的西绒线胡同内,有一所庄严瑰丽的小楼庭院。[..]

    这座庭院式的四合院是清朝康熙皇帝第二十四子诚恪亲王之后裔溥霱的府邸,经多年的jīng心保养,直至今rì依然保留着昔rì宫殿高雅富丽的建筑特sè:青砖灰瓦、雕梁画栋、宫灯木床,配上院内的古槐、风荷、柳树、桃树和银杏,历史的厚重气息萦绕其间。虽然距离繁华熙攘的西单仅有咫尺之遥,但因其传统而古朴的风貌,神秘而尊贵的气质,让人恍如回到当年皇家金盏玉碗的古意中。

    这里原本是一家名叫“中国会”的高级私人会所所在地,接待过无数外国元首和各界名流。据说当年法国总统希拉克在běi jīng签署《中法联合声明》后,神秘消失了数小时,而事实上,这位对中国文化研究颇深的法国总统,正是抵挡不住四合院的诱惑,跑到了中国会感受华国王府生活去了。

    就因为其声名斐外,地位特殊,所以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只为这一小撮人服务,即便你有钱,很有钱,要是没有名气,也只能望门兴叹。曾经有一个做不锈钢生意的广东老板,带着300万元会费来到这里要求入会,但经审查他并非名人,而是想通过入会,交结名人做生意,就被拒之门外,他不死心,一咬牙一跺脚将入会钱数增加到3000万,可会所愣是瞧都没瞧一眼,就将他打发了。

    因此,如果你能走进这家会所,那么恭喜你,因为你已经处在这个国家金字塔尖了。

    但就是这样一家背景雄厚的会所,却在两个月前被一个神秘买家买下,并更名为“名流会。”

    当时消息一传出,整个běi jīng城一片哗然,议论纷纷,其震惊程度不亚于“天上rén jiān”被查封。

    走进名流会的长征吧,扑面而来的是它雍容华贵、大气而jīng致的宫廷风格。

    老式的桌椅,霓虹的灯笼,jīng致的台灯,贵重的王府摆件,价值连城的紫檀木屏风,加上普罗旺斯的葡萄酒和恒温储藏的古巴雪茄,一切的一切,低调内敛,却掩藏不住其中透出的奢侈的、浪漫的、神秘的贵族气息,难怪这里的会员经常说:名流会的一切都是古董,只有人是新的。

    此刻,长征吧聚集了不少名人墨客、公子大少,都在把酒言欢、轻谈浅酌。

    在一个昏暗角落,坐着三个儒雅如兰的男人,抽着雪茄,品着洋酒,很有世出名门的味道。

    “这中国会究竟是被谁拿下的,本事儿那么大,连我都不知道?”坐在最右边的一个青年开口道,他的名字叫郑龙生,芳龄二十九岁,京城有名的**,父亲郑说道是国家经济动员办公室主任,正部级干部,清华大学的天子门生,可郑龙生没有继成他爸的书卷气,好舞刀弄枪,打遍京畿一带,不少不知好歹的公子哥都被他的拳头教训过,他长相也异常彪悍,身高足有一米九,体重也直逼两百斤,足以让绝大多普通人硬生生生出窒息感来。

    “据说背后有公子党的影子。”坐在中间的那个青年含着淡淡的笑意道,相貌与郑龙生天差地别,面容清逸,身材消瘦,斯文如书生一般,生的贼好看,唇很薄,眉如剑,双眼温润有神,自有一股安宁味道,便是此时品着洋酒,看上去也是如此吸引人。他叫田野狐,年纪是三人中最年长的,三十二岁,也是京城赫赫扬名的纨绔子弟,父亲是军委办公厅副主任田重光,xìng格圆滑,手段世故,在军队的威望很高。而田野狐除了继承他父亲的这些优良传统外,还基因优化,更加yīn鸷,更加狡狯,所以,有更多的人愿意得罪郑龙生,毕竟顶多是挨一顿揍,但要是得罪了田野狐,那将会生不如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yīn了一道,永生不得翻身。

    “我擦,连黑龙团都不敢进běi jīng发展,这公子党就这么胆大妄为?”郑龙生一脸的不屑。

    “你没听过公子党新任大公子的奇闻异事吗?据说这个人本领通天,而且有吉人天相,怎么弄都死不了,连青城都搞不定的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彪悍啊。”坐在最左边的那个公子哥终于说话了,裂开嘴一笑,yīn森酷寒。他样貌一般,也没有什么特别令人眼前一亮的气质,年纪也最小,二十五岁,可却是三个人中最残暴的,犹如一头暗夜中伺机而动的豹子,总是静静窥视着被狩猎的猎物,然后等时机一到,就张开血盆大口,将猎物的骨头咬碎。他叫朱王道,父亲是chóng qìngjǐng备区司令员朱枯藤,从小就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理论教育儿子,才养成了朱王道如狼似虎的暴戾xìng格。

    “什么他娘的彪悍,老子打的就是彪悍!”郑龙生一脸狂妄,那口气,绝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得了吧,郑龙生,你丫也就欺负一下白面秀才、无胆匪类这些个善主。”朱王道邪魅而笑。

    “放你娘的臭屁!你少给老子卖狗皮膏药,我在běi jīng卫戍三师干仗那会儿,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个娘胎里呢。别以为你丫拿刀捅过几个人,砍断几条胳膊,就是孔夫子挂腰刀——文武双全了。”郑龙生的暴脾气一上来,就像漏底的豆子筒,什么话都会往外倒,好在他还知道身处何地,声音尽量压着,没有惊扰到旁人。

    “靠,你少给我咬文嚼字,咱大老粗一个,靠玩嘴皮子不好使。”朱王道没有跟他一般见识。

    “嘿嘿,认输了吧?”郑龙生得意笑道,跟争强好勇的毛头小孩没什么大的区别,幼稚。

    “想我认输很简单,哎,龙生,你瞅见那边那个单身女孩了没?”朱王道指了指右上角。

    郑龙生循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看到三桌开外,有一个女人孤独坐在那里,点头道:“看见了。”

    “漂亮不?”朱王道不怀好意道。

    “贼漂亮了。”郑龙生两眼放光道。

    “咱说好了,如果你能过去搏红颜一笑,咱就服你,以后以你为榜样。”朱王道夸下海口道。

    “当真?”郑龙生惊喜道,他已经不止一次被朱王道奚落只会欺弱怕强了,今儿就要争口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朱王道拍拍胸脯道。

    郑龙生大喜过望,立即起身,端着一杯葡萄酒就往那个女人而去。

    他身材魁梧,样貌俊朗,平时泡个妞简直易如反掌,曾创造过一天换五个女友的惊人纪录。

    可惜,不是所有女人都是外表主义,至少这个女人不是,她冷冷地回绝了郑龙生的搭讪。

    任凭他说得天花乱坠,她的反应只有一种:一脸冰霜傲气,回答只有一个:这里不欢迎你。

    郑龙生没想到这个女人软硬不吃,自己反倒吃了一个闭门羹,只得灰溜溜地走了回来,沮丧。

    而朱王道一开始还一脸同情,偶尔从嘴角喷出一口气,但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

    “笑个屁啊,那个女人是尊石佛,厥屁股望天,有眼无珠!”郑龙生不服气道。

    “龙生,都说女人是衣服,那件衣服,是你穿不起的牌子,你就认了吧。”田野狐淡笑道。

    “那个女人你认识?”郑龙生有点惊讶道。

    “嗯,她就是甄青衫的未婚妻,纳兰葬花。”田野狐淡淡道。

    “啥?”郑龙生吓得下巴都快掉了,要是这周围有甄青衫的人在,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龙生,你太有种了,佩服佩服,从今儿起,咱就以你为榜样了。”始作俑者朱王道忍笑道。

    “滚你的乌龟王八蛋。”郑龙生狠狠骂了一句自己的损友,一股后怕从脊梁骨一直凉透盆腔。

    “唉,你说为啥哥就没有甄青衫那种命,可以一尝芳泽呢?”朱王道嗫嚅道,凝着纳兰葬花。

    “啧啧,你丫也就是以猪为王道而已,还像癞蛤蟆吃天鹅肉?”郑龙生不失时机地打击道。

    “嗯,我以后就以你为王道了。”朱王道反戈一击。

    郑龙生一愣,气绝,他又不是那种口若悬河的人,只得闷闷将那杯葡萄酒一干而尽。

    “纳兰葬花是咱小学初中高中的同学,曾经在学校跟她无数次擦肩而过,衣服都快擦破了,也没擦出火花来,真是失败啊。”朱王道撑着下巴,一脸的花痴状,瞅着纳兰葬花那沉鱼落雁的清丽容颜,心里一种惆怅感油然而生,虽然他知道这朵花自己是永远无法采撷的,但凡是男人都有一种征服yù,自己想得到的,却有心无力,失落也很正常。

    “这女人太完美,能入她法眼的牲口,肯定是凤毛麟角的,你知足吧。”田野狐笑着安慰道。

    “那也是,我得不到,别的男人也得不到,扯平了,哈哈。”朱王道心理平衡不少。

    可忽然,一个男人却坐在了纳兰葬花那一桌,而这个男人既不是甄青衫,也不是纳兰锦玉。

    朱王道眉头猛地皱了起来,眼神冰冷如棺,嫉妒之心悄然升起。

    “我不是说这不欢迎其他人坐的吗?”纳兰葬花正在低头看着一本杂志,对不速之客冷声道。

    “不好意思,其他桌都坐满了,我实在找不到位置了。”来者带着几分歉意道。

    而听到这把声音,纳兰葬花的瞳孔倏然睁大,身子开始不自觉地有些轻微颤抖,缓缓抬头。

    六主无神。

    是他,真的是他。

    有半年光景没见到他了吧?哦,好像还没有,只有五个多月,可为什么自己觉得这五个多月比五年还要漫长?忽然想起了晏殊的《清平乐》:“chūn来秋去,往事知何处。燕子归飞兰泣露,光景千留不住。酒阑人散忡忡,闲阶独倚梧桐。记得去年今rì,依前黄叶西风。”在没有他的这些岁月里,自己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梦见他,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与他的过往就如同一部电影一样历历在目,记忆如此之美,值得灵魂为之粉身碎骨。

    而现在,梦终于自空中滑落,所有的喧闹繁华只剩下寂静的声音,还有,自己与他的心跳声。

    近在咫尺的纳兰葬花定力再好,也经不住一个男人眼对眼的深情对望,心境兴起了点滴涟漪。

    这难道就是在最深的绝望里,遇见的最美的惊喜吗?

    不得不说,世界上最奇妙的,莫过于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有些人即使在认识数年之后都是陌生的,见面也只是互相微笑点头,彼此之间总似有一种隔膜存在,仿佛盛开在彼岸的花朵,遥遥相对,不可触及。而有些人在出场的一瞬间就是靠近的,仿佛散失之后再次辨认。那种近,有着温暖真实的质感。

    “你,还好吗?”萧云静静凝望着这个在他心里始终挥之不去的女人,语气温柔似chūn风拂面。

    “我过得还可以,不好不坏,不惊不喜,一切只是还可以。”纳兰葬花从震惊中平静下来。

    “你说谎,我能看得出来,你过得并不好,并不开心。”萧云柔声道,很想给她个温暖拥抱。

    “你别自作聪明了,我过得很好。”纳兰葬花微笑道,神sè依然不动如山地与萧云对视,但微颤的双手泄腾了她内心的剧烈挣扎。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应验了她十八岁那年曾经对韩雪说过的一句话:我希望找到这样一个人,即使我微笑着说“我还好”的时候,他也能察觉得到我的痛苦。

    天底下的真爱,莫过于此吧?

第二十三章 打狗

    泡酒吧的男人是寻找刺激的,而女人,多半是受过刺激。

    萧云晓得这个道理,所以他能猜到独自在名流会消磨时间的纳兰葬花必定是心里头难以解忧。[..com]

    可他没有猜到的是,纳兰葬花对他竟会如此的排斥,话还没说够五句,就让服务员赶他走了。

    朱王道瞧见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灰头土脸地离开纳兰葬花那一桌,笑容霎时如冰雪消融。

    男人的心理有失就是这样孩子气,大家好,不一定是真的好,大家不好,却有可能是真的好。

    萧云走了几米,回头瞥了眼依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纳兰葬花,轻轻叹了口气,沮丧走了出去。

    在一间包房里,一盏宫闱吊灯傲然亮着,墙壁采用sè彩各异的手绘丝绸壁纸包裹,古sè古香。

    萧云没离开名流会,而是来到了这家包房,他推门而进的时候,房里的几个人立即起身恭迎。

    三男一女。

    三个男的萧云都认识,公子党一处向rì葵的头目肖遥,六处清道夫头目余承东,还有就是这些rì子以来一直陪伴着萧云的保镖小组组长黄江陵。至于那个女的,萧云是头一次见,眼生,年龄估计有三十四、五岁了,个儿不高,但身材匀称,风姿绰约,一身端庄典雅当然也是价格不菲的纪梵希职业套装,妆淡jīng致,容貌虽算不得沉鱼落雁,气质却是极不俗,当萧云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恰好用纤细手指端着一杯上等的西湖龙井茶,被萧云这突然一吓,有些颤颤微微的,洒了几滴茶水到桌面上,她不动声sè地用手轻轻拭去。

    “大公子,可把您给盼来了,来来来,快上座。”肖遥出身官宦世家,这些礼仪熟稔于心。

    萧云也没推辞,坐在了四个人中间的位置,那个女人适时递上了一杯龙井茶,萧云皱了皱眉。

    “大公子,您可能还不认识她吧?她叫王筝,是咱组织在běi jīng的负责人。”余承东介绍道。

    “哦!原来你就是王筝啊?锦玉老跟我提起你,说你在běi jīng干得非常出sè,要没你,公子党肯定没法在běi jīng立足。”萧云由衷赞赏道,刚刚对这个心思细腻的女人生起的狐疑也随即烟消云散。因为这个女人在公子党内部的名声实在是如雷贯耳,几乎是受顶礼膜拜的,毕竟一个地下组织想在这片等级森严的皇城脚下苟延残喘,是亟需要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援交手段的。

    “哟,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做份内事而已,大公子才是咱组织的传奇人物。”王筝娇笑道。

    虽然谁都听得出来这是一句逢迎的话,但从王筝这个风云女人口里说出来,就是让人舒坦。

    萧云很受用,笑得很开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后,忽然缓缓道:“有一件事,我觉着奇怪。”

    “啥事?”肖遥皱起了眉头。

    “我听人说,这家名流会背后有咱公子党的影子,对吗?”萧云轻声问道,眼睛投向了王筝。

    “我也不清楚,我也是这几个星期才陆续收到情报,说名流会与我们有关。”王筝平静道。

    “那你调查清楚这家会所背后的情况了吗?”萧云轻轻蹙着眉,两根修长手指摩挲着青瓷杯。

    “没有。”王筝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为什么?”萧云骤然半眯起黑亮双眸。

    “大公子别生气,我已经动用了很多力量去查,但就是查不下去,水太深了。”王筝无奈道。

    萧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层,既然这家会所不是公子党在背后搞鬼才接手的,那究竟是什么人敢在人前自称是公子党,扯大旗某虎皮,而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仅仅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想拿下这家驰名中外的会所,还是另有图谋?如果另有图谋,那图的又是什么,谋的又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号,顷刻间在萧云的脑海里如同乱世时的草寇盗贼,四处蹿起,yīn魂不散。

    “会所的幕后老板从没露过面吗?”萧云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没有,在台面上的总经理还是原来主持中国会的那一位,待人接物都是她。”王筝轻声道。

    “男的,女的?”萧云琢磨了一下,又问道。

    “女的,叫梁莉莉,香港人,曾经是美国希尔顿集团的一位中层干部。”王筝如数家珍道。

    “我想见见她,有法子吗?”萧云修长手指如同演奏钢琴般,此起彼伏地轻轻敲着桌面。

    “够呛,她一般在会所的后花园呆着,那里有人把守,一般人不让进。”王筝摊摊手道。

    “一点法子没有?”萧云不死心。

    “如果大公子亲自出马,可能会有奇迹的发生。”王筝委婉道。

    “靠……”萧云下意识说出了一个脏字后,立即觉着不合适,便顺势道,“我了。”

    “那敢情好,我这就带大公子您去。”王筝笑容满面,那熟女的风韵使人不得不心猿意马。

    萧云跟在王筝的后头,出了包间后,经过长征吧门口,再七拐八转,来到了一座拱门前十米。

    “大公子,那道门就是通向后花园的,据说里面有些见不得光的交易。”王筝小声道。

    “啥交易?”萧云一时没反应过来。

    “跟被查封的天上rén jiān一样。”王筝意有所指道。

    “哦。”萧云点头应了一声,远远向里面望了望,发现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大红灯笼高高挂,真像清朝王府的后花园,好奇心愈发浓厚,随之而来的,也有丝丝的担忧。这家会所在外头肆无忌惮地打着公子党的旗号,却明目张胆地干起了青楼的龌蹉勾当,万一太过招眼,像天上rén jiān那样被查封了,那公子党这个哑巴亏吃得可真苦的,油水捞不着,还成为了上层的眼中钉肉中刺,根本没地儿说理出啊。

    想到这,萧云不禁捏了捏拳头,一定要找出幕后的李鬼,然后大摇大摆地向拱门走去。

    “对不起,先生,请您出示一下贵宾卡。”正如王筝所说,拱门果然有门卫在把守。

    “给。”萧云掏出一张名流会的贵宾卡,递给了那个门卫。

    “对不起,先生,您这张贵宾卡是在大门使用,进去这里面需要另外一张卡。”门卫尽责道。

    “不是吧?我之前也是用这张卡进去的啊,我只是出来接个电话而已。”萧云说谎不脸红。

    “对不起,先生。”门卫礼貌道。

    “那我可以进去了吗?”萧云见门卫的态度有所缓和,以为能侥幸过关。

    可惜,这个门卫似乎只认死理,鞠躬道:“对不起,先生,您不能进去。”

    “我不是跟你说我出来接个电话吗?你不记得我了?!”萧云提高了音量。

    “对不起,先生。”门卫再一次礼貌道。

    “行了,你也甭跟我道歉了,放我进去就行。”萧云摆摆手,一脸的不耐烦,就想往里走。

    “对不起,先生,请您出示一下贵宾卡。”这个门卫铁面无私,再一次将萧云拒之门外。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你都不认识啊?”萧云指着他鼻子骂道,趾高气扬。

    这时,忽然从身后传来一把颇为嚣张的声音:“人家只是一个门卫,没必要认识每一个人。”

    萧云皱了皱眉,回头看去,并不认识来者,只是觉得他的笑容充满了傲气与yīn险。

    朱王道也不认识眼前这个跟门卫杠上的年轻人,只知道他不知羞耻,敢去跟纳兰葬花攀谈。

    “你能进去?”萧云并不介意对方的不友善,只微笑着问道。

    “当然,我不像有些人,没有贵宾卡还在这信口雌黄。”朱王道邪笑道,掏出一张卡给门卫。

    “先生,里边请。”门卫毕恭毕敬,就差没五体投地,原来有卡和没卡,差别是如此之大的。

    “不好意思。”朱王道耸耸肩,一脸得意。

    “一路走好。”萧云微笑依然,等朱王道进去之后,他也转身离开,那抹微笑已然了无痕迹。

    站在原地等候的王筝见大公子闷闷不乐地回来,也没敢多问,就跟着他一路沉默回到了包间。

    “回来了,怎么样?”肖遥见萧云推门而进,笑着问道,在他眼里,觉着没啥难倒大公子的。

    萧云通常都有问有答,这一次却一反常态,没搭理任何人,背着手,面无表情地坐回了原位。

    王筝见主子不出声,她赶紧出来圆场:“嗨,这名流会欺人太甚,根本就是狗眼看人低。”

    肖遥立刻知道自己问错了,心里那个自责啊,就想找补回来:“大公子,咱要不要动动手?”

    萧云却还是充耳不闻,低眸凝视着眼前的那只青瓷茶杯,食指在杯沿一圈又一圈地来回转悠。

    肖遥不敢再说话了,有点委屈地投向了王筝,而王筝只能向他摊摊手,表示同情与无奈。

    “哎,王筝。”萧云忽然开口打破沉寂。

    “在。”王筝惊了一下。

    “刚才那个人你认识吗?”萧云扬起两道如刀双眉,试探着问道。

    “哪个呀?”王筝一时有点蒙。

    “就那个,就我刚才在拱门那碰见那个,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那个。”萧云补充完整道。

    “哦,你说那个呀,认识,全běi jīng都臭名昭著的,叫朱王道,正统的红sè后代,他父亲就是chóng qìngjǐng备区司令员朱枯藤,治军很有能耐,曾多次被总书记召见的,非同一般。可惜呀,老子英雄儿混蛋,朱王道连他爸万分之一都不到,不学无术,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吃喝piáo赌。一般来说吧,这些京城的**都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但都还在道德底线范围内,朱王道不同,谁要是惹毛他了,就相当于触到了阎王爷的逆鳞,非得拿刀砍人不可。就上个月,朝阳区有个街道办副主任的儿子凌晨跟几个公子哥在三环玩飙车,就因为在冲刺的时候,互相抢位,不小心蹭了朱王道的车,朱王道下车就拿刀把人给捅了,所幸不是要害,没死,不过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你说朱王道这人多狠吧,简直就是冷血动物。”王筝满脸鄙夷道。

    “这种人好啊。”萧云出人意料地感慨了一句。

    “啊?”王筝惊讶得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哈,别误会,我是说这种人好对付。”萧云笑着摸摸鼻子,凶残的暴徒总好过yīn森的小人。

    王筝生硬地附和一笑,这主子有时候说话还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江陵,现在几点了?”萧云抿了口茶,随口问道。

    “快10点半了。”黄江陵看了看手表。

    “哦,这么晚了?那咱走吧,改天再好好商量一下怎样查这家会所,行不行?”萧云轻声道。

    “行。”王筝与余承东同时点头,只有肖遥心事重重。

    “肖遥,你还有事?”萧云见他有点心不在焉地,便过问道。

    “大公子,我刚才说错话了,我不是故意的。”肖遥赶紧抓住机会道歉。

    “你说错话了?说错啥话了?”萧云一头雾水。

    “就刚才你进门的时候,我问了一句‘怎么样’,你就没搭理我。”肖遥有点委屈道。

    “嗨,我还以为多大事呢,我刚才是想着事情,没听见,你别往心里去。”萧云轻笑道。

    肖遥此时才如释重负,笑容重新回到脸上,觉着这个主子很有意思。

    萧云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就带着他们离开包间,路过长征吧的时候,他瞄了一眼,就停住了。

    “咋了?”肖遥见主子不动唤,以为又出啥事了。

    “王筝,你带手机了吗?”萧云回头,忽然问了这么一句没根没据的话。

    “带了。”王筝拿出手机晃了晃,却没整明白主子的意思。

    “给我拨个电话。”萧云视线转向了长征吧里面。

    “多少?”王筝将手放在键盘上。

    “110,就说名流会的长征吧有人打架,一个**快被人打死了。”萧云又说了一句疯话。

    “……”王筝无语,没敢马上拨,因为长征吧里一片祥和,报假jǐng可是要拘留的。

    “要我打吗?”萧云回头,瞪着她。

    王筝执拗不过,就拨打了110,将萧云教给她的话,一字不差复述给了jǐng察。

    而萧云这时候却已经走进了长征吧,走到纳兰葬花那一桌,盯着坐在这的朱王道,静静微笑。

    “唷,我还以为谁呢?原来是你呀,是不是来向我借后花园的贵宾卡啊?”朱王道嚣张笑道。

    “不是。”萧云摇摇头,望了一眼低头无语的纳兰葬花,对朱王道笑道,“想向你问个好。”

    “可惜呀,我这人不喜欢摇尾乞怜的狗。”朱王道狂妄道。

    “巧了,我也是。”萧云嘴角微翘,轻声道,“不过,有一点我跟你不一样,我喜欢打狗。”

    话音刚来,嘭!

    萧云一拳就砸向了朱王道的鼻梁,顿时血流如注,两行鼻血下西天!

    朱王道完全没想到这个无名的年轻人竟然这么胆大包天,骂道:“我rì你仙人板板……”

    可他还没骂完,第二拳又下来了,这一次更重,门牙都掉了。

    泣血年终总结: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又小气又记仇又小心眼又冷血无情的萧小七同志啊。

    *****

    (周末愉快。)

第二十四章 四合院

    凌晨一点。

    西城区公安局门口。

    běi jīng的冬天,不像济南冬天那样温晴,而是寒风凛冽,就像老狼那首《běi jīng的冬天》般苍凉。[..com]

    没有月儿的天空是寂寞的,几颗像是沾满了霜花的星星,周身闪着寒光,苍穹显得更冷了。

    这样寒意刺骨的夜晚,dì dū子民可能都开始数九了: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

    萧云刚刚从西城区公安局出来,站在门口,仰天而望,长长呼了一口气,似乎想把倦意驱走。

    而那几位公子党的高层在外边等候多时了,正焦虑着,见萧云出现了,赶紧一窝蜂涌了过去。

    “大公子,在里头没受委屈吧?”肖遥好歹也是个国家级官二代,关注的问题自然一针见血。

    “我是局子的常客了,老油条,规矩全知道,那些jǐng察没受委屈就是幸事了。”萧云轻笑道。

    几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王筝啊,你接下来几天要看好朱王道,他是在名流会出的事儿,名流会方面肯定会有所动作,光是派一个总经理梁莉莉出面,我觉得力度不够,毕竟朱王道的身份摆在那儿,应该还有幕后的人会出来。你是装监听器也好,拿钱砸朱王道身边的人也好,我不管,但三天之后,我一定要知道名流会幕后的老板是谁。”萧云说这话时和风细雨的,可在场的人听起来却都觉得电闪雷鸣,原来主子揍朱王道不光是争风吃醋,还有打草惊蛇的这层深意,佩服,着实佩服啊。

    其实他们也是孤陋寡闻了,几个月前,萧云在鼎湖会馆就用过这招,只不过没有成功而已。

    但愿这一次心想事成吧,萧云心里头祈祷着。

    王筝已经对眼前这个第一次见的主子心悦诚服了,踌躇满志地笑道:“三天后,一定交差。”

    “这句话我爱听。哦,对了,谢谢你帮我从局子里捞出来,不然要住看守所了。”萧云笑道。

    “我虽然在běi jīng算是吃得开的,但这一次,我还真没有这本事能将你捞出来。”王筝如实道。

    “大公子,你不用看我,我平时求爸妈帮我同学安排个工作都不肯的。”肖遥连忙否认道。

    “更不是我,我在běi jīng的朋友很少,而且都是中关村那边搞电子编程的。”余承东耸肩道。

    “别猜了,是对面马路那一位。”王筝指向了对面马路的一辆奥迪,嘴角的笑容耐人寻味。

    萧云循目而望。

    纳兰葬花正站在奥迪的旁边,她似乎是那种根本就不需要用全身名牌来给自己增添砝码的女孩子,今天的打扮很一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耳朵上戴着一个毛茸茸的保暖耳套,像个邻家女孩,清纯可人,但偶尔媚惑或者愣神一下,就会让人念念不忘。她那头漆黑柔顺得几乎令女人都嫉妒的青丝扎成了马尾辫,jīng致雕琢的轮廓展露无遗,再加上放在唇边靠不断哈着热气来暖和的玉手,活脱脱的一株**夜来香。

    “谢谢。”萧云走到她面前,由衷道,他就很喜欢女人有一头乌黑长发和一双纤细灵气的手。

    “你今年几岁了?为什么还这么幼稚?”纳兰葬花一上来就冷冰冰道,似乎憋着股无名之火。

    “我不认为我有错,他该打。”萧云面对着纳兰葬花咄咄逼人的气势,始终目光平和道。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这里是běi jīng,不是杭州,你以为还可以只手遮天?”纳兰葬花质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杭州就可以只手遮天?这说明你还是有关注我的。”萧云魅惑一笑。

    “现在是说你的问题,别往我身上扯!”纳兰葬花原本恬淡的声音第一次变得尖锐而刻薄。

    “他不该坐在你旁边。”萧云淡淡道。

    “他是我同学,我就乐意跟他聊天,怎么了?”纳兰葬花冷笑道。

    “可我不乐意。”萧云轻声道。

    “你凭什么不乐意?”纳兰葬花瞪着他,语气还是很不友好,不知道自己为啥就想冲他撒气。

    “因为我吃醋。”萧云凝视着她的美眸,静静道。

    纳兰葬花显然对这个回答没有多大准备,一愣,随即转为惊慌,纤手换乱扒拉着脸侧的散发。

    “有人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除了爱情的力量,我觉着很对。”萧云并没有因为纳兰葬花紊乱了心境,就刻意地去表露出对她如何如何的深情款款,太平静了,平静得有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轻声道,“对你,我知道何时止步,何时放手,何时前行,但是,我‘知道’,不代表我‘能够’。”

    纳兰葬花俏脸娇红。

    “我想你跟我一样,要能放下,早放下了,今晚也不会站在这数落我,对吧?”萧云微笑道。

    纳兰葬花低头,死死沉默着。

    萧云掏出一根烟,点着后,寂寞抽起,往空中吐了一口烟雾,凝视着它缥缈而散,轻声道:“感情真的像王菲唱的那样,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就像这团烟,你想紧紧用手攥住它吧,它却从手指间悄然滑开;你想闭上嘴吞下肚呢,它就调皮地从鼻孔中飘然逝去。但是,经历过的感情,就如同走过的路,都是不可替代的。我不知道两个月前,在苏家的时候,你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返回běi jīng。那一次,我就很想跟你说出我的心里话,但没机会,现在我要跟你说,在宁州的时候,是你向我表白,而在běi jīng,我要向你……”

    “行了,别说了。”纳兰葬花低声道,适时打断了萧云的说话。

    “我不想再憋在心里,太难受了。”萧云一意孤行。

    “如果你今晚没地方住,就去我那吧。”纳兰葬花忽然蹦出这么一句。

    刚想开口说那三个字的萧云一怔,眨了眨黑亮双眸,明知故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跟你那些人说一下吧,我到车上等你。”纳兰葬花没理会他,说完就默默坐回了车子后排。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吧!

    萧云愣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重重啜了两口烟,压着兴奋给对面王筝打了个电话,就上了车。

    奥迪缓缓离开。

    一路上,自以为已经俘获美人芳心的萧小七同志心里头翻江倒海,就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想尽快拉近两人的内心距离。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纳兰葬花始终是安之若素地坐在那儿,没有展露出任何可以令萧云误入歧途的信息来,脸朝着窗外,神情淡雅似水墨丹青,等他侃完了,就嗯一声,或者干脆笑而不语,让萧小七多少有一种刚洗完热水澡却被当头泼了一头冷水的挫败感。

    车子在二环里疾驰着,在驶过**广场的时候,萧云才聚起了jīng神,神情也趋向肃穆。

    因为那里躺着一个令他最为敬佩最为崇敬的伟人,尽管世人对他的功过是非评价不一,有奉若神明的,也有恨之入骨的,但无论如何,也绝不能抹杀他对在这片土地上已经生活了上千年的炎黄子孙所做出的丰功伟绩,毕竟,拯万民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纵观中华上下五千年,也就寥寥数十人而已。

    历史从来都是一位眼光独到的伯乐,它会在特定的历史阶段选择一位特定的救世主,在20世纪初叶,它经过多轮的甄选,最终择定了来自湖南湘潭的一位书生。“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也许是这位共和国缔造者对这个世界最好的遗言了。

    由于纳兰葬花的家是二环边上的一座四合院,所以并不远,大概十五分钟就到了。

    萧云当然知晓能够住在这里的人究竟是什么级别的权贵人物,不是你腰缠万贯、富甲一方就可随心所yù地搬进来的,这里是权力的象征,是地位的代表,是底蕴的体现,同时也说明了住在这儿的主人不仅挺过了那些炮火连天、白骨皑皑的战争年代,也熬过了文斗武斗、暗无天rì的特殊rì子,直至今rì依旧屹立不倒,不得不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纳兰家的这所四合院古老质朴却魅力依旧,据说是清朝乾隆第十七子庆亲王永璘的宅所。

    四合院外除了这辆黑sè奥迪A8外,还停着一辆可爱的minicoope

    ,是纳兰葬花的代步工具,另外还有一辆白sè的奔驰S500,不知道是谁的座驾。萧云下车后,站在门口看了很久,他是一个古建筑绝对的支持者,眼前的红漆大门早已斑驳,最显眼的就是门前那对一尺多高圆形的抱鼓石,虽然岁月侵蚀使上面的花纹几乎被磨平,但隐约看出雕刻的是几种花朵,或梅或菊或桃,彰显着昔rì的做工jīng细。抱鼓石之上端坐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小狮子,冲着萧云龇牙咧嘴。

    “进去吧。”纳兰葬花打开门,回头招呼正看得出神的萧云。

    “好。”萧云揉了揉眉心,跟着她进去。

    院落很大,以院墙隔为前院、后院,院墙以月亮门相崐通,莳花置石,摆满盆栽,海棠、石榴等不一而足。前院有两株枇杷,光秃秃地只剩枝干,一口四四方方且深不见底的水井旁边有一架秋千,东北角还有一个微缩的江南假山亭台景观,一方水池里养着几尾妖娆的金鱼,寓意吉利。

    “后院是我爷爷和我爸妈在里面住,这会儿已经睡了,我们就不进去了。”纳兰葬花轻声道。

    “好。”萧云作为客人,当然一切都以主人家为马首是瞻,不过心里有些难掩的失落。

    怎么跟设想的不一样?

    “前院这有东、西厢房各两间,东厢房这边是我和我哥住,你今晚就住西厢房吧。”纳兰葬花指着西厢房那边,神sè平静道,“家里平常要有客人来,一般也住那儿,所以挺干净的,我待会儿叫兰姨替你更换一下被套就成,屋里有暖气,很暖和。如果你饿,我就让兰姨去给你煮点吃的。”

    “不用麻烦了,太晚了。”萧云摆摆手道。

    “嗯,那我先带你去你的房间吧,这边走。”纳兰葬花也不勉强,就往前带路。

    萧云边走边琢磨,这妮子刚才开口叫我来她家过夜,难道就一点也没那方面的意思吗?

    她刚才指明了她自己在东厢房的房间,这算不算一个暗示?难道她害羞,在等着自己主动?

    有可能。

    女孩子嘛,在这方面一般都会脸皮薄一些,尤其是纳兰葬花这种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

    那待会儿等各自睡下了,是不是该摸黑进她房间呢?万一错过这个机会,那真是后悔莫及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嗯,就这么定了,既然她那么盛意拳拳,送上门来的这道秀sè可餐,自己不该拒绝的。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大公子,你在想什么呢?”忽然,一把熟悉的声音,将萧云拉离了想入非非的场景。

    “啊……锦玉,你……怎么在这?”萧云抬头,竟然见到了纳兰锦玉,一时有点慌张。

    “这里是我的家,我在这很奇怪吗?”纳兰锦玉不解道。

    “哈哈,当然不……不奇怪。”萧云笑了几声,来掩饰此时的窘迫,瞟了眼前面的纳兰葬花。

    “我刚才叫了你三遍,你都没理我,想什么这么入神?”纳兰锦玉好奇道。

    “没啥没啥,胡思乱想而已,葬花开门了,我先进去看看。”萧云赶紧找了个借口,遁走。

    纳兰锦玉背着手,瞧见他稍显狼狈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意。

    屋子确实干净整齐,萧云非常满意,须臾,兰姨抱着一床干净被子来换上,住宿问题解决了。

    “大小姐,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去睡了。”兰姨轻声道。

    “嗯,不好意思,兰姨,大半夜还麻烦你。”纳兰葬花对一个下人也如此和善,玉洁松贞啊。

    “不麻烦不麻烦,有什么事儿随时叫我。”兰姨微微鞠了一躬,向大小姐和萧云作别。

    纳兰锦玉在院子里站了还一会儿,这时才走进来,问道:“大公子,对这里还满意吧?”

    “很满意,终于有机会在传说中的四合院住一晚了。”萧云藏不住心中的喜悦。

    “满意就好。”纳兰锦玉轻笑道。

    “哥,你交待的任务我完成了,要没事,我也去睡了,晚安。”纳兰葬花淡淡道,随即离开。

    “……”萧云错愕,原来她叫自己来这里,只是她哥的意思,这个答案绝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凝视着她的背影,那股颓败感骤然就战胜了刚刚燃起的那股喜悦感。

    真相真是太TM残酷了。

    “大公子,我也不打扰你了,明天见。”纳兰锦玉拱拱手,转着那把古朴折扇,笑着离开了。

    漫漫冬夜。

    只剩下自作多情的萧小七同志仰望苍穹,喟然长叹:“问世间情为何物,两岸猿声啼不住啊。”

第二十五章 小财迷

    翌rì,晴。

    běi jīng冬天的早晨是寂静清冷的,风轻刮着,泛白的天空偶尔有鸟飞过。

    朝阳正被薄云缠绕着,放出淡淡的无力的白光,铺洒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尽管萧云昨晚一整宿都在对纳兰葬花想入非非,但还没丧心病狂到将思想落实到行动上,只限于在自己这张床上辗转反侧到天亮,要是被兰姨知道了,肯定会误以为她抱来的那床被子有虱子等不干净物体,而愧疚不已。不过,对于萧云这种已经晋升为九品的猛人,睡眠的质量好坏,影响不了第二天的正常生活。因此,虽然在纳兰家的第一个晚上就失眠了,但习惯早起的他还是准时在六点起了床,双腿盘坐在床上,调理着身体缓缓流动的真气。

    推开门,前院很安静,地上还有残留的积雪,几米阳光斜照下来,唤醒了鱼池里的生气。

    萧云走到枇杷树下,挥挥胳膊蹬蹬腿,眼睛一直停留在纳兰葬花的房门,期望她能出现在那。

    可美人迟迟不见,倒是一个jīng神矍铄的老头子拎着一个保温壶和一袋包子,哼着一段京剧小段,从门外进来了,没走几步,忽然见到一个陌生人竟然在枇杷树底下左三圈右三圈地做着热身运动,异常吃惊,但很快就拧着眉横着眼,估摸着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兵油子,拎着包子的左手一指,厉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萧云不蠢,大概猜到了这个老头子的身份,立即恭敬道:“老人家,您好,我是锦玉的朋友。”

    “锦玉的朋友?”老头子见对方直接报出了自己孙子的名字,语调降了很多,但仍狐疑着。

    “对,昨晚我就在前院的这间西厢房住,因为太晚了,就没去给您请安。”萧云不温不火道。

    “哦,没事,既然你是锦玉的朋友,我就放心了,刚开始啊,我还以为是小偷呢。小伙子,像你这种年纪的后生,还能起这么早锻炼身体,不简单啊,现在的年轻人,个个都是夜猫子,昼伏夜出,你是一个异类,连我这个老头都自愧不如,要不是馋着胡同口那家店的豆浆和肉包子,可能我现在还在被窝里卷着呢,哈哈。”老头子抚掌而笑,对于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有了一种直观上的好感,一来是他能早起锻炼身体,二是方才自己误会他的时候,他竟然不恼不怒不慌不张,有意思。

    “老人家过奖了,一rì之计在于晨,我只是觉得要用来睡觉的话,太浪费了。”萧云微笑道。

    “有道理。”老人笑得很开心,他本身就是一个心态很年轻的老人,跟年轻人打交道没隔阂。

    “爷爷,你一大清早的,在吵什么呢?”这时,纳兰葬花揉着惺忪睡眼从房间里出来。

    “哟,葬花,你怎么起来了?不睡多会儿?”老头子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女最喜欢的就是睡觉。

    “这不正睡着的嘛?还不是因为你一大清早就在这儿瞎嚷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个大嗓门,在家吼一嗓子,胡同口的二大爷都能听得见。”纳兰葬花嘟着小嘴抱怨着,脚上还穿着一双毛茸茸的hellokitty拖鞋,甚是可爱。在家里头,要说跟纳兰葬花最亲的人,并不是她哥,更不是她爸妈,而是眼前的这个老头子,她爷爷,纳兰盛世,所以她说起话来,也没大没小的,像朋友一样。

    “嘿嘿,都怪爷爷不好,不过呀,你既然醒了,就赶紧去刷牙洗脸吧。”纳兰盛世笑嘻嘻道。

    “你要干嘛?”纳兰葬花不顾萧云在场,很没形象地打了一个呵欠,女神的神话一下子破灭。

    不过,在萧云眼里,此时的纳兰葬花恰恰是最美的,如同清晨一朵沾满露水的水仙花,接地气。

    “陪爷爷吃早点呀,爷爷买了你最喜欢喝的豆浆和肉包子。”纳兰盛世扬了扬手中的早点。

    “这么好?!那我赶紧回去刷牙洗脸,爷爷,你可别偷吃,要等我!”纳兰葬花jǐng告道。

    “遵命!”纳兰盛世竟然腾出一只手,向自己的孙女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显得相当滑稽。

    萧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祖孙俩人毫无缝隙地谈话,嘴角的弧度如同今rì的朝阳,暖和。

    纳兰盛世见自己的孙女去洗漱后,回头望着萧云,微笑道:“你也去吧,待会儿进来吃早点。”

    听到这句话,萧云有点受宠若惊,赶紧顺坡赶驴:“谢谢老人家。”

    “别谢我,谢你自己吧,能起这么早。”纳兰盛世摆摆手,然后又哼着小曲,进了后院。

    萧云瞧着纳兰葬花那扇紧闭的房门,再瞥向那个老头子的背影,很难想象他竟是逼婚的元凶。

    在回去洗漱了一番之后,萧云并没有马上就进去后院,而是站在前院那里等着纳兰葬花,作为一名客人,这样的思虑不可谓不周到。而女孩子毕竟是女孩子,无论她多绝美,多率xìng,多不在乎外表,对追求自然美,在出门之前,都会花比男孩子多出一半有余的时间去拾掇自己,即便清美如天然去雕饰的纳兰葬花也不例外。

    等了十多分钟后,萧云才见到穿戴整齐的纳兰葬花才房里出来,两人只象征xìng地打了个招呼。

    “爷爷也叫了你?”纳兰葬花见萧云跟着她往后院走,脸上写满了讶异。

    “好像是吧,刚才他临走的时候说让我一起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礼貌?”萧云摸摸鼻子。

    “放心,既然他开了口,就不会是敷衍你的,那就一起去呗。”纳兰葬花恬静道,没有抵触。

    萧云嘴角偷偷翘了一下,旋即平静,沉吟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他应该叫纳兰盛世吧?”

    “你认识我爷爷?”纳兰葬花又怔了一下,侧过头来,皱着两道黛眉问道。

    “不认识,只是听过他的大名,听过他的一些风云轶事,据说当年他是陕北红军刘志丹的部下,担任一个突击营的营长,在1934年2月至4月,竟然指挥部队九战九捷,以劣势兵力取得了西华池等战斗的胜利,挫败了国民党军对陕甘边苏区的第一次‘围剿’,从而一战成名,是真的吗?”萧云感兴趣问道。

    “你是从哪听来的?爷爷可从来没跟我讲过,你杜撰的吧?”纳兰葬花停下脚步,怀疑道。

    “不是,是我家老爷子闲聊的时候有提到过你爷爷,真实xìng我也不清楚。”萧云囫囵过去了。

    纳兰葬花皱眉,他家老爷子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难道他也是一名老红军?她刚想往下深究,却抬头发现已经走到了后院的客厅外,就强制收起了那份好奇,走了进去。萧云在后头跟着,进去之后,发现客厅并没有咄咄逼人的富贵气焰,几乎全是仿明清的纯木家具,从地板到jīng雕细刻的桌椅再到摆放不少古董收藏的柜架,内敛而低调,而最吸引萧云的,就是中间墙上挂着的一副对联:中心为忠如心为恕,柔曰读史刚曰读经,落款者竟然是彭德怀,非凡夫俗品啊。

    这样简单的家庭不简单,在崇尚中庸的华国,富过两代之上的家族,多半懂得如何收敛锋芒。

    “姑姑,你终于来了!”一个剃着平头、大概只有8岁的小男孩忽然从里屋冲了出来,高喊着,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虎头虎脑的,好动而要强,棱角分明的轮廓虽然还难脱稚嫩,加上那双灵气中带着狡黠的眼睛,在同龄人显得格外的成熟老道。萧云心里头琢磨着,按常理,这个小孩在家里应该是小皇帝一样的人物,无法无天。

    而很快,纳兰葬花就印证了萧云的猜测。

    “小虎,不许这么大吵大闹,姑姑平时怎么教你的?没记xìng!”纳兰葬花板起脸,教训道。

    “姑姑,是不是今天又有客人来了?”小男孩挤眉弄眼道,眉宇间已经露出混世魔王的姿态。

    “纳兰小虎!你要再这样目无尊卑,姑姑给你那1000块钱零用钱就取消!”纳兰葬花威胁道。

    一棍打到蛇的七寸上了。

    纳兰小虎一下子就服软了,耷拉着脑袋,背起小手,皱起嘴巴道:“姑姑,我今天一定听话。”

    “这才乖嘛,嘻嘻,爷爷呢?”纳兰葬花四处张望了一下,问道。

    “在厨房热着早点呢,本来兰姨说要弄的,他死活要自己班门弄斧。”纳兰小虎一本正经道。

    纳兰葬花被他这个说法搞得哭笑不得,轻轻敲了他脑袋一下,然后对站在身后的萧云投去抱歉的眼神,轻声解释道:“他是我侄子,叫纳兰小虎,是我三堂哥的儿子,今年才8岁,家里所有人的宝贝,被爷爷宠坏了,很多时候不懂得分寸,如果他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就多多见谅,别跟一个小孩怄气。”

    “当然不会,我有一个外号,叫‘儿童杀手’,小孩子都很喜欢我的。”萧云面不改sè道。

    纳兰小虎为了那1000块钱,也不敢再xìng情乖张,只背着纳兰葬花偷偷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

    纳兰葬花淡淡一笑,没质问,没反驳,轻声道:“你先在这等一等,我去厨房看一下。”

    “好。”萧云点点头。

    “小虎,不许欺负哥哥,听到没?”纳兰葬花临走前,还不忘jǐng告一下劣迹斑斑的纳兰小虎。

    “知道啦。”纳兰小虎一脸郁闷,不知道这个姑姑晓不晓得她是姓纳兰的,怎么尽帮外人啊?

    纳兰葬花离开了,客厅只剩下一大一小却心怀鬼胎的两个人,在大眼瞪着小眼。

    萧云从进门一开始,就眯着眼睛,尽情欣赏纳兰小虎那顽劣孩子的表演,嘴角始终噙着笑意。

    “喂,你这个家伙在笑什么?”纳兰小虎似乎发现萧云的神情很古怪,冷冷发问道。

    萧云耸耸肩,懒得回答。

    原本神情不悦满是不耐烦的纳兰小虎眼珠子一转,狡黠问道:“你是想追我姑姑吧?”

    “看出来了?”萧云不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轻轻笑着,说不上虚伪,但绝不是善良。

    “就你那点司马昭之心,瞎子也能……”纳兰小虎觉得不对,修订道,“明眼人都能瞧出来。”

    “那你觉得我有戏吗?”萧云把玩着附近的一个紫砂壶,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个嘛,不好说。”纳兰小虎吧唧着小嘴,一只小手在身前晃悠着,眼巴巴看着萧云。

    萧云是个人jīng,当然看穿了这个道行尚未高深的小人jīng的心思,掏出了50块钱给他。

    纳兰小虎一瞧见人民币,两眼都放光了,立即拿过来就揣口袋里,根本就不像一个只有8岁大的小孩,反倒像在社会摸爬滚打了十来年的老油子,顿了顿喉咙,老成道:“我觉得这事儿吧,难,因为我姐已经有心上人了。她这人,我是了解的,你别看她外表柔柔弱弱的,像一把玉簪子,内心啊坚强着呢,说难听点就是固执,固执得一塌糊涂,她要认定的事儿,观世音菩萨也改变不了。偷偷跟你透露个秘密,虽然我姑姑马上要跟甄家那个大少爷结婚了,但我知道,她根本就不爱他,她心里边另有其人。”

    “谁呀?”萧云顿时来了兴趣。

    “这个嘛,不好说。”纳兰小虎故技重施,那只小手又像招财猫一样,在身前晃悠着。

    萧云嘴角微搐,今天还真碰上了个比他还财迷心窍的小财迷了,没辙,只好又掏了50块钱。

    纳兰小虎当然笑纳了,神秘兮兮地左顾右盼了一下,接着压低声音道:“据说是公子党的人。”

    “你这说了等于没说。”萧云立马就质疑道。

    既然老板对服务不满意,就只好改进了,纳兰小虎继续爆料:“据说是大公子,我的偶像。”

    “你的偶像是公子党的大公子?”萧云放下那只紫砂壶,似笑非笑地望着太早熟的纳兰小虎。

    “当然,他呀可厉害了,天底下就没有可以难倒他的事儿,天神下凡啊。”纳兰小虎自豪道。

    “吹的吧,天下哪有这样的人?”萧云摸着鼻子道。

    “什么吹啊?我叔纳兰锦玉就是公子党的二公子,有啥事儿我不知道?”纳兰小虎趾高气扬。

    “厉害。”萧云禁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这时,纳兰锦玉走了进来,见到萧云有点错愕,随即作了一揖,轻声道:“大公子,早。”

    “早,锦玉。”萧云笑着礼尚往来。

    What?!

    大公子?!

    眼前这个人就是如雷贯耳、大名鼎鼎、传说有金刚不坏之身的公子党魁首,大公子?!

    见到偶像的纳兰小虎目瞪口呆,甚至有点不知所措,瑟瑟抖抖问道:“你真……是大公子?”

    萧云勾起一个狡诈弧度,竟然模仿起纳兰小虎晃悠小手的动作,为难道:“这个嘛,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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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二十八划

    在折扇探花纳兰锦玉的心目中,很少有令他感觉到特别棘手或者头疼的人物,萧云算一个。

    但真正令纳兰锦玉一见到就觉得头大的,非纳兰小虎莫属,这个小恶魔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孽。

    他是纳兰锦玉三堂哥的儿子,出生于南京,父母都是科研工作者,独生子,一岁的时候随父母工作调动而迁入běi jīng,由于他太爷爷,也即是纳兰盛世十分喜爱他,就让他住进了这座四合院,当时没人想到这会是一个引狼入室的举动。刚来的时候,纳兰小虎可能人生地不熟,还是蛮乖的,人前人后都乐呵呵笑着,很讨喜,即便撕坏过纳兰盛世珍藏的李可染的画,打碎过嘉靖年间的水仙盆,但无伤大雅,全家人都把他当玉皇大帝一样供奉着。

    可好久不长,从他会走路那天起,这个小恶魔终于露出了他狰狞的獠牙,因罪状过于罄竹难书,主要罗列一些光辉事迹:1、将纳兰盛世常年喝茶的茶杯盛满了墨水,然后毕恭毕敬地给太爷爷端去,站在一旁邪笑着看纳兰盛世喝进去,再喷出来;2、偷偷往纳兰锦玉的衣柜里藏了几条女xìng内衣裤,然后屁颠屁颠跑去问兰姨是不是有几条晾在外头的内衣找不见了,等兰姨点头询问之后,就带着兰姨去找大少爷,当场打小报告,令纳兰锦玉尴尬得直想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3、在当时还是高中生的纳兰葬花的校服裙摆上用502强力胶水粘着,等纳兰葬花去坐公交车的时候,发现裙子粘上了座位,起不来了,上学以来头一次迟到。4、……到了他四五岁的时候,就不满足于为祸一方,逐渐将魔爪伸向了左邻右舍,这条宁静如水的胡同从此就变得鸡飞狗跳惶恐不安,不是今天张三家的大门被涂鸦,就是明天李四的后院起火,大家一提到纳兰家那个小恶魔,就直摇头。

    可就是这样一个恶贯满盈的小妖孽,现在却对另一个大妖孽俯首帖耳,这不得不说是道奇观。

    不仅纳兰锦玉当场大跌眼镜,随后进屋的纳兰盛世与纳兰葬花也瞠目结舌,太不可思议了吧。

    而厚脸皮的萧云见其他人都是以看外星人的眼光来注视着他,摸摸鼻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太爷爷,姑姑,你们愣在那干嘛?大公子早就饿了,赶紧端上来呀。”纳兰小虎催促道。

    “哦哦哦。”素来拿这个太孙子没辙的纳兰盛世深深瞥了萧云一眼,然后将热早点端了上去。

    “太爷爷,您是长辈,就坐在中间这,锦玉叔,你过来呀,你就坐太爷爷左边,姑姑,你就坐太爷爷右边。”人小鬼大的纳兰小虎竟然在鞍前马后地安排座次,真是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要换做平时,他早就随手端走一盘早点,到外头吃去了。安排好本家的三位主人之后,纳兰小虎笑嘻嘻地跑到萧云跟前,模样极其恭敬,心照不宣道,“大公子您呢,就坐到我姑姑旁边吧,她吃得不多,您就不用跟她争食了。”

    纳兰葬花听到这小兔崽子这句卖主求荣的话,狠狠瞪了他一眼。

    萧云嘴角扯了一扯,也不好意思推迟,就往纳兰葬花旁边那张凳子走去。

    “小虎,今天这么懂事,怎么不给大伯娘也安排个座位啊?”忽然,门口传来了一把女声。

    纳兰锦玉与纳兰葬花两兄妹几乎同时起身,向来着微微鞠了一躬,轻声道:“妈,早。”

    萧云倏然皱起了眉头,来的竟然是他们的母亲!能够产出纳兰锦玉与纳兰葬花这么优良的品种,生产者应该具备深厚的底蕴吧?而现实很快就印证了这一点。萧云回头望去,只见门口那站着一个中年贵妇,漂亮,瓜子脸,jīng致的淡妆,雍容的装扮,典雅的气质,这不是徐娘半老的那种风流婀娜,而是一种出身极好家教严谨的知xìng韵味。

    一般来说,想找一个女人,一抓一大把,想找一个漂亮的女人,难度会陡然上升,因为在这个社会里,但凡有一点姿sè的女的都在酒店门口站着,漂亮一点的都在酒店里的床上,十分漂亮的都在老板的怀里,而剩下一般的都在大街上跑着。但要找一个既漂亮又有气质的女人,难以上青天,因为气质这玩意不是实实在在的,而是由内而生,很难有一个具体的界定,但当你一见到一个女人,就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知书达礼、秀外慧中,那她就达到倾国倾城这种恐怖境界了。

    而纳兰锦玉与纳兰葬花的亲生母亲,耿青瓷,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大伯娘,早。”尽管纳兰小虎天不怕地不怕,但终究还是有畏惧的人,就是眼前的耿青瓷。

    “小虎啊,你说大伯娘应该坐哪呀?”耿青瓷瞥了萧云一眼,就迅速挪开,笑着问纳兰小虎。

    “您应该坐在太爷爷的左边。”纳兰小虎有点紧张道,生怕说错话,招来耿青瓷的一顿训斥。

    “那你锦玉叔呢?”耿青瓷又问道,她跟纳兰葬花有六分神似,腹有诗书气自华,但有一种纳兰葬花所缺失的、心如铁石的冷漠,那是一个纯粹结果主义者才会拥有的淡定,如果她碰到一个不喜欢的人,会自动自觉地将那个人当成作zì yóu落体运动时的重力,可以忽略不计,而就目前看来,被纳兰小虎顶礼膜拜的萧云似乎就是耿青瓷不喜欢的那个人。

    “锦玉叔应该坐在爷爷的右边,姑姑坐在您的左边。”纳兰小虎干脆连他姑姑的位置都说了。

    “好,那你就坐姑姑的左边吧。”耿青瓷平静道,完全当萧云透明的,然后安然入座。

    萧云困窘得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幸好纳兰锦玉招呼他坐了过去,不至于被晾在一边。

    可就在整个吃早餐的过程中,萧云才真正感觉到什么叫万箭穿心的意思,因为整桌子的人都在有意或者无意盯着他看,像无数蚂蚁在身上爬着。纳兰盛世是刚才在厨房的时候,从自己的孙女口中得知这个年轻人竟然就是那个被甄青衫赞不绝口的萧云,所以忍不住端详着他;耿青瓷当然知晓这个年轻人的真实身份,其实昨晚萧云一踏进纳兰家的门,就有人向她汇报了,她也清楚他来běi jīng的目的,想破坏自己女儿的终生幸福?除非老娘死了!所以她睨向萧云的眼神相当不友善,甚至带着一股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攻击xìng。纳兰锦玉向来都对这个大公子很好奇,迫切想知道他是否真的什么情况都能逢凶化吉扭转乾坤,他清楚自己母亲对萧云的态度,所以他想瞧瞧大公子是如何泰然处之的。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作为当事者的纳兰葬花可能还蒙在鼓里,还没弄清楚现在旌旗密布的状况,只是瞅着自己母亲似乎对萧云有着敌对的情绪,所以看向萧云的眼神有点担心,有点忧愁,心里暗暗责怪着,华国那么大,你为什么偏偏要来běi jīng呀?而纳兰小虎可能是几个人当中最简单,最纯粹的,他那双乌溜溜黑漆漆的眼睛看向萧云的眼神只有敬畏,尊崇,像那些佛教信徒谒见得道高僧一样。

    气氛乏善可陈。

    萧云如坐针毡。

    幸好,吃早餐并不用花费太多的时间。

    吃完之后,纳兰盛世出人意料地邀请萧云一个人到后花园走走,纳兰小虎想跟着,被拒绝了。

    由于今天艳阳高照,室外的气温也回暖了不少,大红灯笼摇曳着,提醒着人们新年仍未过完。

    “原来你就是萧云。”纳兰盛世背着手慢慢走着,率先打破沉默,侧头看向萧云。

    “是的,我就是萧云,萧瑟的萧,白云的云。”萧云微笑着炒起了冷饭介绍。

    “我是个把月前听一个人提起过你,将你捧得很高,所以对你印象特别深,就想去多了解一下你,看看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却发现你的资料并不多,这让我很吃惊。”纳兰盛世说完,咳嗽了一声,撕心裂肺的。那天,甄青衫讲完萧云的事迹之后,他就暗暗留了一个心眼,知道这个人不简单,本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想法,第二天就派人去查萧云的底细,可反馈回来的信息却少得可怜,而且大多数是可有可无的鸡肋,这让他非常震惊,要知道,作为开国上将,他的门徒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全国哪都有他的眼线,可这个在他眼里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竟然能隐藏得这么深,不得不令他刮目相看。

    萧云当然懂得纳兰盛世这句话的试探意味,所以很明智地绕了过去:“我对您倒有一些了解。”

    “哦?”果然,萧云的迂回战术取得了效果,老狐狸纳兰盛世皱眉踌躇,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萧云嘴角偷偷一翘,随即平静地将刚才跟纳兰葬花说过的那一番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纳兰盛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层,眯着眼睛抬头望向萧云,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家老爷子告诉我的。”萧云轻声道。

    “他叫什么名字?”纳兰盛世极为好奇道,因为他很少跟别人提起抗rì战争前的事情。

    “许重山。”萧云淡淡道。

    “是他?!”纳兰盛世震惊得无以复加,这几乎是一个在华国消失了近半世纪的名字啊!

    在金戈铁马的战乱年代,这个名字与**的燕中天一同成为了rì本人的噩梦,自诩勇猛无双的鬼子但凡听到这两个名字中的任何一个,都会立即退避三舍,避其锋芒,与几百年前的那些倭寇听到戚继光的名字一样。因此,许重山在党内具有至高无上的威望,解放后,当仁不让地要受封为元帅的,可这位战神却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毅然放弃了帅位,离开了华国,从此不知所踪,而他这个不争名不争利的举动,更让纳兰盛世为之感动,尊敬,这是一位真正为国为民的侠者。

    “他最近好吗?”纳兰盛世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慈祥地瞥向萧云,轻声问道。

    “挺好的,牙好胃口也好,吃嘛嘛香。”萧云幽默道。

    “哈哈。”纳兰盛世抚掌大笑,自嘲道,“我这牙也不好,胃口也不好,比不上老帅啊。”

    “我觉得您比我家老爷子jīng神,他想的事情太多,眉头很难舒展开。”萧云的奉承话很高明。

    “老帅就是这样子,年轻的时候就爱忧国忧民,在他眼里,没有自我,只有黎民百姓。我跟他就见过一次面,就是45年党内整风运动,我去延安向**汇报工作的时候,他也在。他那时已经是军队第一战将了,赫赫有名,可跟我聊天,却没有一点架子。我还清楚记得那天他穿着一双黑棉鞋,鞋尾后已经有些磨损了,穿着厚棉袍,朴素简单,这是无数年军旅生涯所铸就的xìng情。你瞧,我现在还学着老帅,穿黑棉鞋。”纳兰盛世自豪地指了指脚下那对鞋子,然后抬头,眯着眼望向天空,仿佛一下子坠入了那个战乱频仍的年代。

    萧云沉默,他也没想到老爷子在眼前这位军中大人物心目中的地位是这么高的。

    “你知道我和你家老爷子最为尊敬的人是谁吗?”纳兰盛世伸手,习惯xìng地摸了摸花白头发。

    “不知道。”萧云摇头道,也不妄自猜测。

    “**。”纳兰盛世轻声说出了这个伟大的名字,神情敬仰。

    萧云一怔,也随之肃穆,因为这也是他最为尊敬的人。

    “尽管主席晚年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甚至动摇了我们国家的根基,我们这群老家伙中很多人都受到了迫害,但在我们心中,永远都是拥护他的。叶帅在一次干部讨论会上作了一首打油诗《过桥》:‘一匹又一匹,过桥真费力。多谢牵驴人,驱驴赴前敌。’其中的牵驴人就是指主席,而叶帅的这首诗也代表了我们这群老家伙的心声啊。”纳兰盛世感慨道。

    萧云凝重点头。

    “孩子,你知道为啥**注定是主席的吗?”纳兰盛世突然问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不知道。”萧云还是摇头道。

    纳兰盛世轻轻一笑,解释道:“因为**繁体字是二十八划,而**也是二十八划。”

    萧云霎时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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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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