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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烟雨门     枭雄赋txt下载     枭雄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四章 圆满

    夜空中的一弯银钩,洒下无限清辉。

    迟随笔穿着一双黑sè高跟鞋,极其危险地站在凌烟阁楼顶的边缘,俯瞰着脚下那一片每个夜晚都一成不变的辉煌灯火。初冬的夜风还不算凛冽,但足以让人感受到冷意,迟随笔只穿了一件立领毛衣,风一过时,身子忍不住打起了冷颤,可她就是不肯下去添衣。换作以前,她绝不会这样亏待自己,或许,在经历了丧父之痛后,执掌起青黄不接的四指堂,让她变得更加坚强,有了中流击楫的勇气与韧劲。

    “吹感冒了,就得打针吃药了。”南宫青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后,噙着优雅的微笑。

    “我宁愿病死,也不要打针吃药。”迟随笔回头,报以一笑,后撤了几步,离开了危险区域。

    “不想打针吃药,就穿上衣服吧。”南宫青城抓住了她的命门,将她的一件外套递给她。

    “也只有你才这么了解我的弱点。”迟随笔眉目含笑地白了他一眼,没再推辞,穿上了外套。

    “听小白说,你今晚又没吃饭?”南宫青城刚才在楼下碰到慕容白,那件外套也是找他要的。

    “没胃口。”迟随笔轻轻撩开粘在嘴角的几根青丝。

    “就知道你会说这句,呐,给你,古城区李记的枸杞瘦肉粥,你的最爱。”南宫青城微笑道。

    “啊!”迟随笔愣愣接过南宫青城手里的外卖,受宠若惊道,“你去那么远给我打包啊?”

    “没办法,谁叫咱迟大小姐的嘴那么刁呢?喝粥只认这一家。”南宫青城一脸的无可奈何。

    “谢谢。”迟随笔露出了一个孩子般的灿烂笑容,急不可耐地打开饭盒,美滋滋地尝了一口。

    “师姐,你该找个男人照顾你了。”南宫青城轻声道,见她吃得这么香,就知道不是没胃口。

    “我现在一个人生活得不是挺好的吗?更何况我还有我妈呢。”迟随笔边喝着热粥边回答。

    “你妈需要你的照顾,而你需要另外一个人照顾,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南宫青城轻声道。

    “上哪去找那个人?”迟随笔抬眸瞥了他一眼,然后嘟起嘴,轻轻吹凉瘦肉粥的热气。

    “跟我多去一些宴会就成,那里大把的青年才俊,比我优秀的海了去。”南宫青城轻声道。

    “得了吧,那种吃力不讨好、显摆虚伪假的场合,不适合我。”迟随笔想都没想,就否决了。

    “那就走最传统的路线,相亲。我手头上就有几个优质的蓝筹股,清一sè的商业jīng英,有几个已经是上市公司的总裁了,年龄就没有超过35岁的,绝对的钻石王老五,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安排你分别跟他们碰一碰面,就算做不成恋人,做朋友也挺好的,你觉得呢?”南宫青城游说道。

    “南宫青城,你今晚吃错药了?堂堂的青公子,怎么变成喋喋不休的月老啊?”迟随笔问道。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算了,你爱单身就单身吧,光棍节我还陪你过。”南宫青城无语道。

    “生气了?”迟随笔眨着杏眼问道。

    “没有,哪敢呀?”南宫青城低头看着地下,也只有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才会露出孩子气。

    “青城,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也没有jīng力去经营一段感情,爸走了之后,留下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做,我不能让他在天之灵,看见我只顾着跟一个男人恩爱缠绵,而毁掉了他辛苦创建的四指堂。对于爱情,我不会刻意去强求,该来的时候,它总会来的,你想躲也躲不掉。佛说,生命中的许多东西是可遇不可求,刻意强求的得不到,而不曾被期待的往往会不期而至。所以呢,我就要继续保持着一颗安闲自在的心,一切随缘,顺其自然,不怨怒,不躁进,不过度,不强求,不悲观,不刻板,不慌乱,不忘形,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相信,上天一定会眷顾我,给我带来一个牵绊一生的好男人的,你说对不?”迟随笔拿肩膀撞了一撞南宫青城,嫣然笑道。

    “不切实际的女人。”南宫青城嘟囔了一句。

    迟随笔笑笑,喝了一口粥之后,随意问道:“萧云那边怎么样了?”

    “刚被放了出来。”南宫青城轻声道,恢复了清高儒雅,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王子形象。

    “邱祭祖疯了?”迟随笔骤然皱起了眉头,这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我有给过他电话问原因,他只说了四个字‘有人说情’,就挂了。”南宫青城轻声道。

    “什么人有这样的能耐?黄达人?”迟随笔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可能,四爷在大是大非面前,是很讲究原则的,绝不会假公济私。”南宫青城笃信道。

    “燕中天呢?”迟随笔想了想,又问道。

    “我问了刘三爷,燕中天那边没有丝毫动静。”南宫青城轻声道。

    “看来萧云真的不简单啊。”迟随笔叹息道。

    “确实。”南宫青城也叹了一口气,连这样环环相扣的设局,都有人帮他破,真是无奈。

    “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要保护好魏铜雀和李大海,他们很关键。”迟随笔眯起眼睛道。

    “李大海是你的人,归你管,魏铜雀就由我来负责。”南宫青城安排道。

    “好。”迟随笔点点头,想了想,轻声道,“李大海贪财,还好办,魏铜雀靠不靠得住?”

    “放心,她爸妈在我手上,她能玩出什么样的花招来?”南宫青城微笑道。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小心得天下,大意失荆州。”迟随笔提醒道。

    “晓得了。”南宫青城淡然道。

    迟随笔放下只喝了一半粥的饭盒,掏出一张纸巾擦嘴,轻声道:“你明天联系一下电视台。”

    “你想把事情捅出去?”南宫青城似乎第一时间就猜到了这个女人的心思。

    “嗯,只有将案子透明化、社会化,那些藏在背后的大人物才不好插手。”迟随笔冷声道。

    “我怕电视台不敢播,在网络上雇佣水军发帖,效果可能会更好。”南宫青城深思熟虑道。

    “好,我要痛痛快快打一场舆论口水战。”迟随笔瞥向脚下那一片万家灯火,笑容异常诡谲。

    ——————

    等萧云与沐小青从一家海底捞火锅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愈发的清冷。

    海底捞可谓是融汇了巴蜀餐饮文化的jīng华,沐小青第一次尝试就不可自拔了,尤其是那纯正的四川麻辣汤底,让她在这个亟需要暖和的初冬夜晚好好狂热了一把,不停地涮肉、滚菜、喝汤,还时不时吃些诸如水果、雪糕这类的杂七杂八东西,贯穿了整个晚餐的始终,萧云在对面看着直冒汗,这样海量的无底洞吃法,也不知道这妮子那魔鬼身材是怎样修炼来的,可以称得上世界第九大奇迹了。

    “好饱呀。”沐小青嘟囔道,一手挽着萧云,另一只手一甩一甩的,很放松。

    “呃,你今晚都当自助餐吃了,扶着墙进来,扶着墙出去,能不饱吗?”萧云无语道。

    “东西好吃嘛。”沐小青扁起嘴道,平添了她几分楚楚可怜的动人。

    “你都快吓着那些服务员了,像从北非逃难出来的,几个月没沾过肉味一样。”萧云轻笑道。

    “管他呢,自个儿吃着高兴就行。”沐小青一扬手,满不在乎,哪有之前那高不可攀的影子?

    萧云笑笑,没再调侃她,静静看着地下的两个连在一起的身影,步伐也开始变得慵懒,点燃了一根烟,惬意吐出一口烟雾后,真正达到了饭后一支烟快活胜神仙的境界。沐小青并不反感烟草味,相反,她很喜欢看他抽烟的模样,因为那不是一个男孩子式的假装成熟,也不是一个衣食无忧的男人的潇洒消遣,脸上总会有一种扑朔迷离的神态,相当迷人。

    “我走累了。”沐小青忽然停下来,眨巴着水灵眸子,看着萧云。

    “这才走多远啊?”萧云汗颜道,撑死了没走出个三百米,回头还可以隐约看见那家海底捞。

    “我不管,反正我走不动了。”沐小青撇撇嘴道。

    萧云叹息摇头,用嘴叼着烟,半弓着身子,招呼道:“上来吧。”

    “好嘞。”沐小青坏笑着跳了上去,双手缠着他的脖子,闭上眼睛,尽情享受他伟岸的肩膀。

    刚想严肃批评教育一下这妞不应该把男人当作牲口使唤的萧云一感觉到她胸部的丰满圆润,立即很识趣地闭上了嘴,而双手由于托着她的柔软臀部,腾不出空来夹烟,索xìng喷了几口之后就吐掉了,全神贯注地感受着与沐小青亲密接触所带来的火热yù望,心里头不禁感慨丫这身材真是无可挑剔,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

    “我jǐng告你啊,脑子里可别想些没营养的黄sè东西。”趴在他肩膀上的沐小青指了指他脑袋。

    “哪有?”萧云面不改sè地否认道。

    “小七,你觉没觉得我变了很多?”沐小青柔声问道。

    “嗯,没了以前千金公主的孤傲与刁蛮,变得温柔,随和,善解人意。”萧云微笑道。

    “还不是拜你所赐?”沐小青轻笑道,把头轻轻枕在他肩头,内心洋溢着一股愉悦暖流。

    “原来我的魅力这么大的?”萧云故作惊讶道,小心跨过一个下水道的盖子,尽量不颠簸。

    “你现在才知道啊?你呀,简直迷死人了。”沐小青柔声道,摩娑着他那略微扎人的侧脸。

    “那你是不是死心塌地要跟我了?”萧云玩笑道,不再心知肚明的揩油,变得安分守己。

    “傻瓜,我早就对你死心塌地了。”沐小青温柔道。

    萧云嘴角弧度那是不加掩饰的得意忘形,还哼起了一段调子相当好听的小曲,《送情郎》。

    “萧小七同志,你是不是很想要?”沐小青见他笑容jiān诈,咬着嘴唇问了一句。

    “没有,真没有。”萧云坚决否认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她看扁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而沐小青双手忽然紧紧搂住他,凑到他耳边,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可是,我很想要。”

    萧云浑身一激灵,那双黑亮眼眸像是看到了天外来物一般,突然不管不顾地撒丫子向前飞奔。

    因为就在不远处,有一家连锁酒店,如家。

    语无伦次地向服务员开好房,气喘吁吁地拉着她上楼,急不可耐地关好房门。

    接着,在漆黑中,天地间一片安静,只剩下这对男女面对面的暧昧喘息声,越来越粗。

    萧云这头多情但还算不上滥情的牲口见识过矜持的放浪的伪善的纯澈的等等各sè女人,千姿百态,各有千秋,但眼前的这个女人绝对算得上相当特别的一个。她很高傲,而且她有资本去对任何一个男人高傲。但她却可以为了他,放下手段,改变xìng格,如同一朵洛阳牡丹,万般风情只对一个男人傲然绽放。

    而孤高冷冰的公主沐小青内心远没有她表面来得平静,紧张就像她五岁那年,在zhōng nán hǎi内部团拜宴会上,第一次站在一群动动手指就能掀起国家滔天巨浪的开国元勋们面前表演唱歌。她能清晰感受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喷出来的热气,那是带着一股死死强压的邪火,让她的玲珑心漾起旖旎心思。

    忽然,萧云变成了一头发情的野兽,一把抱起沐小青,对着她的娇唇就是一阵粗野狂啃。

    沐小青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紧闭着眼睛,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很盲目地任由他舌头肆虐。

    萧云边采撷着她的唇瓣,边移动步子,将她轻柔地平放下了床,而在那一瞬间,他也恰好放缓了动作,由狂风骤雨的前奏转入温火**,右手开始不老实地四处抚_摸。沐小青也渐渐适应了他舌头的不讲理,开始回吻,一手揽着他的脖子,一手捧着他的脸,香舌直接进入他的口腔,缠绕在一起,香艳,**。

    在亲吻进入水深火热的状态后,萧云开始一件一件褪去她身上的衣物,失去抵抗力的沐小青极力配合着,不时发出嗯嗯的撩人呻吟。而一丝不挂之后,她那如同最上等的一尊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就展露无遗,萧云叹为观止,俯下身,一寸一寸肌肤亲吻着,这是他的,这也是他的,她身体的全部都是他的。从娇艳yù滴的脸蛋,到高耸入云的双峰,再到光滑细嫩的肚子,再到修长纤细的美腿,最后到了桃花盛开的地方。而沐小青的yù火也一点一点被调动了起来,变得媚眼如丝,如饥似渴。

    终于,随着萧云水到渠成的一挺,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那么圆满,水**_融。

    在高cháo的时候,沐小青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然后在他肩膀处狠狠咬了一口,泪水随之滑落。

    ——————

    几个小时前。

    沐小青挂了黄达人的电话,开始在走廊来回踱步,神情异常凝重。

    沉思良久,她终于停下,颤颤巍巍拨通了一个号码,在对方接了之后,她轻声道:“爸。”

    对方显然有些意想不到,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才开口道:“我等你这个电话,等了半年。”

    “对不起。”沐小青黯然道。

    “我沐楚辞教出来的女儿,绝对不能说这三个字。”对方的声音很雄厚,会穿透人心。

    “记住了。”沐小青轻声道。

    “这大半年来,你能忍住一个电话也不给我,还真是遗传了我的倔脾气。”沐楚辞沉声道。

    “那当然,我可是您亲自调教出来的宝贝女儿。”沐小青笑着道。

    “行了,别卖口乖了,有事情解决不了,要我帮忙吧?”沐楚辞对自己的女儿了如指掌。

    “嗯。”沐小青轻声道。

    “说吧。”沐楚辞沉下气道。

    沐小青简单地将萧云的案子说了一个大概,末了,说道:“我想你把他从公安局弄出来。”

    沐楚辞又沉默了一分钟,然后开口道:“这个没问题,我完全可以做到。”

    “谢谢爸!”沐小青兴奋道。

    “但是。”沐楚辞留了一个后手。

    “什么?”沐小青似乎预示到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立刻退学,回běi jīng。”沐楚辞轻声说出了这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条件。

    而沐小青则在一瞬间陷入了思维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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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短信

    在这个信息时代,谁掌握了舆论导向权,谁就把控住了话语权。

    在萧云被意外保释之后,机变如神的迟随笔并不打算息事宁人,她的下一步如意算盘就是让萧云的案子在网络上曝光,再掺杂一些诸如官二代、幕后黑手、难以沉冤得雪这类具有煽动xìng的字眼,从而引起广泛的关注,最好能够成为全民话题,这样一来,即便萧云背后的那些靠山再只手遮天,也不好横插一脚了。

    但很多时候设想与实践是千差万别的,所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说的就是这个理。

    迟随笔雇佣了一批专业水军,在各大论坛、门户网站、**rì以继夜地发帖、顶帖、转发、评论,原以为可以高枕无忧、静候佳音了,却没想到就此引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拉锯战。无论迟随笔这边是各种叙述详尽的长帖,还是短小jīng悍的**,在发出来不够一分钟的时间,就被删除,发多少删多少,就像早产婴儿,没看着这个世界多少眼,就不幸夭折了。

    在拉锯战的初始阶段,迟随笔并不以为意,认为这只是网络管理员正常的审核处理工作,但随着删帖的频密度以及针对xìng,迟随笔发觉不对劲了,对方很明显是冲着这批水军来的,权限级别相当高,而且人数估计也不少,每个点应该都有数人掌管,不然也不会做到如此的迅速、jīng确。

    一向运筹帷幄的迟随笔很不甘心,又重新让人雇佣了两批水军,总体人数去到了五万人,一开始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帖子占据了各大论坛的首页版面,**转载量也以数万条计算,可这种情况没能维持多久,半个小时之后,对方显然及时作出了战略调整及人员补充,这三批水军发的帖子及**又被无情地从网络中清扫出去,一尘不染,不留痕迹。

    这就样,这场猫捉老鼠的网战持续了两天,整整48个小时,对方竟然零封这几批专业水军!

    迟随笔听到结果后,禁不住深深皱起眉头,萧云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到底拥有什么背景啊!

    而这还不是让她最为震惊的,接下来陆续收到的几个坏消息,才真正让她呆若木鸡不寒而栗。

    第一个消息是慕容白传来的,重要证人之一、月婆婆的前夫李大海在桑拿按摩时离奇失踪,替他按摩的女技师裸_死在床上。第二个消息是南宫青城传来的,另一个重要证人魏铜雀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时不知去向,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在重重的jǐng察哨岗中被带走的。第三个消息是程小龙传来的,之前收集的所有证据,包括在老礼堂里所拍下萧云鞋印的照片、在那把生锈的老锁上发现萧云指纹的图文资料,以及从地上捡到萧云掉落的头发中提取的DNA等等实物证据,全都在守卫森严的jǐng察局里人间蒸发,无论是正本还是备份,无一幸免。

    这也就意味着萧云的案子将无疾而终。

    凌烟阁,一个不对外开放的豪华包间内,坐着几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各位,邱局说了,你们可以针对银狐堂随便闹,闹得越凶越好。”程小龙有点畏缩道。

    一片安静,没人搭理他。

    “我局也会采取行动,全力清查银狐堂旗下的所有产业,弄它个鸡飞狗跳。”程小龙yīn笑道。

    仍然没有回应,气氛也略显不伦不类。

    “程队,你要是没其他事,就先走一步吧。”迟随笔不藏着不掖着。

    “好。”程小龙嘴角扯了一扯,也不想再担任戏外人的角sè,既然话已经传到了,见好就收。

    等程小龙前脚刚走,屋里的话匣子就一下子打开了。

    “刘三,燕中天那边真的一点动静也没有?”秋染不死心地问道,手里夹着一根细长利群。

    “没有。”刘三爷没有任何的升降调,脸sèyīn沉,专心致志地用一把小刀削着一只苹果。

    “萧云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竟然毫无反应?太诡异了。”秋染细眯起眼睛,重重抽了口烟。

    “他已经好久没有动作了。”刘三爷轻声道,他也搞不清楚这个恐怖的老人究竟在想什么。

    “那银狐那边呢?”秋染想了想,又问道,在梳理着这次萧云能够成功脱难的幕后cāo控人。

    “他早就没这能耐了。”一旁的跛老九摆手道,他可能是在座所有人中最轻松的一位了,神情自若地叼着一个紫檀木烟斗。作为跟银狐同时期叱咤风云的**人物,在黑龙团横扫天下的时候,他曾经不顾死活硬抗过,结果是蚍蜉撼大树,没两个星期就元气大伤,而他自己也被黑龙团俘获,好在陶黑石没有赶尽杀绝,只让人敲断了他的一条腿,作为抵抗的惩戒。之后,他很明智地选择了鸟尽弓藏,再也不过问江湖中事,只苦心经营着一家与天堂人间、在水一方、凌烟阁齐名的夜店,景阳冈。由于挑选的女孩以东北为主,普遍年轻貌美,生意还挺红火,在宁州算得上赫赫有名,每年的利润估计在两千万左右。口袋有了钱之后,跛老九养了三百个如狼似虎的狠角,作为rì常防身之用,平时常泡在梅雨坞,不问世事,要不是四指的突然离世,估计他也不会被邀请进入这个小圈子里头。

    “不是燕中天,又不是银狐狸,那还有谁有这个通天本领?”秋染怒气难消。

    刘三爷忽然抬头,望向始终沉默寡言的南宫青城,沉声问道:“会不会是天尊?”

    “不是。”南宫青城坚定道。

    “天尊是谁?”秋染从来没听过这个名称,皱起黛眉问道。

    “一个组织,又或者不是,没人弄搞得清楚。”南宫青城的回答很奇怪。

    “啥意思?”秋染果然没听懂。

    “说它是一个组织,因为它无处不在,说它不是,因为它没有踪迹可寻。”南宫青城解释道。

    “我了解到的一点就是,鼎湖集团的凤凰是这个组织的台面负责人。”一边的臧青酒补充道。

    “那这个组织比起燕中天的天师会,谁更恐怖?”秋染问道,脸上已经露出了恐惧的神sè。

    “我只能这么形容,如果说天师会是一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白虎,你听到它的吼声都会心惊胆颤的话,那么天尊就是一条时而吞云吐雾时而深藏水中的青龙,你瞥见它的影子就不寒而栗了。”臧青酒正sè道,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一个多月前,在南京港的那次伏击战,被天尊打了个全军覆没。

    秋染寒意遍体,从黑龙团大人物的口中都说出这样的话,能不怕吗?

    “那我们总不能半途而废吧?”刘三爷撇着嘴道,还真想象不出比天师会更恐怖的组织。

    “半途而废?当然不会。”南宫青城淡淡一笑,望向迟随笔,轻声道,“随笔,你说吧。”

    迟随笔正弯腰沾着酒在桌面上写字玩,轻笑道:“程队不是说了吗?让他鸡飞狗跳一阵。”

    ——————

    萧云当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逢凶化吉了,照常去公安局报道,接受例牌问话。

    完了之后,他就急匆匆赶回公司,陆羽专门给他安排了一间不算大的办公室,这是他自己要求的,说又不经常在公司呆,有瓦遮头就行,没必要讲究气派啥的。这已经是他连续第四天关在办公室里了,陆羽、姚琴、赵八斗及何琉璃也很悲惨地被他拉了进来,不到晚上八点,都不肯放人。

    因为江山实业要解决资金链过分依赖银行的老大难问题。

    正如诸多市场枭雄一样,萧云有一个双翼齐飞的构想,收购上市公司,及突进金融机构。

    而现阶段,收购上市公司对于负债率居高不下的江山实业来说,还处于遥远设想之中,但突进金融机构则很快即将成为现实。萧云首先让端木子路去注册了一家新的公司,叫千秋盛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属于江山投资的全资子公司,然后通过千秋盛业砸下3000万,投资由“开封证券”增资而成的“上海富友证券经纪公司”,成为了第一大股东,占股29.96%。众所周知,富友证券经纪公司在上海素来都有“创新、活跃“之名,但萧云对经纪业务不感兴趣,也未介入,他重视的是富友的金融资质牌照。这几天他拉着陆羽他们几个关在办公室里,就是在着手准备成立的富友资产管理有限公司,而这个公司将担负起在他未来的资金链中相当重要的一环。

    正如前些天萧云在宁大所说的那样,信息对于一个企业来说堪比血液汽油,帮助莫大。

    由于萧云与孔阳的特殊关系,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得知zhèng fǔ信息方面,他总是领先别人一步。最近他收到孔阳的信息,宁州市zhèng fǔ计划在chūn节前处理一批烂尾楼,以填补今天过度赤字的财政。这让萧云连续兴奋了好几个晚上,天天跟陆羽他们忙完之后,就跑去跟端木子路商量,两人最终统一了意见,企业并购可以暂时缓一缓,全力收购烂尾楼,然后赚取升值的差价。这两个最佳拍档拿着一份即将要处理掉的烂尾楼名单,争论研讨了好几晚,才确定下来了收购具体目标,位于拱月区的正泰伯爵豪园,总面积大约4.6万平方米,总价2亿元左右,下一步就是透过旗下的企业担保与反担保,向银行筹措资金了。

    而萧云这么rì以继夜地拼命工作,并不是他转死xìng了,只是因为情场失意,只能寄情工作。

    因为沐小青消失了,在跟他巫山**后的第二天,她就完全消失了,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萧云一开始打她电话关机了,他并不以为意,但连续几天都是处于关机状态,他开始急了,满世界找她,去学校问,她的舍友说她已经好几天没回宿舍了,然后他又给黄四爷挂了个电话,四爷说她没来过南京,萧云心里头预示到了一些不对劲,赶紧去宁大教务处询问,结果被告知沐小青退学了,而他感觉到天都快塌了。

    她像一只高贵的黑蝴蝶,扇动着最惊艳的翅膀,大张旗鼓地向自己飞来,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rì子再苦,生活还得继续。

    在经历了连续一个礼拜定时定点回市公安局报到之后,萧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被告知这起案子因证据不足而撤销,顺利恢复zì yóu身。尽管他不知道这里面的蜿蜒曲折,但透过公子党的二处飞鸽了解到,所有涉及案件的证据以及两位证人全部不翼而飞,而且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萧云听完之后,就此陷入了深思。

    新的一天。

    一大清早,樊妈就煮好了早餐,有粥,有点心,有小菜,相当丰盛。

    因为萧云与林紫竹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难得在一起吃早餐,樊妈当然得准备充足一些。

    “最近工作很忙?很少见到你回来。”林紫竹翘着兰花指,小口吃着一只小笼包,随意问道。虽然贵为同林鸟,但林紫竹发现真的好久没见过自己的丈夫了,即便他会回家,也是凌晨深夜,素来崇尚睡眠制造美人的她早就进入梦乡了,加上两人又是分房睡,早上的上班时间又是错开的,所以一直难有一面之缘。而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向来以咖啡猫为模板的懒人竟然起了个大早。

    “还成吧,事儿比较集中,所以有点忙。”萧云正在喝第三碗粥,夹点榨菜伴着吃。

    “江山实业成了目前宁州风头最盛的一个公司,《财富周刊》都给端木子路做了一个专访,太扎眼了。你知道吗?我去参加商业聚会,几乎每个老总都在聊你的公司。从默默无闻,到现在的妇孺皆知,江山实业只用了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实在不可思议,萧总,你作为幕后的大老板,事前有没有想过这种境况?”林紫竹眉目含笑道。

    “这算是对我的专访吗?”萧云扬起两道如刀双眉。

    “不算,只是一个妻子对自己丈夫很感兴趣,一起探讨一下。”林紫竹轻笑道。

    “这个话题,暂时搁置。”萧云喝完这碗粥之后,没有再添,拿起一个小笼包吃了起来。

    “吝啬。”林紫竹撇撇嘴道。

    “我要走开几天,去淮yīn出差。”萧云轻声道。

    林紫竹看了他一眼,yù说还休,挣扎了一番,最终只简单说了一个字:“哦。”

    “明秋毫在公司挺好的,技术部主管,月薪一万二。”萧云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主动提起。

    林紫竹一愣,垂下眼眸,终于知道那个小笼包,低声呢喃道:“我不是想知道这事儿。”

    “那你想问什么?”萧云问道,掏出一张纸巾擦嘴。

    林紫竹勇敢直视着他,柔声道:“我想问,你以后如果出差,能不能给我发条短信报平安?”

    这一次轮到萧云愣了一下,看着她的认真样,他很快浮起一抹璀璨微笑,坚定道:“好!”

第五十六章 没鸟

    “孤独之时,你yù何往?有我相随,黯黯星光。”——雷恩·亚当姆斯。

    这是萧云在去淮yīn市的路上,收到苏楠发来的一条短信,字数不多,却胜却千言万语,他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看一次乐一次,那笑容邪乎得不成样了。坐他旁边的何琉璃实在受不了一个大男人这样丧心病狂地花痴,白眼翻个不停,就连开车的赵八斗以及坐副驾驶的弘历都嘴角抽搐了好几次。

    萧云差点锒铛入狱这点破事,宋木木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告诉了苏楠,害得这妮子寝食难安了好几个夜晚,哭得苏墨砚心如刀绞。她连续花了三天的时间去处理手头上的急件,还有给李长谋和董悲咒交待好下一步工作,就打算飞回来,看怎样去帮萧云打这场几乎没有胜算的官司,不管花多大的代价,因为他是她的顶梁柱,如果他垮了,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垮了。

    可她还没有来得及上飞机,就得知了萧云安然无事的消息,这一次,她哭得比之前凄厉多了。

    那天,她一个人一口气跑到杏花村最高的一个山头,面对着青山绿水,阡陌田野,放声恸哭。

    不过,苏楠这个拥有极高情商的女人,当然不会主动跟自己的男人去谈起这件鸡毛蒜皮的琐碎事,那样只会适得其反。而萧云本身也无暇顾及其他事情,由于针对银狐堂的一系列报复行动正式拉开帷幕,银狐堂上下,包括萧云在内,不是焦头烂额,就是水深火热,他计划去淮yīn一行也不得不无限期推迟。

    而报复行动首当其冲的,是银狐堂三家地下赌场被宁州jǐng方突击横扫,而且同一时间的统一行动,事前没有任何的空穴来风,其中包括两个月前刚从青蛇会接收的那一家,抓捕了一批赌徒和没收了一大笔赌款。钱没了是小事,但要是给那些不赌三天就手痒的赌鬼们留下一种已经被jǐng察盯上的恶劣印象,估计即便赌场重开,也没有什么回头客了。

    随后,宁州jǐng方并不打算像以往那样走过场讲形式,行动接二连三,接连一个星期突击检查银狐堂的两棵金牌摇钱树,天堂人间及在水一方。每一次都是劳师动众,jǐng车成行,装备整齐,并邀请电视媒体全程参与录制,拍下了那些小姐蹲在角落接受盘问的场面,也拍下了搜出一包包摇_头丸等毒品的场面,新闻播出后,群众百姓无一不是拍手称好的。

    白道频频出手,黑_道也不甘寂寞。

    迟随笔的四指堂联合跛老九,再争取到了黑龙团的默许,开始在银狐堂的各个地盘滋事生非。

    一时间,刀光剑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宁州不再宁静,陷入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博弈之中。

    而宁州jǐng方显然得到了某些指示,在场面失控前,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壁上观。

    银狐堂一开始还能跟四指堂旗鼓相当,但随着黑龙团的加入,局面一下子倾斜了。银狐堂除了伤亡人数直线上升之外,多个黑暗产业,譬如走私,赌博,组织偷渡等等,全都遭受到了毁灭xìng打击。为此,一直主张谁赏我一个巴掌我就还谁一个拳头的萧云不得不低头,做出了战略调整,决定韬光养晦,避其锋芒,关闭了旗下的所有产业,手下们也不再露面。

    整个银狐堂就像一艘潜艇,为了避开海面的滔天巨浪,潜下了黑不见光的未知海底。

    找不到打击目标,黑龙团与四指堂也就意兴阑珊了,分了一些既得利益之后,就偃旗息鼓了。

    萧云跟美狐狸、眼镜狐、高仰止及狐四等银狐堂扛把子交待好了事情之后,这才有空去淮yīn。

    杭州。

    西湖畔的一幢小建筑,门前大石上龙飞凤舞刻着的四个大字夺人眼球:永啸长吟。

    纳兰锦玉正坐在檀木书桌前,批阅着二处飞鸽呈上来的一大批信息内幕,神情冰冷剔透。

    谢翘楚这个不折不扣的枪迷在窗前擦拭着自己的那些宝贝,而韩小窗这个活宝依然逗着锦鲤。

    “少爷,谢少爷,韩少爷好。”忽然,一位管家类的人物幽灵一般出现在房间门口,微笑道。

    “尚叔,你老那么客气,我会骄傲的。”韩小窗一本正经道,那几尾锦鲤闻声倏地沉了下去。

    尚叔笑而不语,在得到了纳兰锦玉的允许后,轻步走过去,递过一张纸条后,又悄然退出去。

    韩小窗看着这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来无声去无息的背影,嘴角扯了扯,自语道:“怪人。”

    纳兰锦玉可没韩小窗那样的闲工夫,拿着那个“怪人”递来的纸条,紧锁眉头,沉思良久。

    “锦玉,怎么了?”韩小窗看出了一些异样的端倪,大发慈悲地没有再调戏那几尾锦鲤。

    “看来我们要去趟宁州了。”纳兰锦玉微笑道,慢慢折上那张纸条,用打火机点燃焚烧。

    “去宁州干嘛?”韩小窗愣了一下。

    “帮萧云出一口恶气。”纳兰锦玉淡淡道。

    “呃,你之前不是说要袖手旁观的吗?怎么又变了?”韩小窗无语道。

    “锦上添花的事情,留给别人做,我只做雪中送炭的事情。”纳兰锦玉笑若桃花。

    “那张纸谁写的?”韩小窗似乎猜到了什么。

    “大公子。”纳兰锦玉没有隐瞒。

    “他下命令要我们帮萧云?”韩小窗讶异道。

    “嗯。”纳兰锦玉点点头,面如冠玉,似乎他也不能理解大公子为什么会下这个命令。

    “进黑龙团的老巢闹事,恐怕不大好吧?”谢翘楚开口道,已经藏好了那几支宝贝手枪。

    “短兵相接是迟早的事,提前闹一闹,看看我们的实力去到哪,不是坏事。”纳兰锦玉笑道。

    “我们马上就要拿下广东了,现在抽掉一部分中坚力量回来,值得么?”谢翘楚质疑道。

    “大公子有他的高屋建瓴,我们只管执行,别忘了,萧云也是我们的人。”纳兰锦玉轻声道。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也没必要再争就了,谢翘楚与韩小窗互相对视了一眼,默然点头。

    ——————

    淮yīn,现称淮安,但在萧云的心中,还是觉得“淮yīn”这个古称更加韵味悠长。

    萧云一行经过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在天黑前赶到淮yīn,落脚点在世纪皇廷大酒店。

    这几天,淮yīn一直在下着绵绵yīn雨,氤氲,湿冷,将冬天的寒气均匀地撒在这片土地上。

    萧云这次来淮yīn,目的很明确,就是协助周长恨打压谢鸳鸯,同时巩固谢小狐在康乾盛世的地位。有趣的是,他好像天生就是担任救火队员的角sè,银狐说银狐堂的涅槃重生要靠他,纳兰锦玉说纳兰葬花的终生幸福要靠他,苏子夜坐牢江山要靠他,现在谢小狐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妮子也要靠他来争权夺位,有时候他自己想想,都觉得可笑,同时也很无奈。

    诺不轻信,故人不负我;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

    这是母亲教给他的处世之道,可他未能完全付诸实践,因为他诺虽不轻信,但却要广许。

    周长恨让市机关事务局给萧云开了四间房,一间总统套房,三间豪华单人房,费用当然是从三公经费出。萧云当仁不让地住了总统套房,剩下的三间分别被赵八斗、何琉璃以及弘历给霸占了。由于赵八斗这厮好兔子就吃窝边草这一口,凭借着树不要皮人不要脸的韧劲,还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犟劲,竟然打动了眼光极高挑三拣四的何琉璃,两人迅速掉入爱河,让江山实业的高层们大跌眼镜,所以本来这一次萧云只是让何琉璃跟着过来,但赵八斗恬不知耻地求了萧云好几天,萧云也念着他们这对小情侣刚刚好上没多久,正处于如胶似漆的阶段,心一软就给批准了。

    安顿好了之后,萧云打了个房间电话给弘历,只叫上他到二楼咖啡厅坐坐,没惊动那小俩口。

    “我擦嘞,这杯东西要七十块钱?抢银行呢?!”弘历瞪大着眼,指着面前的拿铁咖啡。

    那个侍应生显得很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在萧云作了回和平使者,挥手让他离开。

    “七少爷,这两杯玩意加起来还不足250ml,咱俩就成了250啦。”弘历哭丧着脸道。

    “你个一毛不拔的守财奴。”萧云骂了一句,就随手拿起一本时尚杂志,走马观花地浏览着。

    “我又没你那么有钱。”弘历扁着嘴,死命往拿铁里面加糖,似乎想用加糖来赚回心理平衡。

    “待会儿我埋单,爱吃什么尽管点,总行了吧?”萧云没好气道。

    “早说呀!”弘历喜上眉梢,叫住一位过路的侍应生,吩咐道,“给我来十份八份点心。”

    萧云只能边翻着白眼,边翻着杂志。

    “哎,七少爷,你能不能跟你那个老相好谈一谈啊,她也太狠了,不弄死咱银狐堂誓不罢休啊。”弘历点完东西之后,回过头来用勺子搅着拿铁,嘟囔道。这一个星期以来,是他来到宁州之后最郁闷也是最痛苦的rì子,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弟兄永垂不朽却爱莫能助,眼睁睁看着一个个产业关门大吉却无能为力,被迟随笔的四指堂压着透不过气。

    “要去你去。”萧云轻声道。

    “她又不是我的老相好。”弘历尝了一口咖啡,立即吐了出来,后悔道,“太他妈甜了。”

    萧云抬头,笑了笑,轻声道:“风水轮流转,四指堂现在风光无限,不代表永远这样。”

    “那咱就甘心当缩头乌龟啊?”弘历拿着纸巾擦拭着,对于银狐堂的全面退缩很不理解。

    “这不叫缩头乌龟,叫战略撤退,与红军长征异曲同工,懂不?”萧云耐心解释道。

    “同个屁工,说到底就是逃跑。”弘历撇撇嘴,想想,又问道,“为啥公子党不帮咱?”

    “你想怎样帮?”萧云微笑道,把自己那杯拿铁推给了他,跟侍应生要了一杯柠檬冰水。

    “派主力过来,与黑龙团、四指堂一决高下啊,咱可以给他们打先锋。”弘历敲着桌面道。

    “你以为公子党是我家开的?”萧云无语道。

    “啧啧,你不是五处的头目吗?自家人受欺负了,他们还会不帮?”弘历眨着眼道。

    “如果公子党会为了一个小小头目而去给黑龙团死拼,那它就不是公子党了。”萧云轻声道。

    “这组织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干脆退了得了。”弘历扬扬手道。

    “……”萧云汗颜无语。

    弘历还想往下说,侍应生刚好端来了几碟贵而jīng的点心,他立即缄口不言了,开始风卷残云。

    “你慢慢吃,我先上去洗个澡。”萧云掏出几张百元红钞,扔到台面,然后就独自离开了。

    电梯停在了16楼。

    萧云掏出钥匙,开门进去,随手脱掉了上衣。

    劳累了一天,冲个热水澡再好不过,等下还要去谢家做客,先jīng神一下。

    吱呀。

    萧云刚推开浴室的房门,还没来得及迈步,就听见了一声震耳yù聋的尖叫:“啊!”

    眼前的场景令一向波澜不惊的萧云也有些手足无措,因为谢小狐正一丝不挂地在花洒下洗澡。

    雪白的**,修长的身材,姣好的容颜,活脱脱一棵没有任何瑕疵的水灵白菜,多香艳!

    “看什么看!滚出去!”谢小狐双手死死捂着关键部位,见萧云还站在那里发愣,花容盛怒。

    “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什么都没看见。”萧云连忙捂着眼睛,拼死解释道。

    “滚!”谢小狐快被气疯了。

    “对不起,对不起。”萧云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退了出去,关好门,但心脏还在扑扑跳跃。

    这小妮子怎么会在这里洗澡?

    萧云很纳闷,咽了咽口水,回忆起刚才的场景,呢喃了一句:“这小妮子难道隆胸了?”

    随后,从浴室里传出了谢小狐竭斯底里的一句怒吼:“萧云,你个没鸟的乌龟王八蛋!”

    “……”

    *****

    (祝所有门徒龙年快乐,龙马jīng神,龙凤呈祥,龙飞九天!)

第五十七章 聪明人

    十一月尾的纤月,仅仅是一钩白sè,像玻璃窗上的霜花,也像婚纱拖尾的镂丝。

    一辆豪华版卡迪拉克行驶在淮yīn的大街上,速度不紧不慢,夜sè下宛如一尾无拘无束的游鱼。

    “还生气呢?”萧云坐在后排,嬉皮笑脸地望着旁边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的谢大小姐。

    谢小狐满脸寒霜掩不住,维持了10多年的清白之身,竟然被一头牲口看了个遍,能不气吗?

    “我贸贸然闯进去是不对,但你也有一定责任吧?谁知道你会在里面,对吧?”萧云中肯道。

    “对什么对!全都是你的错!你长这么大,没人教过你进屋前要敲门啊?”谢小狐发飙道,她现在心里懊悔极了,早知道就不答应老妈过来接他了。她下午上了一节体育课,跟同学打了几场羽毛球,满身臭汗,按照老妈的指令去到他的房间,敲门却没有人在,就让前台上来开门,先冲个热水澡,结果就发生了本年度最杯具的chūn光乍泄事件,郁闷啊,作为当事人的黄花大闺女谢童鞋yù哭无泪。

    “你进你自己的房间还要敲门啊?”萧云摸着鼻子。

    “当然敲,必须敲,进谁的房间都要敲!”谢小狐怒目圆睁道。

    “呃……我下次一定注意。”萧云诚恳道。

    “你还想有下次?!”谢小狐指着他的鼻梁,咬牙切齿道。

    “以后,以后,不是下次,是以后,以后的任何时候……”萧云哆哆嗦嗦地修正道。

    “我可jǐng告你,萧云,这件事你要是敢泄露出去,我就让你彻底没鸟!”谢小狐纤指成剪道。

    萧云诺诺点头。

    而开车的司机则被两人的对话勾起了无限的遐思,很好奇他们说的究竟是啥事这么见不得光。

    谢家大宅虽然没有苏家那样宽阔大气,但濒临盐河,风景无限,且围墙高耸,典型侯门大院。

    进大门之后,停车的地方离主楼还挺远,谢小狐背着小手,带萧云走小桥,穿长廊,过水池。

    “你们家坐个车还要走这么远,不觉得烦啊?”萧云抱怨道。

    “这是我爸生前下的命令,太nǎinǎi身体不好,不能让楼里有汽车尾气。”谢小狐走得挺轻松。

    “够细心的。”萧云真心赞赏道,如果谢晓峰没走,兴许还能跟他成为一个很好的朋友。

    “那当然,我爸是谁呀?天底下最厉害的一个人,也是最帅的。”谢小狐一脸的骄傲。

    “跟我比起来呢?”萧云笑着问道。

    “如果你不知道‘羞’字怎么写,请到那边的水池照一照自己的脸,谢谢。”谢小狐微笑道。

    “呃……”萧云自讨没趣,只好摸着鼻子,看着眼前的主楼,轻声问道,“你妈在家吗?”

    “不清楚,她今晚跟市里的几个纳税大户吃饭,要不她也不会让我去接你。”谢小狐耸肩道。

    “那你家里现在有什么人?”萧云拉住谢小狐,指了指灯火通明的主楼,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只有我太nǎi,我二姑跟姑丈平常很少在这住,小叔就更没人影了。”谢小狐介绍道。

    “那还好。”萧云安心道。

    “我说你紧张什么?做贼心虚呢?”谢小狐斜眼瞥着他,噙笑问道。

    “拜托,人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见着陌生的人,总会紧张的好不好?”萧云轻声道。

    “就你脸皮这么厚的人,还会有这反应?”谢小狐夸张道,摇了摇头,接着往主楼走去。

    萧云亦步亦趋跟着,忽然发现四大家族几乎都是一个老女人当家,感叹男人果然是短命一些。

    今晚的谢家却没有像谢小狐预料的那样冷清得水静鹅飞,相反,热闹非凡。客厅坐着十来号人物,有男有女,在一边喝酒一边谈天说地,扯着家长里短,气氛原本其乐融融,可等谢小狐一出现,立即就鸦雀无声了,所有人都用同样冷峻的眼神,审视着那个跟在她后面陌生的年轻人。

    什么样地位的家族,就必定有什么样相应级数的交往圈子,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攀龙附凤。

    谢小狐见到这么多人在,也有些措手不及,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该怎样介绍身边的萧云。

    “小狐啊,见到表姑母也不喊一句,啥时候这么不懂事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尖声道。

    “表姑母好。”谢小狐鞠躬道。

    “这才乖嘛。”那女人咧着一张大嘴,睨着气质平平无奇的萧云,问道,“你男朋友?”

    “不是。”谢小狐与之前的张牙舞爪简直判若两人,在这个女人面前,乖得像一只小绵羊。

    “那他是什么人?”这个女人骤然变得冷淡,带着攻击xìng,俨然一把出鞘的长剑。

    “他……”谢小狐一时间无从说起。

    “他是我的朋友。”周长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楼梯口,嘴角挂着一贯强势的冷笑。

    “我说小狐怎么敢把一个男的往家里领呢,敢情是你周大市长的‘朋友’。”那女人揶揄道。

    寡妇门前是非多,那些谢家的直系亲戚、旁系亲戚全都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江南第一美人周长恨习惯了她的冷嘲热讽,没再唇枪舌战,转身带着萧云和谢小狐上了二楼。在这个家,最不爽她的,除了谢鸳鸯,就是这个女人,杜鹃。她是谢晓峰舅舅的女儿,好吃懒做,不是搓麻将就是去美容,平常很少来谢家,等要钱花的时候,给谢老太君端茶递水比谁都勤快。老公是市农林水务局的局长,还是周长恨迫于自己婆婆的压力,破例一手提拔的,可杜鹃非但不感激,还满腹意见,说安排这么一个清水衙门的位置给自己老公,她周长恨也好意思,从此就不留遗力地在亲戚中败坏周长恨,一开始周长恨还觉得委屈,找她理论了一番,可杜鹃是什么女人?以蛮不讲理著称的,在周长恨说了她几句之后,变本加厉,逢人就说周长恨利用职务对她进行威胁打压,又说晓峰走了之后,周长恨生活作风不检点云云的,难听之极。周长恨也就是念着谢老太君的面子,眼不见为净懒得计较,否则早就一巴掌甩过去了。

    萧云通过这些端倪,也大概了解了周长恨在谢家的现状,摸摸鼻子,问道:“你忍得住?”

    “习惯了。”周长恨淡淡道,拨开散落在脸侧的几根青丝,露出巧夺天工的绝美轮廓来。

    “对付这种口无遮拦的婆娘,你绝不能退让,越退让她会越肆无忌惮。”萧云夸夸其谈。

    “纸上谈兵。”谢小狐翻了个白眼。

    “待会儿有机会,我替你妈报仇。”萧云小声道。

    “真假的?”谢小狐满脸狐疑地看着他。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萧云拍着胸脯细声道。

    周长恨没听见他在跟自己女儿耳语什么,走到一个房间门口,示意他们安静,然后轻轻敲门。

    “进来。”一把苍老无力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周长恨这才敢推开门,领着一脸好奇的萧云和已经蜕变得乖巧无比的谢小狐进去。

    映入萧云眼帘的,是一个起码超过九十岁高龄的老太太,齐耳银发,衣裳讲究,靠坐在一张木椅上,面前放着一碗只喝了一半的小米粥,现在早已经凉了。与苏老太君端庄慈祥的状态不同,这个老太太更显憔悴,清癯,两眼无神,脸颊已经消失了血sè,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驾鹤西去。

    在谢老太爷撒手人寰之后,她就成为了谢家的主心骨,接管了这个名望家族,按理说她膝下儿孙满堂,应该可以颐养天年了,但谢晓峰的突然离世,却让一向同舟共济的谢家出现了危机,最明显的迹象是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谢晓峰的铁杆跟随者,另一派则倒向了谢鸳鸯,这让刚刚经历了丧孙之痛的老太太愈发的心烦意乱。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nǎinǎi,人我给您领来了。”周长恨走到老太太身边,凑到她耳朵根上,声音比平常大很多。

    “让他过来。”老太太有气无力道。

    周长恨得到指示后,向站在门口的萧云招了招手,他赶紧收敛心神,慢慢走过去,立正站好。

    “你就是小七?”老太太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很仔细,就像她当初审视着周长恨一样。

    “是的。”萧云微笑道。

    “俊小伙。”老太太竖起了大拇哥。

    “谢谢。”萧云一脸谦虚,惹得后面的谢小狐偷偷作了一个呕吐的小动作。

    “黄达人的干外孙,长恨经常提起你,我一直很好奇,就想见见你庐山真面。”老太太笑道。

    “也就是五官俱全这么一个人。”萧云嘴上说着,眼睛却看向了周长恨,她却故意视若不见。

    “我知道长恨让你来的目的,她一说想带人来给我瞧瞧,我就知道了,别看我现在年老sè衰,脑子还好使着呢。刚才你应该跟楼下坐着那批人打过照面了吧?他们呀,就是来做我思想工作的,为谁做呢?当然是我的乖孙女,谢鸳鸯了。我没猜错的话,你也应该跟他们一样,是说客,为谁求情呢?当然是我的乖曾孙女,谢小狐了,小狐啊,过来太nǎinǎi这。”老太太招手要谢小狐过来。

    “好嘞。”谢小狐浮起天真无邪的笑容,走到老太太身边撒娇。

    “现在呢,康乾盛世还在我手里握着,我的孙女想要,曾孙女也想要,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给谁好呢?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难题啊。前些rì子,苏家闹内部矛盾,我还幸灾乐祸来着,没想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这个行将入土的老不死也有今天。小七,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样选择?”老太太摩挲着谢小狐那吹蛋壳破的小脸,轻声问道。

    这样的问题,就是一个火中取栗的陷阱,人家都把话挑明了,你一个外人,说选谁都不合适。

    “您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我就不用替你擅作主张了。”萧云微笑道,他的回答相当出人意料。

    周长恨显然吃了一惊,望了眼老太太,又迅速望了眼萧云,很诧异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

    “嗯,看来黄达人能看上你,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老太太笑得很开心,尽管被看穿了心思。

    周长恨更加吃惊了。

    “谢谢。”萧云再一次谦虚地表示了感谢。

    “你真知道我选谁了?”老太太牵着谢小狐的小手,抬头直视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年轻人。

    “刚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萧云笑容醉人。

    “跟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儿。”老太太笑得绽放出满脸的褶子。

    “跟您这样明察秋毫的老前辈聊天,也是相当令人心旷神怡的。”萧云拍马屁的功夫无敌了。

    这一老一少互相捧了几句,然后会心而笑,让一旁的周长恨母女俩如坠五里云雾,不明所以。

    又聊了一会儿,到点开饭了,老太太就让周长恨带着萧云和谢小狐先下去,她稍后就来。

    “刚才老太太选谁了?小狐?”一出门口,周长恨就心急如焚地拉着萧云,问个一清二楚。

    “咱们现在这个状态,像不像一个丈夫要离家出去,妻子和女儿在拼命挽留?”萧云玩笑道。

    “不许乱说!”周长恨与谢小狐同时拍向萧云的后脑勺,动作一致,打完后,她俩相视而笑。

    “玩笑而已,何必认真?”萧云摸着有些发疼的后脑勺,苦笑道。

    “快回答我。”周长恨没让他扯开话题。

    “很简单,如果老太太是选谢鸳鸯的话,她就没必要问我最后一个问题了。”萧云耸耸肩道。

    “她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周长恨脑子转了一圈,也没有想起来。

    “你真知道我选谁了?”一旁的谢小狐倒是记得,还模仿起老太太的神情语气,对萧云说道。

    “还真像。”萧云被谢小狐这个调皮的动作给逗乐了。

    周长恨陷入了苦思冥想,为啥从这句话就能知道老太太的人选呢?萧云则不耐烦了,想先走。

    “不等我妈了?”谢小狐有点犹豫。

    “你没见你妈正在认真思考问题吗?咱就不打扰她了,快走吧。”萧云推着谢小狐往前走。

    谢小狐无奈,回头喊道:“妈,我先带他下去,你待会儿快来呀。”

    “好,好,好。”周长恨低头想着,扬手让他们先走,废寝忘食,这是她一向的工作作风。

    忽然,她美眸一亮,雀跃道:“萧云,我懂了,这是老太太怕你不知道,再提醒你一下!”

    *****

    (新年长胖的童鞋请自觉举个爪。。。俺带头。。。。。)

第五十八章 春雷

    都说鸿门宴是千古第一宴,但对于萧小七同志来说,今晚在谢家的这一餐,要险峻得多。

    菜是好菜,满桌子正宗的淮扬菜,大煮干丝、三套鸭、水晶肴肉、松鼠鳜鱼、梁溪脆鳝、番茄鱼片、鲤鱼萝卜汤、红烧狮子头、芥菜chūn卷等等,琳琅满目;酒是好酒,有马爹利路易十三这样昂贵经典的洋酒,也有帕图斯红颜容这样动辄上万的红酒,更有茅台剑南chūn这样入喉如烧的国酒。

    可惜,谢家是大家族,规矩林林总总,吃饭也不例外,规矩森严得很。

    十几号人排资论辈按次序坐好,夹菜不能随心所yù,嚼饭不能啧啧作响,说话不能高谈阔论。

    这样子吃法,再好的菜也变得寡淡无味,再好的酒也变得平淡无奇,吃货萧云显得相当沮丧。

    “很没劲吧?”坐在他旁边的谢小狐拿胳膊肘蹭了蹭他,低声道。

    “嗯,还不如去街边大排档吃呢。”萧云也小声地跟她咬耳朵,庆幸自己不在这样的家族。

    “你还算好的了,只来这一次,我是天天都这样啊,想死了。”谢小狐扁着嘴抱怨道。

    “我有个办法,可以帮你摆脱现在的窘境。”萧云轻声道。

    “啥?”谢小狐眼眸发亮。

    “赶紧找个人嫁出去。”萧云窃笑道。

    噔!

    突然的一声闷响,打破了安静的气氛,令到正埋头苦吃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相互看着,想找出从哪发出这么不和谐的声响。在场只有两个人不当回事,照样扒着碗里饭,夹着碟里菜,一个是笑得有点chūn风得意马蹄疾的谢小狐,还有一个就是被狠狠踩了一脚却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的萧云。

    这场水波不兴的晚宴很快就结束了,由于谢老太君有看新闻联播的习惯,大家都到客厅陪着。

    看电视就没有刚才吃饭那样束手束脚的规矩了,有三三两两闲聊的,有在低头玩手机的,有在剥橘子削苹果的,谢小狐更过分,拿着一堆普通人不吃不喝三年才能买上一套的海蓝之谜化妆品,在给自己的那些二姑三姨们讲解使用方法。萧云这个过门客人没闲着,在轻车熟路地泡着西湖龙井,只有周长恨才专心致志地陪着老太太看那些永远是歌舞升平的新闻。

    “哎,表姑母,听说谢成那小子又泡了一个女明星,是不是真的?”一个三十岁的女人问道。

    “可不是咋的,昨儿还带回家给他妈看了,把他妈给气的呀,差点没动手,要不是我在场拦着,那个女明星九成都得破相。”杜鹃扬声道,她说话声音本来就冲,眉眼间俱是优越感,加上一些夸张的动作,显得滑稽。谢成是谢晓峰二伯的儿子,典型的衙内,三十而立了还没有自己的事业,整rì游手好闲,打着谢家的招牌骗吃骗喝,最喜欢的是泡女明星,这一点跟张家三少爷张羡鱼倒是沆瀣一气,只不过人家张羡鱼泡的都是一线明星,谢成泡的只是二三线,甚至是刚出道的明星,谁有能耐高低立判了。

    “这么好看的女娃子,二伯娘还不满意?”那个女人似乎与杜鹃有约定俗成,继续这个话题。

    “好看顶个屁用?你不知道,那个女明星啊,是娱乐圈有名的绯闻女王,不知道跟多少个富豪大少有染,光我知道有名有姓的就有四个,他们还在私底下跟我说过那个女明星在床上那sāo劲呢,哎哟,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真的很难想象她在屏幕上那么清纯,到了底下,却像只狐狸jīng。”杜鹃感叹道,如果不是知道这些内幕,她还真的以为这个女明星天生就是那样不食人间烟火,原来人的伪装能力是无可匹敌的。

    “我知道你这是妒忌人家长得好看。”那个女人像唱双簧一样,你来我往。

    “得了吧,这女人啊,长得太好看是会遭罪的,你就算没那样的是非,人们也会往那方面想。为啥上帝造人的时候,要把女的造得矮一点,男的造得高一点?这不摆明了是告诉你,男人地位高一些,需要在外头风吹rì晒,女人地位低一些,需要留在家里相夫教子。你说你好好一个女人,整天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就算你美貌如仙,那还不是给男人看?有点地位了,还真以为自己长能耐了?妖里妖气,一副克夫样,还不如屁股大好生养呢。”杜鹃含沙shè影道。

    周长恨不傻,当然听出来了,但并没有反唇相讥,只默默低下了头。

    一直在专心看新闻联播的老太太也忍不住杜鹃的有恃无恐了,冷声道:“聊天到一边去。”

    “老祖宗,我又没指名道姓说谁,谁要是想对号入座,那是她的事。”杜鹃得理不饶人。

    “你嫌我今天说话少,找骂是不是?”老太太气头上来了,直瞪着杜鹃,太威严了。

    “我不说了还不成吗?”杜鹃赶紧低头,心里一阵发毛,她最怕这个老太太认真。

    “小狐,你先把那些化妆品放一放,扶太nǎinǎi回房间,太nǎinǎi累了。”老太太阖上了眼睛。

    “好嘞。”谢小狐赶紧屁颠屁颠过来,扶起老太太就走了。

    新闻联播也恰好播完,天气预报又如期而至。

    “长恨哪,刚才我说的克夫相不是针对你,你千万别多想。”杜鹃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周长恨没说话,嘴角只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女人有克夫相,确实不好,表姑母,您的面相就很好,旺夫相。”一直沉默的萧云微笑道。

    周长恨讶异,冷不丁地瞪了吃里扒外的萧云一眼,怨恨。

    “那是啊,算命先生都夸过咱这面相,旺夫,咱老公现在就平步青云啊。”杜鹃得意洋洋道。

    萧云抿了口茶,摆摆手,解释道:“您可能是误会了,我说的旺夫相,是‘忘记’的‘忘’。”

    扑哧。

    向来雍容端庄的周大美人竟然被这个冷幽默逗乐了,忍不住笑出声来,霎时似花枝料峭。

    ——————

    夜晚,盐河岸边一片宁静祥和。

    花岗岩石板路,木兰花状路灯,河水清澈缓慢,映照出两岸的璀璨华灯,摇曳闪烁。

    萧云与周长恨从谢家出来,沿河散步。

    此时的周长恨没有披上外套,上身只穿了一件淡青sè的紧身高领毛衣,再系上一条爱马仕丝巾作为点缀,完美地将其曲线曼妙的身材凸现出来,吸引了萧小七那不规矩不老实的视线。生活中的她没有在市zhèng fǔ办公那样的严肃拘谨,随意将一头瀑布长发散下来,美得端庄典雅,像神一样,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觉。

    就这样默默走了一段路程,周长恨并不计较萧云那流氓视线,轻声开口道:“谢谢你。”

    “谢啥?”萧云掏出了一根烟,迎着有些微凉的夜风,惬意抽了起来。

    “谢谢你肯来淮yīn,也谢谢你刚才替我解了恨。”周长恨缜密道,似乎这是她第一次感谢他。

    “咋突然对我这么客气了?”萧云有点不习惯,狐疑地望着这个平常对他爱理不理的女神。

    “你真是贱骨头。”周长恨瞪了一眼他。

    “嗯,你这样说话,我比较能接受。”萧云释然道。

    “你……”周长恨被气了一下,看来这人是不能心软的,她干脆选择了沉默,低头前行。

    萧云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就像他喜欢看玫瑰的刺一样,跟上去,问道:“你不怕吗?”

    “怕什么?”周长恨没有反应过来。

    “怕我们俩这样毫不避讳地散步,会被别人传闲话啊。”萧云吐了口烟雾。

    “呵,我平时的闲话已经够瞧的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周长恨嘴角微扯。

    “晓峰走了之后,你在谢家受到的攻击会更多吧?”萧云凝望着这个无比坚强的女市长。

    “习惯了。”她还是淡淡地吐出了这三个字,无论受到多大的委屈,她从不会倾诉吐槽。

    “其实你这样不好,藏着掖着,迟早会把自己压垮的。”萧云柔声道,弹了弹烟灰。

    “我觉着挺好的。”周长恨停了下来,转身瞥向了河zhōng yāng,夜风撩起了她的长发,娴静古典。

    萧云也站到了栏杆边上,深深抽了一口烟,吐出来之后,轻声道:“不知你了不了解,自然界中有一种鸟很厉害,据说能飞行几万里,特别是在飞越太平洋时,它需要的只是一小节树枝。在飞行中,它把树枝衔在嘴里,累了,就把那节树枝扔到水面上,然后落在树枝上休息一会儿,饿了,它就站在那节树枝上捕鱼;困了,它就站在那节树枝上睡觉。谁能想到,这种小鸟成功飞越太平洋,靠的仅仅是一小节简单的树枝呢?”

    周长恨静静听完,黛眉已经悄然皱起,侧头望着他,轻声问道:“你想表达什么?”

    “如果它衔的不是树枝,而是把鸟窝、食物等一股脑带上,它还能飞起来吗?”萧云轻声道。

    周长恨这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很委婉地批评了自己承担的东西太多,不懂得卸下。她忍不住又看了萧云一眼,眼神颇为复杂,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心智原来如此的成熟,有点刮目相看,轻声道:“我的出身并不好,来自山阳县的一个小农村,跟周总理是同一条寨的。家里有五姐弟,我排行老三,爸在我五岁的去世,妈之后也没有改嫁,靠着给村长的小作坊打工赚钱,一手把我五姐弟拉扯大,含辛茹苦,受尽艰难。由于家里没有男人,我们家在村里头常常遭到白眼,尤其是我妈,寡妇一个,是非也多,但她从来就没去跟别人争吵过,因为她没那闲工夫,我们五姐弟才是她的天地,为了我们,她忍下了一切。所以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立志一定要让我妈过上让全村人都羡慕的生活,到今天,我可以骄傲地说,我做到了,现在整个村都把我妈当做菩萨一样供着。我是她教出来的女儿,她能忍,我为啥不能忍?受几句奚落怕什么?小狐才是我的天地,为了她,我同样能忍下一切。”

    话语虽柔,却似大江,波澜壮阔。

    萧云默不作声,让指间的香烟静静燃烧,只温柔地凝望着这个并不被人理解的女人。

    周长恨从未对人说过这样的心里话,甚至连自己的丈夫也没说过,现在竟然会对一个她并不甚欣赏的年轻人倾诉了,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同时也觉得舒服了很多,没有了之前如鲠在喉的难受,瞥了眼前方,就动身走了过去,沿着阶梯,走下一个小平台,河水就在平台边沿流过。她脱下了鞋子和袜子,坐在平台的花岗岩石板上,把脚放进清凉透骨的河水里,头顶是一片并不璀璨的漆黑星空,只有一弯月牙在孤独亮着,但她抬头看得很享受,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几十年前,在乡下的河边,跟自己的姐姐妹妹弟弟一起洗脚仰望星空的场景。那时候,偶尔能看到一个只有绣花针般大小亮点的飞机在云层中缓缓穿梭,她就兴奋得一个晚上都睡不着。

    “河水凉。”萧云走到了她身后,指间的烟已经重新点燃了一根。

    “不怕,我月经刚过,受得起。”周长恨不避忌道,俨然已经把萧云当成了一个亲密朋友。

    “那我也来,我没有月经,更受得起。”萧云也褪去了鞋子袜子,坐到了她身边。

    周长恨望了他一眼,轻轻一笑,百花黯然。

    一个女人要是动人到她这个巅峰层次,足以秒杀世间任何雄xìng动物。

    萧云就被迷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稳下心神,随口问道:“想没想过再嫁?还是像你妈那样?”

    “再说吧,你说嫁出去就能嫁出去啊?”周长恨给了他一个白眼。

    “你这样一个大美人,哪个年龄段的男人不想把你抱回家,当神一样奉着?”萧云坏笑道。

    “油嘴滑舌。”周长恨瞪了他一眼,雪白脚丫轻轻打起河水,叹息一声,轻声道,“如花美眷,也抵不过似水流年啊。前些年我还口硬跟晓峰说我离老还远着呢,但现在不得不承认,确实老了。再加上我又带着小狐,这层政治身份也好、家族身份也好,全摆在那,哪个男人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总有一些男人是不怕死的,例如我。”萧云挤眉弄眼道。

    “你?得了吧,毛都没长齐,姐姐是看不上滴。”周大美人竟然也跟他开起了这种荤玩笑。

    “……”萧云无语道。

    “不过……”周长恨来了一个大喘气。

    “啥?”萧云激动道,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周长恨凑过身子,靠向他,妩媚兮兮:“你要是帮小狐控制了康乾盛世,我可以把身子给你。”

    萧云心头猛然一震,恰似一个chūn雷劈开大地。

第五十九章 李渡古灶

    等萧云回到世纪皇廷大酒店时,已经是凌晨了,天上雪白的月光和地下淡黄的灯光交相辉映。

    刚才在盐河岸边被周长恨撩起的那一把yù火仍然在熊熊燃烧着,以至于萧小七同志一直心神不宁,见到电梯里一位稍微标致一点的电梯小姐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像在博物馆里甄别着一枚玉石那样,瞧得仔细,看得直接,但绝非纯粹对美好事物的欣赏,跟sè迷迷没啥差别,就差流口水擦鼻血了。电梯就这么大的空间,又是只有孤男寡女两个人,被这么一个大男人直勾勾盯着,那个电梯小姐显得相当尴尬,虽然谈不上厌恶,可终归不舒坦。

    “我脸上是不是花了?”电梯小姐见他看得这么执着,忍不住侧脸问了一句。

    “不是,你的脸本身就是一朵花,又怎么会花了呢?”萧云尽情发挥花言巧语的功夫。

    “……”电梯小姐汗颜无语,遇到这样刀枪不入的男子,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置之不理。

    好在电梯是rì本产的,质量过关,速度很快,这样的氛围没持续多久,如期停在了16楼。

    萧云也没再调戏她,离开,走过长长的寂寥走廊,掏出钥匙卡,开门,插卡取电,再关好门。

    可还没来得及迈步,萧云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自责道:“真是健忘,手机拉车上了。”

    没办法,只好再辛苦下去一趟了,萧云嘟囔埋怨了自己几句,重新取卡,开门,而等走出走廊,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他刚才一进房间就已经紧绷到几乎要超出负荷的神经骤然松了下来,长舒一口气之后,这才顾得上擦去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因为,在之前亮灯的一瞬间,具有野狼一般敏锐嗅觉的他就发现了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有不下五支消声手枪在齐刷刷对准了他。

    惊险!

    几乎命悬一线!

    虎口脱险后,萧云一边快步向电梯走去,脑子也一边在高速运转,神情冰冷得就像在国境线上站岗的哨兵,眼睛里容不下半点的疏忽与纰漏。这个时刻,有太多的疑惑纠缠着他,里面那些杀手究竟是谁派来的?谢鸳鸯,还是迟随笔?抑或另有其人?目的是什么?活捉还是灭口?

    这些,他统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竟然知晓自己的行踪,不简单啊。

    这时,一直揣在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显得刺耳。

    萧云拿出来看了一下,竟然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没有犹豫,按下接听:“喂。”

    “有人要杀你,不要走电梯,直接从楼梯上楼顶。”一把女声从手机里传出来,显得很焦急。

    “我的那几个朋友呢?”萧云第一时间问道。

    “他们已经安全撤出,你不用管,立刻从楼梯上楼顶。”对方催促道。

    “谁要杀我?”萧云细眯起眼睛,但还是照做了,一个闪身,躲进了楼梯间。

    “反正不是我。”对方简单道。

    “你是谁?”萧云冷声道,开始拼命爬楼。

    “到时你就知道了,到楼顶响我电话。”对方说完就挂了,那边只有嘟嘟嘟的一片忙音。

    萧云心有不甘地挂掉了手机,总觉得这把声音在哪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但他也来不及多想了,毕竟火烧眼眉,不知道对方除了在房间有埋伏外,在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安排,管他上面楼顶是圈套也好,陷阱也罢,既然那个女人都给自己这样的明示了,就照葫芦画瓢吧,刚刚还思绪万千的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更上一层楼。

    轻松撞开铁门后,萧云走出了楼顶,外面除了无尽的漆黑和冷飕飕的夜风外,鬼影都没一只。

    他谨慎地环顾了一下,拿出手机,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

    几秒钟后,那个女人接听了:“你现在走到中间,等两分钟,我马上到。”

    “你在……”萧云连那个“哪”字还没说出口,对方又一次挂了电话,没辙,只好耐心等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萧云依然如履薄冰地盯着四周,一旦发现有什么风吹草动,好有准备。

    而就在他开始怀疑那个女人时,一阵沸鼎盈天的声音从空中由远及近,仿若一场龙卷风袭来。

    竟然是一台军用直升机!

    萧云骤然皱起了如刀双眉,在直升机飞到上空时,他俯下身子,抬头紧张地看着上面的情况。

    须臾,一把软梯从天而降,将将落在了他的面前,那个陌生电话也在同一时间打了过来。

    “上软梯。”那个女人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喊出这三个字,机叶的旋转声实在太大了。

    萧云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就合上电话,而这一次是他先挂的机,揣回口袋后,就开始上软梯。

    直升机也不再原地盘旋,带着仍在奋力向上爬的萧云离开了危机四伏的世纪皇廷大酒店。

    等萧云历尽千辛万苦爬上直升机时,终于见到了那个给他打电话的人,不禁大吃一惊。

    竟然是那个电梯小姐!

    难怪他对这把声音有印象。

    “下次在电梯里,不要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一个女孩看,很危险的。”电梯小姐微笑道。

    “那时我只想看你的模样,现在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萧云老脸一红,摸着鼻子道。

    “植汐。”电梯小姐嫣然浅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伸出手,友好地与他握了一握。

    “我们现在去哪?”萧云问道。

    “到时你就知道了。”植汐还是这一句。

    “那你是怎么知道有人要杀我的?”萧云追问道。

    “该我知道的事情,我就会知道。”植汐的回答四平八稳。

    “你是谁的人?”萧云直视着她的美眸,迫切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发现你很爱问问题吖,换我问一个,你是想坐着呢,还是想飞下去?”植汐浅笑道。

    萧云立即循规蹈矩了,安静坐着,瞥向下面那一片光明与黑暗相间的土地,陷入了一片深思。

    直升机像一只巨型黑鸟,穿梭在苍凉夜空,八分钟后,开始缓缓下降,最终在一个cāo场降落。

    “到了。”植汐提醒道,率先走了下去。

    “这是哪?”萧云紧跟着,看着周围一片黑灯瞎火的,满肚子疑问。

    “淮yīn人武部。”植汐轻声道,跟飞机师打了个招呼后,就开始朝东边的一个建筑走去。

    萧云如刀双眉就没舒展过,站在原地观察了一阵子,才慢慢跟了上去,并中途点燃了一根烟。

    在一片树荫深处,隐藏着一幢二层小楼,青藤曼绕,门前两只小石狮子在路灯下张牙舞爪。

    植汐领着萧云,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这幢小楼前,按下门铃之后,没多久一个保姆就来开门。

    两人顺利进屋。

    萧云还没顾得上瞄瞄屋里什么环境,就忽然感觉到一股拳风从他左边袭来,刚猛无比,他反应极快,瞬息间赶紧右脚一撑地,迅疾向后移动,恰恰躲过了这一拳。对方反应也不弱,见一招未中,又立即身形一展,使出一招“白佛光度”,右手立掌如刀凌空劈出,带著呼呼风声,眨眼间无形刀气已经到了萧云的头顶处。萧云有了仙子的几分模样,不急不躁,不慌不忙,左手横挡成一,右手在其后加一把力,与对方针尖对麦芒一样碰上,竟硬生生将对方震飞,足以见得萧云内力之深厚!

    电光石火间,萧云转守为攻,使出一招“苍松迎客”,拳风猛劲如虎,身法飘忽似鹰。

    对方也想抄袭萧云的防御方法,但无奈功力不可同rì而语,被萧云一拳再度击飞,轰然倒地。

    萧云见好就收,静静看着对方摇头晃脑、歪歪斜斜地挣扎着想起来,尝试了几次才勉强站稳。

    一旁的植汐从头至尾也没有要掺和进来的意思,只顾着跟保姆吩咐端茶递水,烧菜煮饭。

    “几个月没见,你小子武功提了好几个境界啊!”被萧云打倒的人非但不怒,反倒笑了起来。

    “嗯?”萧云有些愣神,没弄明白现在什么情况。

    “不认识我了?”那个人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调和住气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不好意思。”萧云很尴尬,因为实在想不起来面前的这个人姓甚名谁了,只好狂摸着鼻子。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不记得我说过有一樽上等的李渡古灶要和你分享了?”那人提醒道。

    萧云黑亮双眸一睁,似乎有点眉目了,再想了一阵子,忽然记起了那个名字:“朱武!”

    “哟,敢情心里还是有我一席之地的。”朱武走到萧云跟前,咧嘴而笑,见到故人时的喜悦。

    “你误会了,一般被我打伤过的手下败将,我都不会忘记的。”萧云指着他的左脚踝关节,玩笑道。几个月前,正是谢晓峰跳楼的那天,在白云人家工地外的一棵树下,由于朱武执意要萧云等人离开,发生了一点小摩擦,尽管朱武的内家拳炉火纯青,但是萧云用一颗小石子击碎了他的左脚脚踝,两人也因此不打不相识,相约好了有机会一定要一起品尝这瓶已有百年历史的李渡古灶。

    “哈哈。”朱武仰天大笑。

    “我那三个朋友现在在哪?”萧云轻声问道,很着急弘历他们的情况。

    “他们很安全。”朱武回答,然后像老友一样揽着萧云的肩膀,提议道,“过去整两杯?”

    “才整两杯?今晚你那瓶酒如果不见底,我誓不罢休。”萧云信誓旦旦道,放下了担心。

    “好,哈哈,植汐你也一起过来吧,叫李妈弄点下酒菜,今晚我要喝个痛快。”朱武兴奋道。

    “已经让李妈去准备了。”植汐轻声道,领着两个惺惺相惜的大男人到饭桌坐下,她也一起。

    萧云指着今晚将他玩于股掌之间的植汐,向朱武打着眼sè,笑容玩味道:“不介绍一下?”

    “我表妹,失望了吧?”朱武大笑道。

    “没有,如果她不是你表妹,我才会失望。”萧云嘴角翘起一个chūn回大地般多姿多彩的笑容。

    “打住,打住!事先说明啊,喝酒可以,想泡我表妹的话,天王老子也不行。”朱武正sè道。

    “老朱,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这么封建?”萧云的那抹笑容鬼魅得如同阎王殿的大鬼小魔。

    “放心吧,表哥,我想萧大公子断然看不上我这一株蒲公英的,对吧?”植汐含笑望着萧云。

    “当然,像植汐这样纯洁高尚的女孩子,给我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萧云忽然义正言辞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云,咱可说好了,你决不许对我表妹产生歪念头。”朱武jǐng告道。

    “我发誓,绝对不会对植汐动邪念,不然天打五雷轰,植汐,这样你满意吗?”萧云肃穆道。

    “相当满意。”植汐微笑道,然后将那只藏在桌底下、握着枪抵住萧云腰部的右手慢慢抽回。

    萧云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萧云啊,你可能还不知道,植汐她已经订婚了,未婚夫是京城有名的四公子之一,顾翰墨。他,你应该认识吧?今年六月份刚刚空降到宁州当副市长,算是到基层拿点经验资历吧,以后大把前途。你可千万别得罪植汐啊,她未来的公公可是咱国家的国防部副部长,动动手指就能压垮你腰椎,比压孙猴子的五指山还要重哦。”朱武眨着眼睛道,这个木讷的男人难得开了一个玩笑。

    “……”

    萧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心里那个苦啊,好在没有太过分的言语,不然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植汐见萧云这副像欠了五千万被债主追得走投无路的吃瘪样,笑得相当开怀,走开去帮李妈。

    满桌子的好菜,再加上朱武的那一樽百年好酒,今晚这一顿夜宵绝对可以称得上饕餮大餐了。

    但唯一让萧云有些疑惑不解的是,除了去睡觉的李妈外,他们只有三个人,却摆了四副碗筷。

    “我们还有客人?”萧云忍不住问道,他忽然发现今晚自己真的有很多问题,像个懵懂小孩。

    “不是客人,是主人。”朱武轻声修正他的措辞。

    “啊?”萧云讶异道。

    “她来了。”朱武抬头看向萧云背后的楼梯口,立即恭敬起身,连身份显赫的植汐也不例外。

    萧云瞧见这俩表兄妹的举止,愈发惊愕,迫切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举足轻重,急忙转过身去。

    只一眼,便魂飞魄散。

    *****

    (祝各位门徒开工大吉。)

第六十章 那年的夏天

    江山如画,美人如玉。

    在楼梯那边,一个气质称得上睥睨众生的女人正缓缓走来,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甚至自惭形秽,以至于不敢亵渎。一身低领真丝吊带裙,烘托出整个身体曲线柔美凸凹有致,轻柔的下摆,配上那对银sè高跟鞋,完美凸显出她小腿的诱人弧度,就算是见惯了红颜美sè的萧小七同志,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品尤物。

    “七,好久不见。”女人径直走到萧云的跟前,带着几分初恋少女般的羞涩,吐气如兰道。

    萧云很想开口,脑子里也有万语千言要跟这个女人诉说,可话到了嘴边,却硬是化为了乌有。

    “这么多年了,你还生我的气吗?”女人见萧云沉默不语,绝美的容颜染上了些许神伤。

    萧云只是微笑着,啥也不说,笑容很和蔼,目光也不犀利,很像那些zhèng fǔ的新闻发言人。

    女人悄然叹息,然后转身,抬起眼眸,轻声道:“朱武,植汐,你们俩先上楼吧。”

    “好。”朱武与植汐很识趣地选择了回避,将空间留给这一对似乎早就认识的男女。

    一楼安静如斯,唯有满桌的菜还在袅袅冒着热气。

    萧云依旧沉默着,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啥时候愿意开口跟她说一句话,尽管其他男人只是见过她一眼就能吹嘘老半天,回味好几夜。她是谁?皇甫轻眉,24岁,京城第一家族皇甫家族的掌上明珠,祖籍浙江奉化,出生在皇城根下,被誉为全天下男人最想征服的一个女人。爷爷皇甫空雄才大略,武功卓绝,早年跟随一个老乡驰骋天下,曾经一度权倾朝野,后来他这个老乡因为遇到了人生最大的一个克星,导致败走台湾,皇甫空才选择了投诚,解放后官拜副总参谋长,但他对家里人总念叨一句:他这辈子只有蒋公这么一个主子。

    但皇甫家族之所以能在与甄家、沐家和纳兰家等其他三个同样由于是军中世家而被冠誉为京城四大家族的比拼中脱颖而出,成为首辅,不是靠无论在政界和商界同样蔚为壮观的家族成员,更不是靠庞大得与张家的昊天集团并称为“双子星”的王府集团,关键是一个人物的横空出世,皇甫家第二代的标杆,天下三大宗师之一皇甫寺。皇甫轻眉虽然没有继承她父亲不可超越的武功,但论到智谋韬略,恐怕无人出其左右,而拿捏人心奇准且为人处事圆润的她,从小到大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对她不冷不淡不理不睬的男人存在。

    萧云果然是一朵绝无仅有的奇葩。

    “七,跟我说说话好吗?”皇甫轻眉乞求道,笑容有些发苦。

    萧云却依然像哑巴一样,无动于衷。

    “此生,你不来,我不老。”皇甫轻眉柔声道,深海一样的眼眸凝望着他。

    萧云笑而不语。

    “你还能对我微笑,就已经足够了。”皇甫轻眉的心境洋溢起一股暖流,淡淡的,柔柔的。

    “对你微笑,纯属礼貌。”萧云终于说话了,可一开口就无情地往心里砸起了尖锐石头。

    皇甫轻眉脸sè苍白,怔怔望着他,眼神死寂一般黯淡,牵扯出一丝苦笑,轻声道:“明白。”

    “在我房间里的那些人,是你安排的吧?”萧云从见到这个女人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嗯,我知道你这人好奇心重,如果不是这样,你不会这么顺从就来这的。”皇甫轻眉笑道。

    “你还是跟原来一样,思维缜密得令人不寒而栗。”萧云摇头道。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改。”皇甫轻眉直视他的黑亮双眸,执着,坚定,却柔情似水。

    “我受不起。”萧云淡淡地笑,笑容中好像有着一根针。

    “我知道,当初我在非洲的不辞而别,令你伤心yù绝,但我是有原因的。”皇甫轻眉低声道。

    “都过去了,就没必要再提了。”萧云轻描淡写道。

    嘴上虽然这样满不在乎地说着,但事实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15岁那年的夏天,在莫桑比亚,阳光炽热,几乎要将非洲大地烤焦了,少年郎萧云手里拿着一杆铁枪,正匍匐在一丛茂密的植物后头,对面前水潭那一大片的斑马、犀牛、羚羊视而不见,双目似箭,紧紧盯着前方50米远处的一棵大树底下,一个威风八面的雄狮子正在纳凉休息,老爷子那天给他的任务就是,徒手杀死那只雄狮,不然没饭吃。所以他很专注,平缓呼吸,耐心等待着猎杀良机的出现。

    可没想到,这时,一辆敞篷吉普从远处呼啸而至,卷起一龙黄沙,横行霸道,停稳后,从驾驶座跳下一个大概只有14岁的花季少女,身材高挑苗条,身着白sè衬衣绿sè背心,淡黄短裤,军用鞋,一双墨镜遮住了容颜,也掩挡了她的部分视线,竟然没有看到树底下那头眼睛里闪烁着冰冷光芒、已经站了起来的雄狮,拿着一部单反,对准斑马、犀牛、羚羊一顿狂拍。

    那头雄狮是这一片土地的唯一王者,它想猎食时就猎食,想休憩时就休憩,随心所yù,当然不允许有任何挑战它权威的事情发生,而显然,这个骇然闯入它领地的入侵者把它激怒了,鬃毛立了起来,并露出嗜血獠牙,然后毫无征兆地,它疾速奔向了那个对自己的安危仍然一无所知的少女,等少女发现身后有异样时,狮子已经离她只有五十米了,速度也达到了惊人的60km/h,少女惊慌失措,尖叫连连,浑身哆嗦着跑向吉普车,她的尖声怪叫也吓到了那一群正在喝水的斑马、犀牛、羚羊,场面顿时失控,凌乱不堪。

    但狮子不愧是高超的捕食杀手,目标死死锁定那个少女,狂奔过去,少女想跑回吉普车的路线已经被切断,她已经绝望了,脸sè惨白,瞧着越来越近的血盆大口,腿软得根本迈不开步子。而就在她以为要与这个世界彻底诀别的时候,一杆铁枪载着熠熠阳光,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贯穿了那头雄狮的头部,由于惯xìng,竟将约500斤重的庞然大物带飞了四五米,力度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那个少女虽然已经死里逃生,但仍惊魂未定,随着一声痛哭,便无力地瘫坐在地。

    随后,一个永远噙着一抹清净如竹微笑的少年郎走进了她的视野,同时,也走进了她的心房。

    亘古不变的英雄救美,历来会演绎出流芳百世的爱情故事,这一对萍水相逢的男女也摆脱不了这个俗套。在少女眼里,这个少年郎拥有着这个世界上最英俊的侧脸,最干净的微笑,最深邃的眼神以及最寂寞的背影。少年郎也被少女身上那股无以伦比的高贵气质和鹤立鸡群的聪明智慧所深深吸引,两个情愫暗生的年轻人迅速坠入了爱河。

    如同当年人猿泰山与简妮热恋时一样,非洲大地上有很多地方都留下了少年郎与少女的踪影。

    两人去了埃及,沿着尼罗河观赏金字塔与狮身人面像的雄伟壮观;两人去了埃塞俄比亚,坐飞机由空中俯瞰有着“地球表皮上的一条大伤痕”之称的东非大裂谷;两人去了刚果,坐在船上与刚果河沿岸的河马、鳄鱼、水獭、鹈鹕、苍鹭等动物零距离接触;两人又去了南非,跟随当地部落的族民亲自体验了一把采撷钻石的始末。

    可惜,世界上美好的事物大多数是短命的,譬如鲜花,烟火,红颜,乃至爱情。

    在少年郎对少女产生了深深的依赖时,少女却不辞而别了,从此杳如黄鹤,没有任何的消息。

    少年郎以为是非洲艰苦的环境使得少女暂时躲开一阵,她终究会回来找他的,于是,每天黄昏,他在完成老爷子交代下来的任务之后,就站到他们相识相爱的那一棵大树下,举目眺望,期盼着那一辆蛮不讲理的吉普车会突然出现在远方,带起黄沙漫漫。可惜,rì复一rì,那辆吉普车再也没有出现过,少年郎的心也一天一天在变冷,他知道,自己深爱的那个少女到底舍他而去了,尽管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只告诉了他自己姓童,名叫“话”,少年郎即便知道这个名字很可能是子虚乌有的,但他正沐浴在爱河中,早已经忽略掉了一切与爱情无关的细枝末节,等她消失了才明白,童话真的很虚幻,不管是故事,还是名字,而这场失败初恋对于少年郎这个情场上的菜鸟来说,影响太深远了,伤得深不见底。

    在非洲摸爬滚打了四年之后,少年郎央求老爷子带他回国,在国内访名山走高友,继续深造。

    老爷子是个明白人,什么访名山走高友都是虚话,寻找那个少女才是真格,但他还是同意了。

    回国之后,老爷子带着业已成年的萧小七由南到北,由东到西,几乎游遍了整个华国。

    结果?

    老爷子很满意,因为萧云的武艺的确大有长进;萧云很失落,因为那个少女的踪迹一无所获。

    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皇天终不负有心人,在历经了三年的搜寻之后,萧云终于透过老爷子的力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以及真实姓名,他兴奋莫名。但等他马不停蹄地赶到běi jīng,想见她一面时,却被告知举世闻名的皇甫小姐是不会和陌生人见面的,彼刻,“皇甫轻眉”这个名字像锥子一样深深砸进了他的心脏。

    这场初恋闹剧,也就此宣告结束。

    兜兜转转又一年,没想到命运再一次给一往情深的萧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几个月前,在白云人家工地外,时隔八年之后,萧云终于又见到了这个已经蜕变得祸国殃民的少女,唯一不变的是她身上那股高不可攀的气质,以及愈发深谋远虑的智慧。他原以为自己对她的爱还一直在心里埋藏着,不定啥时候会来一个大爆炸,可见面后才赫然发现,自己对她的感觉已经平淡如水了,心里那道伤痕也已经被时间这味良药治愈。

    在经年后,不得不感叹,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

    “七,我多想一个不小心,就和你白头偕老啊。”皇甫轻眉双眸如水,里面总是蕴含着什么。

    “你觉得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萧云的嘴角浮起一抹冰冷而不屑地笑意。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皇甫轻眉含情脉脉地请求道,她从来就没试过现在这样卑微。

    “机会不是我给的,况且,我已经有家室了。”萧云婉拒道。

    “那又怎样?我不介意做你的情妇!”皇甫轻眉顽冥不灵道,很难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呵呵,你固执错了时间。”萧云嘴角一丝淡淡的笑,依旧不领情。

    “你就这么恨我吗?”皇甫轻眉潸然yù泣道。

    “早就不恨了,因为心已死了。”萧云嘴角微翘道。

    皇甫轻眉一愣,凝视着他飘然出尘的脸庞,一种疼痛像是涟漪般席卷她的全身,很淡,很轻。

    “你知道吗?比失去你更令我伤心的是,你都没有为了跟我在一起而努力过。”萧云温柔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伤得你很深,从现在开始,我会尽力去补偿。”皇甫轻眉脸sè有些苍白。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没必要耿耿于怀。”萧云浮光掠影道,一屁股坐下,开始夹菜。

    “我皇甫轻眉说到做到。”皇甫轻眉也坐了下来,端起之前已经斟好的白酒,一饮而尽。

    萧云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默默地为她斟了第二杯,接着第三杯,第四杯,第五杯……

    七杯李渡古灶下肚,不胜酒力的皇甫轻眉已经泛起了七分醉意,脸若桃花,衣裳低垂,那道柔滑细腻的rǔ沟若隐若现,风韵撩人,盯着慢吃细酌的萧云,呢喃道:“七,我不管你现在还爱不爱我,反正这么多年来,我,皇甫轻眉,只爱着你一个,从前是,以后也是。我虽然不能给你全世界,但是,我的世界,全部给你。”

    “你醉了。”萧云宠辱不惊道。

    “我没醉!清醒得很!24年来,我最清醒是今晚!七,我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江山,我要你做地下世界的王者,我要你做一个旷古绝今的黑_道天子,我要保住你的江山不容任何人染指,我要助你开创太平盛世!”皇甫轻眉笑靥生花道,在白酒的推波助澜下,绝美的俏脸浮现一抹苍白中的红润,就像是凄美玫瑰,在夜空中哀怨的寂寞绽放。

    “你真醉了。”萧云柔声道,见她这副模样,曾经发誓要坚强刚硬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你怀疑我?好,我就送一份大礼给你!”皇甫轻眉醉态蔓延,站起身,向二楼大喊了一声。

    须臾,从楼上缓缓走下来四个人。

    其中两个是朱武和植汐两表兄妹,而另两个,则令萧云心惊肉跳。

    竟然是魏铜雀和李大海!

第六十一章 棋局

    一物降一物。

    也许胸中自有甲兵百万的南宫青城怎么也不会想到,此前他与迟随笔反复斟酌过的那条yù置萧云于死地的yīn谋诡计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竟然是被皇甫轻眉一手造成的。能在宁州那么多地头蛇的眼皮底下,将所有指证萧云杀害邱式的证据证人全部清空,作为过江龙的皇甫小姐得多有能耐啊,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在玉皇老儿的地盘大闹天宫的。

    “七,人我交给你了,想怎么处置你zì yóu把握。”皇甫轻眉唇角微扬,轻笑道。能为自己心爱的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那种满足感不是用金钱能衡量的。她不清楚这个年轻人到底会爬到一个怎样的高位,也不知道他会大富大贵到一个怎样的地步,她不稀罕,不在乎,她想要的很简单,一只可以牵着散步的大手,一个可以靠着哭泣的肩膀,还有一抹可以带来力量的微笑。

    萧云定定望着眼前这两个曾经极有可能让他有牢狱之灾的一男一女,像在观察天象一般。

    李大海只是一枚小卒子,受不了萧云那个邪恶黑暗的眼神,哆嗦道:“萧公子,对不起。”

    “为啥要这么说?”萧云似笑非笑道。

    “因为我跟jǐng察说看见你杀了邱公……啊,不对,邱式。”李大海低眉道。

    “那你为啥要那样说?”萧云微微含笑,柔声道。

    “不关我的事啊,都是南宫青城和邱祭祖教我的!”李大海赶紧解释道。

    “孬种!”一旁的魏铜雀刹那间冷意翩飞,狠狠骂了李大海一句。

    萧云瞥了她一眼,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望向李大海,轻声问道:“他们给你钱了吧?”

    “嗯。”李大海红着脸,供认不讳。

    “不用那么拘谨,坐下来喝杯酒吧,上百年的李渡古灶,好酒来的。”萧云示意他坐过来。

    李大海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惟命是从,坐到了萧云左边,满满喝了一杯,果然醇香无比。

    “那要是我给你钱,你是不是也同样什么都肯说?”萧云问道,微笑着又替他斟了一杯。

    李大海拼命点头。

    “好,不过我身上没带多少钱,只有两千,你先拿着,不够晚点再补,行吗?”萧云问道。

    “成。”李大海应承道,收下了萧云递来的两千,现在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当然说啥都行了。

    “你不需要说很多,只需要说三个字就行了。”萧云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明白。”李大海胸有成竹道,编瞎话本来就是他强项,别说三个字了,就是三百字也OK。

    萧云温柔一笑,然后指了指右边的皇甫轻眉,轻声道:“走到她面前,说,‘我想死’。”

    李大海一怔,脸sè霎时苍白得像医院的白床单,跪在地上,求饶道:“萧公子,饶了我吧!”

    “你不是说啥都肯说的吗?”萧云扬起如刀双眉道。

    “可我不想死啊。”李大海带着哭腔道,他还是很明智的。

    “那不行,你既然收了我的钱,就要按照我教你的说。”萧云修长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我不要这钱了,还给您吧!”李大海毕恭毕敬地将那刚入袋还没暖的两千块完璧归赵。

    “你说我乐意吗?”萧云笑得很灿烂,捻起小酒杯,也酌了一杯酒,吧唧着嘴,回味无穷。

    李大海吓得匍匐在地,头也不敢抬,冷汗直冒,心里一直在默默祈祷自己这次能逢凶化吉。

    可惜,这一次没能像他以往赌博那样,祈祷完就能够先输后赢,今天,他的好运走到头了。

    “朱武。”皇甫轻眉只柔声喊了一个名字。

    朱武心领神会,慢条斯理掏出手枪,装好消声器,对准李大海的后脑勺,眼都不眨就扳了机。

    咻。

    一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声响,就结束了一条生命,在地上徐徐流淌的鲜血大红得触目惊心。

    “朱武,你把尸体处理一下,拍个照片,发给南宫青城。”皇甫轻眉微眯着双眸,吩咐道。

    “是。”朱武开始驾轻就熟地清理现场。

    “那她呢?”皇甫轻眉转头问道,指着一旁正死死盯着萧云、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的魏铜雀。

    “你知道的,我向来爱美人不爱江山。”萧云笑着瞟了皇甫轻眉一眼,夹起一块鱼肉吃起来。

    皇甫轻眉微微失神,眉间chūn水不在,望向植汐,黯然道:“把她送到世纪皇廷大酒店。”

    “现在没必要,先放你这,等我处理完谢家的事,再找你要人。”萧云惬意地酌了一口酒。

    “你做梦去吧,萧云,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玷污我的身子!”魏铜雀冷笑连连。

    “死?除非你舍得你的父母。”皇甫轻眉愉快地笑了起来,笑得得意而放肆。

    魏铜雀一惊,随即冷笑一声,故作镇定道:“我爸妈有青公子照料着,安全得很。”

    “是吗?那你想不想现在跟他们通通电话?”皇甫轻眉梨涡轻陷,回头喊道,“植汐。”

    植汐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按下免提键后,里面清晰传出了两把男人和女人的声音。

    魏铜雀几乎是瞬间勃然变sè。

    “带她上去吧。”皇甫轻眉微笑道,她知道这个倔强而自负的女人不会轻易言死了。

    植汐领着牵线木偶般麻木的魏铜雀上了二楼,朱武也拖着李大海的尸体出去了,饭厅很安静。

    皇甫轻眉喝了酒,脸sè被晕染得如同一幅水墨丹青画,美得大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坐吧。”萧云没有再拒她于千里之外,毕竟她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怎么着都要礼貌点。

    “好!”皇甫轻眉如蒙大赦一般,甜甜一笑,坐了下来,开始跟他酌酒吃菜,浪漫而温情。

    “我能问个问题吗?”萧云用手捻起两颗花生,抛起来仰头进嘴,吧唧吧唧嚼碎。

    “可以。”皇甫轻眉点头道。

    “谢晓峰的死,与你有关吗?”萧云睨着她那双晶莹如玉的眼睛。

    “你觉得呢?”皇甫轻眉没有躲开眼神。

    “那天你也在现场,应该有。”萧云笃信道。

    “我跟谢家历来无怨向来无仇,八竿子都打不着,我为什么要谢晓峰死?”皇甫轻眉反问道。

    “这就要问你了。”萧云微笑道。

    “谢晓峰的死,说背后没有大yīn谋谁也不信,但是这个大yīn谋指向哪里才是重点。江南最出名的是四大家族,苏家、沈家、谢家和南宫家,其他家族都笼罩在这四家的光环之下,要么默默无闻,要么离经叛道,反正人们都不会铭记于心。这跟香港90年代的娱乐圈有异曲同工之妙,除了四大天王,人们常挂在嘴边津津乐道的名字恐怕所剩无几了吧?所以,要想突围而出,就必须超越四大天王,或者等待四大天王衰竭退出。显然,后者更容易做到。而回到四大家族的话题,如果四大家族出现了危机,哪个家族会取而代之?”皇甫轻眉提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萧云低头思忖了几秒钟,轻声说出两个字:“张家。”

    “没错,所以利用黑龙团打压四大家族的幕后黑手,就是张家。”皇甫轻眉微笑道。

    “这恐怕只是你的推测吧?”萧云狐疑道。

    “你现在可以这么说,但时间最终会告诉我们一切。”皇甫轻眉似乎很自信。

    萧云瞥了她一眼,悄无声息转移话题:“这次主动找我来,不会只为了送这一份大礼吧?”

    “最近看你在宁州被压得透不过气,就想来帮帮你。”皇甫轻眉柔声道,眨着清澈碧透眼眸。

    “一时运滞而已。”萧云不以为意道。

    “你打算怎么样东山再起?”皇甫轻眉略略沉吟,问道。

    “等待一个可以将南宫青城连根拔起的机会。”萧云放下筷子道。

    “他只是一枚冲锋陷阵的棋子而已,如果你的眼光只看到他,你就输了。”皇甫轻眉忽然道。

    萧云瞳孔一缩,转头望向这个曾经带给他最美好初恋的女人,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你现在已经走进了一方棋盘,你能走多远,就看你的棋局能布得多大。”皇甫轻眉轻声道。

    “能有多大?”萧云皱起了如刀双眉。

    “关键是你想多大。”皇甫轻眉那双秋水长眸里尽是智慧的光芒。

    “你能替我布?”萧云摸了摸鼻子。

    “可以,不过,自古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我替你谋了全局,这一域就要靠你自己了。”皇甫轻眉轻笑道,她从来不怀疑这个男人深远的目光及杰出的谋划,只不过由于他有很多事情未能了解清楚,所以一直处在摸着石头过河的状态,而知道一些内幕的她却可以替他少走一些弯路。

    “哪一域?”萧云问道。

    “谢家这一域,我知道,这是征服周长恨这样完美的女人最好的机会。”皇甫轻眉朱唇轻启。

    萧云闻之惊愕,而皇甫轻眉自己则轻勾丹唇,更显妖娆。

    ——————

    淮yīn市清河区的一处高档住宅,城开御园,均价去到12000每平米,富人的掌中玩物。

    东北角一处单门独户的别墅,花园很大,假山、古树、怪石、水池、小桥、锦鲤等应有尽有。

    屋内的装修风格全是走西式路线,就连沙发也是从意大利进口的,主人不定得多崇洋媚外了。

    现在,这套价值十万以上的意大利沙发上坐着三个人,一女两男,显然,那个女的才是中心。

    “锦绣,听说那个叫萧云的来淮yīn了?”女主人谢鸳鸯正仰着头,敷着一套贵得离谱的面膜。

    “嗯,今天还上老祖宗家吃饭了,杜鹃给我打了个电话。”她的得力助手马锦绣汇报道。

    “你曾经跟过他,给我说说你对他的评价。”谢鸳鸯闭着眼睛,语气居高临下得似西太后。

    “他有点蔫坏,很懂得揣摩人心,要论腹黑城府,一般人拍马都赶不上他。”马锦绣中肯道。

    “那你觉得他这次来,主要目的是什么?”谢鸳鸯想了想,又问道,两根手指送进一块脆梨。

    “帮谢小狐控制康乾盛世。”马锦绣不假思索道。

    “哦?那你认为他的胜算有几成?”谢鸳鸯追问道,又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块橙子。自从马锦绣跟了她之后,她已经习惯了大事小情都问问他的意见,这个西北汉子别看他外表粗犷,心思还真不是一般的细腻,想问题也比一般人看得清,也难怪向来对身边人挑三拣四的谢晓峰会用他作为左右手。

    “从杜鹃反馈回来今晚的情况来看,老祖宗似乎对谢小狐很满意。”马锦绣从侧面回答道。

    “如此说来,我们要认真对付一下咯?”谢鸳鸯提高了一个音调。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找几个农民工,把姓萧的砍了不就完了?”邵灵台喷着一根中华烟道。

    “苏孤飞身边的满江红是一位九品高手,愣是拿他没辙。”马锦绣轻声道,其意思不言而喻。

    “那要不把谢小狐给绑了,威胁周长恨,要她主动退出?”邵灵台又出了一个馊主意。

    谢鸳鸯倏地坐起身来,冷冷盯着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丈夫,然后转头:“锦绣,你觉得呢?”

    “我觉着这个办法挺靠谱,不过青公子jǐng告过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要忍。”马锦绣冷静道。

    “我谢鸳鸯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指手画脚了?”谢鸳鸯冷笑一声,典型的女强人xìng格。

    “就是,之前苏孤飞就是因为全听他的话,现在才在苏家失势了。”邵灵台唯恐天下不乱道。

    “好,是时候要让周长恨知道知道谢家到底是属于谁的了。”谢鸳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咱真的要绑谢小狐?”马锦绣有些担忧道。

    “可不是真的嘛?老马呀,你认识底下的人多一些,你负责找几个放心的。”邵灵台吩咐道。

    谢鸳鸯摆摆手,微微眯眼道:“这事牵扯重大,不能有半点闪失,得让黑龙团的人来做。”

    “行吗?”邵灵台虽然不怀疑自己老婆的能力,但要出动黑龙团,觉得这事还是有点托大。

    “过两天秋染会来淮yīn谈项目,到时候我跟她说说,让她出面给我找。”谢鸳鸯笑意微漾道。

    “太好了,NND,我忍这母女俩够久了,明儿要出这口恶气!”邵灵台愉快地喷了口烟雾。

    谢鸳鸯缓缓眯起美眸,欣然而有喜sè。

    可惜,她没有留意到,马锦绣的嘴角悄然露出了一弯玩味的笑容,稍纵则逝。

    *****

    (周末愉快,今天上班,拿了好多利是,甭提多嗨皮了,也祝你们嗨皮。)

第六十二章 失踪

    rì落月起,斗转星移。

    萧云来淮yīn已经四天了,期间除了头一天晚上被皇甫轻眉设个局整蛊了一下之外,剩余的几天都过得风平浪静,虽然rì子挺逍遥自在的,但他没忘记正事,白天带着弘历、何琉璃和赵八斗四处去实地考察淮yīn的发展环境,周长恨由于诸事缠身,就让市府办一个管跟财经线的副主任跟着,市发改、经信、财政、国土、环保、规划等部门各派了一个副职全程陪同,一车人浩浩荡荡在淮yīn的几个区奔波劳碌。

    由于周老板此前专门开过一个部门协调会,特意强调必须全力协助好江山实业在淮yīn的商业考察,所以这些官员们都非常重视,资料准备齐全,每去到一个尚未开发的商业用地,都会详细介绍这块地的资质、水文、交通优势等等情况。萧云听得很仔细,并让何琉璃做了即时笔记,让赵八斗拍了现场照片。他的设想是在淮yīn搞一个化工园区,从这几天考察的情况来看,有几块地还是蛮符合他的要求的,回去还得好好跟端木子路、陆羽商量一下。

    白天忙完之后,萧云就会跟着大忙人周长恨回谢家吃晚饭,并且陪谢老太看完新闻联播。

    而谢家庞大的亲戚群如过江之鲫一样,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在家里出出进进,让萧云大开眼界。

    有趣的是,地位与rì俱增的谢鸳鸯像失踪了一般,未曾露过一面,不知是不是刻意避开萧云。

    其实,随着萧云的突兀出现,谢家上下都心知肚明,这一场康乾盛世控制权的争夺战已经悄然开始,虽然硝烟味还不是很浓,但明争暗斗时有发生,不少人已经开始结党营私站队伍了。不出意外的,谢鸳鸯凭借着与生俱来的强硬xìng格以及八面玲珑的处事手段,获得了大多数亲人的青睐,谢小狐虽然因为乖巧伶俐而得到很多长辈的疼爱,但在他们心里,终究只是一个rǔ臭未干的小孩子,掌管这么大一间公司,还是显得嫩一些,所以她只是籍着谢晓峰生前的余荫,得到了杯水车薪的支持。

    很明显,在这场激烈的家庭赛跑中,谢鸳鸯遥遥领先了。

    鉴于眼前这种胜负悬殊的局面,偏向谢小狐的老太太不敢一锤定音,让谢小狐上位,也不表态支持谢鸳鸯,只是采取了拖字诀,任凭那些倒向谢鸳鸯阵营的亲人们如何自圆其说,例如夸奖谢鸳鸯大公无私通权达变,称只有鸳鸯才能接过晓峰的大旗等等,老太太就是充耳不闻,如同当年袁世凯对于孙中山让出大总统之位时的再三叮嘱一样,全当了耳边风。

    一件事情悬而不决,是最难受的。

    已经掌握先机的谢鸳鸯当然不甘心这样持续下去,要不一方明哲保身,要不双方鱼死网破。

    行动在进行。

    最近几天,谢小狐发现一件怪事,在学校门口总有一辆深蓝sè的三菱停在那里,而且无论她放学后去哪个地方,它都会跟着,如影随形。看惯了香港电影的谢小狐显然洞悉了对方的意图,但她没声张,也没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妈妈,因为她觉得这个真实版的猫捉老鼠游戏很刺激,不想错过这个与对方斗智斗勇进退周旋的机会。

    可惜,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

    谢小狐失踪了。

    周长恨很快收到了一条威胁短信,心急如焚,从来都倔强不屈的她竟然留下了两行眼泪。

    她没想到自己的小姑会做得这么绝,为了权yù,可以狠心到绑架自己的亲侄女,埋没了人xìng。

    但这起丧尽天良的绑架案,周长恨没敢告诉年事已高的老太太,怕她一时气昏头出现什么意外,只跟萧云私底下说了,说的时候哭哭啼啼的,哽咽个不停,没了为市长角sè时的顶天立地。看着这个大美人坐立不安的憔悴样,萧云心里很不好受,反复看着那条短信的内容:小狐在手,请您收手,如果报jǐng,请您收尸。

    夜幕降临,都市开始霓虹闪烁,会让人迷醉在这一片满目疮痍的繁华中。

    谢小狐失踪了五天了,还是音讯全无。

    “萧云,谢鸳鸯既然把话都撂到这份上了,咱就算了吧。”周长恨侧头看着一路驾车的萧云。

    “认输了?不像你的xìng格。”萧云嘴角微翘道,正驱车往谢家赶。

    “我不想拿小狐的xìng命作赌注,跟她比起来,多大的财富都不值一文。”周长恨坚定道。

    “给一棍大棒就缩头了,是不是怂了点?”萧云不松口。

    “我就认怂。”周长恨软硬不吃。

    “现在还不是低头的时候。”萧云固执道,打转向灯,往右加速,超过一辆大众。

    “这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你来做主!”周长恨气急道,直瞪着这个犟到像头牛的年轻人。

    “从你让我来淮yīn的那一刻,就关我事了。”萧云安之若素道,又加速超了一辆雅阁。

    “别把自己说得跟圣人似的,你这么卖力气,还不是想得到我的身子?!”周长恨真的急了。

    哧!

    萧云一个急刹车,像倒下了一个多米诺骨牌,让后面也同样响起了一片急刹车的声音。

    周长恨从踉跄中调整过来,挽了挽侧脸凌乱的秀发,但眼神还是冰冷的,没想收回刚才的话。

    萧云眼神不老实,窥了窥她雪白细腻的rǔ肌,浅淡一笑,厚颜无耻道:“还真被你说对了。”

    周长恨冷笑一声,正襟危坐,就像她平时开会讲话那样,冷声道:“天下男人一般黑。”

    “这回你可错了,天下男人不是一般黑,而是一个比一个黑。”萧云笑容相当邪恶。

    “别扯这些没用的,小狐现在被绑架了,你有辙没辙,要没有,我就撤了。”周长恨威胁道。

    “当然有辙了,没辙我敢来淮yīn?没辙你敢把身子许给我?”萧云一脸大言不惭的做派。

    “犊子!”周长恨骂了一句,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车水马龙,提醒道,“快开车,别阻塞交通。”

    “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险又出发。”萧云唱着《敢问路在何方》,一踩油门,又出发。

    对于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周长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哎,我说周市长啊,你以后想用激将法呢,就用狠点,别到了半山腰就停了。”萧云笑道。

    “听出来了?”周长恨斜睨着他。

    “我不傻。”萧云眨着黑亮眼眸道。

    “说说,怎么个狠法?”周长恨感兴趣问道。

    “你吼完了‘还不是想得到我的身子’,应该再加一句‘现在来啊!’才完整。”萧云认真道。

    “我让你完整!”周长恨咬牙切齿道,凑过身子去,右手使出了全身力气,拧着萧云的耳朵。

    接着,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从车里传出,多么的大快人心啊。

    ——————

    今晚谢家这饭局,与前些天的都不一样,不是呼啦一大圈人热热闹闹,而是几个人简简单单。

    一直按兵不动的谢鸳鸯终于露面了,带着丈夫邵灵台,拎着一瓶珍藏版人头马XO强势回来了。她依然穿着一对12公分的纤细高跟鞋,花了一万美金订做的世界著名品牌Christian-Louboutin,着实增加了她那高贵典雅的气质和雍容华贵的风度,也容易让男人产生折服感、仰慕感乃至崇拜感。

    如果你非得问谢鸳鸯为啥对高跟鞋这么执着,她会告诉你四点原因:第一,穿上高跟鞋可以使人的视角大大提高,具有居高临下感;第二,高跟鞋具有着轻描淡写如诗如梦般的震撼力;第三,高跟鞋可以引起男人的崇拜;而最后,也是最重要一点,高跟鞋鞋跟的形状一般类似柱体或圆锥体,而柱体或圆锥体从形状上类似男xìng生殖器,因此,高跟鞋本身带有将男xìng生殖器或者将男人踩在脚下的象征意义。

    这就是谢鸳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搁在古代,就是慈禧武则天。

    老太太今天不知道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没什么胃口,吃了几片青菜就悻悻作罢了。

    “nǎinǎi,怎么不吃了?是不是今晚的菜不合口味?我让陈姨重新煮去。”谢鸳鸯说着就起身。

    “坐下。”老太太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圣旨,谢鸳鸯立即就乖乖坐下了。

    “nǎinǎi,鸳鸯也是为您好,您总不能就吃那么一点吧?”邵灵台赶紧为自己的妻子铺台阶。

    “就是,您这样,我还以为您不欢迎我们俩回家呢。”谢鸳鸯扁嘴道,带着几分孩子气。

    “别多想,就是心里堵得慌,吃不下。”老太太面无表情道。

    “怎么了?”谢鸳鸯关切道。

    “问你嫂子去。”老太太指了指一直在默默吃饭的周长恨,这就是传说中的躺着也能中枪。

    谢鸳鸯一愣,眯起眼睛看向周长恨,冷声问道:“嫂子,你做了什么,把nǎinǎi给气着了?”

    “没做什么。”周长恨无辜道。

    “那nǎinǎi叫我问你去?”谢鸳鸯提高了音调,得理不饶人道。

    “nǎinǎi,我做了什么吗?”周长恨没理会谢鸳鸯的横眉冷对,转头问把自己拉下水的老太太。

    “你好好瞧瞧,今天还有谁没在。”老太太枯老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然后闭上了眼睛。

    周长恨看了一圈,今天饭桌上也就是老太太、谢鸳鸯夫妇、萧云和她,再没其他人,还有谁?

    “小狐不是说要期末考了吗?应该住学校吧?”萧云火眼金睛,一下子看穿了老太太的心思。

    周长恨才反应过来,感激地望了一眼萧云,连忙接过话头:“嗯,小狐说留在学校复习。”

    “复习也得回家住,学校那里是住人的地儿吗?还是嫌家里不够好呀?”老太太扬声质问道。

    “没有,nǎinǎi,我也想她回来住,但也得人家同意呀。”周长恨有意无意瞥了谢鸳鸯一眼。

    “荒谬!我曾孙女想回家住,还得征求谁的同意?你说出来,我亲自去说。”老太太气愤道。

    “您问我小姑去。”周长恨也使出了丢包袱这一招。

    “哎,哎,哎,关我什么事儿呀?”谢鸳鸯躺着也中了一枪,愤愤不平道。

    “鸳鸯。”老太太低声喊道。

    “nǎinǎi,真不关我事!”谢鸳鸯无限委屈,然后瞪向周长恨,怒道,“你别胡言乱绉!”

    “你自己心里明白。”周长恨神sè自若道。

    “什么叫心里明白?!哎,周长恨,今儿个你必须给我说清楚!”谢鸳鸯赫然站了起来。

    “还用说吗?”周长恨一声冷笑。

    “你真以为当个市长就牛逼了?要没谢家,你早不知……”谢鸳鸯急红了眼,连声呵斥。

    “行了!”老太太一拍桌子,立即hold住了场面,冷声道,“想闹家变,别在我面前闹。”

    鸦雀无声。

    “不管怎样,明天我必须见到小狐。没眼瞧你们,陈姨,扶我回房。”老太太回头喊了一句。

    陈姨赶紧擦净手,从厨房出来,搀着老太太就上了楼。

    好好的一顿晚宴,到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真是有鲍参刺肚都觉着没味。

    在谢鸳鸯夫妇怒气难消地离开了谢家之后,萧云也跟着离开了,开着车融入了夜sè之中。

    不过他没有马上回酒店,而是在淮yīn的大街小巷兜兜转转,兴许刚才没吃饱,买了好多吃的。

    拎着几袋盒饭从一个川菜馆出来,萧云又重新上路,这回他还是没回酒店,而是往城郊开去。

    在驶出市区之后,车子很快就进入了一条狭窄颀长的村村通水泥路,一直往大山纵深里面去。萧云降下了车窗,让那些没有污染纯洁得就像处女一样的夜风尽情涌进车里。估计开了有大半个小时,终于到了一个只有十多户人家的小村落。这个点数,村里人早睡了,黑灯瞎火的,周围特安静,只偶尔传出那么几声狗吠声。但村东头那一家瓦房还孤独亮着一盏电灯,有点不伦不类。

    萧云将车停好,拎着大包小包,往亮灯的瓦房走去,推门就喊:“小狐、阿瞒,吃宵夜了。”

    *****

    (元宵节快乐。)

第六十三章 倒戈

    人生中有两个字可以为你开启许多扇门——拉和推。

    其实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就是“拉”与“推”这么简单,复杂的,只是人心罢了。

    萧云将谢小狐藏在这个穷山僻壤的小村落,其用意如同司马昭之心,就等着好戏上台了。

    曹阿瞒是萧云让弘历回宁州秘密带过来的,谁都没发现,很早之前他就已经跟曹老头打过招呼了,阿瞒听到能出去外地玩几天,也是欢天喜地。萧云的如意算盘打得真jīng细,因为他觉得抓谢小狐这么艰巨的任务,一定要让这个憨小伙去做才有可能成功。其一,没有人认识曹阿瞒,不容易引起怀疑;其二,曹阿瞒的武功势利,万一碰到点麻烦,也能够轻松对付不容易造成困兽斗;其三,谢小狐这小妮子太狡猾,别的人很可能会被她的诡计多端弄晕,而阿瞒虽然憨傻,但认死理,且极听萧云的话,不容易上当受骗。

    而谢小狐也的确被这个傻子气得七窍生烟,无论她怎么巧舌如簧,他就只会咧嘴一笑。

    呆子!

    谢小狐真后悔之前没有告诉自己的妈妈被人跟踪了,以至于落到今天的身陷囹圄,恐惧得瑟瑟发抖。在这座破烂平房内跟这个又矮又傻的青年大眼瞪小眼地相处了四天,她已经尝试逃跑了三天,可每次都功亏一篑,这傻子就像装了追踪器在她身上一样,无论她逃到哪,逃多远,他都能追得上,神了奇了。

    到最后,她急得都快要把衣服结成白绫,上吊自杀了,结果萧云这个死人却奇迹般地出现了,还是带着那一抹欠扁遭骂的微笑,告诉她这只是一个局,不用害怕,将来她跟她妈吃饭喝粥全看这一回了。向来觉着自己足智多谋的谢小狐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定睛看了萧云有将近三分钟,突然“哗”的一声,就伏在他身上就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既为这几天的担惊受怕,也为了解真相后的石头落地。

    “小狐、阿瞒,吃宵夜了。”萧云今晚又来了,不过不像昨晚空着两手。

    “怎么才来呀?我都快饿扁了!”谢小狐嘟着嘴抱怨,放下拿了一天的Ipad,小跑过来。

    “还不是因为您这个千金大小姐提的要求多啊?一会儿说要淮yīn区的豆腐蒸饺,一会儿说要清河区的鸭血粉丝,一会儿说要清浦区的老山东牛杂,一会儿又说要楚州区的杂鱼锅贴,我都快把整个淮yīn跑遍了!”萧云瞪着黑亮双眸道,今晚他真够奔波的,像一部公交车,来回穿梭。

    “我在这憋了几天了,吃得又清淡,馋得慌,想换换口也不行啊?”谢小狐哀伤着小脸。

    “行,当然行了,我萧云愿为你谢大小姐鞍前马后,任劳任怨。”萧云心软,赶紧安慰道。

    “这就对了嘛。”谢小狐变脸就像玩似的,一下子就阳光灿烂了,招呼着曹阿瞒过来吃东西。

    萧云瞧着吃得眉飞sè舞的谢小狐,轻轻摇头叹息,自己这辈子还真被这小妮子给镇住了。

    这就是命啊。

    “哎,萧云,别傻站着呀,你也过来吃点吧,还有很多呢。”谢小狐满嘴油腻地招手道。

    “不了,我很饱,你们慢慢吃。”萧云还是站在原地,掏出一根烟,五叶神,陶醉地抽起。

    谢小狐最喜欢看他抽烟时的迷失样,擦了擦嘴,问道:“对了,今晚没谁问起我吧?”

    “你太nǎinǎi问了,还下了死命令,说明天必须要见到你。”萧云调皮地吐了一个烟圈。

    “啊?那怎么办呀?”谢小狐忧心道。

    “她想见你,就回去呗。”萧云定睛看着那个烟圈消失在半空中。

    “不怕穿帮吗?”谢小狐懦懦道。

    “躲了这么多天,也该穿帮了。”萧云微笑道。

    “那好吧。”谢小狐淡淡勾唇,这个年轻人的微笑总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让人安神定心。

    “阿瞒,这几天辛苦你了。”萧云柔声道,看向正吃得不亦乐乎的曹阿瞒。

    “不辛苦,不辛苦,神仙姐姐跟我玩躲猫猫来着,不过,神仙姐姐老是输。”曹阿瞒大笑道。

    一旁的谢小狐听了,白眼翻个不停。

    萧云也笑了起来,然后轻声道:“阿瞒,我让弘历哥明天带你去外面玩一玩,好不好?”

    “真的?”曹阿瞒眼睛发亮。

    “嗯。”萧云点点头,他对这个傻子有一股说不清的感情在,不浓不淡,但它一直就在那里。

    “太好喽,可以去玩喽,太好喽,可以去玩喽……”曹阿瞒兴奋得像一只小鸟,满屋子飞奔。

    萧云被他的纯真感染了,脸上的笑容似乎都有了几分孩子气,又一次吐着烟圈,看着它消失。

    “这个二愣子是你什么人呀?”谢小狐悠闲翘着二郎腿,吃着一块杂鱼锅贴,随口问道。

    “亲人。”萧云淡淡道,竟然给出了这么一个分量极重的词语。

    谢小狐也是没想到,怔了一下,然后抬头望着他,轻声问道:“那我呢?”

    “朋友。”萧云微笑道。

    “哦。”谢小狐低头应了一句,继续吃手里的锅贴,但掩饰不了的是,萧云的这个回答多少令她有些失落,她不禁幻想如果加多一个“女”字,该多好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原本自己最讨厌的年轻人竟然慢慢走进了她的心,他永远不是那种站在人群中便会被埋没的人,他的出众让人震撼,他的坏也很难让人释怀,这个男人就像一本书,一本她可能永远都读不懂的书。

    “小狐,你准备好了吗?”萧云扔掉烟头,忽然问了一句。

    “嗯?”谢小狐蹙着眉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明天可能就要和你二姑真刀实枪地较量了,你准备好了吗?”萧云轻声解释道。

    “准备好了,吧。”谢小狐将“吧”字拉得很长,其实,她还真没准备好与亲人的水火不容。

    “知道吗,魔鬼同上帝一直在进行斗争,而斗争的战场就是人心,心软不得。”萧云开解道。

    “嗯。”谢小狐略带殇然,对于她这个如花年纪,面对这样的家庭斗争,确实残忍了一点。

    萧云过去蹲下,凝视着她双眸,呢喃了一句:“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谢小狐瞬间怔住。

    ——————

    又是新的一天。

    太阳一年cāo劳到头,忙到了冬天,早已筋疲力尽,几乎放不出热力来了,懒懒散散的。

    谢家今天不知怎的,一辆辆豪车鱼贯而入,亲朋好友从四面八方赶来,有事的推迟办,有约会的取消,有正打算飞澳大利亚度假的,也临时打道回府,甚至包括康乾盛世董事局其他家族外的成员都无一例外,门庭冷落的谢家大宅好久没试过这样热闹了。不过,虽然众人见了面还能热情地互相寒暄几句,但谁都猜到了今天将是一个决定命运左右走势的rì子。

    谢小狐与谢鸳鸯,谁将飞龙在天,谁又将泥牛入海,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老太太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大红棉袄,脚下那双黑布鞋也是崭新的,整个人显得jīng神奕奕。

    当她从二楼由陈姨搀扶着一步一步走下来时,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大厅一下子就万籁俱寂了。所有人都肃然起敬地看着这位谢家的掌舵人,要不是她,康乾盛世可能早就易主了。几个月前,当谢晓峰从楼顶跳下来后,康乾盛世的股价急剧下跌,一天之内就缩水了50亿,令人瞠目结舌,震惊世界。

    可就在人们担心康乾盛世会由盛转衰,逐步走向大萧条之时,这位银发素裹的老太太再度出山垂帘听政,三天之内,就带领团队止住了股价的不断跌落,并且短时间就祭出了一系列的开发计划,稳定了股东军心,股价也随之上扬。但老太太也为此付出了股权被稀释的代价,减持了2.35亿股康乾盛世,约占2%的股权,套现了4亿人民币。如此一来,谢家控制的股份也滑落到了58%,其中:老太太占了9%,谢小狐19%,谢鸳鸯夫妇15%,谢翘楚10%,其他直系、旁系亲戚共占有5%。

    谢鸳鸯凭借其人格魅力,拉拢了大多数亲戚的支持,控制的股权严格上来说也已经达到了19%,与谢小狐并驾齐驱。再加上康乾盛世除谢家以外,另一大股东是南京的chūn秋集团,占总股本的10.8%,而该集团掌门人长孙能臣就是谢鸳鸯的好朋友,必要时,可全力支持,也就是说,谢鸳鸯控制的股权最高可达到29.8%,远远超过谢小狐,而她了解自己的弟弟,谢翘楚肯定不会参与进来的,董事局主席一位对她来说唾手可得,也难怪她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气样。但之前碍于老太太在谢家那不可挑战的地位与权威,她只得一直韬光养晦,而到了今天这个迫在眉睫的时刻,是该动刀子了。

    “长恨。”老太太坐下后,在人群中扫了一眼,轻声喊道。

    “我在,nǎinǎi。”美得罪该万死的周长恨从人群出来,走到老太太跟前,应声道。

    “我只让你把小狐带回来,你把这么些人叫来干什么?”老太太不悦道,她本身就不好热闹。

    “就是,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头发长见识短。”正打算飞澳大利亚度假的杜鹃讽刺道。

    周长恨没跟她计较,只轻声回答老太太:“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是萧云让我通知大家的。”

    “那他人呢?”老太太在人群中搜索着。

    “刚才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在路上,应该快到了。”周长恨静然道。

    “好,你招呼好大家。”老太太吩咐着,自己却闭上了眼睛,她是真的不喜欢面对这么多人。

    得到指示后,周长恨按照女主人的身份,去招呼那些亲朋好友及各位董事,让他们耐心等待。

    而一直踌躇满志的谢鸳鸯则隐隐有了一些担忧,皱着柳眉,那只纤细高跟鞋显得尖锐而冰冷。

    不多时,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消失了五天的谢小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瞧着满屋子人,一声凄怆恸哭,扑到老太太怀里。

    “宝贝呀,你终于回来了,可想死太nǎinǎi了,快别哭了。”老太太心疼地替她拭去泪水。

    “太nǎinǎi,我差点就回不来了。”谢小狐直起身子,哽咽道。

    “咋地啦?”老太太惊讶道。

    “我被人绑架了。”谢小狐哭得愈发凄厉。

    一片哗然。

    “什么?!谁这么胆大包天?!”老太太勃然大怒道。

    谢小狐指了指翘着二郎腿悠闲坐着的谢鸳鸯,委屈道:“就是二姑。”

    一片惊呼。

    谢鸳鸯脸sè瞬间苍白,赫然站起身来,气得浑身发抖,呵斥道:“小狐,你别血口喷人!”

    “看看这些照片,就知道小狐是不是血口喷人了。”萧云微笑道,将一沓照片递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眯起冷眸,一张张看着,越看越愤怒,最后气得将这些照片一股脑扔到了谢鸳鸯身上,把众人吓了一跳。早已成为惊弓之鸟的谢鸳鸯哆哆嗦嗦地拾起来,一看,不禁目瞪口呆!因为这里头有负责跟踪谢小狐的那辆深蓝sè三菱的照片,有谢鸳鸯跟秋染见面聊天的照片,也有秋染给谢鸳鸯介绍黑龙团头目的照片,竟然还有一张是双方私定绑架协议的放大照片,证据确凿了,而她也在一瞬间明白了,自己养了一头白眼狼在身边。

    马锦绣!

    “鸳鸯,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不然今天我当着大家的面,大义灭亲。”老太太冷冷道。

    “nǎinǎi!”谢鸳鸯哭着跪了下去,这个从来都不肯低头的女人,竟然屈辱地跪下了,奇迹啊。

    “那就是说,你承认小狐是你绑架的咯?”老太太目光犀利道。

    “冤枉啊!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绑架小狐,不然就不得好死!”谢鸳鸯尖声道,失去了方寸。

    “这么说,萧云的这些照片都是伪造的了?”老太太不依不饶道。

    “这……”谢鸳鸯哑口无言,泪如雨下,早没了掌握乾坤的那种镇定自若样。

    “萧云,你说说,这些照片是不是你伪造的?”老太太斜睨着这个总是带来轰动的年轻人。

    “不是,如果您不信,可送去作技术鉴定,而谢鸳鸯的确绑架了小狐。”萧云平静道。

    “你放屁!我本来是想绑架她的,但还没下手,她就失踪了,关我屁事!”谢鸳鸯疯狂道。

    现场死一般的安静。

    谢鸳鸯也马上意识到了自己这句话的错误,也就是等于承认了自己想对侄女下手,懊悔莫及。

    老太太的呼吸由轻变重,最后,怒不可遏地将桌子上一个价值百万的紫砂壶摔了个粉碎,由陈姨扶着站起身来,向众人鞠了一个躬,轻声道:“对不起,各位,让大家看笑话了,家丑不可外扬,希望各位出去之后,替我这个老不死保守一下秘密,我在这给大家鞠躬了。同时,我宣布,我将全力支持谢小狐成为康乾盛世的新任董事局主席,你们怎样选择,看着办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

    既然老祖宗都这样说了,谢鸳鸯落败的局面已经不可逆转,那些举棋不定的亲朋好友们在犹豫了一阵子之后,互相看着,陆续作出了表态,支持谢小狐。这也就意味着5%的股权倒向了谢小狐,加上老太太的9%,她的可控制股权达到了33%,完胜谢鸳鸯。那些董事们也当场举手表决,有超过半数的董事支持谢小狐出任董事局主席一职,并告诉康乾盛世的代表律师,这算是董事局的一次特别会议,决议生效,随后,律师当场宣布谢小狐成功上任。

    掌声热烈响起。

    周长恨守得云开见月明,盈然笑意,仿若一朵娇艳牡丹傲然绽放,倾国倾城。

    而面如土灰的谢鸳鸯孤独瘫坐在地上,只有邵灵台蹲过去,替她拭去止也止不住的泪水。

第六十四章 最幸福的事

    人走茶凉。

    亲朋好友全走了,而经历了过山车一样待遇的谢鸳鸯也在自己的丈夫邵灵台的护送下离去,谢家重新回到安静寂寥的轨道上来。这一次的兵败如山倒,对谢鸳鸯打击特别大,近乎万念俱灰了。她以前总是劝诫自己身边的朋友,嫉妒是一把最危险的自残刀,疯狂的嫉妒会让人彻底失去理xìng,把自己变得面目可憎而不自知。但此时此刻,她内心的那颗嫉妒心就快要把她给吞灭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

    太阳像被罩上了橘红sè灯罩,放shè出柔和的光线,落在谢家院子里,亮堂堂的。

    老太太依然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看着陈姨收拾地上的茶壶碎片,始终一语不发。

    谢小狐想洗个澡jīng神一下,就先上去了,只剩下萧云与周长恨心平气和坐在那里陪着她。

    “萧云,你不是会泡茶吗?给我泡一杯吧,我渴了。”老太太见陈姨已经收拾好了,开口道。

    “好。”萧云轻轻点头。

    “我去给你拿新的茶壶。”周长恨反应很快,起身去杂物间,拿了一整套新的茶具出来。

    萧云开始驾轻就熟地煮水、洗茶、泡茶、点茶,动作飘逸灵动,行云流水,观赏xìng极高。

    极品大红袍。

    老太太静静看着,末了,接过萧云递来的一杯茶,按照品茗的一般步骤:一闻二品三饮,端着茶杯凑到鼻尖处,深吸一口气,茶香顿时贯穿全身,然后张开嘴深抿一下,仔细品味,口舌回旋,再慢慢咽下,刚喝时苦一点,可随后便是甘甜,所谓苦尽甘来,那股沁人心脾的茶香令她心驰神往,忍不住再向萧云要了一杯,就连只爱凤凰单枞的周长恨也抿了好几杯。

    “知道吗,我平时不喝茶,胃受不了。”老太太喝完第二杯大红袍之后,轻声道。

    “您不早说?”萧云有些懊恼道。

    “喝一杯两杯的,不碍事。”老太太摆摆手,搁下了茶杯,终究没有要第三杯,实在不习惯。

    “nǎinǎi,你饿不饿?我让陈姨煮饭去。”周长恨问道。

    “没胃口,晚点吧。”老太太拒绝道,神情有点疲惫,毕竟刚才的风波让她消耗了很大体力。

    “那我给你冲杯麦片吧,能抗饿。”周长恨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不用,你坐那,我有话要说。”老太太压着手道,平静如水。

    周长恨只好乖乖坐下,听候指示,在家里,她全然没有作为市长那种发号施令的风范了。

    “萧云啊,你来淮yīn有一个礼拜了吧?”老太太看向萧云。

    “九天了。”萧云轻声道。

    “该回去了。”老太太淡淡道。

    “nǎinǎi……”周长恨有些错愕,不明白老太太怎么突然对这个年轻人就下了逐客令。

    “我说话,你别插嘴。”老太太生硬打断她,继续看向萧云,“以后,谢家你尽量少来。”

    周长恨更加吃惊了。

    “明白。”萧云真是一个控制情绪的高手,面对这样直截了当的挖苦,仍然能够泰然自若。

    “这两杯茶,我就权当你向我道歉了,长恨,送客。”老太太冷冰冰道,再次闭上了眼睛。

    “nǎinǎi……”周长恨脸sè相当难看,想尝试跟老太太交流一下。

    萧云立即扯了扯她的手臂,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做傻事,然后起身离开,那样的义无反顾。

    周长恨迟疑了一下,最终放弃了开口,也跟着出去。

    盐河寂然无声。

    几艘运沙船响着并不烦人的噪音,逆流而上,散开了河面的金光粼粼。

    萧云像刚到淮yīn的第一晚那样,与周长恨沿河散步,慵懒的阳光照在身上、脸上,暖烘烘的。

    “真对不起,我不知道老祖宗对你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恶劣。”周长恨一脸的歉意。

    “很正常,如果我知道一个外人在自己面前耍yīn谋诡计,我也会恼羞成怒的。”萧云微笑道。

    “啊?什么意思?”周长恨没反应过来,那惊讶的俏皮表情,让她不至于美得太过高山仰止。

    “小狐是我绑的。”萧云一语惊人。

    “什么?!”周长恨那双凤眼倏然圆睁,绝美脸庞尽是不可思议。

    “我在谢鸳鸯身边有人,说服了她去绑架小狐,然后我就暗中让人拍下她那些照片,完了再顺水推舟,绑架小狐,以此来冤枉她,她肯定会辩解,不用外人推,她自己就会往坑里跳,而结果,与我的设想相差无几,她真的承认了曾经想要绑架小狐,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赘言了吧。”萧云轻声解释道。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周长恨质问道,害她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该千刀万剐。

    “你是**员,我怕告诉了你,会提前露馅,让老太太看出破绽来。”萧云煞有介事道。

    周长恨狠狠拧了一下他的耳朵,想了一阵,问道:“那老祖宗什么时候看出你的yīn谋的?”

    “估计是在我出示照片的时候吧。”萧云摸着鼻子道。

    “啊?这么早!”周长恨惊讶道。

    “老太太是人jīng,别想瞒过她。”萧云神sè自若道。

    “那她为什么不拆穿你啊?”周长恨疑惑道,皱眉的可爱样子,哪像一个四十岁的女人。

    “如果她拆穿了我,现在哭的,就是小狐了,她可舍不得。”萧云嘴角微翘道。

    “那也是。”周长恨点点头,然后侧脸望着萧云,嗫嚅问道,“这法子,你早想出来了?”

    “还记得我在四爷院子里说过的那句话吗?”萧云反问道,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

    “当然记得,你说‘不想茹毛饮血,就要学会煽风点火’。”周长恨记得一清二楚。

    “嗯,就是那时候想出来的。”萧云耸耸肩道。

    “真厉害。”周长恨由衷地赞了一句,又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眼神复杂,很难描述清楚。

    “光一句夸奖就完了?我怎么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一个条件的?”萧云玩味地盯着她的长眸。

    “有吗?我不记得了。”周长恨连忙躲开他的直视,心跳却不期然地开始加速,像F1赛车。

    “哎,周长恨同志,你可是人民的好公仆啊,不许出尔反尔,说话必须算数!”萧云扬声道。

    “人民公仆也有健忘的时候。”周长恨嘴角露出一抹狡笑。

    “那我现在就去帮助谢鸳鸯渡过难关。”萧云威胁道。

    “你敢!”周长恨瞪着他,然后低下头,心里剧烈挣扎着,拳头已经攥到青筋都若隐若现了。

    大流氓萧云则得意洋洋地看着周大市长在彷徨徘徊,满心欢喜地抽着烟,吐着烟圈。

    沉默了足足五分钟,周长恨才赫然抬头,目光坚定,沉声道:“今晚我去你的房间,9点。”

    萧云看着这个女人那抹动人的苍白,觉得有趣,淡淡一笑,问道:“想好了?”

    “嗯。”周长恨凤眸浅垂。

    “可惜呀,我等下就要回宁州了。”萧云唉声叹气道,深深吸了一口烟。

    “啊?这么快?”周长恨抬眸,显得相当讶异。

    “你舍不得?”萧云扬起两道如刀双眉。

    “去。”周长恨立即否认道,但表情有些不自然,神态竟然有些忸怩。

    “呵呵,就像老太太刚才说的那样,我来这里九天了,是该走了。”萧云嘴角微翘道。

    “那……你……”周长恨吞吞吐吐,河风撩起了她的秀发,阳光下,美得简直无法无天了。

    萧云当然明白她想说什么,扔掉烟头,微笑道:“先留着,以后再取。”

    “啊。”周长恨本能地一声惊呼。

    “我要的,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的心。”萧云柔声道。

    周长恨一怔,动着嘴唇yù说还休,最终还是开口道:“你就那么有信心,会赢得我的心?”

    “当然。”萧云自信满满。

    “自大。”周长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萧云笑笑,忽然走到她跟前,轻声问道:“你知道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是什么吗?”

    “是什么?”周长恨将脸侧凌乱的秀发挽到耳后。

    萧云凝视着她的眸子,温柔道:“就是,你原以为永远不可能靠近的人,却爱上了你。”

    周长恨猛然心颤。

    ——————

    宁州。

    天堂人间。

    尽管已经关门闭业了,但这家老字号的娱乐场所,对一些特殊熟客,还是会开放的。

    当萧云来到一间VIP房里时,叶凡尘正陪着纳兰锦玉、韩小窗和谢翘楚喝酒,气氛舒和。

    “不好意思,刚刚从淮yīn赶回来,让三位爷久等了。”萧云抱拳拱手,开着熟人间的玩笑。

    “别废话,自罚三杯,老谢,帮他倒酒。”韩小窗毫不客气道,怀里的妞很妖媚,也很缠人。

    谢翘楚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倒了满满三杯的伏特加,俄罗斯原装进口的,跟普京喝的一个样。

    但萧云还没动手,旁边的叶凡尘就抢先开口道:“七少爷刚回来,太累了,我替他喝。”

    说着,这娘们啪啪啪,三杯就下肚了,一气呵成。

    “叶总,够豪气,你们家七少爷不定多喜欢你了。”韩小窗竖起大拇指,笑容玩味道。

    叶凡尘俏脸微红,也不知是喝酒缘故还是什么,笑笑,轻声道:“我先出去了,你们聊。”

    在转身的一刹那,她瞥了萧云一眼,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那抹笑容相当醉人,她脸更红了。

    叶凡尘离开后,纳兰锦玉也让正跟韩小窗纠缠不休的那个女孩出去,房间里只剩四个大男人。

    “七少爷,在淮yīn干得不错呀,竟然能把谢鸳鸯给拉下马,能耐!”韩小窗再次竖起大拇指。

    “小窗,你别老是夸我,不合适,因为我觉得你夸得还不够。”萧云恬不知耻道,坐了下来。

    “cāo!”韩小窗翻了个大白眼。

    “萧云,我不想你过多地参与我家的事,你明白吗?”谢翘楚轻声道,依然那副冷面孔。

    “明白。”萧云微笑道,上午刚被老太太赶出了家门,他当然知晓谢家对他的反感程度。

    “别整那些废话,来,来,来,喝酒。”韩小窗见气氛有些凝重,立即发挥他极活跃的特长。

    四个不打不相识的大男人举杯同饮。

    “三位爷这么有空来宁州,不会是专门来看我的吧?那我就诚惶诚恐了。”萧云玩笑道。

    “给你送礼来的。”纳兰锦玉淡淡道,眸子里的笑意总有那么些比女人还狐魅的冰冷温柔。

    “送啥礼?”萧云送下一块杨桃。

    “前段时间,你的银狐堂被黑龙团和四指堂打得抬不起头,我略有耳闻。”纳兰锦玉轻声道。

    “难不成你现在想帮我重整旗鼓?”萧云眨着黑亮双眸,接过韩小窗递来的雪茄,抽了起来。

    “正是。”纳兰锦玉微笑道,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

    “杜月笙说过,做人有三碗面最难吃:人面、场面、情面。你这碗面,很难吃。”萧云笑道。

    “你怕亏欠我?”纳兰锦玉淡淡勾唇,手间的那把折扇旋转飞舞,末尾的红绸划出道道弧度。

    “这倒不会,我可没有那种病态的自尊心,只不过,有点好奇你的动机。”萧云抽了口雪茄。

    “人生有三样东西不可挽回:时间,机遇,以及说出去的话。其实,我很早就想踏进宁州这块风水宝地看一看了,而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机遇,你有足够的理由去带领银狐堂对黑龙团进行报复,而此前你的不堪一击,会让黑龙团麻痹大意,公子党就可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打它个措手不及。如果到最后真能进来,那将会震惊整个天下,毕竟这是黑龙团这个帝国崛起的根据地。这样的回答,不知道我们五处的头目,七少爷是否满意呢?”纳兰锦玉淡淡莞尔,举止永远是那样的优雅,如同钢琴演奏一般。

    “嗯,很让人信服。”萧云轻笑道。

    “你的银狐堂还有多少战斗力?”纳兰锦玉问道,收起了那把古朴折扇。

    “大概1200多人。”萧云如实道。

    “不要保留了,全力出击,要是不幸全军覆没,我给你人,银狐堂垮不了。”纳兰锦玉说道。

    “我尽量吧,毕竟银狐堂的高手不多,大部分是五品高手,小打小闹还行。”萧云吐着烟雾。

    纳兰锦玉浅浅勾唇,蜻蜓点水一句:“你只需要扛住半个小时,我就能让黑龙团胆颤心寒。”

    *****

    (周末愉快。)

第六十五章 和谈

    山雨yù来风满楼。

    平静了不够半个月时间的宁州又要平地起波澜了,历来敏感的宁州市民似乎早早就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像是约定俗成好了似的,进入十二月份后,一到晚上就基本不出窝,免得被江湖纷争殃及池鱼,原本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的娱乐场所与现在大冬天的天气一样,寒风肆虐,萧条荒芜。

    华国有一个成语叫做否极泰来,意思是坏运到了头,好运就会来了。

    同理,此前一直苟且偷安的银狐堂,就像一条被压缩到了底的弹簧,是时候该反弹了。

    萧云采取的策略,与红军在井冈山反围剿时的策略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是诱敌深入,但不同的是,当时红军是被动地等待着**长驱直入,而银狐堂则先要大模大样地到处点火,在黑龙团与四指堂的各个地盘、据点打砸抢烧,气焰熏天,可一等这股火势燎原蔓延了,就马上豕突狼奔抱头鼠窜,像极了那些只敢偷看二嫂子洗澡不敢跟三姨夫嚷嚷的无胆匪类。

    不过,一开始黑龙团与四指堂压根没将耍猴戏似的银狐堂放在眼里,就当挠痒痒,任由它闹。

    可是银狐堂这一回像打了鸡血似的,不依不饶,给三分颜sè就上了脸,这样连续闹了三个晚上,黑龙团与四指堂控制的很多**完全乱了套,烧的烧,砸的砸,败得败,尤其是在西山区,随处都可以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到处都能够见到刀光剑影的场景,而且这几个社团组织一点都不避讳,几百人光明正大地在大街上厮杀,哀鸿遍野,血流成河而zhèng fǔ方面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迟迟没有动静,任由这些猖狂分子在夜sè下为所yù为。黑龙团那边也很奇怪,以前睚眦必报,可这一次,愣是忍气吞声,连小雨都不下,光打雷了。

    西山区有一家名叫帝豪的KTV,为黑龙团所控制,生意一直红火,可昨天被砸了个稀巴烂。

    一间杯盘狼藉的包厢里,坐了一屋子人,个个五大三粗,纹身遍体,一看就知道是混黑的。

    “大哥,咱还要忍气吞声装孙子到什么时候啊?”一个小平头坐在一张圆凳子上,抽着闷烟。

    “楼顶没发话,不能动。”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摆手道,斜靠在沙发上,满面红光,手里拿着一罐啤酒,脚底下还来回磨着一只啤酒瓶,怀里的那只女妖jīng已经伸手进了他裤裆里,旁若无人地轻轻摸着,那享受样羡煞旁人。这个男人叫朱莽夫,山西人,是黑龙团在西山区的扛把子,人送外号叫“朱屠夫”,因为他杀人的时候,完全丧心病狂,都当畜生那样对待,极其残忍。

    “人家都骑到咱脖子上拉屎了!”小平头气愤道,青筋毕露,实在受不了被银狐堂耀武扬威。

    “你没纸吗?没就到超市买去,自己擦。”朱莽夫冷声道,闭着眼睛,任由女妖jīng摆弄。

    “大哥,我擦不擦没所谓,关键是咱黑龙团啥时候受过这样的欺辱啊?”小平头摊手道。

    “怎么?你平时作威作福大爷惯了,被人家吐了口唾沫,就受不了了?”朱莽夫瞪大双眼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咱有点太过于……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忍让!对,太过于忍让了,这反而会助长银狐堂那帮人的嚣张气焰。您看啊,这银狐堂连砸了我们西山这边50几个场,虽然没有死人,可伤了好几十个兄弟呢,而其他几个区呢?一片太平!这哪是吐口唾沫这么简单呀?”小平头委屈道。

    朱莽夫眉头一皱,立马正了正坐姿,眯起眼睛,问道:“那你是怎么看的?”

    “我觉得是银狐堂认为咱西山好欺负,认准喽,就报复咱这一个区。”小平头分析道。

    嘭!

    “我草!”朱莽夫怒吼了一句,将手里的那罐啤酒重重地砸在了对面的墙上,啤酒溅了一墙。

    “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小平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低头道歉。

    “三牛,你分析得太他_妈有道理了,老子恍然大悟啊。”朱莽夫一把推开女妖jīng,兴奋道。

    “啊?”三牛抬头,一脸错愕。

    “弟兄们,这两天让你们受委屈了,从现在开始,我草他银狐堂十八代祖宗!”朱莽夫嚷道。

    三牛当然明白朱莽夫的这一声高喝意味着什么,但还是有点怵道:“大哥,楼顶没发话。”

    “管他呢,天塌下来有我扛着,三牛,你现在就带着两千个兄弟杀过去!”朱莽夫下命令道。

    “好嘞!”三牛一跃而起,向着全屋的几个头头,挥着手臂道,“弟兄们,咱要以牙还牙!”

    “杀!”房间里同时响起了一声震耳yù聋的齐整呐喊。

    不甘心被调戏的黑龙团终于要反击了,而且是孤注一掷的下赌本。

    因为朱莽夫的手下拢共才两千五百人,这一下的倾巢而出,也让他的西山处于真空状态。

    上百辆辆豪华大巴,几十辆金杯面包车,载着两千个豺狼虎豹,在夜sè中出发了,磨刀霍霍。

    半个小时后,银狐堂在宁州的各个据点开始遭到了猛烈的攻击,这一次,银狐堂没有再选择逃之夭夭,而是真刀真枪地跟朱莽夫的手下干了起来,刀锋划破肌肉的嘶嘶声不绝于缕,无论是黑龙团的人,还是银狐堂的人,都在盲目地挥刀,机械地砍杀,没有一个人选择躲闪,砍刀横天而降,用手臂硬挡,另一只手却把捅进了对方的肚子,手腕一转,开膛破肚。

    惨烈。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七品上高手三牛在人群中陷入了疯狂,其他人的鲜血溅满了他的脸,显得狰狞恐怖,尽管后背已经捱了好几刀,他混不在乎,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挥动着手里的刀,弑杀着眼前的人。而等他孤军深入到了垓心时,赫然发现对面有一个青年跟他一样,杀人时有着一种异乎常人的冷静,不管周围的环境多么复杂难判,但一招一式自始至终都没有凌乱。

    两人四目相对,很快就发现了彼此,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都闪电般的向对方扑击过去。

    嗤!

    两人刀锋交错,银光迸shè。

    那个青年回身一斩,幸好三牛反应快,一挺身,躲过了刀,身上的皮背心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被这样偷袭,三牛怒不可遏,再次似箭一般飞了出来,发动了连续的攻击。

    那个青年从容应对,右脚在踏到一具尸体之后,突然一跃,在空中朝三牛当头直劈!

    嘡!

    三牛用来格挡的砍刀砰然断裂,而从他额头开始,一直到下巴开始出现一道血痕,血流满面。

    一命呜呼。

    而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恍惚间听到了那个青年口中呢喃的一句:“走好,我弘历不送。”

    这一边,正杀得惊涛拍岸,那一边,朱莽夫主动出击的消息传遍了黑龙团在宁州的所有据点,换来的是一片叫好声,看来银狐堂的不知天高地厚着实让黑龙团憋得慌。尽管有的地区仍然隔岸观火,像拱月和舶来两个区,但有的也像朱莽夫那样,采取了先斩后奏,派了大批人马过去援助朱莽夫,像新港、楚河、古城三个区。

    可就当黑龙团上下为可以报仇雪恨而欢呼雀跃的时候,一个重磅消息的传来却震惊了所有人。

    西山区沦陷了。

    朱莽夫的人头已经装在一个黄sè绸缎的盒子里,送到了陶黑石的家门口。

    紧接着,只有少部分人看家的新港、楚河、古城三个区也跟着遭遇滑铁卢,全面失守。

    惊世骇俗!

    一向唯我独尊的黑龙团终于第一次慌了手脚,一边调兵遣将,一边四处打探究竟是何方神圣。

    很快,消息如雪花般传了回来,真的是那个之前就已经令他们人心惶惶的神秘组织:公子党。

    在家门口被这样羞辱,不可一世的黑龙团当然不答应,立即进行了迄今为止最暴戾恣睢的反扑,由黑龙团的两根顶梁柱——九品上高手百里孤舟与简易行亲自出马,率领着已经5000个被气得穷凶极恶的小弟们秋风扫落叶一般杀了过去,妄图将公子党搅一个遍体鳞伤。可公子党也不知派了多少人潜入宁州,不管前面倒下了多少人,后面立刻有援军cháo水般涌来,真是野火烧不尽,chūn风吹又生啊。

    而百里孤舟与简易行周围怎么着都会有二十几个九品高手或者八品上高手在与其缠斗,死一个,递补一个,前赴后继,根本不让其有喘息的机会,尽管他俩武功卓越,傲视群雄,但毕竟只是血肉之躯,会消耗体力与能量,战局已经僵持了一个多小时,绝顶高手百里孤舟与简易行渐渐显出了疲态,由最初的从容不迫变得有些黔驴技穷。

    战争,不管大或小,历来讲究一道气,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是这个道理。

    黑龙团这一次的反扑就错过了这道气,你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无力回天了,只好败走麦城。

    而这个消息再一次震惊了全国,“公子党”这个名字更加深入人心。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黑龙团的势力仍在,还有大批的人马可以从外地赶来勤王,就是江苏整个省就有10万,想进入宁州扳回来简直轻而易举。不过,让人听到名字都会不寒而栗的陶黑石并不想与公子党斗个两败俱伤,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握手,约了一些算是比较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晚在宁州市郊黑龙团的大本营——黑龙山庄谈判,有点当年国共在chóng qìng和谈的味道。

    天堂人间,经过了个把月的沉沦,又重新霓虹灯绿了起来。

    萧云站在一间不对外开放的豪华客房外,低头抽着一支烟,脚底下已经堆积了好几个烟头了。

    在抽完这根烟之后,他终于推开了客房的大门,里面同时响起了一声惊呼。

    “我jǐng告你,你不要过来,不然我就死给你看!”魏铜雀噤若寒蝉道,拿着一根削尖的牙刷。

    “你是想我叫你魏娜呢,还是魏铜雀呢?”萧云果真没有走过去,只在门口旁的沙发坐下。

    魏铜雀不吱声,只死死盯着萧云,那根牙刷柄几乎嵌入了她的颈部,表皮已经磨破了。

    “还是叫魏铜雀吧,我喜欢你现在的模样,素颜,但比化浓妆强了好几百倍。”萧云奉承道。

    “不用佛口蛇心了,你那一套骗女孩子的把戏,对我不管用。”魏铜雀一声冷笑。

    “你要弄清楚现在的境况,我是主,你是仆,我让你笑,你就不许哭,懂吗?”萧云浅笑道。

    “我呸!”魏铜雀吐了一口唾沫。

    “我这个人有个嗜好,专治各种不服,尤其是女人。”萧云竟然又点着了一根烟。

    “萧云,你就是个荒yín无度的王八蛋!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魏铜雀带着哭腔道。

    “别老提个死字,多晦气呀?铜雀,说真的,你有没有爱过小亮?”萧云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魏铜雀显然有点措手不及,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变冷,淡漠道:“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如果他不是那么爱你,那么在乎你,就不会为了那几万块钱去害死小青,如果他没有害死小青,我就不会杀他,你说这是不是与我有关?”萧云淡淡道,黑亮双眸凝视着手里的香烟,看着它一寸一寸地燃烧,变成灰烬,脑子里的思绪却飞回了几个月前的那个雨夜,在那一晚,他一下子就失去了两个好朋友。

    “是你杀死了小亮,还好意思理直气壮地来质问我?”魏铜雀冷哼道。

    “因果循环报,这是小亮咎由自取的,怨不得我。”萧云终于抽了口烟,重重喷出烟雾。

    “你心里一定很内疚吧?”魏铜雀似乎抓住了萧云的痛处。

    “你刚才不是说我是荒yín无度的王八蛋吗?一个王八蛋,又怎么会内疚呢?”萧云嘴角微翘。

    “无耻!”魏铜雀咬牙切齿骂道,俏美的脸蛋有着一股彻骨的仇恨。

    “你骂得很对,而且我不仅无耻,还贪图美sè,专横跋扈,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就是想得到你。不可否认,在你眼里,我一无是处,但我自己知道我还是有一个优点的,那就是不虚伪。总好过有的人整天披着一张高尚的人皮,内心却比谁都要龌龊,肮脏。魏小姐,你应该知道我在讽刺谁吧?像不像你家的青公子啊?”萧云眨着黑亮眼眸,弹了弹烟灰。

    “狗嘴真是吐不出象牙来。”魏铜雀泛起一个不屑一顾的冷笑。

    萧云扔掉烟头,起身,微笑道:“我今晚就让你看看,有时候,狗嘴还是能吐出象牙来的。”

    *****

    (这星期很忙,上级检查,撰写报告,处理公文,快吐血了,大家谅解一下。)

第六十六章 大公子

    黑龙山庄。

    这座早已闻名遐迩却始终难以见其庐山真面的神秘山庄坐落在宁州市郊的二龙山上,扼地势之险要,只有一条盘山公路可以进出,易守难攻,再加上周围山势雄伟,奇石嵯峨,树木高耸入云,遮住了黑龙山庄的容颜,除非乘飞机从空中俯瞰,不然想知道里面的布置格局,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平常,黑龙山庄都是黑灯瞎火、门可罗雀的,只有到了年终大聚首才会热闹几晚。

    但今晚却一反常态,那条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车水马龙,一辆辆汽车尾随而上,进入山庄。

    “我擦,黑龙团的老巢还真是够气派的,竟然藏在这种山清水秀的地方。”韩小窗一脸艳羡。

    “要不你加入?”旁边的纳兰锦玉玩笑道,眼睛一直朝向窗外,仰望着山顶处的灯火辉煌。

    “得,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咱生是公子党的人,死是公子党的鬼。”韩小窗一本正经。

    “拿个盆来吧,我想吐。”负责开车的谢翘楚翻着白眼道。

    “你懂个屁!这做人哪,有时候是要表表决心的,不然会忘本滴。”韩小窗煞有介事道。

    谢翘楚咳嗽着,不再理他,问道:“锦玉,你说今晚陶黑石这个和谈,会不会是鸿门宴?”

    “陶黑石这人虽然心狠手辣,但从来都是一诺千金的,这层不用担心。”纳兰锦玉轻声道。

    “嗯。”谢翘楚打消了担忧。

    “二公子,咱都吞下了大半个宁州了,你真的打算议和啊?”韩小窗转头问道。

    “那你认为呢?”纳兰锦玉微笑望着他,把问题推给了他,手里依旧转悠着那把古朴折扇。

    “乘胜追击,吞下整个宁州,再以此为跳板,势如破竹拿下江苏。”韩小窗勾画着一幅蓝图。

    “黑龙团大反扑那一晚,对方来了多少人?”纳兰锦玉忽然问道。

    “五千人。”韩小窗回答道,但心里很纳闷,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我们有多少人?”纳兰锦玉又问道。

    “三万人。”韩小窗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最后,我们牺牲了多少,对方又死了几个?”纳兰锦玉微笑问道。

    “我们牺牲了八千多,对方两千多。”韩小窗诺诺道,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豪迈气概。

    “黑龙团到底是黑龙团,想让它们伤筋动骨,自己就得自废双手啊。”纳兰锦玉叹息道。

    韩小窗与谢翘楚陷入了深思,而车子恰好到了山庄门口,接受了严格盘问之后,才得以放行。

    黑龙山庄,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一座仿古木制建筑拔地而起,灯火通明,目测起码一千平米,旁有石碑一方,上刻“第一庄”。

    言简意赅,却霸气凛然。

    当纳兰锦玉、韩小窗与谢翘楚三人步入木质建筑门口的一刹那,原本像菜市场般吵吵闹闹的大堂立即安静了下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既有溢于言表的愤怒,也有发自肺腑的畏惧,还有蠢蠢yù动的好奇。能把黑龙团逼得如此仰人鼻息,只能通过和谈的方式来结束一场纷争,恐怕也只有公子党才能做到了,而这三个人就是公子党幕后的cāo纵者,又怎能不让人既好奇又愤懑呢?

    宽敞的大堂摆成了宴会厅,左右各摆了十桌,中间是一条八米左右的通道,铺着红地毯。

    纳兰锦玉三人由一个穿着旗袍身材苗条的礼仪小姐牵引着,踏上红地毯,缓缓向主围走去。

    一路走,左右两边的人一路起身,眼神仿佛yīn曹地府一般yīn冷昏暗。韩小窗与谢翘楚嗅到了空气中的异样,各自jǐng惕地望着这些恨不得一口吃掉他们的豺狼,面上还能装腔作势地保持镇静,但心里头却直捣鼓,不晓得这次深入虎穴是否真的能得到虎子,抑或是羊入虎口。而折扇探花纳兰锦玉则一如既往地淡定从容,缓步走着,像是明星大腕在走着红地毯,嘴角边甚至还弯上了一抹足以媲美妖媚女人的微笑。

    主围上摆了两桌。

    右边那一围坐得是黑龙团的主要爪牙,虎王姜啸天从广东过来,白花蛇彭出洞从湖北赶来,神算子臧青酒从南京过来,就连刚代替几个月前死去的和氏璧成为黑龙团陕西那一大片话事人的疯狗荆狡童也飞了回来,新的四大护法算是齐人了。同桌的除了这四个威震天下的头目外,还有迟随笔、跛老九、刘三爷这些宁州响当当的黑_道人物。当然,这一桌中,最不可忽视的就是一直在刨花生夹小菜不言语闷头喝酒的两位大角——百里孤舟和简易行。

    左边那一围,全是一些举足轻重的人物,估计打个喷嚏,都会让一大群人惹上感冒。

    上海青帮太子燕青,京城第一家族掌上明珠皇甫轻眉,高贵儒雅世称“青公子”的南宫青城,藏得深不见底的京城大少甄青衫,还有就是年龄已经四十几岁了还四处拈花惹草没个正行的张家三公子,张羡鱼。主座上,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黑龙团副团长陶黑石戴着一副墨镜,穿着一身长袍,安静地坐在那里,像是民国时期的文人墨客,手里拈着一株茉莉,芬芳纯白,与此时剑拔弩张的氛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干爹,他们到了。”一个青葱少女坐在陶黑石的后头,充当着他的眼睛,冷看大千世界。

    陶黑石点点头,仰起头,露出一个淡淡微笑,轻声道:“纳兰公子,你让我等得好苦啊。”

    “你约的是晚上八点,现在是7点47分,还好,没有迟到。”纳兰锦玉不矜不伐道。

    “我说的不是时间,而是敌手,你懂的。”陶黑石微笑道,将那株茉莉凑到鼻尖处细嗅着。

    纳兰锦玉眉头倏然一皱,这才反应过来,陶黑石那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说黑龙团唱独角戏唱得太久了,终于盼到一个棋逢敌手的冤家出现,太不容易了。面对给了自己制造了这么大麻烦的一个组织,还能这样谈笑风生,肚量宽宏,恐怕也只有这位黑龙团的掌舵人才能做得到吧。

    纳兰锦玉笑若桃花,轻声道:“陶先生果然像传闻说的那样,不嗜血,温文尔雅,心胸宽广。”

    “诚惶诚恐,愧不敢当。其实我这个人,跟雷锋一个脾气,对待朋友会像chūn天般温暖,可对待敌人呢,就会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我很重视朋友,因为我认为亲人是上天带给我们的朋友,而朋友是我们自己找的亲人。在座的,全是我陶黑石的朋友,纳兰公子,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把你当成了我的朋友,希望你也能将心比心,拿我陶某人当朋友。”陶黑石口若悬河道。

    纳兰锦玉浅勾笑意,轻声道:“朋友这个词太重了,我诚惶诚恐,愧不敢当。”

    “哦?”陶黑石一拧眉,两根手指旋转着花,轻声道,“这么说,我们不是朋友了?”

    话音刚落,底下那二十桌的人像是听到了圣旨一般,腾地全站起了身来,个个脸上凶神恶煞。

    韩小窗与谢翘楚如临大敌。

    纳兰锦玉却依旧古井不波,轻轻打开那把古朴折扇,在这大冬天的还优雅煽着,平静道:“我是从京城来的,爱听相声,尤其是郭德纲的,他的德云社有一首社歌叫《大实话》,里头有这么一句:说朋友亲,不算个亲,朋友本是陌路的人哪,人心不足那蛇吞象,朋友翻脸就是仇人。我不知道陶先生对这句唱词怎么理解。”

    “有意思。”陶黑石笑了起来,然后朝底下喊道,“都坐下,干嘛呢,唱国歌啊,还站着?”

    刷!

    军令如山,一下子就全坐下了,与部队无异。

    “纳兰公子,你也坐下吧。”陶黑石伸出手,示意道。

    “干爹,他们来了三个人。”那个青葱少女聪明伶俐,连忙提醒道。

    “哦,不好意思,你们也坐下吧。”陶黑石补充道。

    纳兰锦玉三人没有推却,坐了下来,但坐姿还是很生硬,没有放松的痕迹。

    “我知道,我刚才一上来就提出把你当朋友,是有点突兀,但这是我真实想法。”陶黑石道。

    “明白。”纳兰锦玉笑道。

    “你别看我是个瞎子,我心里可比一般人要亮堂得多,因为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耳朵去听。人是一种伪善动物,很容易骗过眼睛,但每个人的声音都有特定的波段,你是襟怀坦荡,还是心事重重,都能听得出来。纳兰公子,从你说话的那一刻起,我就能感觉到你此次来的诚意,我不是个蒙塞的人。言归正传,这一次,公子党强硬介入黑龙团与银狐堂的纷争,我不想去追究个中缘由,只要公子党撤出宁州,我保证这次的事一笔勾销,银狐堂也可以继续生存。”陶黑石不紧不慢道。

    “呵呵,陶先生,我想你还是低估了这一次我们公子党的决心。”纳兰锦玉轻笑道。

    “你说说你的条件。”陶黑石再次将茉莉凑到鼻尖处嗅了嗅,他需要花的香气来稳定情绪。

    “两个省,湖南,江西。”纳兰锦玉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旁边那桌的姜啸天拍案而起,怒目而视,骂道:“你tm有种再说一遍,看老子削不削你!”

    韩小窗与谢翘楚第一时间就起来护驾了,纳兰锦玉示意他们俩坐下,不碍事。

    “纳兰公子,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地看到我们的反应了吧。”陶黑石微笑道。

    “割让地盘,确实是最不可忍受的,那这样吧,等大家想好后再谈吧。”纳兰锦玉说着起身。

    一片哗然。

    “我把这俩个省给你,你能给我什么?”陶黑石忽然问道。

    “黑爷!”姜啸天大喊了一声,如果真把这两个地盘割出去,那就是黑龙团历史上最大耻辱。

    陶黑石压手,示意他闭嘴,然后笑着道:“纳兰公子,等价交换,才会天长地久,对吧?”

    “我可以告诉你,是谁杀了和氏璧和南飞雁。”纳兰锦玉微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一语惊人!

    几乎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等待他说出答案,毕竟这两大护法的突然离去,引起了很多猜测。

    陶黑石低头沉默着,一直沉默,直到全场气氛变得愈发吊诡了,他才开口道:“成交。”

    纳兰锦玉浮起一个水到渠成的微笑,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门口响起:“来晚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又一下子又被吸引到了门口。

    可当大家伙看清楚这个不速之客时,与刚才见到公子党三位纨绔的神情不太一样,没那么复杂,只有一种感情,那就是愤怒,无比的愤怒。毕竟所有的事情,都是因这个人而起,而他又不是那种按常理出牌的主,可以忍辱负重任凭你辱骂厮打愣是躲着不出来,也可以闷声不出揪着你头发就唾口水。

    这样的人,不是绣花枕头的草莽流氓,就是能屈能伸的帝王枭雄。

    堆砌着满脸酸文假醋笑容的萧云一边喊着“来晚了”,一边快步走进来,仙子则漫步在后面。

    “哟,原来是萧公子啊,好久不见。”臧青酒似笑非笑道,出来将萧云拦在了主围前面。

    “你也在这,你说我们这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呢?还是故人相见泪满衣襟呢?”萧云玩笑道。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晚不应该出现在这,我们好像没邀请你来吧?”臧青酒问道。

    “不是吧?那我怎么收到请帖了?”萧云很尴尬,在身上找了一通,递给了臧青酒一张请帖。

    臧青酒狐疑地接过来,一瞧,还真是今晚宴会的请帖,他相当纳闷,回头望向了陶黑石。

    陶黑石还没言语,倒是皇甫轻眉站了起来,那样的倾国倾城,轻声道:“请帖是我给他的。”

    一片惊呼。

    几乎站在云层顶端的皇甫小姐竟然会跟这个欺世盗名的下三滥有交集?太不可思议了吧?

    当事人萧云也有些意外,瞄向了这个曾经以为是他全世界的女人,不知道她打什么如意算盘。

    “皇甫小姐,今天来这里的客人,都是有身份的,他算得了什么?”臧青酒轻蔑道。

    “他?”皇甫轻眉挑挑眉头,望向有点不知所措的萧云,莞尔道,“他是公子党的大公子。”

    全场震惊。

    *****

    (这一周在煎熬中渡过。)

第六十七章 巴掌

    皇甫轻眉挑挑眉头,望向有点不知所措的萧云,轻声莞尔道:“他是公子党的大公子。”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惊讶万分的。

    一横空出世就势如破竹,仅仅几个月就可以和大帝国黑龙团分庭抗礼的公子党,一直是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花边新闻,不管是高官贵胄,还是市井小民,凡是凑在一起,都会乐此不彼地猜测着其幕后的控制人。境外还有不少媒体专门做过这方面的暗访,看似条条大道通罗马,哪都可以收到公子党的消息,但实际上真正可以触碰到心脏的,没有一条,只得败兴而归,这更激起了人们对公子党的探究,因为实在太神秘了。

    而今天,那终rì不见阳光的公子党“大公子”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怎能不目瞪口呆?

    但是,不光是众人目瞪口呆,就连“大公子”萧云也是错愕不已,一头雾水地看着皇甫轻眉。

    “轻眉,这事可大可小,不能够信口开河。”纳兰锦玉提醒道,毕竟他是公子党台面上的实际cāo控者,如果萧云真的是大公子,那么他之前对萧云的无礼绑架,就显得罪大恶极了。不过,虽然他没见过大公子本人,但他清楚得很,绝不可能是萧云,因为公子党所有的指令信息都是从běi jīng发出的。

    皇甫轻眉笑笑,没有言语,从身上拿出了一块玉佩,展示给纳兰锦玉。

    纳兰锦玉一瞧,脸sè瞬间大变,韩小窗刚想问他怎么了,纳兰锦玉就已恭声道:“大公子!”

    韩小窗与谢翘楚一惊,迅速反应过来,赶紧跟着纳兰锦玉,向皇甫轻眉躬身道:“大公子。”

    又引来一片巨大的哗然。

    原来这个女人才是公子党真正的cāo控者,大公子!

    “以后别喊我了,喊他吧。”皇甫轻眉轻声道,淡抿唇瓣,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眷恋,就将这块象征着一个强悍组织至高无上权力的玉佩扔给了仍在梦游的萧云,何等的轻松!她这样一个足够优秀得让同龄人嫉妒眼红到抓狂的天之骄女,在外人面前,总是带着领导者的权威,很冷漠,但在萧云面前,却仿佛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

    萧云愣愣看着手里的玉佩,再抬头,迷茫地瞥了眼皇甫轻眉,千言万语霎时涌上心头。

    “我要你看见天下,就想起皇甫轻眉。”皇甫轻眉凑到他耳朵,低声一句,然后重新坐回去。

    在众人一片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萧云心里泛起了五味杂陈,她这份礼物太重了,受得起吗?

    而迟随笔的神情最为复杂,几乎集齐了一个女人该有的所有情绪,死死盯着那个年轻人。

    既然戏都演到这份上,臧青酒也不好再说什么其他风凉话了,咬牙让人给萧云安排一个座位。

    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变得诡异,就像一家人正在哭泣祭奠父亲,杀父仇人却突然来了。

    陶黑石沉默了十分钟,最后也没发表什么高谈阔论,只轻声吩咐身后的花季少女去叫人上菜。

    宴会开始。

    酒池肉林。

    尽管菜sè丰盛,白酒醇香,但整个场都陷入了一种魔障,无论喝酒夹菜,都是悄然进行的。每个人的心里现在都各怀鬼胎,一边盘算着怎么去应付接下来的局面,一边猜测着皇甫轻眉跟萧云的关系。纳兰锦玉他们仨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再同时看向那个越读越读不懂的年轻人,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深思。仙子在底下的一桌坐下,同桌的都是主围上那些大人物的随从跟班,她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默默端起一碗白米饭,一粒一粒吃了起来,宛如陶黑石手上的那一株茉莉,不染纤尘。

    “黑爷,这样光喝酒吃菜太没劲了,要不来点比武吧?”酒过半巡,虎王姜啸天忽然提议道。

    “我没意见,你说说你的想法。”陶黑石轻声道,正拿着一块手帕,擦拭着嘴角。

    “能成为公子党的魁首,萧公子自然有过人之处,咱山野村夫很想见识一下。今晚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样吧,萧公子,恕俺冒昧,俺派出咱黑龙团还算拿得出手的一位高手,简易行,来跟你打一场,事先说好了,这只是比武助兴,点到为止,不能伤了和气。但是,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俺喝杯酒向你赔个不是,你说成吗?”姜啸天裂开嘴笑道。

    皇甫轻眉黛眉一皱,很明显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以简易行的造诣,萧云是凶多吉少啊。

    可人家话都说绝了,不打就是孙子,萧云能给公子党丢脸吗?只得微笑道:“乐意奉陪。”

    “好,果然是大公子,痛快!”姜啸天仰天一笑,然后向简易行使眼sè,“老简,悠着点。”

    “明白。”简易行起身道,两道宁静之中自有深意的目光已经投到了萧云的脸上,带着杀伐。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萧……”纳兰锦玉还没说完,硬生生将“云”字吞掉,继续道,“大公子,我替你打吧。”

    “担心我?”萧云扬着眉道,似乎并不害怕跟九品上高手对上。

    “是。”纳兰锦玉点头道,毕竟萧云现在是公子党的魁首,不能轻易冒险,否则会影响大局。

    “放心吧,我是猫,有九条命的。”萧云拍了拍纳兰锦玉白皙如雪的手背,轻声安慰道。

    纳兰锦玉显然不适应男人之间这样的暧昧动作,像触电般,将手缩了回来,翻了个白眼。

    萧云见他反应这么大,笑笑,然后起身,望着眼前这座不可攀越的高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身白sè唐装的简易行身材修长,威势十足,双眼里却是静若古井,深不见底,走下了主围。

    所有人都翘首以待,而姜啸天的嘴角更是浮起了一个稍纵即逝的诡异笑容。

    一触即发。

    “我替他打。”一把天籁般的女声忽然响起,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三千青丝,白衣胜雪,渺如寺庙禅烟,淡似勾勒水墨,干净空灵,超脱世俗,仙子。

    简易行身形不动,视线轻蔑瞥过去,不屑一笑,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跟娘们过招的。”

    仙子淡淡抬眸,右手如扶柳般一挥,也不知什么东西横空而出,割破空气,直奔简易行面门。

    简易行眉头大皱,迅疾抬起左手,电光火石间,两根手指一夹,一样东西将将在眉心前停止。

    原来是一根绣花针!

    “我够资格吗?”仙子抿唇道。

    简易行眼皮子跳了一下,头一次有了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面上却笑道:“今天可以破例。”

    听到这句话,萧云心里头终于可以如释重负了,NND,他现在整个后背都是湿的,真害怕。

    仙子等萧云逃难似的回到座位上坐好之后,才迈步走出来,等走到垓心,她整个人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先前只是一位很不起眼的美人,隐藏在芸芸众生的身影之中,此刻迈步而出,却竟是隐隐然有了一些宗师风范,此时大堂并无风,但她身上有一股真气在流动,竟激得衣裳微微飘动。

    任何一个行家都可以看出这娘们绝对是一个狠角,而简易行非但不害怕,还刀头舔蜜般兴奋。

    突然间,他一声清啸,整个人纵身而去,快如闪电,将脚下的那一块红地毯都撕裂了,恶意破坏公共财产,使出一式“无双无对”,双手上下舞动如龙,掌力竟如怒cháo狂涌,带着劲风,呼呼作响,割裂空气,势不可当,又如是一堵无形的高墙,向仙子身前疾冲,将仙子那白雪衣裳的边角尽数带起。

    这是什么手法?

    别人也许看不出,但萧云眼尖,一下就瞧出了其中的端倪,应该是少林寺太祖长拳的加强版。

    而仙子这边青丝飞舞,衣裳若云,身姿清美,在简易行凌厉的掌风之中微笑而起,于长长的红地毯之上清渺若仙,飘飘然若yù乘云而去,以虚避实,偶一出指,东一指,西一指,恰是蜻蜓点水一般,与简易行的咄咄逼人横戾霸道形成了鲜明的两极分化。两人也不知交战了多少回合,没一次是真正有肌肤之亲的,都是在空气中隔空对碰,看似不带半点烟火气,清淡得令人作呕,但只有当事人才明白,这样的比斗,比短兵相接更要来得猛烈血光,他们俩已经耗费了大半的体力,仍然不分高低。

    在场的人无不骇然,因为只能看到两道身影上下翻飞,还有听到嗤嗤之声,其他啥都没瞧见。

    实在太快了。

    一次落地之后,简易行眼神一凛,右脚猛地一蹬地,运用脚尖回崩的力量,快速向前窜出,右手先曲肘回架后,再以穿云手向前连穿而出,气焰熏天,仙子黛眉轻皱,在空中的姿式微滞,右手并着二指化剑刺出,嗤地一声,两人终于结结实实对上了,掌风指势嗤嗤响着,分向着左右两边汹涌过去。

    嘭!

    像一阵龙卷风袭过一样,左右两边的那两张木桌在一瞬间被震成了无数碎片,桌上的酒杯裂开,菜盘跌落,酒水油腥化作满天荤花,浇染了那些躲避不及的小弟们满头满脸,脑袋上顶着虾仁,眉上挂着豆芽,嘴上叨着油菜花,耳上挂几根粉丝,汤汤水水溅了一身,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全场安静了下来。

    简易行与仙子同时住手,相隔数步之地,微微互视一笑,这是棋逢敌手的惺惺相惜。

    另一位九品上高手百里孤舟早就站起来了,右眉毛处那道浅浅的剑伤显得狰狞,死盯着仙子。

    而众人却是看傻了,一时不知啥反应好,等到一个巴掌突兀响起时,才回过神来,掌声四溢。

    萧小七同志也跟着拍掌叫好,而心里直庆幸今晚把那娘们带来了,要不然死了都没地喊冤去。

    大纨绔张羡鱼不合时宜地打了一个哈欠,站起身来:“真没劲,老黑子,我有事先走一步。”

    “我送你。”陶黑石连忙起身。

    “不用。”张羡鱼摆手,端起一杯白酒见底后,冲着仙子那一桌喊了一声,“Sandy?”

    “哎。”一个烫着大波浪、大冬天还穿着超短裙黑丝袜的美女站了起来,向张羡鱼一个飞吻。

    萧云虽然跟那美女不熟,但他也知道她是一个一线女明星,原来张三爷又要风流快活去了。

    不可救药。

    等张羡鱼离开之后,萧云侧头,低声问纳兰锦玉:“刚才说条件了吗?”

    “嗯,两个省,湖北,江西。”纳兰锦玉同样低声回答。

    “老黑子怎么说的?”萧云觉得刚才张羡鱼对陶黑石的称呼还带劲,就沿用了下来。

    “同意了,但是还没正式成交。”纳兰锦玉撇撇嘴道。

    “啥意思?”萧云一时没听懂。

    “没啥意思,你现在是咱们的头,等下再跟他提一下吧。”纳兰锦玉提醒道,丝丝缕缕淌出堪比女人的淡淡狐媚。看着萧云嘴上还在嘟囔着效率低下,纳兰锦玉心里都在骂娘了,刚才他都准备与陶黑石达成协议了,谁知道这个年轻人半路杀出来,几乎搅黄了这桩买卖,赖得了谁?

    萧云摸摸鼻子,坐正身姿,望向陶黑石,微笑问道:“黑爷,不知那个条件考虑成怎样?”

    “我刚才说了,同意割让,但烦请纳兰公子先说出那个人来。”陶黑石不紧不慢道。

    “什么人?”萧云侧脸问道,他显然已经进入了公子党魁首的角sè。

    “杀害和氏璧和南飞雁的人。”纳兰锦玉答道。

    “你知道?”萧云皱起了眉头。

    “嗯,都是同一个人,残虹一式。”纳兰锦玉笃信道。

    一片安静。

    接着,萧小七颓然垂头,陶黑石更夸张,尖声笑了起来,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大的一个笑话。

    “你们都知道?”纳兰锦玉讶异道。

    “……”萧云翻了一个白眼,没空理他,再次摸摸鼻子,问道,“黑爷,我提个条件怎样?”

    “我可以尝试听听。”陶黑石转悠着那一株茉莉。

    “把广东和江西让出来,反正广东都快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了。”萧云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

    “这两个地方都归啸天管,你问问他愿不愿意。”陶黑石微笑道。

    “我愿意个祖宗,姓萧的,别小人得志了,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姜啸天冷声讽刺道。

    这时,一直安静坐在陶黑石后边的那个青葱少女突然起身,小跑到姜啸天面前,扬手就起。

    啪!

    重重一个巴掌。

    所有人都被这个变故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许再骂他!”青葱少女气鼓鼓道,像一根尖锐的玫瑰花刺,凌然不可侵犯。

    姜啸天一脸错愕,不明白自己做错了啥,摸了摸火辣辣的左脸,委屈地将视线投向了陶黑石。

    陶黑石也是紧皱眉头,不清楚自己干女儿犯啥糊涂,低声喝道:“妲己,别胡闹,快回来。”

    “干爹,我没胡闹。”陶妲己不认输,然后指了指无辜的萧云,“就是他,在败铺街救了我。”

    萧云霎时怔住。

第六十八章 无耻

    佛曰:一切皆有因果。

    萧云当然记得几个月前在败铺街的那个雨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了一个被一把狙击枪逼得慌不择路的小女孩,当时他没多少心机城府,只是出于一个正常人的本xìng,才决定挺身而出的,事后他也没让狄绸缪去调查了解一下其背景,仿佛雷锋上身,做好事不留名,完全没想到救下的那条花季生命竟会是陶黑石的干女儿。

    陶黑石跟萧云一样,心里起伏不定,咳嗽了几声,才不动声sè地问道:“看清楚了?”

    “他化成灰我也认得。”陶妲己自信满满道,那晚,这个年轻人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萧云汗颜。

    陶妲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吃吃一笑,向萧云偷偷做了一个鬼脸,俏皮可爱。

    陶黑石摇摇头,揪下一片茉莉,让其zì yóu落体而下,叹息一句:“世界真是小啊。”

    陶妲己小跑回去,凑到陶黑石耳朵,嗫嚅道:“干爹,你平常教我的,喝水勿忘挖井人。”

    “晓得了,你这丫头一翘起尾巴,我就知道你想变什么,干爹识做的。”陶黑石淡然道。

    “谢谢干爹。”陶妲己浮起一个灿烂微笑,视线同时飘向了有些如坐针毡的萧云,带点羞涩。

    萧云嘴角生硬地扯了扯,权当回应。

    而其他不明缘由的看客都是在走马骑驴地看着,被今晚的一系列戏剧化进展弄得有些头大。

    “萧公子,你相信五行相克吗?”陶黑石忽然问道,尽管处于不同的位置,但并不妨碍他对这个年轻人的欣赏,这个年轻人很独特,似乎总有一种魔力,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不管是男人也好,还是女人也好,都有这么一批甘愿为他付出的人在,这是其他人不可比拟的资源,每每他遇到什么事,都会让对手很头疼,只得不看僧面看佛面。

    “这种道家学派存在了几千年之久,必然有其科学xìng,我还是认同的。”萧云微笑道。

    “的确,古人的智慧可以生生不息贯穿历史,着实让人心悦诚服。”陶黑石深以为然,调了调那副墨镜,轻声道,“因天地之xìng,众胜寡,故水胜火;jīng胜坚,故火胜金;刚胜柔,故金胜木;专胜散,故木胜土;实胜虚,故土胜水。我们俩,大概就处在这个五行相克的体系中,你始终克着我,连着上一次南京港,这是你第二次让我损失惨重了。”

    “碰巧而已。”萧云堆砌起一个羊狠狼贪的伪善笑容,心里很受用。

    “碰巧也好,注定也罢,这辈子,我跟你算是纠缠不清了。”陶黑石笑容可掬道。

    “……”萧云困窘,如果这句话是从女人口里说出来,还可以接受,从一个瞎子口中,就……

    “我可以将广东和江西让给你,但你要保证,以后我们河水不犯井水。”陶黑石缓缓道。

    “黑爷……”姜啸天、彭出洞、臧青酒和疯狗荆狡童这四大护法同时站起身,表情震惊。

    “不用说,我都能理解你们的心情,趁着今天人齐,有些话该说还得说。尽管皇甫小姐和萧公子都在这里,但我不怕坦白说,这要搁在前些年,我会揪着公子党的头摁到水里,直到一动不动。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公子党的强势崛起是有目共睹的,再想像以前那样一手遮天,有点坐井观天不切实际了。所以啊,既然米已成粥,与其斗得两败俱伤,倒不如和平共处,各自辉煌。你们一定要记得,我们是永远见不得光的,国家要是想动我们,完全是可以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大举进攻,我们只能东躲xī zàng,反抗?只有死路一条。说通俗一点,我们就像个夜壶一样,政治人物要用的时候,把你拿出来吐个痰,或者撒个尿之类的,不用的时候就把你踢进去,民国时叱咤上海滩的杜月笙就是最好的例子。我们窝里斗,最大的受益者,不是另一个社团或者另外一个组织,而是这个国家,所以,能和则和。”陶黑石语重心长道。

    安静如斯。

    大家都陷入了一片深思。

    萧云很明事理,端起酒杯,走到陶黑石面前,二话不说就三杯落肚,轻声道:“谢黑爷。”

    陶黑石不胜酒力,只用嘴唇沾了沾酒气就作罢,向萧云拱拱手示意心领了,示意大家喝酒。

    气氛很快也重新活跃起来。

    萧云吃了几箸菜喝了几杯酒之后,胆也上来了,起身道:“公事解决完了,要解决点私事了。”

    主围上的人纷纷停下筷子,就连底下最近的几桌也来了兴趣,想看看他有啥私事要解决。

    “青公子,我能问你一件事吗?”萧云出人意料地将矛头指向了如皇太子般的南宫青城。

    “您客气了,请问。”南宫青城从容不迫道。

    “邱式是不是你杀的?”萧云直奔主题,丝毫不留情面。

    众人一下子来了jīng神,这事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不了了之,大家总觉得意兴阑珊。

    “不是。”南宫青城面不改sè,忽然露出一个笑容,玩味道,“但我听说是你干的。”

    “人在做,天在看,而我查到是你让魏娜作假口供,陷害于我,对吗?”萧云字正腔圆道。

    “魏娜是谁?”南宫青城扬眉问道。

    “你不认识?”萧云讶异道。

    “我认识的人确实不少,但不能谁都认识吧?”南宫青城淡然道。

    “不是你在背后捣鬼就好,你知道的,我这人,小心眼,睚眦必报的。”萧云笑吟吟道。

    南宫青城笑笑,没再理他。

    众人还以为有什么内幕可以探究,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叹了一口气之后,又继续喝酒吃菜了。而萧云也没再成为焦点,规规矩矩坐好,除了跟左右两边的纳兰锦玉和韩小窗耳语交流几句外,再没其他小动作,哦,忘了,他还偷偷回过头一次,瞄了仙子那桌一眼,视线意外地落在了其中一个始终埋头吃饭的黝黑女子身上。

    深夜,这一场并不算鸿门宴的宴会终于结束,也意味着黑龙团与公子党之争暂告一段落。

    各人如cháo水般离去,一辆辆汽车尾随而出,那条狭窄的盘山公路排起了长龙。

    迟随笔孤独站在一棵大树底下,远远望了眼那条车龙,拍了拍额头,然后慢慢向车子走去。

    刚想打开车门,她就被一个人从后牵住了手,回头一看,下意识叫了一声,花容失sè。

    “我们谈谈吧。”萧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后。

    “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你给我放手!”迟随笔使劲想甩开他的手,可他却抓得越紧。

    “你就那么恨我?”萧云皱起眉头,隐约有一点心疼,随即像病毒一样蔓延开去,疼得钻心。

    “我何止恨你,简直想杀你,一刀一刀捅进你的心。”迟随笔冷笑,也不再挣扎,任人鱼肉。

    萧云凝视着她的冷眸,然后,毫无征兆地,乘着夜sè,他粗犷地吻上了她的娇唇。迟随笔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眼睛睁得大大的,脑子短路了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拼命挣扎着,扣紧牙关,死活不让他的舌头进入禁地,双手在竭尽全力推开他,捶打着他的后背,长长的指甲掐进了他的肉。

    可萧云却好像浑然不知觉似的,闭上眼睛,只陶醉于她的娇唇,那样的享受。

    迟随笔就像一只无助的羔羊被一只威武的豺狼擒住,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泪水如雨般落下。

    五分钟之后,萧云才大发慈悲,停住了索吻。

    啪!

    迟随笔重重给了他一个耳光,清脆响亮,而她也成了第四个打到他的女人。

    萧云毫不在意,只伸出右手,温柔地替她拭去泪水,任凭被她打掉多少次,依然执着地抬起。

    在打掉,再举起,打掉,再举起如此反复了几十次之后,迟随笔也不再抗拒,麻木地任由他。

    “你爸的死,我很抱歉,但我真的没杀他。”萧云真诚道。

    “你觉得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迟随笔淡淡的语气,却似包含了一切。

    “我知道你心里爱着我,对吗?别让仇恨蒙蔽了双眼,那会活得很累的。”萧云关切道。

    “萧云,你知道你最让人佩服的是什么吗?就是你的脸皮,真是太厚了。”迟随笔冷冷一笑。

    “是我脸皮厚,还是你自欺欺人,你最清楚。”萧云柔声道。

    “无耻。”迟随笔低声骂道,瞅准机会一把推开他,连忙钻进了车里,叫司机马上开车。

    萧云没有去追赶,只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车子走远,末了,一声叹息,掏出一根烟寂寞抽起。

    而他不知道,躲到车里的迟随笔,早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痛彻心扉了。

    继续的是生活,忘不掉的是回忆,来来往往身边出现了很多人,总有一个位置,一直没有变。

    她依然深爱着他。

    盘山公路上,一辆劳斯莱斯幻影正在缓慢行驶着,在夜sè掩盖下,看不出它的极尽奢华。

    “青公子,你说萧云这小子是不是有神功护体啊,怎么弄他都不死的。”刘三爷怏怏不乐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南宫青城举目远望着车窗外,淡淡道。

    “NND,真没想到皇甫小姐会是大公子,更没想到她会拱手让给那姓萧的。”刘三爷叹气道。

    这句话显然刺到了南宫青城的痛处,只见他深深地皱了下眉头,原本祥和的眼神也开始变冷。

    “唉,他现在是公子党的大公子了,想动他,真比登天还难了。再加上他身边竟然还有能跟简易行那个怪物打成平手的高手,太牛逼了。青公子,你调查过没,那娘们是什么来头啊,这么厉害,绝对的九品上高手啊。”刘三爷想起刚才仙子与简易行的那个决斗场景,到现在还有点毛骨悚然。

    “秦叔之前跟我提过,当时我没概念,今天见了,才懂得什么叫九品上。”南宫青城轻声道。

    “那怎么整?”刘三爷没辙了。

    “如果光靠武力就能称霸天下的话,这世界早就物是人非了。”南宫青城轻轻揉着太阳穴。

    “你想到法子了?”刘三爷顿时觉得柳暗花明。

    南宫青城嘴角挂着淡淡愉悦,平静道:“想让一个人摔得越痛,就必须先让他爬得越高。”

    ——————

    萧云还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抽着烟,直到盘山公路再没了车辆,他才走回自己的车子里。

    车子缓缓下山,由狄绸缪开着,仙子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

    而后排除了萧云之外,还多了一个人,就是刚才跟仙子坐同一桌的那个黝黑女子。

    “刚才你都听见南宫青城怎么说了吧?人家说不认识魏娜这个人。”萧云忽然开口道。

    那个黝黑女子始终低头沉默着,两行清泪流淌下来,融掉了一些妆容,现出白皙的皮肤来。

    “人可以不识字,但绝不能不识人,懂吗?”萧云轻声道。

    “你能不能不说话,让我静一会儿?我求你了。”那个黝黑女子忍住哭腔,终于说了一句话。

    萧云真的就缄默下来,再也没开过口。

    等车子出了山区,进入一个小镇之后,萧云忽然让狄绸缪靠边停车。

    “你去哪?”仙子问道。

    “我去见一个人,你们先回去。”萧云轻声道。

    “那她怎么办?”仙子指了指后座的黝黑女子。

    “还是送回天堂人间。”萧云嘱咐道,看了黝黑女子一眼,就推门下了车。

    冬夜,寂寥,就连月光也是惨白黯淡的。

    重剑无锋的右翼观景台上,站着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环抱着双手,瞭望着脚下的万家灯火。

    她喜欢居高临下。

    萧云出电梯之后,左右望了眼,朝着那个女人走过去,笑吟吟道:“凤总,让你久等了。”

    “习惯了。”凤凰回头,妩媚一笑,梨涡轻陷,美得不可方物。

    听到这句话,一向以脸皮厚闻名于世的萧云只得尴尬地摸起了鼻子。

    “听说你今晚摇身一变,成了睥睨天下的枭雄,公子党的魁首,是吗?”凤凰含笑道。

    萧云诧异地望了这个女人一眼,含有深意地夸了一句:“你消息真灵通。”

    “你有你的神通,我有我的广大,咱俩谁也别说谁。”凤凰华sèjīng妙的唇线绽放出嫣然笑意。

    萧云耸了耸肩。

    “今天我收到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庞月明准备重启古城的拆迁项目了。”凤凰再次望向远方。

    “我也略有耳闻,其实,这几个月他一直没停止过活动,běi jīng都跑了好几趟。”萧云轻声道。

    “准备动他了?”凤凰侧脸望着他,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感兴趣。

    “有这个想法,但还不成熟,想再等等,等一个人给我的回应。”萧云自信道。

    “谁?”凤凰追问道。

    “刨根问底,可不是你这种聪明女人干的事儿哦。”萧云浮起一个飘逸中散发锋芒的笑容。

    “熊样。”凤凰翻了一个白眼。

    能让这么一尊女神抓狂,萧小七笑得更加放肆了。

    “庞月明与张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动他,不怕被张家报复?”凤凰回到刚才那个话题。

    “最近我可没少干得罪张家的事,而且,这一次我动庞月明,会很不一样。”萧云微笑道。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说来听听。”凤凰兴趣盎然道。

    萧云却露出一个jiān笑,重复了刚才那句:“刨根问底,可不是你这种聪明女人干的事儿哦。”

    凤凰被气急了,像周长恨对付这头牲口那样,狠狠拧了一下他的耳朵,疼得他呲牙咧嘴。

    但是,真的,真的非常大快人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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