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游戏竞技枭雄赋TXT下载枭雄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枭雄赋全文阅读

作者:烟雨门     枭雄赋txt下载     枭雄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那别废话了,动手吧

    夏夜。

    银月独挂。

    由于时间尚早的缘故,天堂人间娱乐城三楼酒吧Club的气氛还没有爆发出来,只有寥寥三两桌的客人,丝毫看不出往常人满为患的趋势来,显得凄静,此刻场地的音乐也暂时以欧洲抒情乐曲为主,一个来这里做partime-job的大学生正穿着燕尾服,演奏着班得瑞的钢琴曲《月光》,整个mood舒缓而平畅,如松间的淙淙流水。

    而与此时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是坐在一层雅座里的一桌人。

    这一桌拢共八个人,四男四女,男的年纪落差很大,其中两个估摸着也就大学刚毕业不久的样子,棱棱角角还在,年少轻狂,岁数大的也许已经四十而立了,显得沉稳老练许多。四个家伙相貌各异,但有一点倒是如出一辙,那就是身为有钱人的倨傲,比如统统衣冠鲜亮,习惯斜眼看人,喜欢居高临下的颐指气使。而三个浓妆艳丽的女孩拥有让不少牲口怦然心动的高挑身材,因化着烟熏妆而过度jīng致妩媚的漂亮脸蛋,颇有些久染风尘的味道。

    很明显,这是一出有钱公子哥偕同大学缺钱美眉“体验夜生活”的烂戏。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崇尚拜金主义且恰好长着一张漂亮脸蛋的女孩喜欢戴名表的老总,喜欢开跑车的帅哥,譬如这四个女孩,就是来自宁大大二的学生,她们有着良好的高等教育,可层出不穷的奢侈品与捉襟见肘的生活费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让她们不得不投靠这些容易一掷千金的男人,但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刻意坚守那份道德底线,企图用自己的智慧去与其周旋,既可收获颇丰,又能独善其身。但这些讲究效率的老总大少们狼子野心,没那么多时间玩暧昧,为了更快在某家酒店开个房间,就会用上点对他们来说无伤大雅的小手段,例如灌酒。

    四个男人为了达到目的,叫的酒五花八门,有啤酒、香槟、葡萄酒、伏特加、威士忌,甚至白酒。

    而四个女孩是真人不露相,喝起酒来竟然百无禁忌,有酒在手,都能牛吞海饮般统统倒入肚子。

    眼看着今晚的大计要功败垂成了,四个早就chūn心荡漾的大男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暗暗点头。

    随后,其中一个留着平头的小白脸起身,走到钢琴边,让那个弹琴者换一首较为轻快的舞曲,剩下的三个男人就邀请四个女孩到舞池zhōng yāng,轻歌曼舞,活动一下筋骨。而那个平头青年并没有马上加入大部队,反而偷偷折回了雅座,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白sè粉末,分别倒入了四个女孩的酒杯里,然后才装模作样地进入舞池,与他们醉生梦死。

    “师姐,看什么呢?”二层雅座的一个昏暗角落里,坐着一男一女,其中那个男人问了女人一句。

    “楼下的那几个女孩被下了药,今晚凶多吉少。”那女人紧皱着眉头,由于光线过暗,看不清模样。

    “出得来玩,就应想到有这些情况发生,怨不得别人。”那男的淡淡道,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同情心。

    那女人愣了一下,转头凝视着对面的这个男人,沉默了很久,才一声叹息:“青城,你变了。”

    “怎么变了?”南宫青城玩弄着酒杯,那抹微笑永远是那样的迷人,像杯里的cosmopolitan。

    “嗯……你给我的感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变得过于现实了,youknow?”女人轻声道。

    “师姐,古语道:人要实,火要虚。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可燃物要架空一些,才能燃烧得更旺,而做人则恰恰相反,必须脚踏实地,才能飞黄腾达,不是吗?”南宫青城抿了一口cosmopolitan,嘴角微翘,轻声道,“就像师姐你,不尊重现实,看不清现在的形势,老是素面朝天,结果呢?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女人哪,要学会扮靓自己,不要拿朴素来做挡箭牌,不要拿家务做借口,不懂时尚,你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

    “南宫青城,你找死啊!”女人探出身,一下子就揪住了南宫青城的耳朵。

    “饶命,饶命,师姐饶命!你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没有之一,行了吧?”南宫青城苦苦求饶道。

    “哼,那还差不多。”女人皱皱鼻子,大发慈悲地放了他一马。

    “说真的,师姐,像你这样的女人,智慧与美貌相得益彰,哪个男人敢碰?”南宫青城揉着耳朵。

    “什么话这叫?我又不是没了男人就活不成,大不了做尼姑呗。”女人轻笑道。

    “真假的?”南宫青城挑挑浓浓双眉,只有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才会露出些许童趣的一面。

    “假的。”女人隐去了笑容,撑着下巴,淡淡道,“哪个女人不想拥有一份美好的爱情?我也是女人,当然也会奢望。虽然至今还没有得偿所愿,不过,向rì葵告诉我,只要面对着阳光努力向上,rì子就会变得单纯而美好。我不贪心,也不等待,等我找到感觉对的人,就决定了。我不喜欢左顾右盼,我的时间有限,我想用有限的时间跟另一个人过更好的生活,而不是用我的生命,去找一个更好的人。”

    “嗯,这种心态很好。”南宫青城微笑道。

    可女人没有听到这句话,甚至完全漠视了南宫青城,而专注于诡异出现在一层的一个年轻人身上。

    那个年轻人就像古堡里的幽灵一般,无声无息,无sè无相,就从一个黑暗角落出来,灯光虽然颓靡,但仍可清晰地看见他嘴角处那一抹清净如竹的微笑。他慢慢走到舞台zhōng yāng,不知道跟那四个正狂魔乱舞的女孩子说了些什么,四个女孩脸sè大变,接着勃然大怒,齐齐向那四个男人竖起了中指,然后回到座位拎起包,拂袖而去。

    伊人一去空悲叹。

    舞台zhōng yāng,只剩下四个脸sè氤氲得随时可以刮起狂风下起暴雨的男人,像庙里横眉怒目的金刚。

    当然,还有那个年轻人,依然带着沅?澧兰的微笑,与那些玩世不恭公子哥的气质相去甚远。

    “想做英雄?”那个平头小白脸强压着满腔怒火,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不想。”年轻人摇摇头。

    “那你那么多事干叼啊?”平头小白脸怒斥道。

    “但我更不想做狗熊。”年轻人微笑道,不卑不亢,不怵不惧。

    “我艹。”平头小白脸面对这样隐晦的挑衅,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扬起手就想打他一个巴掌。

    啪!

    可惜他巴掌没打成,反而重重挨了一个嘴巴,金光四冒,天昏地暗。

    竟是那个年轻人,动作干脆利落到看不清出手与否。

    震惊。

    这群纨绔二世祖常常泡夜店,也是喝过几碗夜粥的人,知道纯粹论武力,几个人加起来都未必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可他们也不傻,立即通过手机联系了在宁州道上还能说得上话的哥们,似乎并不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铁了心要杀鸡儆猴,来让这个年轻人见识见识他们的本事,让他知道搅黄他们的好事是罪不容诛的。

    生活就像呼吸,“呼”是为了出一口气,“吸”是为了争一口气。

    五分钟后,几十号五大三粗的汉子鱼贯而入,一个个面目不善,凶声恶煞,生怕别人误以为他们是慈善义工,都在臂膀或者颈部纹了纹身,都是清一sè的青蛇,形态各异,以显得与众不同。对于这类人,只要稍微看过一点香港jǐng匪片的人都知道,他们就是混黑斗狠的角sè。

    剑拔弩张。

    而为首的,倒是一个从头到脚都找不出一丝恶人气质的男人,不到三十岁,穿着打扮更像个成功白领,西装革履,斯文气息要远远多于彪悍。如果不是身后那帮小弟足够拉风,谁都觉得他更适合拿着一杯法国红酒,流连于纸醉金迷的生活,穿梭于美女明星之间,而不是横行霸道。

    “赵哥,就是他。”平头小白脸捂着被打肿的脸,指着年轻人,一脸骨子里透着的yīn狠意味。

    斯文男人点点头,走到那个年轻人面前,笑眯眯望着他,看似无比善意道:“哥们,混哪里的?”

    “我失业青年一个,没啥背景的。”年轻人摸摸鼻子,显得老实巴交,语气没有了刚才的镇定自若。

    “那就别那么死蠢,演绎什么狗屁英雄救美。”斯文男人根本不掩饰他的嘲讽。

    “我没想英雄救美,只是善意提醒一下那几个女孩要注意迷药,有错吗?”年轻人委屈道。

    “在这个社会,如果自己没有大树乘凉,最好别闯进别人的树荫底下,懂吗?”斯文男人yīn笑道。

    “不懂。”年轻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那我今天就教教你。”斯文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挤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无比矫揉造作的笑容,然后忽然变得yīn沉盛怒,一挥手,后面那帮早已磨刀霍霍的小弟转瞬间就将年轻人围于垓心,随时准备大打一场,那场面,就如同一群饿狼虎视眈眈着一只束手就擒的小绵羊一般。

    “赵笑虎,你肯定是不想过今年的生rì了。”一把清脆悦耳的女声倏然在二层响起。

    斯文男人一怔,立即眯起眼睛向声源地望过去,在二层的楼梯口,站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人。

    叶凡尘。

    天堂人间的总经理,江湖传闻心狠手辣仅次于sāo笔仙青蛇的蛇蝎美人,那张脸蛋美得令人眩目。

    她沿着螺旋楼梯,一步步走下来,气场凌然人上,黑sè高跟鞋踩出噔噔的空灵声响,直钻人心。

    在她后面,亦步亦趋跟着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明眼人一看就知是练家子。

    “叶总,好久不见。”赵笑虎又露出标志xìng的灿烂笑容,态度倒是毕恭毕敬,可让人觉得伪善之极。

    “好久不见?不如不见。”叶凡尘淡淡道,眼梢却偷偷瞥向了那个仿佛一脸事不关己的年轻人。

    “我家青蛇姐一直都跟我念叨,说想跟你喝喝酒,聊聊天,叶总找个时间吧。”赵笑虎热情道。

    “替我谢谢她的好意,喝酒什么时候都可以,让她过来,喝多少都由我签单。聊天?算了吧。我跟她话不投机半句多,有什么好聊的?”叶凡尘不咸不淡道,她以前跟青蛇是好姐妹,刚出来混的时候,曾经一起拿刀追杀过一个伤了青蛇心的负心汉。后来,两人的价值理念出现了分歧,一对好姐妹也就此分道扬镳,十年来未曾见过一面。

    赵笑虎眼神闪过一丝狠意,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yīn阳怪气道:“叶总真会开玩笑。”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叶凡尘冷冷道。

    赵笑虎一木,心里不禁泛起几丝寒意,岔开话题:“既然这样,就不打扰叶总了,先走一步。”

    “不送。”叶凡尘淡淡道。

    赵笑虎还是彬彬有礼地微笑点头,然后指指那个年轻人,吩咐着手下们:“把他带走。”

    “你可以走,他得留下。”叶凡尘轻声道,语气虽漫不经心,却是那样的不容置喙。

    “叶总,没必要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吧?”赵笑虎终于省略去了虚伪笑容,脸sè变得冷森森的。

    “不给,又怎样?”叶凡尘拨了拨散落额头上的秀发,慢慢浮起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

    “艹你妈B,给你面子才叫你声叶总,别真TM以为自己上天了!”赵笑虎怒声道,终于露出獠牙。

    “那别废话了,动手吧。”叶凡尘轻轻一句,如同圣旨。

    话音刚落,她身后那个不露声sè的男人似一头伺机而动的猎豹,瞬间出击,一边滑步,一边挥拳,嘭!侧身用手肘打倒赵笑虎后,一个背身侧踢,踢飞一个正准备偷袭他的男子。刷!然后弯腰躲过背后一脚,双手一撑地,一个后脚踢,噔!那名男子便飞了出去。接下来,他的动作愈发的迅猛,如傍晚时分的疾风暴雨,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几十号大汉就在他的一招一式间轰然倒地,哀嚎呻吟,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雨过天晴。

    仅仅不到五分钟,这场实力悬殊的打斗就戛然而止。

    “中原,找人清场。”叶凡尘平静道,看都没看嘴角渗出猩红鲜血的赵笑虎一眼。

    “是。”刚刚打完收工的男人领命而去,准备叫保安过来把这些人弄出去,免得影响今晚的生意。

    叶凡尘抚抚衣服,慢慢走到那个年轻人身边,鞠了一躬,柔声道:“老爷已经在七楼等着您了。”

    年轻人点点头,环视了一圈地上横七竖八的流氓,微微一笑,然后转身,慢慢走出了酒吧。

    而叶凡尘则像一个娇柔似水的金丝雀,在他后面如影随从,与刚才不可一世的架势判若两人。

    二层一个角落的雅座里。

    那个看不清容貌的女人饶有兴致地看完了这场闹剧,嘴角微翘,感兴趣问道:“那个年轻人是谁?”

    南宫青城静静望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揉揉眉心,轻声道:“他叫萧云,萧瑟的萧,白云的云。”

    *****

    (周末愉快。)

第四十七章 紫竹是我的女人,谁也不许碰

    天堂人间七楼。

    这里除了是水疗城以外,还有一间很不显眼的办公室,如果不是门口站着两人,谁也不会留意到。

    可当你推开门进去,你才会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很宽敞,足足有一百平米,装潢富贵大气,尽显磅礴,整片的落地窗,可供主人俯瞰底下大片景sè。而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墙上的一幅字,同样是笔势狂放不羁的草书,出自唐朝诗人厉霆的《大有诗堂》:胸中元自有丘壑,盏里何妨对圣贤。落款是:张至清。

    银狐正孤独坐在真皮沙发上,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手里一成不变地执着那只冰心道人紫砂壶。

    他辛苦劳累了大半辈子,常常是马不停蹄地赶路,常常要处理帮派的繁文缛节,常常要担心外面的风吹草动,不说有焚膏继晷的玩命,但起码有起早贪黑的勤奋,家里很少顾得上,全靠他的爱人支撑着,在她走了之后,这个家虽然没垮,但变得一潭死水,没有了任何的欢声笑语,为此,他时常辗转难眠,很少有像此时此刻这样无忧无虑地休憩,他很珍惜这一短暂的时光。

    吱呀。

    一阵????的开门声惊醒了他的清幽,缓缓睁眼,笑容立刻爬上了他的脸庞,皱纹绽然开放。

    “等很久了吧?”萧云关好门,走过来坐下,望着这个在他面前永远慈眉善目的老人,柔声道。

    “不久,才一会儿。”银狐笑着摆摆手,原来,一个小时,在他的时间概念里只是一会儿。

    “不好意思,其实我早就到了,只不过在三楼的club呆了一阵子,耽搁了下时间。”萧云抱歉道。

    “没事,我正好寐寐。”银狐坐直了身子,祥和道,“听说你最近去了南京,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萧云见到桌面冲了一壶茶,就给老人沏了一杯,自己也不例外,抿了口茶,润润喉咙。

    “去南京玩?”银狐没有端起茶,依旧把玩着冰心道人。

    “有这个成分在里头,但主要是想在南京的房地产界试试水。”萧云很喜欢这茶,西湖龙井。

    “我有几个朋友在南京市府工作,还有点影响力,如果有需要,我可以介绍你认识。”银狐笑道。

    “那敢情好。”萧云心花怒放,正愁在南京的圈子窄,银狐这场及时雨下得还真是酣畅淋漓。

    “知道我今晚让你来的目的吧?”银狐将冰心道人的壶嘴凑到鼻尖,嗅了嗅里头的陈年老酒。

    “大致能猜出来。”萧云轻声道。

    “我希望你们在9月9号完婚。”银狐轻轻一句,终于说出了这个埋藏在心底二十几年的夙愿。

    萧云一窒,瞳孔骤然紧缩,凝着如刀双眉沉默了下来,尽管来之前已猜到七八分,心里有了底,可要真是听到亲耳这个消息,还是会大惊失sè的。因为他知道,不管多大多老,不管家人朋友怎么催促,都不能随便对待婚姻,婚姻不是打牌,重新洗牌,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草率结婚,到头来很可能会是两败俱伤。

    “她知道吗?”一语不发将近十分钟,萧云才揉了揉有些发紧的眉心,问了句。

    “知道,我已经通知她过来了,估计很快就到。”银狐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她要没意见,我就没意见。”萧云修长手指轻轻敲着杯壁。

    “就是她同意了,我才敢跟你说的。”银狐浅浅露出一个胜利者的欣慰笑容,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轻声道,“小七啊,既然你们要完婚了,我的一些东西,也是时候交给你了。这家娱乐城,是我的产业中猫腻最多,涉水最深的,每一年的利润大概有五千万,交给你打理了,好好经营,别搞砸了。另外,我银狐堂还有些势力,大概1000人左右吧,集中在江苏和浙江两个省,过两天,我会让各个堂口的头目回宁州一趟,你要是不着急回南京,就见一见面,开始逐步接手银狐堂的事务。我的好女婿,以后林家就要靠你的了,我呢,就准备做个无事一身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糟老头,辛苦了这么久,也该颐养天年喽。”

    萧云沉默不语。

    “心里头别有什么负担,你是我的女婿,这些东西不给你给谁?”银狐看穿了这个年轻人的心思。

    萧云抬起头,望着这个始终对他和蔼可亲宽容宏大的老人,浮起一个清净如竹的弧度,轻轻点头。

    银狐如释重负,拿起冰心道人,终于小酌了一口陈年老酒,可脸上随即露出了一种刻意的窒息压迫感,显得心事重重,一手缓缓拍着大腿,轻声道:“既然话说开了,小七,关于现在银狐堂的尴尬处境,我觉得有必要跟你交代一下了。在江南这一块版图,由于公子党的横空出世,黑龙团现在变得韬光养晦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锋芒毕露,在很多黑暗领域都没有了咄咄逼人,就拿走私这一块来说,以前谁要敢未经黑龙团允许,玩走私这票,肯定活不久,现在呢?黑龙团对一些暗自走私的行为视若不见了。这些讯号,也让一些投机分子看到了分庭抗礼的曙光,譬如野心勃勃的四指和青蛇,最近在联手暗暗扩充地盘,宁州几个比较小的社团都被他俩吞了,如今得陇望蜀,想一口气吞下我们的银狐堂,不断地在背后搞小动作,上个礼拜,我名下的两家KTV和一家沐足城就被工商消防等部门查了两次,客源一下子少了很多。小七,你上位之后,必须要除掉这两颗眼中钉才行,以免后患无穷。”

    “他们的实力怎样?”萧云问到了点子上。

    “青蛇的势力主要是在宁州,苏州也还行,其他城市就弱一些,马仔的总人数大概在1200人左右,名下的资产有一家收入还算可以的娱乐城,一家物流公司,两家酒店,还有一家地下赌庄,她的主要收入也是来自这里。而单论势力,四指可能与青蛇不相伯仲,但总体实力上,四指要远胜于青蛇几筹,因为他是副省长迟望之的儿子,跟邱祭祖是连襟。”银狐爆出猛料。

    “哦?”萧云眉头一挑,显得颇为吃惊。

    “这层关系鲜为人知,知道的,也都心照不宣保持沉默,所以你不清楚也很正常。不过,四指并不是迟望之亲生的,只是他亲大哥的儿子,在四指3岁的时候,父母飞机失事双双遇难,迟望之就把他当做亲生儿子一样抚养。可惜,四指不争气,整天打架斗殴,臭名远扬。在他十八岁那年,横下一条心决定走上这条不归路之后,迟望之失望透顶,宣布与他脱离关系,到现在,两人都是形同陌路。”银狐澹然道。

    果不其然,对一个人最了解的,不是他的朋友,而是敌人。

    萧云沉吟了一会儿,端起那杯即将要冷掉的茶,一口饮完,轻声道:“看来要先拿青蛇开刀了。”

    银狐点点头,笑意盎然,平静道:“不过还是小心为上,乱花渐yù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

    天堂人间楼外停下一辆古典jīng巧的minicooper,在漆黑的夜幕中,彷如jīng灵。

    本来,就minicooper这种路数的货sè,对天堂人间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好车,只是从老早就候在外面的服务生殷勤卑微的态度来看,这位车主绝对不简单,起码不可能是寻常的暴发户或者金丝雀,因为天堂人间这种烧钱如烧柴一样的场所最不缺的就是富人,没谁比谁身份更显赫一说。

    走下车的是一个女人。

    一个漂亮的女人,而且还是一个有气质的女人,足以令到无数牲口魂飞魄散。

    “小姐,老爷他们已经在七楼等着了。”服务生微微一鞠躬,带着职业xìng的微笑恭敬道。

    “知道了。”大美人皱皱眉,言语虽不尖锐,但稍带居高临下的冷硬,可惜了那原本空灵的嗓音。

    服务生头皮有些发麻,尴尬笑了笑,不敢再废话连篇,赶紧引着她往里走,一路上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位大小姐的脸sè,生怕有什么怠慢之处。傻子都瞧得出来这尊大菩萨今晚的心情不大好,他这个虾米角sè就只能小心伺候着,内心还暗自揣测着她闷闷不乐的原因,在进入电梯之后,偷偷望了她几眼,发现她的眉头一直蹙着,未曾有舒展过,似乎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在电梯到了七楼之后,他没敢再跟出去,按着电梯让大美人出去,然后就下了楼。

    这里是闲杂人等的禁区。

    大美人轻车熟路,径直走到那间不显然的办公室门口,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恭敬地弓腰问好。

    她没有理会他们,脸sè凝重站在那,两个白皙拳头紧攥起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才下决心推开门。

    “小囡,你终于来了。”银狐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推门而进的大美人,禁不住喜上眉梢。

    林紫竹没有应答,只随意点了点头,快步走到银狐的对面坐下,冷艳如霜,看都不看身旁的萧云一眼,仿佛跟他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而被忽视的萧云乐得清闲,侧过身,优哉游哉地欣赏着自己未来妻子的侧脸。这妮子的容貌确实有足够的底蕴,在宁州这座城市,几乎可以达到鹤立鸡群这个境界了。

    银狐对她的这种冷漠态度司空见惯,依然乐呵呵,轻声道:“小囡,我刚才和小七已经说了。”

    “rì子定下来了?”林紫竹面无表情道。

    “嗯,定在9月9号,你觉得怎么样?”银狐语气柔和道。

    “可以。”林紫竹冷冷吐出两个字,与她父亲的态度处于两个极端。

    “那我就叫人开始着手筹办婚礼的事了,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银狐难以抑制心中的欣喜若狂。

    萧云慵懒翘起二郎腿,点燃了一根烟,轻轻吐出一个烟圈,望向林紫竹,问道:“摆不摆酒?”

    “随便。”林紫竹睨了他一眼,鄙夷的神sè懒得掩饰,很看不惯他这一副二世祖的吊儿郎当模样。

    “我觉着还是办得好,毕竟你爸在宁州还算是有地位的人,对吧。”萧云揉了揉下巴,轻笑道。

    “随便。”林紫竹扬了一个声调,侧头瞪了他一眼。

    “我很好奇,你怎么突然就答应了?之前不是一直以死抗争的吗?”萧云弹弹烟灰,感兴趣问道。

    “与你无关。”林紫竹冷冷道,然后从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萧云,“你看看,最好能背下。”

    “这是什么?”萧云望着手里的大信封,云里雾罩。

    “婚后的一些规矩。”林紫竹淡然道,推了推那副价值二十万的眼镜。

    萧云汗颜,掐灭了还没抽到一半的香烟,拆开信封,从里头拿出一张A四纸,上面一共罗列了二十二条森严规矩,堪比约瑟夫?海勒UU小说的《第二十二条军规》,而且那些条例完全与国家提倡的男女平等的基本国策背道而驰,诸如除非在女方允许的情况下,男方不得以任何的方式亲近女方;又如此次婚姻,男女双方只具有夫妻之名,不具有夫妻之实,等等,不一而足。

    萧云不服,就条款上的细节摊开来讨价还价,而林紫竹却有一言无一语地搭理着他,不屑一顾。

    银狐没有理会这对即将共结连理枝的男女究竟在耍什么花枪,心情出奇的好,靠着椅背哼着小调。

    可随后发生的一件事,令到他好不容易攒来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门是被踹开的,嘭!很大一声响。

    一个男人像一条疯狗一样从外面闯了进来,被打得鼻青脸肿也毫不在意,两个保镖拦都拦不住。

    林紫竹看到来人,毫无征兆地尖叫一声,然后不管不顾地狂哭着跑过去,疯喊道:“秋毫!”

    两个保镖见大小姐过来了,不敢再对那个男人怎么样,立即撒手,规规矩矩背着手站在了一边。

    林紫竹抱着血流不止的明秋毫,哭得凄厉,突然转过身来,结结实实地给了那两个保镖两记耳光。

    火辣辣的,如同夏天正午的太阳。

    两个保镖吭都不敢吭一声,低头默默忍受着,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只是做着本分之事。

    银狐与萧云这一老一少神态各异,银狐微微眯起眼眸,冷冷睨着明秋毫,萧云则微笑依然。

    不解风情的明秋毫随意擦了擦脸上的血,平静望着银狐,沉声道:“紫竹不能嫁给萧云。”

    “你说不能就不能?”银狐冷冷一笑。

    “我爱她,她也爱我,你身为她的父亲,不能这么残忍,强硬拆散我们。”明秋毫据理力争。

    “笑话,我要怎么做,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的?”银狐很不待见这个有些偏执狂的青年,太自负,做事情往往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极易走入死胡同,总感觉全世界都亏欠他的。上一次登门造访,他就劈头盖脸地要求带紫竹远走他乡,像个神经病一样,银狐当然严词拒绝了,并严正jǐng告,他愤然而去,不一会儿,就听说在门口砸了人家的一辆宝马。

    这种人,大多数会被社会所淘汰,即便幸运成功几次,也很快夭折,从而一蹶不振。

    “我尊重你是长辈,才冒死来这里告诉你,紫竹是我的女人!谁也不许碰!”明秋毫竭斯底里道。

    “放肆!”银狐赫然起身,怒不可遏地一声震喝。

    全场静谧。

    这时候,叶凡尘也匆匆赶到了现场,身后还是毫无悬念地跟着那个低调到默默无闻的男子。

    “老爷,怎么回事?”叶凡尘走到银狐身边,一边谨小慎微地问道,一边观察着现场的形势。

    “凡尘,把小姐弄过来,把那个男人赶走。”银狐吩咐道,深呼吸了一口,然后坐下,闭目凝神。

    “是。”叶凡尘点点头,然后向那个低调男子和两个保镖使了个眼sè,三个男人心领神会。

    两个保镖迅速左右架着奋力挣扎的明秋毫,低调男子则硬拽走泪如雨下的林紫竹,劳燕分飞。

    “林双木,我告诉你,如果你让紫竹嫁给了萧云,我会让你永无宁rì!”明秋毫的情绪已近癫狂。

    叶凡尘眼神一凛,下意识望向银狐,只见他仍然闭着双目,面无表情,眉目间却现出了那股久居高位浸染出狮子搏兔君临天下的不怒自威,她立即醒悟过来,毕竟跟着老人处了这么多年,他的一举一动所蕴含的深层意思都了然于胸。她转身,望着被揍得已不chéng rén样的明秋毫,笑意玩味,问道:“你是不是想玩?”

    “是又怎样?!”明秋毫嘶吼道,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那别废话了,动手吧。”叶凡尘淡淡道,又是如同圣旨的这一句。

    低调男子似本能般,眼神猝然yīn狠而犀利,准备动手,而且是狠手,让明秋毫不是截瘫就是残废。

    “不要!”林紫竹哭喊道,想跑过去,却被叶凡尘死死控制住。

    “等一下。”一直坐在沙发上袖手旁观隔岸观火的萧云突然阻止了低调男子的行动。

    林紫竹错愕地望着萧云,没想到他会出手相救,银狐也不知他这是何意,睁开眼静静盯着他。

    低调男子犹豫不决,回头看看叶凡尘,见她暗暗点头,才彻底打消动手的念头,乖乖站到一边。

    萧云缓缓起身,走到酒柜前,jīng心挑选了一瓶轩尼诗VSOP,然后带着微笑走到明秋毫身前。

    “想用酒来解恩仇?呸,做梦吧!”明秋毫恶狠狠道。

    “我从没想过要跟你解恩仇。”萧云微微一笑,不急不躁道,“我拿酒过来,只是想这样。”

    嘭!

    酒瓶尽然碎裂。

    明秋毫就在众人无比震惊的神情中倒了下去,鲜血喷薄而出,猩红得触目惊心。

    萧云蹲下身,微笑看着奄奄一息的明秋毫,轻轻说出一句:“紫竹是我的女人,谁也不许碰。”

    *****

    (新的一周,奉上五千字大章,希望各位笑纳。)

第四十八章 嫣然而笑,似茉莉绽放

    有时候,惟有一场眼泪,我们才彻底清晰了视线。

    明秋毫被萧云毫不留情的一砸给砸进了医院,林紫竹心如刀割,rì夜不离厮守在身边,悉心照顾。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他头缠绷带眼神呆滞的可怜模样,她禁不住泪眼婆娑,对那个怙恶不悛的未婚夫算是彻底绝望,要不是母亲遗下的那本已然泛黄的rì记本里写着想以后看见他们成婚,她才不会委曲求全,嫁给他。即便成为了他的妻子,也是同床异梦,不可能白头偕老,等过些rì子后,再找个堂而皇之的理由离婚,这样一来,既没有违背母亲的遗愿,又不会使自己掉进火海,何乐不为?

    深谋远虑。

    萧云当然不会知晓林紫竹打的小算盘,他也没空理会,这几天,他在宁州的行程可谓是马不停蹄。

    第一天一大早,他就开着银狐送的一辆玫瑰红凌志出去了,先到丹青巷,跟大病初愈的苏墨砚碰面。丹青巷的街坊大部分已经搬出,剩下不到五家,苏墨砚还没走,是因为在新城花园买的房子还没交付,十天之后就会离开这个从小到大未离开过的地方。两个相见恨晚的大男人就着几味下酒小菜,小酌了几杯自酿米酒,辛辣醇香,令萧云爱不释手杯不离口,话题也越扯越宽,一开始还聊聊近状,到了最后,扯到了卡扎菲,南海等等时事,不知不觉就两瓶米酒见了底,气得田姨在一旁喋喋不休,酒逢知己千杯少这句诗还真是至理名言啊。

    在苏墨砚家睡了个午觉之后,到了下午,又继续出发。

    由于喝了酒,车他不敢开,就喊赵八斗过来,然后约上端木子路和陆羽,一同前往梅雨坞,在田园山水的环境中一边钓鱼赏花,一边讨论江山集团的发展大计。现在总部的架构已经基本构筑完成,该有的部门都有了,人员齐整,各司其职,公司的一切都在步入正常轨道,陆羽的工作也没有了之前的rì理万机。而端木子路掌权的江山投资也扩充了人手,在红旗制衣厂成功改制成凡人路服装有限公司之后,他让何琉璃担任公司的总经理,自己则抽身出来,全身心投入到与一家老牌制药厂进行谈判收购的事宜,尚未有多少眉目。他希望能把51%股权的收购价压到3000万,可对方却始终坚守在4000万的底线不肯退守,谈判陷入僵持。萧云知道放权的重要xìng,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这种事情他是绝不会干的,并没有干涉过多,只提出了一些合理化的建议,仅此而已。到了傍晚时分,三个大男人合共钓了七八条三斤多重的鲩鱼,还有些小鱼,不足称,就放生了,提着三桶鲩鱼,喊上在车里睡了一下午的赵八斗,在梅雨坞找了一家别致的小饭馆,吃了一顿美味的全鱼宴。

    晚上,萧云没有再应酬,早早躲进四季酒店,苏楠正在那里等着他。

    柴进士送的那幢别墅还在装修,未能入住,苏楠这妮子每天在百忙之中都要抽空过去监监工。

    第二天上午,萧云又独自开着凌志出去,挂了个电话给仍然留在市府办实习的孔阳,小哥俩到宁大附近的樱花食府喝了一杯冰镇饮料,聊了聊天,然后就载孔阳回去上班,接着去跟一直在忙着拆迁公司事宜的马锦绣碰了个头,没呆多久,抽两口烟后就分别,又辗转到宁大,跟俞知堂老人吃了个中午饭,他还亲自买菜下厨,弄了几样美味可口的菜式,哄得老人喜不自禁。到了下午,他就约上贾伯侯到颐和国际高尔夫打了一场球,两个大男人磨磨蹭蹭,打一个洞都要抡上大半个小时,聊天的时间特别长,等打到第八洞的时候,都快rì薄西山了,两人就不再继续,开车回到chūn湾镇,让副镇长骆陨石出来签单吃了个便饭,便打道回府。

    晚上,由于苏楠要回家陪爸妈,萧云又不想回家,仙子肯定在抱着手提电脑看动漫,没劲,他就只好孤身影只地回酒店,躺着盯天花板盯了半个小时,不停换台看电视看了半个小时,实在受不了,便挂了个电话给弘历,让他带几个人过来房间喝酒。二十几分钟之后,弘历带着三个人赶到了四季酒店,提了七八瓶酒,都是四五十度的白酒,看来他们今晚要不醉不休了。在推杯换盏间,萧云也认识了弘历从一百号人中挑选出来的三个佼佼者,全都是七品高手,分别叫狄绸缪、汤庭和禹墓门。三人xìng格上各有千秋,狄绸缪沉稳,汤庭细心,禹墓门豪爽,萧云等量齐观,对谁都颇为欣赏。他思忖了片刻,轻声安排三人的出路,让狄绸缪过来跟他,汤庭跟苏楠,禹墓门则继续跟着弘历统管一百号弟兄。

    第三天上午,萧云就让狄绸缪过来开车,去古城区的旧墟街。

    谭惜和夭夭都在,伛偻老人和憨傻青年也都在,见到萧云大驾光临,连生意都不做了,干脆关门休业。不见几天,夭夭这小妞又变漂亮了,像个喜鹊一样,不停地围着萧云莺歌漫舞,格格笑着,憨子也被她的情绪所带动,在一旁傻傻鼓着掌,伛偻老人则远远蹲在地上,抽着竹节烟斗,眼神却不是在注视着夭夭,而是那个令他牵肠挂肚二十四年的年轻人。谭惜实在受不了女儿的闹腾,呵斥了一声,让曹阿瞒领着她去屋里,夭夭迫于妈妈的yín威,不得已进去,还不时回头恋恋不舍地看着萧云。萧云笑着挥挥手,等她的身影不见了,才起身去倒了两杯茶,然后跟谭惜聊了一个小时有余,并告诉她今晚有个酒会,让她带着夭夭出席。中午吃完饭,萧云就让狄绸缪载着两母女去买衣服。佛靠衣装,人靠金装,换上了名牌衣裳之后,本就姿sè不错的谭惜显得更加妩媚动人,夭夭也是清新灵动,谭惜也很喜欢这条裙子,可偶然翻到价格牌,竟然是四位数的,当场吓了一大跳,赶紧去换下来,可刚想跟萧云说别破费,谁知他已经刷卡付费了,她眼神复杂地望着萧云,没有说话,只默默地折好裙子装进购物袋。

    晚上,柴进士在锦湖名下的一个私人会所里搞了一场规模很小的酒会。

    获邀的嘉宾基本都是锦湖的高层或者天鹅湖的高层,还有就是家属。萧云偕同苏楠、谭惜和夭夭出席,有三个大小美人相伴陪衬,萧云一下子就成为了全场焦点,柴进士和石沉海端着酒杯过来,拉着萧云聊个不停。苏楠则带着谭惜和夭夭去找吃的,两母女从没出席过这么高档的地方,显得有点拘谨,苏楠在一旁微笑鼓励着,并介绍一些新朋友给她们认识,为她们压惊。到今天,萧云才见到了从锦湖高层抽调过来天鹅湖担任副总裁的那个人,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竟然就是教他小孩在小西湖游泳的那个中年男子,叫史鸿雁,他小孩今晚也来了,叫史小生,正和夭夭打得火热。世界真是小啊。萧云与史鸿雁同时百感交集,互相碰了个杯,一杯红酒就下了肚,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繁华落尽。

    萧云让狄绸缪送谭惜母女回去,他和苏楠打的到四季酒店,一夜缠绵。

    今天,一直给人无所事事感觉的萧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了两起收购,一大一小。

    一大清早,他就从天堂人间调资800万,一举收购了姚琴的旗帜公关公司100%股权,成为江山集团的一个全资子公司,仍由姚琴掌权,只从江山调了一个人过去当副总,毕业于南京大学公共管理专业的陈晔虹,其他的人事关系保持不变。萧云让陆羽过去跟旗帜的全体人员开了个短会,自己转身又溜了,到拱月区,用50万买下了王富贵的广记茶餐厅,老板娘看着存折的N个0,乐得见牙不见眼,王富贵则是很纳闷,不明白为什么萧云会突然心血来cháo,买下这家小小的茶餐厅,还花那么大的价钱。萧云并没有跟他多说什么,只叫他先别做其他事情,在家里等他的召唤,然后去丹青巷,将这家茶餐厅送给了苏楠的妈妈田桂芳,让她负责rì常的打理,理由则是苏楠最近开公司赚了点钱,不想让自己的妈妈闲着,开个茶餐厅玩玩,田姨没多想,欣然接受了,只有苏墨砚在一旁默不作声,意味深长地望着无事献殷勤的萧云。

    在苏家吃了个中饭之后,萧云让狄绸缪开去茶叶一条街,买了一斤上等大红袍,前往刻木观小学。

    ――――――

    那张破旧得有些发紫的藤椅上,老王头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那儿,与世无争地望着外面的世界。

    看见萧云从远处缓缓走来,他露出了一个不参杂一丝世俗浮躁的微笑,站起来向他挥了挥手。

    “什么风把萧大公子给刮来了?”老王头笑呵呵问了一句

    “东西南北风一起刮,刮着刮着,我就到这了。”萧云也幽了一默。

    老王头笑笑,转身,去门卫室搬了两张小凳子出来,一张递给萧云,另一张就放在一边。看到萧云买的茶叶,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很开怀,当一个人年老的时候,就渴望得到后辈的温暖。老王头连忙去里屋煮水,泡了一壶热茶,顺道带了三个茶杯出来,倒了两杯,自己一杯,萧云一杯,另一个空杯子则搁在那张空置的小矮凳上。

    萧云觉着十分奇怪,却没有问出口。

    “这茶敢情好,味不散,醇。”老王头浅浅抿了一口茶,满意地点点头,问道,“不便宜吧?”

    “贵不贵你甭管,喜欢就成。”萧云破天荒没有端起茶杯,而是掏出了一根烟,陶醉抽了起来。

    “谢谢。”老王头真诚道,他这人,简单,没啥眷恋,也没啥揶揄的,除了看孩子,就是喝喝茶了。

    “下两盘棋怎样?”萧云吐了一个烟圈。

    “可以啊,这些天你不在,没人找我下,手正痒着呢。”老王头笑着回屋拿出那副独一无二的棋子。

    萧云有条不紊地摆着棋子,忽然说了句:“我就要结婚了。”

    “什么?”老王头停下手中的活,略微惊愕道。

    “9月9号,距离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萧云先把帅摆好,再摆它周边的,习惯使然。

    “恭喜。”老王头由衷祝福道,然后继续摆完剩下的棋子。

    “可我没有任何的幸福感。”萧云重重抽了一口烟,再重重吐出,似乎想吐出所有的郁闷。

    “很正常,我结婚那会儿,也经历过你这样的苦恼,总觉着将要跟自己牵手一生的这个人不够优秀,前面可能有更好的。但我想说的是,如果一堆苹果,有好有坏,你就应该先吃好的,不管哪一个,再把坏的扔掉,如果你先吃坏的,好的也会变坏,你将永远吃不到好的,婚姻亦如此。”老王头鞭辟入里道。

    “是这样吗?”萧云皱着眉头问道。

    “当然,这是一个过来人的忠言逆耳,要听进去啊。”老王头笑眯眯道。

    萧云沉默。

    “妾身愿作巫山云,飞入仙郎梦魂里。”老王头悠悠念起唐朝诗人戴叔伦《相思曲》里的一句,紧盯着还未开战的棋盘,微笑道,“傻孩子,爱,就要勇敢向她表白,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对吧?要是有人表达爱意,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不是飘飘然的。也正因为这样,女人才会那么迷死人。”

    “老王头,你懂这么多道理,年轻的时候该是个情种吧?”萧云嘴角的弧度显得鬼魅。

    “我一生之中只爱过一个女人,就是我的妻子,虽然她已经去世了四十年。”老王头淡淡道。

    萧云又沉默了下来。

    “‘女人最大的骄傲,不是她的长相有多出众,而是她的男人有多疼她。’这句话是我妻子在新婚之夜送给我的,现在送给你了,好好领悟。你呀,太优秀,我敢打包票身边肯定不止一个女人。男人,花心大不可怕,可怕的是玩心重,对爱你的女人好一些。好了,不聊这些风华雪月了,开战吧,今天的目标是三战三胜。”老王头自信满满道。

    “来啊,谁怕谁?”萧云听到老王头挑衅般的语言,jīng神头也上来了,扔掉烟头,认真对待。

    结果呢?

    还真是被老王头说中了,萧云三战三败,沮丧得令他又点燃了一根烟,打破每天一根的原则。

    “老王头,能问个事吗?”萧云弹弹烟灰道。

    “可以。”老王头慢悠悠地收拾着凌乱的棋子,不再对弈。

    “你干嘛拿两张矮凳,三个茶杯?有人要来?”萧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嗯。”老王头爽快承认。

    “谁?”萧云好奇道。

    老王头抬抬头,刚想回答,却笑了起来,指了指不远处,轻声道:“就她。”

    萧云一愣,下意识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身材无可挑剔、气质轻灵脱俗的大美女正慢慢走过来。

    一道妙不可言的风景线。

    “你好,萧云。”大美女走到一老一少的跟前,微笑着与魂不附体的萧云打了个招呼。

    “你认识我?”萧云愈发吃惊,他怎么也想不起眼前的这个女人,记忆深处都挖掘了,也没用。

    “前几天在天堂人间的酒吧见过你,我在二层的一个角落,你可能没看见。”大美女微笑道。

    “那你也不应该知道我的名字啊?”萧云摸摸鼻子。

    “南宫青城在美国留学时,跟我同一间学校,我是他师姐,那天在一起喝酒。”大美女莞尔道。

    “哦,那我懂了。”萧云恍然大悟,没想到会被这个大美女记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美女拨了拨散落在额头的秀发,嫣然而笑,似茉莉绽放,轻轻说出一个名字:“迟随笔。”

第四十九章 迟随笔

    徐志摩:我将于茫茫人海中寻求我唯一的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这是迟随笔的爱情观。

    她绝不会刻意为了爱情而披沙拣金,枉费舌尖,她总认为,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强求也无果,上天不给我们的,无论十指怎样紧扣,仍然会走漏;给我们的,无论过去怎么失手,都会拥有。她是个随xìng的人,讲究无拘无束,厌恶沽名钓誉,对道德底线这一人类桎梏看得很淡,择偶,她不在乎对方是否权倾朝野,是否飞黄腾达,是否学富五车,也不在乎是否衣架饭囊,是否拈花惹草,是否丧心病狂,更不管对方是单身,抑或已婚,只要感觉对了,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两情相悦的人类天xìng,而她最喜欢的一句诗,也正是秦观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今年28岁,在过去的28个chūn夏秋冬里,牵过她手的男人只有一个,她父亲。

    为什么会这样?

    说她不漂亮?笑话。无论处在哪个年龄阶段,她都属于毋庸置疑的顶尖美人,就像一本散文书籍,有着一份淡定的唯美,有着一份闲逸的隽永,那张略施粉黛的脸蛋无疑是jīng致的,大而有神的双眸顾盼生辉,挺直jīng致的鼻子挂着智慧的高傲,丰满圆润的xìng感双唇充满诱惑,嘴角的一颗美人痣更显柔弱动人。身材也恰到好处,深sè无袖紧身背心勾勒出曼妙曲线,灰sè及膝中裙配以高跟鞋衬出修长美腿,远远望去,宛如一朵悄然开放的茉莉,含蓄而纯白,即使秋深,即使霜降,依然清芬暗萦,幽兰自若。

    这样的女人往往是孤独的,孤独但不寂寞,因为她有着自己的活法,游走在这个世界。

    说她不优秀?更是笑话。从小学到初中,从高中到大学,再到研究生,哪一次考试不是独占鳌头?尤其是在哈佛那几年,做过研究生院学生会总会主席,奖学金拿到手软,在全美求职真人秀中折桂,顺利进入白宫实习……一系列辉煌的经历,使她在美国知名度居高不下。再加上她自身的一些素质,譬如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历史地理无一不晓,甚至对风水学星象学这类偏门学科也颇有建树,难道还不优秀?是太优秀了。无论谁站在她旁边,都会感觉自己无形中矮了一大截。

    这样的女人,智慧与美貌并重,是无数男人梦寐以求的,也是无数男人望而却步的。

    但萧云是个例外。

    此刻,他正陪着迟随笔漫步于空空荡荡的刻木观小学里,没有丝毫的压迫感,脚步慵懒而散漫。

    迟随笔戴着一顶遮阳大沿帽,背着小手,目光肆意游荡,学园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不错过。

    她是个念旧的女孩子,自己最无忧无虑的六年献给了这个学校,那种情感,深厚得刻骨铭心。

    “之前有逛过这里吗?”迟随笔轻声问道,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有。”萧云点点头。

    “感觉怎样?”迟随笔低头望着地下的两个斜影,一高一矮,一长一短,觉得很有趣。

    “秋洗苍梧壮,苔封石壁寒。深深知几许,上下五千年。”萧云以一首《轩辕井》作了回答。

    迟随笔怔了一下,随即捂嘴而笑,仿似微凉夏夜茉莉开得正艳,轻声道:“用得还真贴切。”

    “过奖。”萧云不骄不躁道。

    “你以前在哪上的小学?”迟随笔随口问了句,两人刚刚穿过小学一年级的所在地,土风堂。

    “我没上过学。”萧云摸了摸鼻子。

    “啊?”迟随笔吃了一惊,侧过头来,发现他不像是在开玩笑,追问道,“一天都没上过?”

    “很奇怪?”萧云轻笑道。

    “有点,你不说,我还以为你不是清华就是北大的呢。”迟随笔玩笑道。

    “我确实在北大呆过几个月。”萧云轻声道。

    “哦?”迟随笔扬了扬黛眉,明艳照人。

    “běi jīng大兴,我指的是。”萧云耸耸肩道。

    迟随笔一愣,旋即大笑起来,完全丢掉了一个女人所该有的矜持,笑得花枝招展,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尽情放纵过了,偌大的刻木观只剩下这一串串如黄莺出谷般的笑声。漂亮女人就是有一种特别的优势,哪怕是肆无忌惮地手舞足蹈,哪怕是轻描淡写一个细微动作,都能被瞧出动人或者典雅这类气质。

    萧云嘴角微微抽搐,揉了揉眉头,不明白这么冷的一句话,有什么好笑的。

    好一阵子,迟随笔才渐渐收敛笑意,咳嗽了一声,恢复了镇定恬淡,又背起手慢慢地往前走。

    丽rì高悬当空,红sè的阳光如火箭般shè到地面上,地面似着了火般闷热。萧云没有马上前行,留步了一阵子,掏出天蓝sè的手帕,擦了把汗,然后掏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解乏,快活似神仙,这才跟了上去,但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一米左右,因为他不知道她介不介意一个男人当着她面抽烟,还是谨慎为上。

    “萧云,能问个私人问题不?”迟随笔忽然转身问道,一步一步倒退着往前行走。

    “可以。”萧云微笑道。

    “你没上过学,那一肚子的学问从哪来的?”迟随笔好奇道,那一天晚上,当萧云离开酒吧之后,她就对南宫青城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威逼利诱,从他口中套出了不少这个年轻人的背景资料,算是初步了解了一下他,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初接触,你会以为他是才没脚踝的小溪,到了继续往里走,你才会发现,他是深不可测的海洋。

    “我妈教的。”萧云淡淡一句。

    “哦?”迟随笔有些讶异,眨眨杏眼,“能够教出这样出sè的儿子,你妈妈非常了不起。”

    “我替她谢谢你。”萧云轻轻吐出一个醉人烟圈。

    迟随笔将散落在侧脸的秀发挽到耳后,轻声道:“我的情况,恰好跟你相反,我妈在我小的时候还会关心一下我,等上了初中,就不怎么理我了,整天不是忙着炒股,就是忙着打麻将,倒是我爸教会了我很多的人生道理。我清楚地记得,在初中升高中的那个暑假,我计划去南京打暑期工,临出门前,我爸跟我说:随随,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闯荡,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要放弃,不要生气,要记在心里,牢牢记在心里,早晚有一天,要他们还回来。到了我去美国留学那一年,在上飞机前,我爸又跟我说:随随,读大学了,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要做,就做让别人后悔的事,一辈子不长,不要活在回忆里。等我研究生毕业,从美国回来的那一晚,我爸喝了不少酒,他拉着我的手说:随随,千万不要相信誓言,不要相信承诺,事实能证明一切,真正爱你的人,不会给你太多的誓言和承诺,就像你爸我一样。”

    乔?赫伯特:一个父亲胜过100个老师。

    “你一定很爱你爸。”萧云笑容多少有些不自然。

    “嗯。”迟随笔轻轻点头,转过身等着萧云跟上步伐,才继续往前走,回忆道,“我跟我爸的感情很深,三岁,第一次知道他是个建筑工人;四岁,妈妈带我去建筑工地找他,我嚷嚷着要上楼顶,他抱我上悬梯的时候,脚底一滑,为了不松手,脚扭了,手也破了;五岁,他不干建筑工人了,整天陪我去外面玩,骑在他脖子上,吵着闹着要一个红sè的hello-kitty头饰,他爽气地掏出十二元买下,为我戴上;六岁,他为我买了第一台Yamaha钢琴,150张10元的钞票,营业员数了好久;七岁之后,我爸就有钱了,但那种父爱永不褪sè,我还在他身边的时候,无论多忙,他都会抽空开着一辆大奔载我游车河,当我离开宁州,去美国的时候,几乎每天一个电话,一聊就是一个小时。”

    “人都说女儿是父亲的上辈子情人,看来是真的。”萧云又陶醉地抽了口烟。

    “呵呵。”迟随笔嫣然而笑,咬了咬嘴唇,娇媚得愈发摧枯拉朽,令人窒息,惊艳,垂涎,然后一声叹息,轻声道,“岁月如歌,转眼我就快奔三了,想想小时候,摔跤生怕别人没看到,有人在,就大声哭,人越多哭声越大。现在长大了,摔一跤生怕别人看到,看看四周没人,立马爬起,假装没事闪人,如果有人在场,更不能哭,还要尴尬笑笑。还是小时候好,想哭就哭,哭得响亮。”

    萧云抽了最后一口烟,一道美妙的弧线扔掉烟头,淡淡说了一句:“我觉得长大好。”

    “为什么?”迟随笔皱起黛眉。

    “不为什么,纯粹是个人看法。”萧云微笑道。

    迟随笔努了努嘴,没有再追问下去,弯腰拾起萧云的烟头,扔到垃圾桶,喊了声:“萧云。”

    “嗯?”萧云应道。

    “你谈过恋爱吗?”迟随笔轻声问道,眼神温柔望着他,似乎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谈过。”萧云毫不避讳。

    “真好,很羡慕,我就没谈过。”迟随笔黯然道。

    “一次都没有?”萧云略微惊讶道。

    “嗯。”迟随笔点点头,撩了下发梢,轻声道,“也许是因为我太随心而至了吧,不大喜欢束缚,很难接受身边多一个人无论你去到哪里,他都会跟着。我喜欢游走,喜欢去一个陌生的国家或者地方探寻它内在的纹理和深层的积淀,15岁之前,我就走遍了国内所有感兴趣的地方,譬如黑龙江的大罗密河,这条河道曾是抗rì联军运送物资的水上交通线。15岁之后,就经常去国外旅游,北欧小镇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干净,纯洁,单调,舒适,在那里,你感觉不到世俗的烦恼与忧愁,比去佛家庙宇静修还要有效。rì本,是我比较欣赏的一个国家,印象最深的不是富士山,也不是大东京,而是银座的‘鸠居堂’,由《诗经》‘鸠占鹊巢’典故而来,店铺专营文房四宝,装修古朴jīng巧,服务生都是六十多岁的老先生,矍铄又彬彬有礼,很有文化气息。我曾在那里买过一支毛笔,遇到了也在店里逛的香港武侠小说泰斗金庸先生,他给我签了个名,因此铭记至今,呵呵,是不是很小女生?”

    萧云没有回答,只静静聆听。

    “我平时没什么特别消遣,喜欢运动,游泳是最经常的,偶尔打打高尔夫,骑马也还行,我在市郊的乌山养殖场养了四匹马,有一匹是英国纯种的,刚买的时候是300万,现在去到1000万了。晚上就窝在家里,不喜欢逛夜店,在电脑前谢谢博客,还有影评,如果是百家会馆一年一度的红酒会,我会去参加,我比较喜欢品尝红酒,家里的地窖藏了不少珍品,你要是有空,可以前来品尝一下。”迟随笔轻声道,言笑晏晏,邻家女人的姿态,容易让人将她视作有钱便可以亵渎的金丝雀。

    萧云依然只是微笑。

    “你知道吗?以前我都是一个人唱歌,一个人喝咖啡,一个人涂鸦,一个人旅行,一个人逛大街,一个人在雨中漫步,一个人听音乐,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个人发呆,一个人跳舞,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翻杂志,除了我爸,我很少会跟一个男人单独相处这么久,说这么多话,你是第一个。”迟随笔梨涡浅笑,微风徐来,撩起裙角,现出那令牲口们产生无限遐想的魔鬼身材。

    萧云摸了摸鼻子。

    “你干嘛一直不说话?”迟随笔皱着那张漂亮的小脸,瞪大秋眸。

    “被你的声音陶醉了,一直没有苏醒过来。”萧云微笑道,泰山崩于前而不变sè。

    “虚伪。”迟随笔嗔骂道,可那抹笑意掩藏不住,脸sè微微嫣红。

    “随笔。”萧云忽然喊了声她的名字。

    “嗯?”迟随笔蹙起黛眉,侧头望着他。

    “我能问个私人问题不?”萧云也照葫芦画瓢,问了这么一句。

    “可以。”迟随笔轻咬着嘴唇,似乎有些紧张。

    “你爸是谁?”萧云问道。

    迟随笔一木,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但同时如释重负,微笑道:“他叫迟旨,大家都叫他四指。”

    萧云瞬间六神无主。

    *****

    (上周因外出,未能及时更新,抱歉。)

第五十章 败铺街

    夜,静静的。

    雨,瓢泼飘落。

    盛夏湿润的雨让许久没下雨的宁州变得正常了、可爱了、缠绵诗意了。

    窗前,燕老依然坐在轮椅上,凝视着这场傍晚时分才匆匆降临的大雨,心如止水。

    萧云站在他身后,端着一个jīng致小巧的茶杯,呆呆伫立着,眼神涣散,不知想着什么烦心事。

    “记得小时候,我是很讨厌下雨的。”燕老忽然出声,打破了此刻的沉寂,轻声道,“南方的雨,淅淅沥沥一下就是一整个冬天,天像是下漏了一块似的,停不了,衣服和被子老有一股夹缠不清的cháo湿味儿。我上学的时候,是在私塾,进大门有个天井畦,在雨天摔一跤那才叫惨,浑身上下都是泥,又不敢回家换衣服,脏衣服湿湿捂在身上,冻得七荤八素,还要时刻提心吊胆先生的教尺。当时觉得苦不堪言,现在回头想想,乐趣无穷啊。”

    “忆苦,有时是会思甜的。”萧云回了回神,轻声道。

    “你今晚好像有心事。”燕老淡然道,搓了搓干燥的两根手指。

    “没有。”萧云摇头道。

    “没有最好,年纪轻轻的,别学老人家,整天愁肠百结,听见没?”燕老沉声道。

    “嗯。”萧云点点头。

    “最近古城区挺热闹。”燕老露出了一丝yīn森的笑意,轻轻敲打着冰冷的扶手。

    “是吗?怎么了,我一直在南京,没怎么听说。”萧云故作惊讶道。

    “演技真差。”燕老尖声一笑。

    萧云摸摸鼻子,他当然知道,自己没什么事情能瞒得过这位胸中自有雄兵百万的老人。

    “弄得还不错,挺大阵象的,居然还能把黄达人和俞知堂拉下水,你小子够胆。”燕老开怀大笑。

    “你别光顾着乐,现在我是走得挺顺的,但总要知道个方向,才好继续走下去。”萧云讨价还价。

    “明说。”燕老停止了笑声。

    “跟我讲讲身世的事情。”萧云直奔主题。

    “现在还不是时候。”燕老摆摆手道。

    “那要等到何年何月?”萧云提高了音量,现在顶着大雾起航,实在难受得慌。

    “黄忠六十跟刘备混,德川家康七十打天下,姜子牙八十为丞相,佘太君百岁挂帅,孙悟空五百岁西天取经,白素贞一千多岁下山谈恋爱。年轻人,你说你急什么?”燕老心平气和道,并没有因为萧云的咄咄逼人而生气,端起手中的小茶杯,浅浅抿了一口茶,还是碧螺chūn,没有任何的变化。

    萧云沉默。

    一张一弛,一进一退,一拉一伸,这一老一少之间的对话,就像在耍太极。

    “孩子,接手天师会吧。”燕老回头望着他,殷切盼望道。

    “不接。”萧云想都没想。

    “别意气弄事。”燕老淡淡道,摩挲着那只小茶杯。

    “我没有。”萧云否认道。

    “银狐的那些虾兵蟹将你都能接手,为什么不接天师会?”燕老语气有些冷。

    “看来,我任何的风吹草动,还真都逃不过你的视线啊。”萧云感慨万千道,揉了揉眉心。

    “如果有了天师会,你也可以做到。”燕老浮出一个颇为得意忘形的笑容。

    “先放着吧,暂时还不想接手,不能一次xìng把所有的牌都打出来,对吧。”萧云淡然道。

    燕老灰白的眉毛一挑,缓缓回头,认真审视了一遍萧云,微微一笑:“孩子,你确实长大了。”

    萧云面无表情,只是把杯里剩余的茶一口气喝完,凉了的茶,果然失去了jīng髓,淡而无味。

    这时,佣人丽姨把两碗鸡蛋面端了上来,热气腾腾,搁在饭桌上。

    萧云推着燕老过去,准备开餐。

    下午陪着迟随笔逛了一圈刻木观,本来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的,后来她临时有事,就先走一步,剩下他孤苦伶仃一个人,再加上忽然而至的倾盆大雨,他愈发无jīng打采,就懒得去吃饭,直接来了紫荆花道,让丽姨去煮个面填肚,然后从不吃面食的燕老心血来cháo说也想吃一个,丽姨就弄了俩,加点鸡蛋和葱花,美味可口。

    燕老没萧云那样饥不择食,吃了两三箸就半途而废,放下筷子,问道:“孩子,要结婚了吧?”

    “嗯,下个月的9号。”萧云嘴里都是面,含糊不清道。

    “想要什么贺礼?”燕老探身抽出一张洁白纸巾,擦了擦嘴。

    “庞月明下台。”萧云随口应了句,把碗里的面消灭殆尽了,正端起碗喝着清淡面汤。

    “可以。”燕老微笑道,那神情,仿佛有着一叶落而知秋的老谋深算。

    “我说笑的。”萧云双手举着汤碗,满嘴油腻,错愕地望着这一个安静祥和的老人。要一个高官下台,竟然说得就像让一个临工下岗一样的轻松,实在吊诡无比。似乎不管哪个领域的事情,都在这个老人的掌握之中,都要做得比其他任何的人出彩,他消瘦的躯干里,仿佛充满了永远无法探寻的玄机。

    “我认真的。”燕老扔掉纸巾,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怎么做?”萧云皱眉问道,要想古城区一劳永逸,必须得让一直在虎视眈眈的庞月明走人。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燕老言语清淡。

    “谁?”萧云的眉头皱得更深。

    燕老并没有出声,伸出一根枯枝般的手指在茶杯沾了沾,在桌上寥寥写了两个气势磅礴的字。

    萧云探过身去,一看,霎时目瞪口呆,很久,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那两个字是:吕彪。

    ――――――

    夜愈深,雨愈大。

    虽然路上的车不多,可能见底很低,地面滑,狄绸缪不敢开得太快,始终保持在60迈左右。

    萧云坐在后座,头靠着窗,凝望着外面完全模糊的夜景,好像在思考着一件十分棘手的问题。

    “七少,是回四季酒店,还是邮电小区?”狄绸缪踌躇了好久,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因为萧云一上车就那样坐着,连姿势都没换过,一语不发至今,根本没有说要上哪,车子已经驶上环城高速了,总不能一直这样漫无目的地开下去吧,更何况看这雨势,一时半会儿应该停不了,还是呆在室内安全。

    “回四季酒店。”萧云回过神来,下意识说了一句,思忖片刻,又反口,“还是回邮电小区吧。”

    “好。”狄绸缪点点头,有了明确的目标,开起来也踏实很多,不像刚才的唯唯诺诺。

    而萧云又陷入了沉思。

    雨越发肆虐,猖狂,像无数条鞭子倾洒人间,车子的雨刷来回不停地工作。

    忽然而至的一阵手机铃声,不仅打破了车内的沉寂,也叨扰了萧云的纷繁思绪。

    “吴总,这么晚了还打来,想我了吧?”萧云看到是吴醉音的号码,一按下接听键,就调侃起来。

    那边却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呀?难道听到我声音,兴奋过头了?”萧云玩笑道。

    可那边还是鸦雀无声。

    “醉音,你怎么了?”萧云这时候才收起那份玩世不恭,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然后,那边传来了因紧绷到极致而骤然崩溃的哭声,凄厉,悲切,尖锐,完全吞没了雨的声势。

    “你在哪?”萧云神情严峻,如临大敌。

    “家……”吴醉音终于吐出了一个字,然后手机就断掉了。

    “绸缪,急刹车。”萧云一字一句道。

    “哦。”狄绸缪虽然没弄明白来龙去脉,但还是照做了,一个急刹车,滑行了七八米才停下。

    “你坐副驾,我来开。”萧云沉声道。

    狄绸缪连忙下车,冒雨走到副驾驶,而萧云已然从后座上来了,等他一落座,就起航。

    车如子弹,疾速狂奔。

    “绸缪,身上有没有烟?”萧云问道,那盒五叶神下午在刻木观抽完了。

    “有,不过烟不好,七少,你凑合着抽。”狄绸缪轻声道,掏出一根红玫王,递给萧云。

    萧云这时候只想抽抽烟解闷,管他三七二十一,叼在嘴里,借着狄绸缪递来的火,点燃,也不理会有雨会飘进来,降下了全部车窗,重重吸了一口烟,往窗外尽然吐去,然后一手撑着窗沿,一手把着方向盘,指间的香烟,烟灰以雪一般的姿势漫落着,在这魂牵梦绕的雨夜里,显得孤寂而迷人。

    狄绸缪动动嘴唇,见萧云始终直视着前方,已经将油门踩尽,一辆辆车被甩在身后,就没敢深问。

    不到十五分钟,这辆玫瑰红的凌志已经驶下了环高,进入城区。

    一条并不宽敞的马路,属于单行道。

    四周民宅不多,很安静,不论白天还是夜晚,都没有什么行人,临街倒有些许多年前败落了而一直空置的商铺,所以得了个别名:败铺街,真可谓是拦街敲闷棍的最佳地点。路旁停满了轿车,路灯在雨丝的包围下,昏黄的灯光更加颓靡黯淡,高大的梧桐树在暴雨的侵蚀下,落了满地叶子,有点沧桑。

    萧云驶过此处时,因前面有一辆车开得不快,就只能骤然减慢了速度,而眉头也同时紧皱了起来。

    “绸缪,这里叫什么?”他一边问道,一边扫视着外面的情况,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里叫梧桐路,也叫败铺街。”狄绸缪是地地道道的宁州人,生活了几十年,熟悉每一寸故土。

    “败铺街?不吉利。”萧云摇头道,如刀双眉始终没有舒展开来。

    狄绸缪刚想笑话他竟然也会迷信这个时,不吉利的事情就真的发生了。

    嘭!

    前面的一辆奔驰车遭到枪击,枪声哑哑的在暗夜里低回。

    “是狙击,快趴下!”萧云急喊道,自己也压低身子,立即挂了倒档,全凭感觉飞速后退。

    他不知道这一次的伏击是冲着前面那辆大奔还是自己,总之走得快,好世界,免得殃及池鱼。

    嗖!

    一颗子弹飞来,那辆大奔的玻璃被打碎,司机中弹身亡,身体倒在了方向盘上,喇叭声长鸣而起。

    萧云退了十几米后,才发现这次伏击的目标不是自己,强烈的好奇心使他停了下来,扫视着四周。

    嗖!

    又一颗子弹呼啸而至,大奔的前轮被击穿,改变了前进方向,重重撞在了路旁停的汽车上,冒起了浓浓的白烟,被撞的汽车报jǐng声也狂叫而起,闹得人心惶惶。这条街的四周并没有很高的建筑物,即便从高而望,视线也会受阻,再加上今晚下着瓢泼大雨,更是难以看清,但这个狙击却枪枪命中,这个人一定是顶尖高手!

    萧云震惊,不知道大奔里坐的是什么人物,竟然遭到如此致命的暗杀。

    几秒钟之后,答案就大白于天下了。

    一个大约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如一只惊弓之鸟,打开后座车门,抱着脑袋尖叫着往前逃跑。

    枪声随后而至,可这一次有失水准,只打中了那个少女身旁的一辆车,jǐng报声又响了一个,闹心,吵得难以招架。而那个少女则哭得更厉害了,撕心裂肺的,一边狂喊着救命,一边惊慌失措地往前跑着,不知摔了多少跤,但逃命的本能使她再痛也顾不上了,跌跌撞撞也要赶快逃离这个魔窟。

    “七少,不关我们的事,快走吧,夜长梦多啊。”狄绸缪冷静道。

    萧云没有动,微微眯起黑亮眸子,像是做了一个重要决定,缓缓道:“绸缪,坐稳了。”

    然后,凌志猛地一加速,像脱缰的野马,勇往直前。噔!将那辆已经报废的大奔强力撞开,继续往前飞驰。等超过了那个惊恐万状的少女,萧云猝然打了方向盘,打开车门,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抱进了车里,一踩油门,扬长而去。幸运女神也在此刻眷顾了他,那支狙击枪只击碎了车后座的侧面玻璃,还有车尾箱中了好几枪,落了好几个窟窿,人毫发无损。

    死里逃生。

    那个魂不附体的少女脸庞毫无血sè,苍白得恐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粘在脸上,身子则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咪,蜷缩在萧云的怀里,尽量不去触碰方向盘,也亏得她较为清瘦,才能使驾驶座容得下两个人。虽然她仍然心有余悸,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但已经没有了伊始的万念俱灰,并没有多少起sè的大眼睛呆呆凝望着专注开车的年轻人,泪水又禁不住夺眶而出,缓缓流了下来,晶莹剔透。

    这一次不是绝望,而是欣慰与后怕。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萧云靠边停车,侧过头,轻声道:“绸缪,你开车送她回去。”

    “那七少你呢?”狄绸缪问道,他绝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如此胆大妄为,拼死救下这个陌生女孩。

    “我还有事情,打的就可以了。”萧云轻声道,捧起少女惊魂未定的脸庞,微微一笑,然后下车。

    凌志缓缓离开,消失在夜sè中。

    坐在后座的那个少女趴在椅背上,透过后窗静静凝视着那个对她微笑的年轻人,陷入了深思。

    雨一直下。

    败铺街。

    一幢废弃的四层小楼楼顶,一个穿着藏青雨衣、浑身笼罩在黑暗中的人正在收拾枪支。

    收拾完毕后,他起身,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轻声道:“世说,我是影子,任务顺利完成。”

第五十一章 雨夜,神魂颠倒

    雨渐渐消停。

    一辆的士风尘仆仆赶到千万楼间。

    萧云让司机一直开到吴醉音的家门口停下,破天荒给了一百而没有叫找赎,匆匆忙忙下了车。

    吴醉音家的大门紧闭着,锁头没有钥匙,是密码锁,而整栋房子都处在一个非常先进的安全系统保护下,如果受到外部暴力闯入,可以在几秒钟之内,将整栋房子的所有门窗全部放下金属栅栏,同时,房门被打开之后,如果在一定时间之内没有关闭,立刻就有jǐng报系统通知小区里的保安处。这套系统据说很多有钱人都在使用,是欧洲的新式产品,当然,价格也是国际水准。

    尽管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暗杀,但对于从小就在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萧云来说,小巫见大巫,根本没有影响,依旧保持着老僧入定的淡然,没有一时头脑发热而贸贸然硬闯进去,而是谨小慎微地围绕着别墅走了一圈,先观察一下大体上的情况,屋里黑灯瞎火,安静如斯,并没有什么异常,走到西北角时,发现二楼的一扇窗开着,窗帘被风刮到屋外,已然被暴雨淋得湿透,贴在外墙上。

    他望了望四周,纵身一跃,从容进屋。

    小心翼翼,紧贴着墙根一步一个脚印,天生有着如野狼般敏锐嗅觉的萧云在二楼jǐng惕前行。

    空空荡荡,平静如常,萧云搜索完了整个二层,又蹑手蹑脚沿着楼梯往下走,漆黑中,目光如炬。

    接近崩盘的嚎啕大哭,几乎断声的支支语语,吴醉音那一个没头没尾的电话,让人浮想联翩的空间太大太大,让人担惊受怕的东西太多太多,萧云不得不作最坏的打算,毕竟她一个单身女xìng在家,又遇到这样yīn凉悠长的雨夜,如果遭到什么不测,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想到这,萧云从来都八风不动的心禁不住加速了起来,即便极力控制,也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波动。

    不过很快,这种心情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身心完全放松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了她,正安然无恙地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像个婴儿一样祥和。沙发是红sè的,造型很别致,仿佛是一大一小两条小船的样子,旁边还有一张软塌,大概是用来躺在上面看电视的。她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衣服,上身是一件宽大的白sèT恤,下面则是一条很肥硕的裤子,雪白修长的美腿一览无遗,xìng感,冶艳,妩媚,而瀑布长发在脑后简单的一束,却显得有点居家小女人的味道,清纯。

    萧云放轻脚步走过去,拾起地上随意丢弃的纸巾,捡起凌乱不堪的红酒瓶和高脚杯。

    也许是睡得不深,也许是萧云的动作有些过大,吴醉音嘤咛了一声之后,迷迷糊糊醒来,朦胧间看到有个人影在眼前恍惚,忽然,她一声尖叫,下意识地直挺挺从沙发里蹦了起来,刚准备翻过沙发逃跑,却发现这个人影非常熟悉,揉了揉惺忪睡眼,发现正是那个魂牵梦萦的年轻人站在面前,定在原地,一双水灵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子立得仿佛标枪一样,倏然放声痛哭,身子一软,扑倒在了萧云怀里,整个人柔得好像一根面条一样,紧紧抱着他不撒手,似乎生怕一松,他就会平地消失一般。

    美人在怀,软玉温香。

    吴醉音身上的淡淡的香气和酒气混合在一起,直往萧云的鼻子里钻,柔软饱满的身子完全不设防,就这么正面贴过来,甚至可以充分感受到她身体诱人的曲线起伏,即便是刚正不阿的柳下惠也很难悬崖勒马,更何况是未能看破红尘的萧小七?面对这样赤_裸_裸的诱惑,他已经开始有些口干舌燥了。

    “你怎么才来?”吴醉音抬起头,发着小脾气,依旧梨花带雨。

    “下雨,路滑,车不敢开得太快。”萧云微笑道,竭力控制着体内男xìng荷尔蒙的飞扬跋扈。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吴醉音努起嘴,哭声渐止,一双勾魂媚眼仿佛要滴出水来了一般。

    “除非我死了。”萧云腾出双手,为她擦拭去泪水,动作平缓轻柔。

    “不许乱说话。”吴醉音嗔骂道,没有阻挠他的这个过于亲密动作,脸颊绯红,显得风情万种。

    萧云笑笑。

    吴醉音离开他的怀抱,到红sè沙发上盘着腿坐下来,微笑着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

    萧云摸摸鼻子,掂量了一会儿,才走过去,一坐下,赫然发现内有乾坤,这世界的商品还真的是一分钱一分货,这沙发很软,仿佛掉进了云堆里,整个人深深地陷在里面,舒服得萧云不由得呼了一口气。吴醉音笑了笑,然后扔给他一个圆筒,他接住,竟然是一筒香烟,小熊猫,一百枝装的那种。

    “你抽烟?”萧云纳闷道。

    “不抽,专门给你准备的。”吴醉音摇头道。

    “谢谢。”萧云微笑道,抽出一根,拿起茶几上的一盒火柴,咔嚓,点燃,陶醉地吸了一口。

    “给我也来根。”吴醉音突然来了兴致,也点燃了一根,可刚吸了一口,就重重咳嗽了起来。

    “抽不惯,就别抽。”萧云将她手里的烟抢过来,掐灭,准备留着一会儿抽,好烟不能浪费了。

    “哼。”吴醉音瞪了他一眼。

    “你,今晚怎么了?”萧云轻轻吐出一口烟雾。

    “没什么,哦,我厨房的一个橱柜门坏了,你知道的,这种活儿我们女人不太擅长。”吴醉音笑道。

    “就这事?”萧云皱起如刀双眉。

    “嗯。”吴醉音轻轻点头。

    萧云深深望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等抽完了这根烟之后,才起身走向厨房,先把那个坏了的橱柜门修理了一下,然后跑到地下室里,翻出一个几乎要生锈的工具箱,帮她挨个检查橱柜门,把每一粒螺丝加固。刚歇下手,她又说厨房里的灯似乎有问题,他只好又跑进地下室翻出一个备用灯泡,帮她把厨房里的灯换了。事情还没完,接下来她说客厅里的一个接线板好像也有些接触不良,他二话不说,给她换了一个备用全新的。

    在他跑来跑做这些家务活的时候,她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盯着他,没有说话,只是似乎有些走神。

    “还有别的事情吗?”萧云舒了口气,转身问道。

    吴醉音此刻正双臂环抱在胸前,身子靠在大厅的酒柜上,脸上带着一种很温柔很温暖的表情,听见他的询问,忽然愣了一下,仿佛努力在回想,片刻才迟疑道:“嗯……还有外面的草坪很久没有修剪了,我地下室里有一台除草机……啊,不对,现在外面正下雨呢,那算了,改天让佣人干吧。”

    萧云苦笑,有佣人还叫他干那么多,狠狠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坐回沙发,抬起头道:“有茶吗?”

    “没有。”吴醉音摇摇头,然后快速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罐饮料丢给他,“只有苏打水。”

    萧云不挑,瞄了一眼底部的生产rì期,揭开罐盖,端起来猛灌了几口,看来是真渴了。

    吴醉音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走到他身边的另外一个单人小沙发上坐了下来,两根纤指把玩着那根一点燃即遭掐灭的小熊猫,有些局促的样子,悄悄侧脸,瞧了瞧眼前这个咋看咋比满大街的小白脸都要有味道的年轻人,迟疑了几分钟,才牵扯出一个笑容,轻声道:“不好意思,让你山长水远冒着雨过来做苦力。”

    “你开心就成。”萧云淡淡一句。

    吴醉音心头一震,泛起一阵戚戚然的感动,低下头,死死咬着嘴唇,很久,才开口道:“萧云,你会不会因为一首歌而喜欢上一个人,因为一个人而喜欢一个城市,因为一个城市而喜欢上一种生活,然后因为一首歌,而想念某个人?我就会。我其实不是那种因为一点鸡毛蒜皮小事就软弱起来的女孩,工作的时候,我的词典里根本没有懦弱这个词,可一遇到感情时,我就迷失了方向,我不再是我了。”

    萧云嘴角微翘,因为他知道,她开始倾诉伤心哭泣的真正原因了。

    “我难过时,不喜欢说话,我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不需要安慰,我喜欢一个人站在窗边望着远处发呆,我喜欢一个人毫无目的的走着,一个人哭泣、一个人擦泪、一个人难过、一个人分担,看着眼前的视线模糊到清晰,清晰后模糊,反复不停。我也不知道今晚为什么会打那个电话给你,我真的不知道,也许是鬼使神差吧。”吴醉音的泪水又控制不住夺眶而出,抬起头对萧云笑了一下,然后轻轻擦拭掉眼角的泪痕,摇摇头,“抱歉,我失态了。”

    “感情遇到阻滞了?”萧云轻声问道。

    “阻滞?那还代表曾经有过一份感情,可我呢,什么也没有。”吴醉音痴痴一笑。

    “那怎么了?”萧云继续问道,他知道,如果不让她一吐为快,那个原因总是会如鲠在喉的。

    吴醉音撩开粘在嘴角处的几根青丝,艰难咽了咽口水,带着哭腔道:“我爱的人今天结婚了。”

    对于一个感情丰沛的女人来说,一生中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最爱的他结婚了,新娘却不是我。

    “记忆这玩意,很折磨人,有时候就像是倒在掌心的水,不论你摊开还是紧握,终究还是会从指缝中一滴一滴流淌干净。可有时候呢,就像地上的身影,你走到哪,它就跟到哪,纠缠不休。我不喜欢,很不喜欢,但又不得不接受,这才是最难受的。也许,世上总有这么一个人,一直住在心里,却告别在生活里吧。萧云,你知道我爱上的是谁吗?我初三的班主任,猜不到吧。呵呵。他是夺走我最宝贵第一次的那个温柔男人,却又是将我推进万劫不复境地的那个绝情男人。十三年了,我天天都在为他守候,一直在等着他娶我,结果呢?今天收到了他的喜帖,可女方的名字不是我,真是天大的笑话,天大的讽刺啊。”吴醉音泫然yù泣道。

    疯狂工作的男人背后是一个幸福的女人,而疯狂工作的女人背后是一个伤了她的男人。

    萧云静静聆听。

    “假如人生不曾相遇,我也许还是小时候那个纯洁的我,偶尔做做梦,然后,开始rì复一rì的学习,然后考上一所名牌大学,出来社会找工作,找一个可靠的男人嫁了,生孩子,然后靠着化妆品遮挡岁月的痕迹,等待老去。可惜,这样正常的人生轨迹彻底与我无缘了。萧云,刚才我让你干那些家务活,是故意的。你知道为什么吗?我搬进这幢别墅一年多了,每天都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家的感觉,我刚才看到你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好温馨,是在我心里深处感受到的,原来,一个家是需要一个男人才完整的。”吴醉音柔声道。

    萧云浅浅一笑,清净如竹。

    “谢谢你。”吴醉音温柔凝望着他。

    “想谢我,就快点走出这段yīn霾。”萧云微笑道。

    “我会的,我相信,在群星当中有一颗星星,引领我的生命,穿越不可知的黑暗。”吴醉音笑道。

    “那就好。”萧云欣慰道。

    “萧云,要是我真遇到了黑暗,你会伸出手来拉我出来吗?”吴醉音神情肃然问道。

    “会。”萧云轻声道。

    “真的吗?”吴醉音咬着嘴唇。

    “我不能保证帮你解决所有困难,但我能保证,绝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困难。”萧云轻声道。

    吴醉音一怔,瞳孔紧缩,被这句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话语深深打动了,然后莫名其妙眼眶便湿润起来,像个迷路的孩子,静静发呆了很久,才缓缓站起来,义无反顾地走到他跟前,一把拉他起来,就这样近距离地凝望着这张一开始不觉得jīng妙、到现在才觉得有味道的脸庞,含情脉脉,呼吸渐渐变得局促,杏脸染起一抹粉红,如桃花,柔和灯光下,更显娇媚如妖。

    忽然,毫无征兆地,她抱住了他的腰,嘴唇吻了上去,小香舌轻易找到了他的舌头,缠绵在一起。

    萧云被她的这个举动整得有点蒙,两只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显得十分拘谨,想推开,可怀里的这个女人身上仿佛有种魔力,令你倾倒,难以割舍,身上同时散发着一股甜甜香香的味道,这味道很迷人,晶莹剔透的肌肤也令人垂涎,头发散落在他的脖子上,有些痒痒的感觉,强烈的男xìng本能,不得不令他yù拒还迎。意乱情迷的吴醉音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自然,长长的睫毛隐隐颤动,一只手搂着他脖子闭着眼眸舌吻,另一只手则主动将他的手摁在了自己的坚挺上。

    萧云浑身一激灵,她T恤衫里面居然没有穿BRA,那滚圆饱满的感觉,还有仿佛隐隐凸起的一点。

    太**了。

    他终于按耐不住,一把抱起轻若无物的她,扔到沙发上,然后开始亵渎只属于他一人的香艳。

    神魂颠倒。

    *****

    (星期天还有一章,补回上星期的。)

第五十二章 狐狸盛宴

    宁州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了,没有停歇的时候,整天都是yīnyīn沉沉,一切都是湿湿漉漉。

    萧云还没有离开,前往南京,依然留在宁州。

    一方面是因为他正在筹备进军饮食业的相关事宜,他的确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哪个行业暴利,他就往哪里钻,这无可厚非,在这个世界上,眼睛仅盯在自己小口袋的是小商贩,眼光放在世界大市场的才是大商人。同样是商人,眼光不同,境界不同,结果也不同。李嘉诚曾说过,想赚大钱,不必有丝毫犹豫,竞争既是搏命,更是斗智斗勇。倘若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谈何在商场立脚,超越自我?

    不过,这还只是萧云的一个美好想法而已,一切都还是水中月镜中花,未有实际的运作。

    另一方面,也是他呆在宁州最主要的原因,接手银狐堂,准备与青蛇展开短兵相接的殊死搏斗。

    今天的天气似乎有所好转,清早,久未露面的太阳从云层中出来俯瞰大地,丝毫没有下雨的迹象。

    可没想到还真应了那一句话,变天如翻书。

    到了中午,天空瞬间又被一层灰蒙蒙的云层遮住,雨水零星飘落,且时下时停,有点像卡带的电影,这种境况持续了近五个小时,让人觉得应该不会下多大。就在人们将要松懈的时候,临近黄昏,它却急转节奏,吧嗒一声,一颗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声音清脆而响亮,接着千军万马的雨滴轰然坠地。

    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雨也由此揭开帷幕。

    “这场雨,不知道要下到时候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窗前,感慨万千了一句。

    “爱下多久,就多久,有本事别停,把西江长堤给下塌了。”身边的一个女人带着无所谓的语气。

    “美狐狸,你的心够歹毒的,难怪能把常州的几个副市长给拿下。”另一个中年男人yīn笑道。

    “艹你妈眼镜狐,信不信老娘晚上就去淮安把你老窝给端了,卖你那几个姨太太去做扬州瘦马。”那个女人说话的速度堪比外头的暴雨,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彪悍架势。她名字虽然叫美狐狸,其实一点也算不上漂亮,一张普通的梨形脸,眉眼也不突出,总在躲着谁似的,更没有风尘女子的那种风sāo劲儿,身材也很瘦弱,像一棵失去水分的豆芽菜。可就是这样一个没姿sè不起眼的女人,却是在银狐堂所有势力中排名第二,尤其是在搭上了几个副市长之后,在常州可谓风生水起。

    那个叫眼镜狐的中年男人不敢还嘴,他的势力是最弱的,没钱,没人,只好推推眼镜,赶紧走开。

    美狐狸看着他灰溜溜的身影,嘴角扯起一个视如敝屣的笑容,这种绣花枕头,她根本瞧不起。

    “看来,没个四五天,是不会天晴了。”那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还在看雨,手里把玩着一只怀表。

    “老狐狸,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在乎这雨,有风湿病啊?”美狐狸对这个已到知天命年纪的男人很是尊敬,顾盼间都徜徉着平常少有的谦卑神sè,他站在这窗边看着这漫天大雨已经一个小时了,竟还乐不知疲,真想不透。不过她也佩服自己,他站了多久,自己也站了多久,同样不知疲倦,因为谁都知道,她美狐狸一直暗恋着这个男人,要不是他已经有了家室,她估计都不会暗送秋波,而直接**了。

    英雄只爱美人,而英雄呢,是所有女人都爱,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雨不停,仗就不会开打,一切都只能悬着,折磨人啊。”老狐狸叹息道,微微眯起了眼眸,望向了已经全黑的天空。他是银狐堂的开国功臣,13岁就开始跟着银狐打天下,他的资历,他的地位,有口皆碑,不是那些后起之秀可以东施效颦的,可以说除了老爷,银狐堂上下几乎唯他马首是瞻。

    美狐狸不再说话,也抬头望向了远方,下着雨的远方。

    这里是林公馆,民国仿西洋建筑,一共两层小楼,前面带一个小花园,位于宁州舶来区。

    银狐小时候在这里度过了六年的美好时光,属于祖业,上了小学就搬走了,每年暑假的时候会回来一趟。到这幢房子在82年正式被zhèng fǔ定xìng为文物之后,他就很少回来了,除非是一年一度的银狐堂大聚首。而今天并不是大聚首的rì子,可这幢小房子却灯火辉煌,高朋满座,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听说,老爷今晚要将位置让给他的女婿?”眼镜狐坐到了一张圆桌旁,跟身边的人闲聊起来。

    “好像是。”一个大胖子正在磕着花生米,这样庞大的身躯,令人很担心他坐得那张椅子。

    “这人什么来头?这么猛,老爷竟然肯将大小姐嫁给他。我见过大小姐,那可是美貌如仙的啊。”眼镜狐摸着下巴道,对这个神秘女婿既好奇,又嫉妒,自己拼死拼活这么多年,只混了一个地方头目,人家不用动刀动枪,也不用枪林弹雨,只需生副好皮囊,抱得美人归,就能鲤鱼跃龙门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有本事你去争啊。”大胖子yīn森森道,满脸的横肉堆挤在一起,令人作呕。

    “我有自知之明,大小姐这样的女人,似莲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眼镜狐耸耸肩道。

    “眼镜狐,别装了,我知道你觊觎大小姐很久了。”大胖子嬉笑道,吃了满满一碟花生米。

    “嘘!胖狐,这种事可不能随便拿来开玩笑,会没命的。”眼镜狐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艹,你敢说你钱包里的那张照片不是大小姐吗?你喝醉的时候,我看过。”大胖子jiān笑道。

    眼镜狐惊慌失sè。

    满桌的人虽然有些互相不认识,但都哄堂大笑起来,充满了落井下石的意味。

    “眼镜狐,看来你是不想活了。”一个长得还可以的小白脸嬉皮笑脸道,正惬意抽着一根烟。

    “每个人都有梦中情人,难道你们没有吗?艹,夹张照片,有什么大不了的。”眼镜狐豁出去了。

    “那可是大小姐,那可是别人的老婆啊。”小白脸并不想就此打住,继续打击他,以此为乐。

    “哼,一rì还没结婚,一rì都有变数。论外貌,我眼镜狐不差吧,论事业,我眼镜狐在淮安呼风唤雨,也不差吧,凭什么就没有这个机会?我倒要看看那个所谓的准女婿究竟有什么三头六臂的,能够获得老爷的垂青,搞不好就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富二代。”眼镜狐不甘心道,人总是这样,自己吃不到葡萄,别人也休想吃到,这是天xìng,改不了。

    “很有可能。”小白脸深以为然。

    眼镜狐得意一笑,刚想继续扯下去,却立即缄口不言了,而且不光是他,全场都沉默了下来。

    因为他来了,银狐。

    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还是那样的步履稳健,脸上带着一抹淡然微笑,手里还是拿着那只冰心道人。

    主人来了,这场晚宴也该开始了。

    银狐走到主桌的主位旁,然后视线穿过人群,微笑道:“小七,你也坐上来吧。”

    小七?谁呀?

    众人一头雾水,从未听过“小七”这个陌生的名字,互相对视着,极力寻找着老爷所叫的那个人。

    “老爷这是叫谁呢?”眼镜狐也在四周围扫视着,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好意思,叫我呢。”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小白脸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歉意笑意,走了上去。

    眼镜狐目瞪口呆。

    银狐望着从人群中款款走出来的萧云,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等他走到身边,两目再次缓缓扫了一遍今晚摆宴的八张桌子,轻声道:“感谢各位兄弟姐妹百忙之中抽空回来,今天必须要尽兴,不醉不归。另外,在晚宴开始前,我首先向大家介绍一个人,站在我身边的这个英俊小生,是我林双木的女婿,萧云,小名小七,以后大家可以叫他七少爷。他即将接手我的位置,统领银狐堂东山再起,希望各位像死忠于我一样,支持他的工作。在此,我谢谢各位了,先干为敬!”

    说着,银狐就端起座位上的酒杯,一口气闷完一杯白酒。

    众人被这重磅消息震到了,迟疑了一下,面面相觑了几眼,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了他,老狐狸。

    “老狐狸向新堂主问好。”老狐狸从座位上站起来,向萧云做了一个揖,态度谦卑而恭顺。

    一呼百应。

    其他人见到老狐狸作了表态,也赶紧毕恭毕敬地向萧云表明支持立场,屋里一时间人声鼎沸。

    萧云淡淡微笑,用抱拳作着回应,而两道宁静之中自有深意的目光已经投到了老狐狸的脸上。

    菜肴一道道上,白酒一瓶瓶喝,大鱼大肉,饕餮盛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相熟的就继续叙着旧话,陌生的就赶紧毛遂自荐,毕竟这么一大帮子头目聚在一起不容易,平常各有各的忙,很少会走动,即便打电话联系,也多是商量堂子里的事,今天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有不少头目还把自己的心腹都带过来,混个脸熟。

    萧云也把弘历带来了,安排他坐在旁边的一桌,自己则和主桌上几个银狐堂的大主聊着天。

    好事多磨。

    “新堂主,祝贺你今天走马上任啊。”一把多少带点熏天赫地的声音赤耳响起,来自第六桌。

    现场立即安静下来,悄不可闻,所有目光齐刷刷望向同一个地方。

    萧云也望过去,见一个喝得已经红光满面的男人站在那,笑了笑,示好地将手中的酒杯举起来。

    “七少爷,我这人没什么文化,但也听过一句话,是马是骡子,得拉出来溜溜。”那男人继续道。

    众人一片哗然。

    老狐狸当然也听出了其中的不敬,赫地站起来,厉喝道:“火狐狸,你吃错药了?给我坐下!”

    “我跟新堂主说句话都不行啊?”火狐狸脾气有些暴躁,不然也不会叫火狐狸了。

    “你这是跟堂主说话的语气吗?没人管了是不是?有毛有翼了是不是?”老狐狸怒视道。

    “我这人不大会说话,想到哪句说哪句,如果有冒犯之处,请多多包涵。”火狐狸撇着嘴,轻蔑一笑,然后摇头晃脑地坐了下来。这个新堂主,仅仅从相貌来看,无疑是俊逸的,很有味道的一张脸蛋,不会让人第一眼觉得惊世骇俗,却如酒,经得起观察。但堂主这个位置,靠的不是一张脸蛋,而是能力,他有吗?

    “你……”老狐狸气得浑身发抖。

    “老狐狸,不碍事。”萧云拍拍老狐狸的手,心中一片坦然,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然后拿起一杯酒,站起来,望着歪着头看过来的火狐狸,不急不缓道,“你在堂里的绰号叫火狐狸,真名蔡学文,出生的时候,你父亲想你好好读书,做一个文人,所以给你取了‘学文’这个名字,可惜事与愿违,从上小学开始,你就已经臭名远扬,旷课,缺考,泡妞,捉弄老师,勒索同学,无恶不作。初三那年,把班主任刚上初一的宝贝女儿糟蹋了,跪在班主任家门口三天三夜,泪水都哭干了,班主任才心软没有报jǐng,但要你不许在学校再呆下去,你只好选择辍学,跟着当时道上挺有名气的一个大哥叫火龙的混,一开始挺好,吃香喝辣的,可后来那个大哥的势力被黑龙团吞没,你被赶了出来,在社会摸爬滚打了三年,尝尽人情冷暖,18岁的时候,跟一个40多岁的老鸨好上了,在一家夜总会管着一帮小姐,算是稳定下来,可好景不长……”

    “够了。”火狐狸面sè极为尴尬,绝没想到自己的所有经历都被这个年轻人如数家珍地讲出来。

    “你们每一个人的底细,我都熟稔于心,但并不是为了知己知彼什么的厚黑,而是因为我想尽快熟悉你们。”萧云环视一周,浮起一个清净如竹的微笑,黑亮眸子里倏然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缓缓道,“有些事,我不说,我不问,不代表我不在乎。银狐堂创立已经有30多年了,从最初的五个人,发展到后来的5000人,风头一时无俩。尽管黑龙团出现之后,风光无限的银狐堂逐渐没落,人数锐减到今天的1000人,但是,银狐堂的根没烂,底蕴还存,凝聚力无法比拟,这是我们银狐堂卷土重来的根本要素。但我们银狐堂跟黑龙团比起来,差了些什么?规矩。在老爷的苦心经营下,银狐堂成为了一个温馨的大家庭,人情味很浓,这是件好事,可以让大家人心所向。不过,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银狐堂想更上一层楼,就必须以规矩为立堂之本。下一阶段,我将主抓堂规的问题,一切都得按规矩办,以前你们那套喝杯酒就能聊下一个地盘或者借出一笔款项的潜规则都收起来吧,过时了,谁敢顶风作案,我绝不姑息。在座的有些是老臣子,有些是新晋的,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林子太大,什么鸟都会有,各自利益诉求都会不同,如果放任不管,任由他们zì yóu发挥,那就会像以往故事书里讲的那样,各种动物去拉车,天鹅往上飞,螃蟹打横来,乌贼开倒车,田鼠钻地走,结果费了老大劲,车子还是一动不动,这不是我要的结果,我相信,也是大家不愿看到的结果。”

    安静得掉针可闻。

    还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忽然,一个角落里传出了一句颇有些大逆不道的话:“牙尖嘴利,恐怕只是因为心虚吧?”

第五十三章 打人一拳,需防人一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看来堂主这个位置确实不好坐。

    一言九鼎的银狐面对这样的局面,却始终默不作声,端坐在座位上,把玩着冰心道人紫砂壶。

    而似乎陷入了孤立无援境地的萧云并没惶惶然不知所措,也懒得去装疯卖傻,自欺欺人说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之类的大话套话,显得假仁假义,因为他对出现这种状况早已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毕竟谁面对别人的不劳而获,都会忿忿不平的,唇角依然带着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看向那个出言挑衅的人,轻声道:“你是血狐吧?”

    “正是。”血狐的神情显得有些自命不凡。

    “听说你曾经试过一挑五十,打得对方满地找牙?”萧云挑挑如刀双眉。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血狐摆摆手,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心里还是很自鸣得意的。那是五年前,四指的一个势力派来了50个人,在他所管辖镇江的一个场子闹事,弄得乌烟瘴气,他当时正跟一个娘们儿在房里打得火热,贴身小弟冒失闯进来说出大事了,气得他直哆嗦,衣衫不整地出去,就一个人拎着把刀,将50个人砍得落花流水,这一仗,也是他平生最值得纪念的杰作。

    一战成名。

    “今晚都是吃吃喝喝,有些单调了,不如在这里打一场吧。”萧云提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建议。

    “没问题,你跟我打?”血狐咧嘴笑道,一下子来了jīng神,他本来就是一个横行无忌的好战分子。

    “你不是我的对手。”萧云摇摇头,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根烟,点燃,深深抽了一口。

    众人哗然,心想这位新堂主未免太狂妄了些,血狐好歹也是一个七品上的高手,杀了不知多少人。

    血狐也是相当盛怒,微微眯起双眼,盯着萧云,冷笑道:“不知道七少爷想让谁跟我打?”

    “弘历。”萧云弹弹烟灰,侧过头,轻轻唤了一个名字。

    “是,七少爷。”弘历立马从第二桌起身,往前踏了一步,那张朴实的面孔里蕴含着无穷杀意。

    血狐瞳孔微微紧缩,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攥成拳头了,如同一头雄狮见到闯入领土的一头猛虎。

    棋逢敌手,才是一个战士所期待的。

    “狐四,叫人把饭桌挪一下,腾出中间的位置。”萧云喊了声还坐在第二桌吃个不停的狐四。

    狐四愣了一下,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自己的事,放下碗筷,随意擦了擦嘴,然后目光习惯xìng地投向了主桌上的银狐,此刻他手中拿着筷子,正在挟着盘中菜肴,似乎对场间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但狐四眼尖,依然看见了他的下颌微微点了点,这是表示同意,才起身,出去喊了十几个人进来,按照萧云的吩咐,对现场饭桌的摆放进行了不小的改动――将八张桌子围成一圈搁在四周,留出中间大概一个排球场大小的空地。

    弘历与血狐两位高手走到了垓心,相隔两米远,都在虎视眈眈着对方,等待着出击的最佳时机。

    一触即发。

    “点到为止。”冷眼旁观的老狐狸突然提醒了一句。

    萧云哑然一笑,摸了摸鼻子,轻声道:“老狐狸,你管得还真泛。”

    老狐狸望了望萧云,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笑了笑,然后就继续和银狐一样,民以食为天。

    萧云坐了下来,一只手有点懒散地放在后脑勺,轻轻吐出一个醉人烟圈,淡然道:“开始吧。”

    简单的三个字,就令到原本和谐友好的氛围荡然无存,变得剑拔弩张。

    血狐一脱上衣,露出一身古铜sè肌肉,不好看,远远算不上健美先生那些爆炸xìng肌肉,但内行却看得出这身肌肉没有半点水分。猛然间,他眼神一凛,就出招了,他是一个洪拳行家,当然祭出一套练了几十年的洪拳,拳法舒展,招式有板有眼,属于洪门北派的打法,不似南派的以力服人以威取胜,在外人看来极灵活,而且不失刚猛,顿时惹来众人的一阵喝彩。

    反观弘历这边,只是一味地后退防守,似乎面对血狐这行云流水的一系列动作毫无对策。

    众人幸灾乐祸,心里暗想着,新堂主竟然派出这么一个人出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可没想到二十几个回合下来,血狐的攻势是迅猛且凌厉,但没有一拳打中目标,都被化解于无形。

    嘣!

    血狐一个虎步上前,左手使出一个诓骗空招,着力点都用在用右手上,生猛霸道,妄图一招制敌,却又被弘历一个向后滑步,侧身闪过,同时在电光火石间,用手掌将他的臂膀往旁边一推,血狐由于惯xìng太大,收不了势,这一拳着着实实打在了第三张饭桌上,碎了一半,掉了满地饭菜碗碟,足以证明此拳的十足力道。

    就在血狐还为这拳落空而愤懑不已时,一直处在被动情况下的弘历抓住机遇,反戈一击。

    没有花哨的架式,没有炫丽的动作,仅仅是挥拳,踢脚,屈膝,舞肘,一切攻击只求快准狠,能够一击毙命的,绝对不会出两招,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而摒弃了太多繁琐到近乎毫无意义的细节以后,弘历这套以冷酷著称的自创拳法就拥有了如梦如幻的格斗效果。在他一连串凶猛至极的攻击面前,血狐有些始料未及,被打得手忙脚乱。

    在现实当中,两虎相争,最直接最简洁的招式往往是最有效的,但也往往是最难打出来的。

    嘭!

    在被动挨打了十几个回合之后,体力略显不支的血狐因后退不及,被弘历的一记勾拳砸中下巴,整个人都被砸离地面,重重倒在地面。弘历并没因此而手下留情,只要萧云没下命令,他都不会半途而废,咔嚓,一个如猛虎下山般的侧身飞扑,手肘狠狠砸中血狐的胸口,洪拳高手血狐喷出了一口鲜血,猩红而绚烂,画出一道唯美轨迹,落在地上,然后昏厥过去。见到自己老大被打得这么惨,他一个坐在外围的跟班怒不可遏,拿起桌上几个碗碟就扔过去,弘历眼神一横,几个犀利的侧旋踢,将碗碟一一踢得粉碎,快若闪电,让人噤若寒蝉。

    众皆愕然。

    弘历刚想冲过去揪出那人,就看到了萧云摇头的神情,立即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死盯着那人。

    “靠,血狐原来这么弱,什么不可一世都是吹出来的。”美狐狸撇撇嘴,不以为然道。

    “他的洪拳打得还可以,功底扎实,不过不适合高手过招,太多附加动作了。”萧云评价道。

    “啧啧,说得你跟行家似的。”美狐狸斜眼望着萧云,还没习惯将他当做新堂主,没大没小。

    萧云笑而不语。

    “狐四,把血狐送去医院。”银狐直到这时才淡淡说了一句,那语气,平静得好像没发生过什么。

    狐四二话不说,就吩咐几个人把血狐抬了出去,清理好场地。

    现场的气氛骤然间冷了下来,大家到此刻都心知肚明了,这是新堂主在敲山震虎啊。

    萧云揉了揉眉心,两根手指夹着那根烟,双眼微眯,不温不火地环扫着众人各不相同的表情。

    “七少爷,我吃得有点撑,也想活动活动身子,打一场,行吗?”一把声音从第八桌传来,没有血狐那样的趾高气扬,分寸拿捏得相当到位,不谄媚,不唯诺,很平淡,似乎一点也没有被刚才血狐的不堪一击而吓倒。他是坐在主桌上、银狐堂三号人物雪狐的保镖,特种兵退役,jīng通咏chūn拳与十二路谭腿,平时低调至死,现在却头角峥嵘,也是因为看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而跃跃yù试罢了,一个拳手几斤几两,他一眼就能看透。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个道理谁都懂,可做起来却是难以上青天,要快,你自然要有足够强大的肌肉,以及最大限度利用肌肉爆发力的技巧,要做到快如闪电,迅如烈风,谈何容易?

    简简单单一个“快”字,却是大多武者终其一生都达不到的大境。

    “高仰止,你想造反啊?”雪狐是一个明见万里的人,见到自己的保镖竟然出这个头,寒着脸道。

    “我……”高仰止委屈道。

    “坐下。”雪狐厉声道,新堂主上任,他当然不希望留下个勾心斗角的形象。

    “雪狐,他想打,就让他打,别拦着。”萧云倒是挺大度。

    “七少爷,这恐怕不好吧。”雪狐面露尴尬之sè。

    “有什么不好的?难得今晚大家兴致这么高,就当看看热闹,还免费的。”萧云微笑道。

    “七少爷想得周到。”雪狐附和一笑,然后转身,望着高仰止,说道,“好好打,别丢我脸。”

    高仰止点点头,向弘历抱了一拳,淡静道:“你刚才耗费了一些体力,我会先让你五招。”

    “不用。”弘历神情自若,尽管刚打了一场,可影响不大,气息仍然四平八稳,而能把血狐给打得吐血,默默无闻的他早已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一举一动都引起一片目光,只见他瞥了眼准备挑战的高仰止,有些自矜地笑了笑,微微偏身,愈发让人感觉到他的实力深不可测,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是班门弄斧的料。

    高仰止也不矫情,走到垓心,摆好进攻架势。

    “弘历,你先歇会儿,我来。”萧云忽然整了这么一句。

    全场错愕。

    高仰止也破天荒皱起了眉头,马上将视线投向了雪狐,雪狐也是一脸为难,他又望向了银狐。

    “玩玩,有益健康。”银狐淡淡道,正拿着一根牙签剔着牙,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悠然做派。

    既然主子都发话了,当然没有人再敢提出什么异议,所有灼热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新堂主。

    弘历走回原座,换到萧云款款走到垓心,向早已肃然起敬的高仰止微笑示意,略微一欠身,还挺绅士的。只是落在众人的眼中,这笑容未免可恶了些,这欠身不免做作了些,仗着新堂主的身份,这一场比斗,从一开始就不是公平的。但也有人会越看越是心喜,觉得这位真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人物,果然不同凡响,老狐狸就是其中的一个,笑眯眯的模样,还真喜庆。

    “七少爷,受让了。”高仰止抱拳拱手道,然后扎好马步,神情严峻,忽然大喝一声,雷霆出击。

    咏chūn拳!

    进攻时密如雨点,防守时滴水不漏,高仰止一出手,堪称一鸣惊人,犀利无比的咏chūn拳,发千斤力于脚跟,行于腰际,最终贯手指尖,这样的暴发力当然极大极猛,配合他那魁梧身躯,一时间强如魔神再世。随着一连串密不透风如暴雨般的攻势,更是在众人心目中有了不可撼动的形象,即便是外行人也能瞧得出这个年纪不大的男人实力已经远远超乎他们可以理解的地步。

    但更令他们不敢相信的是,那个新堂主的动作,与高仰止的雷霆万钧截然相反。

    他衣裳若云,在拳风之中微笑而起,半点烟火气也不带,于不大的方寸土地上清渺若仙,飘飘然若yù乘云而去,偶一出指,东一指,西一指,不知指向何处,不是指东打西的花招,竟赫然是点兵点将的小姑娘手段,似乎不想起血光,出手自然而然的清淡,就像是庙里的素斋,连豆油都舍不得放,清淡得令人作呕。

    看来,的确是有怎样的师父,就有怎样的徒弟。在仙子rì复一rì的亲自调教下,萧云的武功少了一份暴戾恣睢,多了一份清净无为,在短短的一个月内迅速跃升为了八品上的高手,不过,这也是更上一层楼的一道难以逾越的门槛,很多八品上的高手即便再怎么练,也难以大器晚成,毕竟,九品高手在这个世界上也是屈指可数的,寥寥那么十几个人而已。

    啪!

    两人一个错位击打,就相隔了丈余的距离。

    高仰止迅速回身,双眼一寒,又如风雷一般迅烈攻了过去,可萧云却在须臾间消失了,高仰止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刻,萧云就出现在了他的正后方,两人隔得极近,就像是脸贴着后脑勺,前身贴着后背!高仰止露出惊恐的神sè,似乎没有想到萧云的移动竟然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但他反应也很快,猛然向旁边滑过去,同时瞧准萧云的一个防守空隙,猛地挥拳击向了萧云的肋部。

    噔!

    这一拳竟然没有落空,打中了!可惜,他身子却在打中的一刹那失去了平衡,这样一来,这一拳的力道也就不可避免地被大大削弱,仿佛蜻蜓点水般的微不足道。原来,他刚才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了那一拳上,而下盘的防守就出现了很大的空当,被萧云抓准机会,以几乎割裂空气的一脚踢中小腿,整个人因巨大的惯xìng而向前飞去,就在他头部要率先着地、一命呜呼之际,他的肩膀被一只大手轻轻一托,整个人翻转过来,跌跌撞撞地双脚落地,逃过一劫。

    掌声四起,人声鼎沸。

    “谢谢七少爷手下留情。”高仰止感激不已,如果不是那一托,恐怕自己已经见了阎王了。

    “言重,老爷刚才说了,这只是玩玩而已,绝不会出人命的,放心。”萧云淡淡微笑,容颜清逸。

    “受教。”高仰止躬了躬身,他是八品高手,刚才使了真功夫,都功亏一篑,敬仰之情溢于言表。

    “知道我刚才故意露出破绽,让你打我一拳,说明了什么吗?”萧云揉了揉眉心,故意扬声问道。

    众人顿然来了兴趣,洗耳恭听。

    高仰止的脑袋瓜远远比不上他的武功,挠挠头:“不知道。”

    萧云望了望众人,视线最终落在老狐狸身上,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打人一拳,需防人一脚。”

第五十四章 杀鸡儆猴

    “打人一拳,需防人一脚。”

    在场的人,几乎没谁听懂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个个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除了一个人,老狐狸。

    原本泰然自若的他倏然间变得凝重,神sèyīn沉沉的,低着头,手指交叉在一起,似乎在担忧。

    “今晚大家应该很开心吧?有吃有喝,还能免费看戏,丰富多彩啊,玩女人玩骰子多了,偶偶换换口味,也不错。既然气氛这么好,我也不想败兴,就给大家讲点好玩的事,关于蜜蜂的。”萧云在垓心缓缓走着,脸上的笑容清净如竹,举手投足都似何百里的名画《花卉》那样淡雅温润,轻声道,“蜜蜂,大家都应该很熟悉,但它是怎样的一个族群,恐怕就不那么了解了吧?一个养蜂人曾经告诉我,蜜蜂酿蜜,却不食其蜜。jīng于算计的养蜂人,就用一小点蜜掺上糖或者糖jīng喂它们,它们不懂,也不会计较,吃这样的饭食,照样欢欢喜喜地飞去采蜜。哪只蜜蜂要是光吃不动,蜂王就会咬死它。当时,听完这个小秘密,我很感慨,难怪世人对蜜蜂的赞美,几乎和它得名的历史一样悠久。《礼记》里称赞蜜蜂有‘君臣之礼’,我深以为然,它们分工有序,被认为是人类社会的楷模。”

    众人仔细聆听,却仍不知有何用意。

    “我萧云并不是一个好高骛远的人,今rì接任银狐堂堂主,也是承蒙我岳父的抬爱和各位的支持,感激不尽。再多虚情假意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今天初次见面,可能大家对我还不是太了解,没关系,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总会熟络起来的。对于银狐堂,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要比我对它更有感情,也不想这个组织变得非驴非马,最终毁于一旦。萧某不才,愿意也乐意承担起振兴银狐堂的重任,希望各位能够像蜜蜂一样,各司其职,人尽其责,全心全意地从旁协助,别老想着从组织捞好处,费尽心机为自己谋利益。这样的不耻行为,不光我不答应,也会遭到银狐堂上千兄弟姐妹的唾弃,到头来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萧云声情并茂道,似乎在他面前,被世人称道的城府和面具都显得苍白可笑。

    默然无声。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规矩将会是银狐堂的立堂之本,这绝不是一句空话。无论是谁,也无论你地位多高,权势多大,只要是银狐堂的人,就必须遵规守矩。当然,我这样做,并不是将银狐堂推向冷酷无情的边缘,相反,是为了打造一个秩序井然的组织,避免出现一言堂,免得积重难返。前国家领导人邓伟人曾经说过,好的制度可以使坏人做好事,坏的制度可以使好人做坏事。我很认同。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这东西,太深奥,在你以为看透的时候,总会节外生枝,信不得。是吧,老狐狸?”萧云两根修长手指捏着鼻中,突然将视线定格在了老狐狸的身上,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众皆愕然。

    “老狐狸,你在银狐堂有三十年了吧?好长的时间啊,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为组织立下汗马功劳,不愧是所有人的楷模,完全可以称得上功标青史了,银狐堂也理应为拥有你这么一位老臣子而感到骄傲自豪。原以为,你功成名遂,对富贵荣华这些虚有玩意会看得比普通人要淡一些,至少不会执意追逐,等再干几年,就风风光光退休,然后拿着组织不菲的退休金颐养天年。可惜啊,再德高望重的人都是会有贪yù的。前年一月份到去年6月份,组织一共走私原油23万桶,价值6000万,你报上来的只有5000万,私吞一千万。去年9月,组织一共整装走私香烟3000余箱,价值2000万,你报上来的只有1000万,私吞一半。人有脸,树有皮,念在你是老臣子,再多的例子,我就不一一列举了。至于我是信口雌黄,还是言之凿凿,你心中有数。”萧云澹然道,眼神坚定,但语气还是显得锦心绣肠。

    万籁俱寂。

    老狐狸那张从来都是风平浪静的脸庞苦涩得已经扭曲,艰难抬头,问道:“你想怎样?”

    “卸下一切,孑身离开,不得再过问组织的事,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萧云轻描淡写道。

    老狐狸脸sè剧变,怔怔望向已经阖上双眼的银狐,羞愧难当,然后像蔫掉的一株麦穗,重重点头。

    激浊扬清。

    屋里一片死寂。

    没有一个人敢挺身而出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老狐狸辩解,大多数都惴惴不安地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这并不奇怪,他们哪一个心里没鬼?谁没试过投机取巧捞钱?要真深挖下去,不知多少一丘之貉的裙带关系会被扯出,倚门傍户的勾当在银狐堂内部早已是见怪不怪的不成文规定了,谁也没想到新堂主会拿最功德无量的老狐狸开刀,这一招杀鸡儆猴太毒辣了,也太大胆了,简直就是在火中取栗,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弄巧成拙。现在每个人都对这个年轻人心生敬畏,伊始对他的不以为然早已烟消云散。

    萧云乘胜追击,在得到老狐狸的回答之后,环视众人,嘴角微翘道:“我再宣布一件事。”

    众人内心一紧,人人自危,连忙齐刷刷抬头,正襟危坐。

    萧云掏出一根烟,点燃,吐了一个烟圈,缓缓道:“从现在起,由眼镜狐接手老狐狸的一切。”

    众人再次哗然。

    眼镜狐更是呆若木鸡,愣愣望着处于中心地带的年轻人,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他刚才由于口无遮拦,得罪了新堂主,以为自己肯定没戏了,即使不会死无葬身之地,也会被穿小鞋赶出街头,整晚都垂头丧气,已经做好逃之夭夭的打算了,哪会想到峰回路转,自己安然无恙不说,反而会获得高升呢?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除了老狐狸被银狐叫住,留下来之外,其他人都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离开,消失在黑暗中。

    雨,变得淅淅沥沥,却更撩拨人心。

    弘历撑着伞,萧云打开后座车门,刚想坐进去,就听见后面有人叫他。

    “七少爷。”眼镜狐匆匆跑过来,喘着粗气。

    “怎么了?”萧云微笑道。

    “那个……你真的……让我接手老狐狸的一切?”眼镜狐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太梦幻了,不真实。

    “对自己没信心?”萧云黑亮眸子眨了眨。

    “有!”眼镜狐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不移地点了点头,这样宽宏大量的老板,天下难找。

    “用心做,我看好你。”萧云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上车,缓缓离开。

    眼镜狐呆呆站在雨中,望着远去的凌志,那股感恩之情难以抑制,泪水逐渐模糊了双眼。

    母亲曾对萧云说过:有时使功,不如使过。有过的人反而要谨慎小心些,要夹着尾巴做人。

    ――――――

    失去了生气的民国小楼很安逸。

    几盏孤灯显得黯淡,寂寥,在这个凄凉雨夜,连夏虫都没有一只。

    银狐与老狐狸肩并肩站在窗前,赏着漫天遍野的雨丝,一语不发,就像以前并肩打拼一样。

    “我们很久没有这样单独相处了吧。”银狐忽然开口,打破沉寂。

    “是很久了。”老狐狸的脸上噙着微笑,一点也不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噩耗的模样。

    “你退下来了,以后大把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去乌山养养动物,去颐和打打高尔夫。”银狐轻笑道。

    “是啊,无事一身轻。”老狐狸重重呼出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之后的豁然开朗。

    “老陈,辛苦你了。”银狐侧过头,盯着这个与自己同舟共济多年的老战友,由衷地说出了这一句。

    “辛苦啥呀?小七这孩子,我也喜欢,他能接手银狐堂,再好不过了。”老狐狸情深意切道。

    “那咱俩为这孩子成为新堂主好好喝一杯?”银狐提议道。

    “好,但必须兑现你开始说的那一句话:不醉不归!”老狐狸笑着道。

    “没问题。”银狐拍着胸脯道。

    半晌,民国小楼里传出了一阵荡气回肠的豪爽笑声。

    不知萧云是听到了这笑声还是没听到,反正就是在快要看不见民间小楼时,他回头望了一眼。

    狄绸缪由于一直呆在车里,并不知道小楼里到底发生了怎样jīng彩纷呈的事情,所以心里没啥翻来覆去的想法,还能够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可坐在后座的弘历不同,他是从头到尾经历了现场的一切,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像钻进体内的虫子,痒得他抓肝挠肺的,几次侧头望向萧云yù言又止,话语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又给憋了回去,辛苦之极啊。

    “弘历,你在那里瞎动和什么呢?”萧云皱着眉头。

    “没什么。”弘历马上不敢再乱动半分,双手置于大腿,坐如禅钟。

    “有屁快放,别憋着。”萧云见他一副yù盖弥彰的样子,翻了一个大白眼。

    “真能问哪?”弘历瞪大双目。

    “不问拉倒。”萧云双手抱胸,将头侧到一边,假装闭目养神。

    “别介别介,我问,我现在就问,还不行吗?”弘历赶紧低头认输,满肚子的疑惑,不问太憋屈。

    “快问。”萧云坐正身子,可眼眸还是闭着的。

    “你今天才刚刚走马上任,为什么要动老狐狸,他可是排第二的呀,你不怕出问题?”弘历问道。

    “我是按照银狐的意思办而已。”萧云轻声道。

    “哦,原来你们早已商量好的了。”弘历恍然大悟道。

    “没有。”萧云摇摇头。

    “那你说按照老爷子的意思办?”弘历愣愣问道。

    “狼一样的身手,猪一样的脑袋。”萧云睁开双眸,忍不住骂了他一句,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道,“你真的以为今晚接二连三的状况是自发而来的?那你太小看老狐狸了。从一开始你就应该看出,老狐狸才是银狐堂的实际cāo控者。譬如大家都是在老狐狸表态之后,才敢向我祝贺;再比如那几个出来挑刺的人,应该都是老狐狸事先安排好的,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弘历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掌握的那些内幕消息,谁透露给你的?”

    “美狐狸。”萧云淡淡道。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美狐狸一直都暗恋老狐狸的吗?”弘历吃惊道。

    “因爱生恨。”萧云浮光掠影道。

    弘历内心哇凉一片,提醒自己一定要对女人这种动物保持距离,感慨道:“老狐狸自作孽啊。”

    “别这样说他,他很伟大。”萧云轻声纠正道。

    “伟大?”弘历糊涂了。

    “老狐狸也是按照银狐的意图,故意当出头鸟让我打,好让我在堂内立威。”萧云望着窗外道。

    “啊?”弘历又一次震惊了。

    “银狐堂韬光养晦了好多年,不少人已经褪去了血xìng,只求一rì三餐安稳,我一来,肯定会触动他们的利益,改变他们的生活,当然一百个不乐意,明着抗争应该不会,但暗着抵触则很有可能,上行下效,我在银狐堂就很难开展工作,复兴也就无从谈起了。因此,必须要一棍打响名堂,才能迅速立足,而这一棍的最佳对象,就是老狐狸。可以这么说,我们俩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萧云修长手指轻轻敲着车窗,也许只有他才能读懂那两个老家伙的良苦用心。

    弘历不晓得这里头的水会这么深,将老狐狸的无私奉献奉为圭臬,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打青蛇。”萧云轻声说出自己的计划。

    “怎么打?”弘历神情肃穆道。

    “打蛇应该怎么打?”萧云微笑问道。

    “找七寸打。”弘历认真道。

    “那青蛇的七寸在哪?”萧云又问道。

    “不知道。”弘历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萧云给了一个令人汗颜的答案。

    弘历苦笑,沉吟了一会儿,建议道:“那我们不如摸着石头过河,边打边找七寸?”

    “你终于聪明了一回。”萧云浅浅微笑,降下车窗,又掏出一根烟,点燃,吞云吐雾起来。

    “那让谁做先锋?”弘历并没在意,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又问道,他今晚确实问了好多问题。

    “当然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人。”萧云淡然道。

    “美狐狸?”弘历心头一动。

    “不是。”萧云摇摇头,轻轻吐出一口烟雾,瞥了眼飘雨的夜空,然后说出一个名字,“雪狐。”

第五十五章 国画展

    西方有一句谚语:上帝再仁慈,撒旦也不会相信!

    银狐堂已经蛰伏了太久,这么多年来一直处于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境况,很多领域都被其他势力鲸吞蚕食,却依然选择忍气吞声,让人误以为是厚德载物的上帝。可愈是菩萨低眉,对手就愈是变本加厉,在银狐堂所管辖的范围内专横跋扈,砸场子,打小弟,吃霸王餐,甚至抢班夺权,就欺负银狐堂的苟且偷安,想将银狐堂分崩离析。

    现在,是时候改弦更张了。

    青蛇会,将是银狐堂打响复兴之路的第一枪。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在华国,凡是没有臣服于黑龙团的势力,都是有一定能耐的,因为在地下世界里,有着一条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能够在黑龙团的强势统治下挺过来,并且活得很滋润,证明这个势力不容小觑。青蛇会就是其中之一。尽管萧云在此之前已经预计到青蛇会不那么容易吞下,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也没想到会这么艰苦卓绝。

    负责打头阵的雪狐所拥有的势力算是可以的了,有200人,个个能征善战,青面獠牙,在扬州一带常常欺男霸女,算得上有恃无恐,可跟青蛇会一开战,就原形毕露,仅仅两晚的时间,就损失了100人,虽然是属于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情况,但一向贪生怕死的雪狐听到这个噩耗,还是未能坚守住,连夜闻风而逃,跑回宁州寻求银狐的庇护,剩下的100号人因群龙无首而人心惶惶,放弃了抵抗。

    银狐堂败退扬州,遭遇首挫。

    临阵脱逃的雪狐因小失大,直接损害了组织的利益,被盛怒之下的萧云给摘掉了“官帽”,高仰止临时顶上他的位置,统领那一百人,重新打入扬州,有惊无险夺回了一家KTV和一家星级酒店,其他的产业因过于筋疲力乏而暂时无力回天,青蛇会那边也不好到哪去,双方进入了偃旗息鼓的休整期。而面对这样难分伯仲的局面,萧云没有太好的对策,一个人关在房里,思索了两天,抽了三包烟,也无计可施。

    既然提不动,就放一放。

    第三天,他终于走出房间,跟没rì没夜看动漫的仙子吃了一个简单而温馨的早餐后,前往旧墟街。

    伛偻老头还是一如既往地蹲在破烂门槛上,抽着竹节烟斗,烟雾缭绕间,似乎又衰老了一些。

    小饭馆没有客人,苍蝇倒是不少。萧云坐在屋里的一张八仙桌旁,抱着正津津有味舔着棒棒糖的夭夭,跟谭惜商量着去南京的事。谭惜刚才听他说在南京成立了一个房地产中介公司,想叫自己去担任财务总监一职,吓了一跳,连忙推说自己没怎么说过学,初中就退了,根本不懂财务上的东西,甚至连电脑都不会用。萧云却没心没肺,压根不在乎这些个,在他看来,不懂可以学,人xìng才是最重要的。谭惜拗不过,只好答应一边干,一边rì以继夜地学习,不保证准能胜任。萧云咧嘴一笑,灿烂明媚,然后挂了个电话给欧亚子,让他在南京再找间两室一厅的房子,顺便叮嘱戴妍去联系好给夭夭读书的小学,最好是公立的,花点钱也不怕,如果搞不定,再打电话回来汇报。

    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萧云让谭惜去收拾一下东西,准备过两天走,然后放下夭夭,起身,走过去跟趴在地上看着两只蚂蚁抬米的曹阿瞒聊了起来,他挺喜欢这个憨憨傻傻的矮子,呆在他身边,没有纷繁复杂的厚黑韬略,也不用如履薄冰的瞻前顾后,偶尔学相声里的黑活,占占伦理关系的便宜,骗他叫爸爸,再不然就诳他说内屋着火了,让他狂叫着白跑一趟,不亦乐乎?

    对于那个常常蹲在门口抽烟的伛偻老头,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温暖,且踏实。

    “给我来一口。”萧云蹲到他旁边。

    “成。”老头微笑着将那根泛黄的竹节烟斗递给他,还有一小撮极品烟丝。

    萧云有模有样地抽了起来,吐出烟雾,回味无穷,想想,轻声道:“老头子,想跟你要个人。”

    “阿瞒?”曹老头一语中的。

    “嗯。”萧云点点头。

    “你把我身边的人都撬走了,想让我变孤寡老人啊?”曹老头笑了起来,可没几声,就重重咳嗽。

    “我家还有个客厅空着,我不经常回去,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当厅长。”萧云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曹老头浑浊双目一亮,似乎动心了,随即却摇了摇头,笑了笑道:“算了,安土重迁啊。”

    “可是你一个人……”萧云担忧道。

    “嗨,没关系,习惯就好,你们又不是不回来,怕啥?阿瞒这孩子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大的,脑子虽然不大灵光,但身手还是不错的,学到了我不少的本事,他留在你身边,总是有点用处的。他要是犯了什么错,别宠着,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曹老头淡淡道,望着萧云的眼神是那样的情深意切。

    “好。”萧云微微一笑,将烟斗还给他,然后起身。

    “要走?”曹老头皱着稀疏眉毛。

    “嗯。”萧云转身,看见刚从内屋出来的曹阿瞒,挥了挥手,阿瞒咧嘴一笑,憨厚而阳光。

    “都快11点了,吃完饭再走吧。”曹老头提议道,两根手指捻着一撮烟丝,准备点燃。

    “不了,约了人。阿瞒暂时还留在这,我过段时间有需要了,再回来带他走。”萧云轻声道。

    曹老头点点头。

    萧云快步走出旧墟街,上了一直停在路边等候的玫瑰红凌志,对狄绸缪说:“去文化宫。”

    ――――――

    文化宫位于拱月区的广州路,造型新颖奇特,远远望过去,像一艘正扬帆远航的帆船。

    二楼的美术展览馆,面积挺大,保守估计有500平米,正在举办一场国画展览,参观者众。

    萧云躲在馆外抽了一根烟,扔掉烟头之后,才施施然走了进来,两手插袋,欣赏着国画大家作品。

    一个正在跟朋友们聊着画的女人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萧云,立即重sè轻友,撇下他们走了过去。

    迟随笔。

    她有着一张极动人的美人瓜子脸,妆淡jīng致,容貌虽算不得沉鱼落雁,气质却是清丽脱俗,鼻梁上架着一副jīng致的黑框眼镜,多了几分知xìng美。一头时尚的波浪秀发静静搭在后背,一身端庄典雅当然也是价格不菲的纪梵希职业套装,衬托出挑不出毛病的身材,算不得丰腴,略微清瘦,却不轻浮,匀称而曼妙,黑sè细高跟鞋完美凸显出她小腿的诱人弧度。

    “怎么这么迟才来?”迟随笔走到萧云跟前,皱着俏鼻兴师问罪。

    “见了几个朋友,聊了会儿。”萧云浮起一个清净如竹的微笑,坦然道。

    迟随笔显然被这抹微笑给迷住了,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连忙转移视线,来掩饰荡漾红晕。

    “这些画都是你画的?”萧云没有戳穿她的心思,悄无声息地转移了话题,转得那么顺理成章。

    “左边这六幅是,其他的都是我收藏的名家画作,还有就是一些在美术界颇为有名的朋友送的。我的拙艺就不用看了,就是闲着无聊,信笔涂鸦而已,难以登堂入室的,走,带你去看看那些值得细细品味的名家画作。”迟随笔说着,很自然地拉起萧云的手,走向右边。这个国画展她策划了好几天,主要是想跟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分享一下她的收藏成果以及心得,顺便认识一下对国画同样感兴趣的陌生人。昨晚临睡前,手机被她拿起放下,拿起又放下,踟蹰了好久,才给萧云发了一条短信,邀请他也来观摩一下,发完之后忐忑不安,不知道会不会被婉言拒绝,却没想到萧云很爽快地答应了,她为此兴奋了一整晚,辗转难眠。

    在场的一些相熟朋友见她竟如此堂而皇之地拉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都吃了一惊,继而笑意玩味。

    迟随笔倒是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大方,走到一幅画前才松开他的手,一手垫着香腮,看着画作,介绍道:“这一幅《墨荷图》是明朝徐渭的作品,他擅长水墨花卉,UU小说的残花败荷皆古朴淡雅,别有风致。手法上主要是以饱含水分的泼墨写意法,点画残荷花叶,你可以看到这画中的水墨都是淋漓酣畅的,而作为焦点的画物并不拘泥于形似,重在寄兴遣怀,这是文人画的典型。”

    萧云点头附和。

    迟随笔又走到另一幅画前,指着画,介绍道:“这一幅画叫做《西湖冷月》,是我国著名油画家颜文梁先生晚年的代表作之一,笔触深沉老辣,意境苍然芳华。我18岁生rì那年,爷爷送给我的生rì礼物,当时兴奋得几乎要把整层楼板都给跳塌了,还真害怕楼下的王大爷上来骂我呢,呵呵。这也是全场唯一的一幅油画,虽然与展览的主题不符,可我觉得这样的佳作,应该拿出来让大家一睹芳容的,对吧?”

    “没错,我代表大家谢谢你的大公无私。”萧云拱手道。

    迟随笔嫣然一笑,又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另一幅画前,轻声道:“这一幅呢,是我最喜爱的,陆小曼画的《梅屋图》。你看那幽谷深山,衬托出了文人隐居的妙处,还有那耀目的白梅,使整幅画面显得古朴幽雅,又生气盎然。而空白处的那几句题句,更是恰和画意,妙句添彩:‘为觅空香绕屋栽,万花留向故园开。诗人合是陶元亮,每到花时始一来’,是不是读起来就让你感觉到清新悦目,沁人心田?”

    “确实。”萧云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

    迟随笔低头浅浅一笑,推了推黑框眼镜,继续往前走去,刚想介绍画作,就听见萧云说话了。

    “这一幅是明朝唐寅的《山路松声图》,他画得最多、也最有成就的就是山水画。这幅画以淡墨晕染,浓淡枯湿,恰到好处,形成了生动的墨韵,用笔上顿挫转折,遒劲飞舞,巧妙的点出了松声之意境。”萧云竟然在细细点评着,没有过多停留,又走到前面一幅画,继续轻声道,“这一幅是清朝吴熙载的《花卉图》,画中绘sè的折枝月季,sè彩浓淡得宜,充满生机。构图新颖别致,月季高低相应、疏繁相衬。以没骨赋彩写花,水墨勾叶,点染自然,秀逸脱俗。”

    言语jīng辟,点评到位。

    迟随笔怔住了,呆在原地没有跟上去,环胸托起下巴,静静打量着这个多少有些散漫的年轻人,他的一身穿着不算高贵,充其量只能说是得体,没有所谓世家公子哥的那种锋芒毕露,也没有纨绔大少们的玩世不恭,嘴角常常噙着些许习惯xìng的微笑,但不**也不邪恶,更没有矫揉做作的深沉,就如同他那双一看就让人觉得适合弹钢琴的手一般,很干净,仅此而已,可自己为什么偏偏会觉得他高深莫测呢?

    “怎么了?”萧云回头见她站在那里怔怔出神,问了一句。

    迟随笔笑着摇头,然后跟上去,拨了拨散落在额头的秀发,轻声道:“没想到你也懂国画。”

    “其实是我妈妈懂,她跟我讲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我知道的只是皮毛而已。”萧云淡然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愈发对你妈妈感兴趣了。”迟随笔真的很想见见这个似乎无所不通的母亲。

    “会有机会见面的。”萧云微笑道。

    “真的?”迟随笔惊讶道。

    “当然,不是有一句古话说‘丑妇终须见家翁’么?”萧云玩味道。

    “呸!谁是你媳妇?!”迟随笔嗔骂道,可脸上的万种风情却藏都藏不住。

    “你不是盼望了很久的吗?”萧云邪恶道。

    “胡说!不许乱开这种玩笑,我会当真的。”迟随笔温柔地敲了敲他的脑袋。

    萧云笑而不语。

    迟随笔稳了稳心神,将散落在脸侧的秀发挽到耳后,凝望着他,问道:“想听听我心里话吗?”

    “想。”萧云不假思索道。

    迟随笔淡淡一句:“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毫无缘由地对着一个人傻笑。”

    *****

    (周末快乐。)

第五十六章 一封信

    夏夜,美绝。

    皓月皎洁,繁星点点。

    天堂人间娱乐城第七层,一间超豪华男宾浴室包房内,一个偌大的浴池横卧其中,池水清澈。

    可四个大男人却对这么清凉的水池视若不见,宁可坐在岸边的沙发上谈天论地,也不愿脱衣下水。

    “萧云,这里真的属于你了?”这已经是韩小窗问的第七遍了。

    “韩小窗,你烦不烦?”连一向忍耐力惊人的谢翘楚都受不了他的没完没了。

    “我只是有点不敢置信而已,问多句都不行啊?”韩小窗委屈道。

    “只一句?”谢翘楚白了他一眼。

    “问多几句都不行啊?”韩小窗轻声纠正道,面不改sè心不跳,脸皮厚得令人发指。

    谢翘楚干脆装死不理他。

    纳兰锦玉还是那样优雅自在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的边缘,一手枕着扶手,一手拿着那把折扇,柄末还拴着一段江南红绸丝。一张美若桃花的脸庞,一双比寻常女人还要白皙纤细的手,再加上消瘦修长的身材,从来都不缺旁人或惊艳或错愕的眼神。此刻,他正玩味地凝视着坐在对面抽烟的萧云,淡淡道:“几天不见,还真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嫉妒?”萧云无比惬意地吐出一口烟雾。

    “有点。”纳兰锦玉并不隐晦内心的想法,天堂人间绝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聚宝盆。

    “我很欣慰。”萧云邪魅一笑。

    “我爷爷曾经教过我,想知道一个人的内心缺少什么,不看别的,就看其炫耀什么;想知道一个人自卑什么,不看别的,就看其掩饰什么。是不是很有道理呢,萧公子?”纳兰锦玉眨了眨眼,不露痕迹地对过于沾沾自喜的萧云进行打击报复,他的嗓音很中xìng,如果不是太冰冷,绝对能称得上天籁。

    “一针见血。”萧云摸了摸鼻子。

    “什么时候完婚?”纳兰锦玉微微眯起双眸。

    “下个月9号。”萧云没有隐瞒,探出身去,弹了弹烟灰。

    “那葬花怎么办?”纳兰锦玉一字一句冷冷问道。

    萧云一愣,沉默了几分钟,然后在这根烟即将要燃尽的时候,重重抽了最后一口,轻声道:“你是她哥,应该很清楚,葬花不是那种为了爱情能够牺牲父母家庭的女人,所以即使我们走在一起,谈婚论嫁,甚至结婚生子,以后也会有太多的矛盾,那个时候她夹在中间会活得很累,一个女人如果心神疲倦过一辈子,会很快衰老的。”

    “屁话!”纳兰锦玉生气道。

    “随你怎想。”萧云没有反驳。

    “要是两情相悦,再苦的rì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难道你一点也不喜欢她?”纳兰锦玉质问道。

    “葬花是一个清澈干净得像天使一般的女子,没有太多世俗女人的贪嗔痴,这样的女人不好找,兴许比她漂亮的还有,可那么不沾物yù横流的,不多,谁能不喜欢?”萧云轻叹道,将烟头轻轻放入烟灰缸。自从那天跟她在重剑无锋分别之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而他也没尝试过浪子回头,主动找她,甚至思绪每每触碰到她时,就强迫自己釜底抽薪,往别的方面想去。白天还好,每天晚上临睡前,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总是会出现她的样子,笑容,身影,甚至声音,有时实在躲不了,就拿出那张铅笔素描画看看,以望梅止渴。

    “喜欢不就成了?”纳兰锦玉扬声道。

    “可我已经有了未婚妻。”萧云指了指挂在脖子上的那一抹上玄月。

    纳兰锦玉动动嘴唇,刚想开口,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一声叹息,手上的折扇疯狂转起,红绸飞扬。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是,你深深的恋上一个人,但心里却清楚得很,他不可能给你同样的回应。

    “锦玉,你今天不是做信使来的吗?信呢?”韩小窗提醒道。

    “算了算了,到了这个阶段,看与不看,还有什么两样?”纳兰锦玉苦笑道。

    “当然有所不同,你一定要让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蛋知道葬花的苦。”韩小窗冷声道。

    “小窗说得很对。”谢翘楚面无表情道。

    纳兰锦玉凝眉思忖着,然后深深呼吸了一口,才做了决定,掏出一个信封,丢给了萧云。

    萧云脸sè平静,但从拆信的细微动作可以发现,他还是有些起伏,等打开信之后,就魂不附体了:

    “哥:

    展信好。

    家里一切都好,勿念。

    回běi jīng快两个月了,生活很平淡,却充实,每天看看书,种种花,养养鱼,或者陪爷爷去鸟市逛一圈。潘家园去的次数比以前的少,现在他不大爱淘那些古玩意了,爱上了郭德纲,陪他去天桥的德云社听过两晚的相声,郭爷见不着,全是他徒弟,活还行,就是欠火候。爸忙,少见面,妈常拉着我逛西单,不喜欢,人太多了,又热,汗流浃背的,不过看在妈喜形于sè的份上,本小姐忍了。昨天逛街,给你买了两件衬衫,白sè的,较宽松,你应该会喜欢,给你洗了,正晾着,明天给你寄过去,估计后天到,要记得在家签收,邮费已付。

    对了,忘了跟你说,院里的两棵枇杷都结了果,黄澄澄的,像小灯笼,很可爱,我拍了几张照片,发到**上了,知道你不大爱玩网络,不过如果你想看,就去**开通一个号,然后关注我就行,要是不懂,就问小窗,他会弄的。昨天嘴馋,摘了一颗枇杷尝尝鲜,结果酸到整个下午牙齿都吃了不东西,不高兴,(┬_┬)。

    另外,关于萧云,你不必再费心神了,我已经忘了这个人。

    你错过的人和事,别人才有机会遇见,别人错过了,你才有机会拥有。人人都会错过,人人都曾经错过,真正属于你的,永远不会错过。我们这一生,注定有很多偶遇,偶遇一件事,偶遇某个人,让我们的生活多了许多曲折。不管怎样,总有那么几件事,让你念念不忘,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你陡生叹惜。错过的,就当是路过吧,遗忘是彼此最好的怀念。

    妈昨晚跟我也谈了,送了我一句话:你没有摘到的,只是chūn天里的一朵花,整个chūn天还是你的。

    我很喜欢。

    好了,不聊了,就此打住,不然会忍不住跑去杭州找你的,呵呵。

    江南挺热,晚上开空调要注意调好温度,别过低,二十七八度好一些,以防感冒。

    永远爱你的妹。

    2010.8.17夜”

    萧云一字不漏看完,甚至连标点符号也一视同仁,然后一语不发地折好信,再原封不动装回信封。

    “她要是真能忘记你,还会在信里提起你?”纳兰锦玉冷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葬花,这辈子我娶不了,甄青衫也娶不了。”萧云轻轻说了一句,言语清淡,却掷地有声。

    “你总算说了一句人话。”韩小窗正用小尾指掏着耳朵,嬉皮笑脸地说道,不再横眉冷对。

    萧云笑而不语。

    “不说了,不说了,热死了,快下水泡一泡!”韩小窗想起一出是一出,话音刚落,就起身脱衣。

    噗通!

    激起好大一个浪花。

    一丝不挂的韩小窗在水里像黑白无常一样,拼命招唤着其余三人,还很孩子气地往他们泼水。

    “大热天,泡泡吧?”萧云微笑道,望向因躲避不及而湿了些许的纳兰锦玉。

    “不了,我有洁癖。”纳兰锦玉没有任何的犹豫就拒绝了,抽出几张纸巾,正在懊恼擦拭着。

    萧云也不再强求,跟着谢翘楚脱衣下池,由于池里放了好几块冰块,那冰凉的触觉无以伦比。

    冰水让酷暑的炎热销声匿迹,三个大男人阖上眼睛,仰头浮在水里,尽情享受此时此刻的愉悦。

    纳兰锦玉则站到了窗边,背着手眺望远方,眼神深邃高远,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棘手的人生难题。

    泡了大半个小时,凉是够凉了,可韩小窗嫌不够舒服,又让服务员去叫了三个女按摩技师进来。

    “萧云,知道今晚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吗?”韩小窗闭着眼睛问道,任由女技师肆意按着后背。

    “不是为了那封信?”萧云躺在他旁边。

    “除了送信,还有一个任务。”韩小窗吊人胃口道,那只大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爬上了女技师的臀部。

    “说说。”萧云不温不火道。

    “你上任五处公子这么久了,可有见过五处的领头羊?”韩小窗见女技师没有反应,更肆无忌惮。

    “他今天来了?”萧云一下子坐了起来,吓了帮他按摩的那个女技师一跳。

    “人还没到,你兴奋什么?”韩小窗白了他一眼,那只大手继续蹂躏着女技师,且越往纵深走。

    “人到了。”还在窗边眺望远方的纳兰锦玉忽然说了一句。

    这回轮到韩小窗一下子坐了起来,同样吓了帮他按摩的那个女技师一跳,愣愣问道:“在哪?”

    一向心细如发的谢翘楚扫视着整个房间,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却连只苍蝇都没有发现,何况是人?

    “鬼影,现身吧。”纳兰锦玉轻声吩咐道。

    下一秒,韩小窗就目瞪口呆了,那个原本帮他按摩的女技师褪去了身上的假发衣物,在池边用手抹了一把脸,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个头不高,撑死了只有一米七,方脸,总是带着一种杀手常有的无所畏惧的表情。皮肤黝黑,鼻直口阔,粗发浓眉,眼睛虽然不大,却是藏锋卧锐,流露出一种机jǐng、智慧的神采。

    韩小窗愣愣低头,望着那只大手,突然有了一种想吐的感觉。

    “鬼影,三十二岁,擅长伪装,五处的领头羊,这是他的本来面目。”纳兰锦玉向萧云介绍道。

    萧云点着头,快步走到他面前,像鉴赏文物一样仔细观察着,轻声道:“别沉默,毛遂自荐一下。”

    “说什么?”鬼影问道。

    “随便,你想到哪说到哪。”萧云甩甩手。

    鬼影低眉,想了想,然后开口道:“本人鬼影,出生于武术世家,自幼在少林寺习武,曾多次参加大型武术比赛,16岁时被特招入南京军区特种部队,呆了十年,先后参加了跳伞、机降、潜水、动力三角翼、枪械等集训,在各种战场摔打历练。我记得,第一次跳伞便遇到险情,但我冷静应对,成功把两根压住伞衣的伞绳张开;在动力三角翼集训时,我啃下了英文版说明书,成为第一个单飞的学员;在潜水集训时,我稍加训练便潜水至十二米以下。05年秋,经上头决定,委派我远赴欧洲,执教马其顿王牌特种部队,队里当时有欧洲格斗冠军、拳击冠军和总统保镖等jīng英力量。第一天执教,我就接受了各种冠军的挑战,一口气打倒了三个冠军、一个总统保镖,首先在力量上让他们信服,随后以身作则,对他们进行残酷的魔鬼训练,并带伤完成了许多高难度动作,令他们敬佩,最后我的徒弟和我成了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的五处就有6个从马其顿王牌特种部队退役下来的士兵。半年后,也就是06年初夏,我回国,马其顿军方给我颁发了代表国家最高荣誉的勋章。”

    “这是你人生最出彩的一笔?”萧云挑眉问道。

    鬼影摇头,即便加入了公子党,也抹不去军人的那种作风,站姿如松,正声道:“我觉得我人生最出彩的一笔,是我从马其顿回来之后,加入了南京军区狙击手集训班,这也是全军区的尖子班。集训一开始,教官就把营院里的400米跑道改造成了意志训练场,我们每天都要在刺耳的枪声和硝烟弥漫的环境中,不间断地在上面完成过蚂蚁坑、扛圆木、上懒人梯、闯火线、匍匐过低装网等项目。狙击手因shè程远,对shè击环境格外敏感,稍有变化便要调整瞄准点,俗称‘修风’,这也是一个优秀狙击手达到‘人枪合一’境界的必经之路。我身高一米七零,体重八十公斤,身体条件并不优越,为迈过这道坎,我首先把毫无规律可循的数千个shè击参数,牢牢烙在脑海里,在实践中用心体味揣摩。然后为保证持枪的稳定xìng,我把圆石子、弹壳放在枪管上,两小时不能掉,掉一次加练10分钟,往往2个小时下来,我的身体就已经僵硬到几乎动不了的程度。再次,为提高识别目标的能力,我每天盯着手表秒针训练,做到5分钟不眨眼,迎风迎光迎沙不流泪。而在实战训练中,一开始,我转体出枪快速shè击,速度比别人稍慢,几经琢磨,我就稍微作了调整,先甩头捕捉目标再转体,shè击速度明显加快了。到后来,我抬头一瞟,几秒钟之内便能判定风向、风速,目测距离和高低角,得出正确的修正值。教官曾经多次将结果与测量仪比对,误差接近于零。而现在,我jīng通狙击步枪、匕首枪、微型冲锋枪等8种轻武器shè击,在200米距离上指哪打哪,发发命中要害;手枪速shè,从拔枪、上膛到击发,仅需0.58秒。”

    “要想成为狙击手中的王者,就要强迫自己去忍受炼狱一样的生活。”萧云忽然感慨了一句。

    鬼影重重点头。

    “五处代号鬼影,是以你名字命名的吧?”萧云微笑问道,温柔而绚烂。

    “是,公子可以叫我鬼影,其他成员没有名字,统一称为狩猎者。”鬼影简而言之。

    “好,好,好,你的出现真是一场及时雨啊。”萧云拍手称快,然后紧了紧下身围着的毛巾,望向纳兰锦玉,询问道,“锦玉,最近银狐堂跟青蛇会斗得难分难解,双方各有死伤,陷入了骑虎难下的僵局。想要破局,我认为最好的方法就是擒贼先擒王,因此,我想动用公子党的五处,去完成斩首行动,刺杀青蛇,反正银狐堂是我的,我又属于公子党,没有利益冲突,不知可否?”

    “可以。”纳兰锦玉淡淡道。

    萧云喜上眉梢。

    而这时,大门忽然被撞开。

    眼镜狐神sè慌张地从外面跑进来,还没开心几秒的萧云骤然间心惊肉跳。

    “七少爷,出大事了!”眼镜狐战战兢兢道。

    “怎么了?”萧云极力稳住情绪,心平气和道,这个时候,谁都可以乱,就他不能。

    “青蛇会没了,今晚被一个神秘组织给灭了,青蛇一枪毙命,其他头目正跪在门外,要归降于我们。”眼镜狐语气中还是有些颤抖,到现在还难以接受这件惊世骇俗的事情。这么强悍的一个组织,即便银狐堂动了真格也无可奈何半分的组织,说灭就灭,而且还是弹指一挥间的事,说出去,有几个人能够相信?可现实就残酷摆在眼前,那帮青蛇会头目现在就个个如惊弓之鸟,长跪在门口,不敢抬头半寸,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这辈子都不愿再忆起的天际浩劫。

    纳兰锦玉他们仨同样惊愕万分,互相看了眼,禁不住呼出了一口凉气。

    萧云如刀双眉紧紧皱着,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才问道:“知不知道是哪个组织干的?”

    眼镜狐推了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带着无比敬畏的语气道:“听青蛇会的人说,那组织叫天尊。”

    萧云瞬间冰封。

    *****

    (第四卷快完了,第五卷将是萧小七达到顶点的一卷,希望门徒们继续关注。)

第五十七章 古南都饭店

    造物主在统治人类的时候,把人类的认识和知识局限于狭隘的范围,实在是无上的好事。

    这样一来,人们才会对未知领域敬畏、观望、向往,继而挽起裤腿,小心翼翼地摸着石头过河。

    可对于华国地下世界的所有大小势力来说,“天尊”这两个字,是极不愿意过多地去提及或者触碰的,免得整天胆战心惊,惶惶然不可终rì。因为能够在俯仰之间摧毁一个存在了几十年而屹立不倒的青蛇会,不可谓不恐怖。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与青蛇会休戚与共的四指堂甚至产生了唇亡齿寒的悲哀感,总觉得自己是在坐以待毙。如果说黑龙团是天上那轮清辉如银的明月,那么天尊就像地下一只如梦似幻的貔貅。它到底存不存在,没人敢肯定,永远都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可它的影响却无处不在,如影随从。

    看不见的危险,才是最危险的。

    与这些悲天悯人的低落情绪大相径庭的是,因走狗屎运而顺利吞下青蛇会的银狐堂则弹冠相庆。

    萧云从来都不是什么自命不凡假清高的谦谦君子,只会喊不食嗟来之食、不为五斗米折腰这些空口号,对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无限欢迎,甚至是多多益善。这两天,他正有条不紊地忙着接收事宜,将青蛇会的势力整体融进银狐堂,对原来那些青蛇会的头目并不一竿子打死,而是物竞天择,能留则留,不能留就给一笔不菲的安置费,让其离开。整个过程水到渠成,没发生任何阳奉yīn违或者两面三刀的状况,留下的感激不尽,出走的心安理得,萧云的管理手腕再一次让银狐堂上下心悦诚服。如此一来,银狐堂的人数一下子膨胀到了2000人,产业也增加了不少,横跨饮食业、物流业、旅游业,而最让萧云怦然心动的,就是青蛇名下那家完全可以媲美天堂人间的吸金大户――“在水一方”休闲中心。

    一朝天子一朝臣。

    萧云也从来都不是什么大慈大悲好心肠的善男信女,他样貌不凶神恶煞,不代表他在统治上就会心慈手软。在初步完成青蛇会的接收工作之后,他转过身来,就开始对银狐堂进行人事变革,算不上大刀阔斧,只是在上层做了些微不足道的调整,安插了一些亲信,底层基本不动。在羽翼未丰的情况下,他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赶走了一些尸位素餐的头目,并任命美狐狸担任银狐堂的二把手,眼镜狐为三把手,高仰止为四把手,叶凡尘为五把手,由她继续担任天堂人间总经理,同时将在水一方也交给她打理。另外,萧云让弘历抽身出来,平常代替他直接管理银狐堂,堂内的事无巨细都要向他汇报。

    忙完这两摊子事之后,萧云就让狄绸缪开车去旧墟街,接上谭惜和夭夭,一同前往南京。

    欧亚子已经在南京打点好了一切,公司成立的相关手续跑下来了,办公地点也确定了,位于繁华地段,宽敞明亮,基本上符合萧云的要求,正在进行装修。谭惜的房子也找好了,就挨着他们租的房子,隔两幢楼,两室一厅,坐北向南,挺合适,夭夭上学的问题也在前两天托人搞定。谭惜来了,直接安顿下来就成,不用再为鸡毛蒜皮的琐事烦恼。

    萧云送谭惜和夭夭到住所之后,就跟欧亚子在楼下的花园里聊了起来,抽了五根烟之后,就分开。

    早前由银狐牵线搭桥,萧云认识了南京分管建设、房管、发改、国土这一块的市府办副主任刘吉良,没见过面,只通过几次电话,今天约好去他办公室坐一下。刘吉良年纪不算太大,四十出头,戴着一副书生眼镜,很斯文,待人接物都挺热情周到的,与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一见如故,一边喝着茶,一边拉东扯西的,很聊得来,交浅言深。

    临近中午。

    刘吉良看了看表,到点吃饭了,就打算邀请萧云去古南都饭店吃个便饭,可萧云却赶紧摆摆手推辞,说已经约了人,下次吧,留着他做东。可历来重视友情的刘吉良不允诺,开门见山问他约了谁,萧云开始还想含糊其辞,说约了一个朋友,可经不住刘吉良的再三盘问,就只好如实道出,其实是约了秋水长天楼盘的大老板辛稼轩谈些生意上的事情。刘吉良一听,不禁两手一拍,就笑逐颜开,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个辛稼轩就是他的老同学,以前读师范的时候,关系铁着呢,只是出来工作后,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逐渐疏远,但感情却是历久弥新的,这顿中午饭完全可以在一起吃。萧云也没想到这世界会这么小,有刘吉良这层关系在,跟辛稼轩谈起条件来就更轻而易举了,他没理由不乐意。

    古南都饭店三楼的厦门包厢。

    向来准时的辛稼轩早早在那里等候了,见到萧云竟然带来了他的老同学刘吉良,兴奋得眉飞眼笑。

    四菜一汤。

    辛稼轩自带了一瓶VSOP,口感醇正,三人在推杯换盏中,感情拉近了不少,有金兰之交的趋势。

    “萧老弟,南京这么多好楼盘,为什么偏偏看上我那块差强人意之地呢?”辛稼轩带着醉意问道。

    “辛老板谦虚了,在我看来,秋水长天就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在别人还没见识到她的美貌、只敢驻足观望之前,我能够捷足先登,抢先与秋水长天结为连理,那是我的莫大荣幸。”萧云巧舌如簧道,那语气,真诚得完全听不出是在恭维,让在官场腹黑了几十年的刘吉良蹉叹不已。

    “真有你说的那么好?”辛稼轩狐疑道,他的主要产业是电子制造,玩房地产只是半路出家,去年才成立了这家九鼎房地产有限公司,花很小的价钱拍下这块地,但由于一些市场运作并不熟悉,找的一个合作伙伴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秋水长天一直销售不佳。这个楼盘的占地面积比平湖一期要大许多,但限于风景区的限高要求以及容积率上的限制,总套数只有六百余套,现在销售出去不足三成,还有四百多套落在手里,占用了大量的资金,这已成为了他这一年来茶饭不思的最大心病。现在听到这个年轻人能够帮他将剩下的房子推销出去,一方面很欣慰,另一方面又忧心仲仲,说白了,就是对这个年轻人的能力不信任。

    “一把枪,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就看它落在谁的手里而已。”萧云微笑道。

    辛稼轩眼神一亮,但老谋深算的他还是没有动心,敲了敲桌面,问道:“那你想怎样合作?”

    “我希望辛老板将秋水长天空置的房产全权委托我名下的易安居士公司代理销售,以每平米四千二百元为基价,超过部分作为盈余,双方五五分成。另外,盈余部分的第一个一千万,作为环境改造与广告策划的费用,若有不足,则由我补足缺额。以一年为限,一年之后,如果还有房产空置的话,我名下公司将按基价10%的涨幅,也就是4620每平米的价格通盘吃下剩余的住宅。”萧云平静说出这套经过他深思熟虑的方案。

    “秋水长天当前的售价仅为3300,定4200为基价,会不会过高了些?”辛稼轩皱着眉头。

    “天价的奢侈品为什么会受到富人的竞相追逐?难道它真的就价值连城?虚名而已。”萧云轻笑道。

    辛稼轩沉默不语。

    萧云对他的这个反应,没有任何的奇怪,人之常情,然后从随身带的手提袋里取出一份文件,递到辛稼轩面前,轻声道:“辛老板,这是我草拟的一份协议,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今天就定个意向书。明天,我将带着助手到贵公司跟辛老板商议合同的细节问题。另外,为了表示双方的诚意,我建议由易安居士与九鼎各向指定的公证账户汇入一定数额的合同保证金,各自注入一千万比较合适。如果辛老板还是有疑虑的话,我还可以请我母公司的合作伙伴柴进士先生联名签署这份意向书。”

    可做事从来都如履薄冰的辛稼轩依然没有任何的表态,只是一直低头盯着协议草案的封面。

    “老辛,萧云为人还是不错的,要是协议的内容合适,没有猫腻,应该没有问题。”刘吉良劝说道。

    “刘主任过奖了。”萧云淡笑道。

    “来,来,来,干一杯,提前祝你们合作愉快。”刘吉良推波助澜道。

    萧云附和着端起了酒杯,可辛稼轩却不为所动,他确实对一家刚刚成立的中介公司没有多少信心。

    “老辛,别扫兴啊。”刘吉良端着酒杯,催促道。

    “老刘啊,喝酒可以,但今天就别谈公事了,改天再聊,萧老弟,不好意思啊。”辛稼轩抱歉道。

    “没事,毕竟这么大一件事,是要好好考虑一下的。来,干杯!”萧云也不矫情,起身豪爽喝酒。

    就着几碟小菜,三人又喝了五六杯,话题越扯越远,集中在军事、体育、民生以及女人四大块上。

    辛稼轩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平时说起话来就眉飞sè舞的,喝了点酒之后,更是彻底放浪形骸了,一会儿搭着刘吉良的肩膀一诉心中情,一会儿拉着萧云的手称兄道弟,还大谈他的发家史,如何挺过筚路蓝缕的创业初期,如何慢慢走上一马平川的正轨,说到动情处,眼泛泪光,看得出来他是一个真xìng情的汉子。

    萧云挺喜欢这样的人,不必过于防备,全程都是带着微笑仔细聆听,直到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沐小青。

    “怎么了?”萧云起身开门出去,很奇怪这妮子在这个时间打给他。

    “你到南京了吧?”沐小青在电话那头轻声问道。

    “到了。”萧云轻声道,昨天有跟她提过,今天会来南京。

    “现在在哪?我想给你介绍几个人认识。”沐小青轻声道。

    “现在?现在不行,我正跟朋友吃饭呢,要不晚上吧。”萧云提议道。

    “就得现在,告诉我,你在哪里?”沐小青执着道。

    “呃,真的不行,我正跟朋友谈着生意,不方便。”萧云推脱道。

    “谈什么生意?”沐小青忽然改变了策略,感兴趣问道。

    “房地产上的生意。”萧云没有隐瞒。

    “谈得怎么样?”沐小青柔声道。

    “不大顺,对方好像对我不太信任,呵呵。”萧云摸了摸鼻子。

    “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帮你。”沐小青淡淡道。

    “你怎么帮?”萧云好奇道。

    “告诉我你在哪里。”沐小青重复道。

    “古南都饭店,三楼厦门包厢。”萧云如实道。

    “你在古南都?”沐小青惊讶道。

    “对啊,怎么了?”萧云很奇怪她会有这种语气。

    “没怎么,挂了,一会见。”沐小青说完就挂了手机,连再见都没说。

    萧云苦笑一声,这妮子还真雷厉风行啊,然后推门进去,继续聆听辛稼轩的大话发家。

    几分钟后,房门突然被打开了,正谈得兴起的辛稼轩坐在主位,是最先看到来人的,而他也在刹那间愣住了,因为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美人,大美人,美得令他顿时感觉头昏目眩。而一旁的刘吉良更是惊愕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不是因为这个大美人,而是一帮跟在她后面的人,竟然是南京四套班子的全体成员!党政的两位主要人物,陈书记和梁市长赫然在列!

    惊世骇俗。

    只有一个人在这种情形下还坐得住。

    萧云悠悠然坐在那,静静看着沐小青向他径直走来,手里还端着一杯洋酒。

    “萧云,好久不见,你永远是我最欣赏的人,这杯酒,干了。”沐小青走到跟前,微笑道。

    萧云没有说一句话,端着酒起身,跟沐小青轻轻碰了一下,仰头而尽。

    跟在沐小青身后的领导们按照职位的高低,照葫芦画瓢,一一上来跟萧云敬了杯酒。

    全部人轮完之后,沐小青又率先走出房门,那帮领导就像她的跟班似地,跟在后面鱼贯而出。

    一切都如小石子落入湖中,继而沉没之后的状态,恢复了平静。

    “那个,那个是陈书记和梁市长吗?”还没缓过神来的辛稼轩推了推旁边的刘吉良,愣愣问道。

    灵魂出窍了好久的刘吉良艰难咽咽口水,然后有些恍惚地点点头,感觉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很虚幻。

    辛稼轩忽然大喊了一声,然后拉着萧云的手,迫不及待道:“萧老弟,那份协议呢?我签了。”

第五十八章 东郊那片绿油油的稻田

    英国作家康拉德曾经说过:任何傻瓜都能驾船航行,惟有聪明人才知道如何走捷径。

    身家过亿的辛稼轩当然不是傻瓜,而是一个嗅觉比猎狗还要灵敏的jīng明商人,任何一点细微的异味,他都能顺藤摸瓜,挖掘出深层次的东西来。刚才,南京四套班子对萧云的那一轮敬酒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比谁都要清楚,身旁这个貌似平平无奇的年轻人藏得也太深了,差点把阅人无数的他也给瞒过去了,好在吉人自有天相,自己没因一时眼拙而错过这个贵人,赶紧亡羊补牢,签下了那份草拟的协议意向书。

    曲终人散。

    萧云与刘吉良、辛稼轩分别之后,上了凌志的副驾驶,醉意飘渺,让狄绸缪去公司接欧亚子。

    十多分钟后,接上了欧亚子,萧云也没再告诉狄绸缪具体开去哪,只要不上高速,就让他随意开。

    午后的阳光稍显毒辣,大街上没几个行人,就连小车都寥若晨星,即便跑起来,也感觉筋疲力尽。

    “萧秘,搞定了吧?”欧亚子坐在后座,尽量前倾,见这个年轻人喝了不少酒,感觉应该成了。

    “基本谈拢了,辛稼轩签了协议意向书,明天我跟你去他公司再谈谈,完善一下具体的条款,该删的删,该加的加,变成一份正式合同,法律效力会强一些,对双方都好。另外,秋水长天的售楼人员和物管处人员全部由我们接管了,你下午让叶昕昕去处理一下,到时候把名单报给我一下。再让戴妍去建行成立一个秋水长天项目专项账户,晚些时候,我会让人往里头打一千万,作为项目保证金,九鼎房地产也会打入相同的钱数,这个我会让谭惜专门管理,辛稼轩那边也会派两名会计师进行监管,你要做好接待工作,不许亏待了这两人。”萧云一边捏着眉心,一边阐述着。

    “晓得了。”欧亚子允诺道。

    仅仅用了一千万,就控制了整个楼盘,数亿的资产,这个年轻人简直是神乎其神啊。

    “老欧,给你两天的时间,将易安居士的人员梳理清楚,包括秋水长天的,行不行?”萧云问道。

    “没问题。”欧亚子轻声道。

    “那行,后天你召集一下大家,在秋水长天售楼处开个碰头会。”萧云拧开一瓶矿泉水,狂灌起来。

    “嗯。”欧亚子点点头。

    “老欧,我等下还要去一个地方,你打的回去吧。”萧云说着,就让狄绸缪靠边停车。

    欧亚子望了眼四周围,没说什么,就推门下车了,尽管这条街较为偏僻,人烟较少,不好打车。

    凌志重新起步。

    “七少,我们去哪?”狄绸缪问道,他也没想到萧云会突然赶欧亚子下车,想问又不敢问。

    “往前开吧。”萧云漫不经心道,神情有些肃穆,黑亮双眸停留在了远处隐隐约约的巍峨群山,发呆了几分钟之后,他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把车窗全部降下,然后略显疲惫地阖上双目,靠在椅背上休憩,任由凉风拂面,压根就没有要急着赶往某地的迹象。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没过多久他就睡着了,低声打着呼噜。

    狄绸缪不晓得这个年轻人的情绪为什么忽然有些心宁不安,只好将车速降到40迈,开得很慢。

    漫无目的开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萧云才伸了伸懒腰,揉着惺忪睡眼,问道:“到哪了?”

    “到下关区了,刚过阅江楼。”狄绸缪轻声答道,在一个红灯前停了下来,停在直走道上。

    “绿灯亮的时候,强行过转弯道。”萧云看似随意道,将那瓶矿泉水剩下的水一滴不剩喝完。

    狄绸缪一怔,下意识侧头望了眼萧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一直在下着这些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命令,如果是第一次为他开车,还真的会误以为他在故意刁难自己。狄绸缪动了动嘴唇,yù说还休,很想问个水落石出,但看到他那副安之若素的神情,不像一时心血来cháo,又狠心地将那股蠢蠢yù动想一探究竟的**给压了下去,不敢忤逆,只好照本宣科。

    喇叭声四起。

    狄绸缪不管三七二十一,霸道彪悍地转弯之后,不敢擅作主张,问道:“七少,怎么走?”

    “加速,直走。”萧云淡淡道。

    狄绸缪言听必从,一踩油门,凌志就像一支离弦的箭,猛然跑到了100迈,在这条路上飞驰。

    “在前面的路口急转弯进去。”萧云忽然指挥道。

    嘶!一阵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巨大声音猝然间破天响起!

    凌志甩了一个很大很急的尾,才勉强进入到这条并不算大只有一车道的小街上。

    “靠边急停。”车子刚进街头摆正,萧云又下了一道命令。

    狄绸缪想都没想,就按照吩咐照办,由于刹车刹得太急,把人行道上一个骑单车的大娘吓得半死。

    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狄绸缪肚子里是一百个疑问无从解释,七少爷该不会是在考察他的车技或者反应能力吧?

    可没过几秒,他就恍然大悟了。

    一辆黑sè沃尔沃急转弯进来,刚想加速前行,却忽然慢了下来,犹豫了几秒,最终继续往前开去。

    萧云微微眯起眼睛,冷冷睨着那辆已经跟了他整整两个小时的黑sè沃尔沃,轻声道:“原路返回。”

    狄绸缪心里像倒了五味瓶,复杂得很,既佩服萧云的眼观八方,又懊悔自己的粗心大意,被跟踪了这么久竟然还蒙在鼓里,作为一个保镖,真是失败得无以复加了。好在自己的老板并不是一个吹毛求疵的主,要不然真的会前功尽弃。自己一没靠山二没家世,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勤勤恳恳,自食其力,绝不能出现这种纰漏了。

    想到这,他不禁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打死方向盘,凌志就地转弯,再次上路。

    ――――――

    南京东郊。

    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绿油油稻田,呈方块状分布,中间阡陌纵横,沟渠交错,风一过,便会泛起层层不间断的绿sè海浪,一直延展到天际。稻田的南边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其中不乏茂盛青竹,树梢深处传来阵阵的蝉噪,与稻田中偶尔传来的几声蛙鸣遥相呼应,甚是有趣。树林中间被一条用来灌溉水稻的颀长沟渠隔开,渠内流水清澈,还有一尾尾叫不上名字的小鱼在惬意游曳。

    一男一女正走在狭窄而cháo湿的田埂上,都赤着脚,将鞋子拎在手里,很有默契地穿梭于水稻间。

    “这水稻长势这么喜人,看来又是丰收的一年呢。”沐小青将手搭在眉头上,远远眺望着。

    “嗯。”萧云嘴角微翘。

    “千百年来,农民的要求并不高,就祈盼着四个字:风调雨顺。”沐小青凝望着稻穗,感慨万千道。

    “我国的农民,勤劳,善良,没有野心,的确让其他国家的统治者羡慕不已。”萧云附和道。

    沐小青听到他异曲同工的感慨,回头瞥了他一眼,嫣然而笑,一笑百媚生,背着小手继续前行。

    在城市里闷得太久,情绪也会变得忧郁,偶尔出来野外走走,还真是心旷神怡。

    前几天,她跟黄四爷在家喝茶聊天,谈到了古城区的那一起枪声盗画案件,她喜不自胜,没想到蝴蝶轻轻扇了扇翅膀,还真是能够掀起大洋彼岸的一场飓风,这起盗画案件虽然不值得大书特书,但却yīn差阳错地保住了整片古建筑,足以载入史册了。然后,黄四爷不知是故意而为,还是无心之失,竟然透漏了一个重磅内幕,这起盗画案件并非偶然事件,而是由萧云一手策划的,当时,她平静如水的玲珑心倏地荡起了一条经久不息的涟漪。

    “没想到你中午也会在古南都吃饭。”萧云柔声道,不近不远跟在她身后。

    “这就叫缘分。”沐小青笑意未减,趁四周无人,弯腰折下一株饱满稻穗,拿在手里肆意晃荡。

    “谢谢你。”萧云的那抹微笑温柔而醉人,她中午的出现,真可谓是起到了力挽狂澜的作用。

    “谢啥?”沐小青不以为然道。

    “谢谢你跟那些大人物吃饭,还记得我这么一个小人物。”萧云真诚道。

    “有心的人,再远也会记挂对方,无心的人,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对吧?”沐小青眨眨美眸道。

    “对。”萧云没被她这个充满诱惑的动作勾引到,依然淡定从容。

    沐小青嘴角轻轻上扬,没有再回话,低着头走在前面,两只雪白的脚丫已经沾上了不少泥巴,就像巧克力铺陈在生宣纸上一样,黑白分明,可她并没有丝毫的厌恶,反而觉得妙趣横生,遇到有泥巴的地方,还故意去踩上几脚,直到将那些泥巴从脚趾缝隙间挤出来才肯罢休,像极了一个天真烂漫的花季小女生。

    “你今天为啥这么高兴?”萧云刚想去掏裤袋里的那包烟,忽然记起这妮子不喜欢,就忍住了。

    “你猜。”沐小青的笑容愈发迷人。

    “与南宫青城有关?”萧云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

    “嗯,他昨晚跟我去看了一场电影,送我回来的时候,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沐小青幸福道。

    “感觉怎么样?”萧云嘴角微翘。

    “感觉……没有预想中的那样激动,只是紧张,非常紧张,当时手心全出汗了。”沐小青轻笑道。

    “觉着梦想成真了吧?”萧云玩味道。

    “还好吧,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只是普通一吻而已。”沐小青将几根黏在嘴边的发丝挽到耳后。

    “哦?”萧云些许诧异道。

    “很奇怪吗?”沐小青回头望着他。

    “挺的。”萧云真诚笑道。

    “奇怪什么?”沐小青翻了翻白眼。

    “你不应该这么风平浪静,应该yù仙yù死才对。”萧云十恶不赦道。

    “萧云!”沐小青羞愧难当,咬牙切齿地打着这个口无遮拦的死人,当然力度不大,更像是一对小情侣情到浓时,在打情骂俏。其实,她自己心里都没想明白,昨晚那个场景,有月,有星,花园里,路灯下,拥着梦中情人,这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吗?可为什么自己会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空落落的,总觉着少了点什么,只有心满意足,而没有怦然心动?

    萧云任由她发泄着不满,那抹微笑比绿油油的稻田还要养眼,沐小青打累了,哼一声就往前走去。

    田埂里的青蛙兴许也疲惫了,不再叫唤,四周安静了不少。

    偶尔有一只田鼠从茂密稻穗中探头探脑出来,见到有人,转身就落荒而逃。

    萧云散漫走着,轻哼起了一段太平歌词,《文王卦》,曲调委婉跌宕,圆润嘹亮,韵味浓郁。

    “你今天为啥也这么高兴?”沐小青听到他的古韵小调,好奇问道。

    “你猜。”萧云淡淡笑道。

    “与中午的那单生意有关?”沐小青想了想,试探问道。

    “不是。”萧云摇头道。

    “那是什么?”沐小青轻轻皱眉道,稍微提起点裤脚,免得被溅湿,一个小跃步,越过一条小渠。

    萧云也紧随其后,跨过这条小渠,然后轻声揭开谜底:“我要结婚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

    刚还在欢快前行的沐小青瞬间停下了脚步,呆呆立在原地,仿佛听到了什么五雷轰顶的噩耗。

    这一刻的伤心程度,要远远超越于昨晚的开心程度,那五个字就像锥子一样,一下一下砸在心头。

    “小青,你怎么了?”萧云见她一直停滞不前,轻声问了句。

    “啊。”沐小青回过神来,下意识低叫了一声,然后强颜欢笑,猛摇头道,“没事,没事。”

    “那干嘛不往前走?”萧云问道,她一直以背影对着自己,也不知前面碰到了什么障碍物。

    “有点累了。”沐小青低下头,死死咬着嘴唇。

    “那我背你吧。”萧云轻声道。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沐小青连连摆手,还是没有转过身来,但已经继续前行了。

    萧云摸摸鼻子,突然脚步一滑,从她身侧疾速滑过,一弯腰,接着两手一托,就将她背了起来。

    稻田上,原本两个一前一后亦步亦趋的身影,霎时变成了一个相濡以沫融为一体的身影。

    “你放我下来,萧云,你干嘛呀?”沐小青带着哭腔,苦苦哀求道。

    “累了,就别走了,好好休息一会儿。”萧云柔声道,不再继续往前走,而是选择打道回府。

    “我不用你背!我就要自己走!”沐小青倔强道。

    萧云笑而不语,也不恼不怒,不卑不亢,脚下的步伐却始终沉稳坚实。

    “放我下来!”沐小青不依不饶道,不停地在他背上挣扎,可一点效果也没有,被他的一双大手牢不可摧地控制住。也许是闹腾累了,渐渐地,她也就不再刁蛮任xìng,安静了下来,将脑袋静静搭在他伟岸而可靠的肩膀上,刚阖上双目,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就滑过了脸庞。在现实生活中,很多时候,男人会让你觉得他爱上了你,其实他没有;而女人会让你觉得她不可能会爱上你,结果她却动了心。

    沐小青就是这样。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原来自己爱的,不是南宫青城,而是这个正背着自己往回走的年轻人。

    *****

    (周末快乐!)

第五十九章 周长恨

    “很奇妙的一种感觉是,曾经的陌生人,突然之间成为了你的整个世界。”

    这是沐小青跟她妈妈聊电话的时候,发自肺腑说出来的,可这两天,她也没再找萧云,去了宁州。

    萧云也乐得清静,忙碌在自己构筑的繁华世界里。早两天,他就挂了一个电话给叶凡尘,让她想方设法从天堂人间调一千万出来,打进那个与辛稼轩商议好的公账户里,作为保证金。然后,除了持续跟进易安居士接收有关秋水长天售楼处以及物管处人员事宜外,他还跟南京的几位主要市领导吃了几次饭,这些大人物都挺喜欢这个虚怀若谷不矜不伐的年轻人,尤其是知道他竟然还是黄四爷的干孙子之后,关系迅速升温,几乎快到了桃园三结义的地步。千丝万缕,层层铺开,萧云在南京的这张关系网,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扩张,每天都在添砖加瓦。

    生命在于运动,资金在于流动,朋友在于走动。

    那辆前几天尾随跟踪过他的黑sè沃尔沃这几天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省了不少心,经常与任书生、嵇少康两人腻歪在一起,花天酒地说不上,至多是泡泡酒吧,打打桌球,玩玩保龄,或者约上三五知己,到郊外垂鱼钓虾,生活好不优哉游哉。可就是由于他太过乐不思蜀,不挨家,被霍青衣数落了好几次,才有所收敛。他这次来南京,本来还想住玄武大饭店的,可霍青衣死活不答应,下了最后通牒要他搬过来家住,他执拗不过,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而今天,他就乖乖呆在家里,哪都没有去,因为有朋自远方来了,两个女人大驾光临,拜访四爷。

    其中一个,萧云认识,倪红袖,省长倪悟道的亲闺女。前些rì子他跟着黄四爷参加一个高级夜宴,就与她端着两杯红酒聊了将近一个小时,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要不是她被省国资委的一个领导邀去跳舞,估计还得往下唠,很有不唠到无话可说誓不罢休的趋势,要知道,这仅仅是两人的初次见面而已,看来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对立面,就是话极投机千句少。之后,两人也陆续碰过几次面,喝过咖啡吃过饭,逛过商场买过衫。倪红袖本来就跟四爷和霍姨挺熟的,以前常常跟她爸过来串门吃饭,现在知道萧云住在这,来的次数就更勤了,一来二去,这对相差了七八岁的男女就成为了交心也谈心的知己,平常也以姐弟相称。

    而另一个女人,萧云不认识,但很想认识,因为她不仅美得摧枯拉朽,还是权柄显赫的一市之长。

    周长恨。

    一个字,美,两个字,很美,三个字,太美了,四个字,美得夸张,五个字,美得不像样,六个字,美得不可方物,就连在南京排得上号的倪红袖在她身边,也要相形见拙许多。穿着简单,却jīng致,白sè针织衫外套着一件风衣,一条卡其sè薄呢长裤,一双尖锐漆黑的高跟鞋,彰显出她锋利果敢的xìng格。进屋以后,讲话从未超过五个字,大多数时间都是菩萨低眉端坐在沙发上,侧耳聆听,特别是萧云讲话时,可谓是全神贯注,捕捉他的一举一动,哪怕一个简单摸鼻的细微动作都要温习琢磨好几遍。结论呢?当然与她想象的相去甚远,完全没有倪红袖之前说的神乎其神,与普通男人无异,都逃不过觊觎美sè这个弱点,视线时不时飘向她的傲人胸脯。

    中饭就在家里吃。

    霍青衣只炒了俩菜,剩下的由萧云全包,周长恨很错愕,一是他会下厨,二是竟然都合自己胃口。

    酒足饭饱,黄四爷让萧云带着两个客人出去庭院坐坐,他则帮着霍青衣收拾碗筷。

    庭院里的十几棵竹丛下,大天井,紫藤椅,盛青竹,旁边一个清澈水池,一尾尾大红鱼惬意游曳。

    萧云从屋里端出三杯茶,各自递一杯给两个正在聊着闲天的女人,自留一杯,坐在了倪红袖右边。

    “这茶不错。”倪红袖抿了一口,赞叹道。

    “我只喜欢凤凰单枞,其他的,可有可无。”周长恨淡淡道,只转悠着茶杯,却迟迟没喝。

    萧云尴尬摸摸鼻子。

    “姐,你可以尝一下,这茶真不错,我之前好像没喝过这味。”倪红袖推荐道,又抿了一口。

    周长恨狐疑地瞥了她一眼,才慢慢端起茶杯,浅浅品呷,双眸忽然一亮,惊呼道:“凤凰单枞!”

    “前几天听红袖姐说你要来,就顺便问了一下你的喜好,那些菜也还好吧?”萧云嘴角轻轻扬起。

    周长恨没有言语,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默默品呷这杯来自cháo州的凤凰单枞。

    “小七,刚才跟你说的事情,你都明白了吧?”倪红袖见周长恨不愿多说,只好充当传话筒。

    “基本明白,简而言之,就是让我去扶助小狐掌控康乾盛世,挤走谢鸳鸯夫妇,对吧?”萧云道。

    “嗯。”倪红袖点点头。

    “听说邵灵台很喜欢玩女人,看看能不能在这方面做做文章。”萧云皱着如到双眉,摸摸下巴道。

    啪!

    周长恨面无表情地抛来一叠照片,内容香艳,是一个潇洒倜傥的中年男人跟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郎在各种场合的亲热照。男人衣着鲜亮,名表名车,女人则正值青chūn饭最香喷喷的阶段,姿态风sāo,脸蛋妩媚,标准的狐狸jīng样板,那撩人的chūn光足以让大多数牲口都觉着惹火,即使冒着再大风险也要偷吃一口。

    一个大把钱,一个身体妙,一个周瑜,一个黄盖。

    “他的破事,街知巷闻,谢鸳鸯知道的,可能比我们这些外人加起来还要多。”周长恨神情冷淡。

    萧云扯起一个苦笑,看着手里不堪入目的照片,直感慨这对夫妇还真是百里挑一的不知廉耻啊。

    “谢鸳鸯野心勃勃,不是那种捉jiān在床就哭哭啼啼的怨妇,任何男人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座通往权力顶端的桥梁而已,没了邵灵台,还有王灵台,李灵台,没什么多大区别,只要自己的男人听话,她就不会过多干涉他的糜烂私生活,家丑不可外扬这些道德约束,对她完全不成立。一个女人,要为了权力疯狂起来,就没有任何节制。”周长恨轻轻阖上了双眸,这个年轻人的确没有她想象中的神通广大,她不禁有些失望了。

    萧云静静听完,然后靠着紫藤椅,凝眉思索,那张越来越城府的脸庞愈发成熟迷人。

    “小七,想到对策了吧?”倪红袖嘴角弧度很唯美,似乎完全没有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丝毫怀疑。

    “知道为什么原始人喜欢茹毛饮血吗?”萧云忽然问了一句。

    “因为他们不懂得用火。”倪红袖回答道,没想透这句话背后蕴含的意思。

    萧云点点头,饮完那杯茶,嘴角噙着温柔笑意,淡淡道:“不想茹毛饮血,就要学会煽风点火。”

    一直闭目养神的周长恨猛然睁眼,这个年过四十饱经风雨的成熟女人竟然有了一种心沸的感觉。

    ――――――

    丽rì高照。

    这里是秋水长天售楼处的一个会议室,不大,大概只能坐15人左右,现在已经人满为患了。

    大家都在等一个人的出现。

    几分钟后,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向众人友好地点头示意,嘴角的笑容清净如竹。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之前提及过的萧云先生,江山集团的总裁秘书,负责主持我们的秋水长天项目,也是易安居士的实际负责人,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萧秘!”欧亚子的这一番开门话大方又得体,职场的老油条果然出手不凡,没有长篇累牍,也没有歌功颂德,却一下子将原本稍显沉闷的气氛调动了起来,也为萧云即将要作得讲话作了很好的铺垫。

    掌声雷动。

    在座的一共有十九个人,除了欧亚子,还有谭惜、叶昕昕、戴妍,剩下的十五位全是原来秋水长天售楼处和物管部的,今天得知新老板要开碰头会,都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好不好相处,而等见到了他的庐山真面目之后,这种忧虑就霎时间灰飞烟灭了,尤其是几个女孩,简直笑得比外面的阳光还要灿烂。

    萧云坐在主位上,眼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滑过,似乎想记住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露出迷人微笑,轻声道:“欢迎各位加入易安居士房产置换有限公司,我相信,在各位的辛勤工作下,易安居士一定会展翅高飞。至于今天开会的目的,我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说,各位在易安居士的薪资构成,会与在秋水长天时的有很大不同,秋水长天项目部将设置三个小组,策划组、执行组与管理组,各位的基本薪酬为一千六百。另外,财务管理单独出来,由谭惜以及从九鼎公司过来的两名会计师负责。想必大家都应该很清楚了,我跟辛老板定下的基价是4200每平米,超过基价部分将作为盈余,由九鼎与易安居士平分,我会从易安居士获得的盈余总额中拿出5%作为固定奖金,再拿出盈余总额的5%作为销售浮动奖励。换句话说,秋水长天楼盘卖得越贵,公司就能赚到更多的钱,大家的奖金也会相应的水涨船高,这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众人心花怒放,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财神爷了!

    母亲曾经跟萧云讲过,如果你想造一艘船,先不要雇人去收集木头,也不要给他们分配任何任务,而是去激发他们对海洋的渴望。他一直将这句话奉为处事原则,修长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继续轻声道:“但如何才能卖得贵,这是要我们每一个人都开动脑筋去思索的问题。秋水长天从开盘到现在,已经一年零五个月了,开盘价为三千三百元,对于整个南京的楼盘来说,算是低到就像天上掉馅饼了吧?但是结果呢?楼盘卖不动,六百套,只卖出去了不到两百套,交房的也就一百五十套左右,整个小区都死气沉沉的,有谁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众人面面相觑。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知道?”萧云挑挑如刀双眉。

    “我想说说。”一个坐在角落里的清秀女孩颤颤巍巍地举手。

    “可以。”萧云微笑道。

    “秋水长天属于江宁区汤山街道管辖,处得位置不算好,偏离了主城区的范围,不像西北片温泉区那些高档公寓群,地理位置优越,是传统xìng的主城区高地价区,售价都去到一万多了;而秋水长天也不像东北靠近青林农牧场那一片社区,那里的地理位置虽然不好,但生活配套设施齐全,售价也去到了五千。总而言之,秋水长天的优势是在有特sè的建筑外观和舒适气派的房屋结构,缺点就是地理位置不算好,生活配套设施严重缺乏,附近既没有菜市场,也没有社区医院,就连幼儿园的承诺都可能是空中楼阁,所以3300的价格很难卖得动。”那个女孩有条不紊道。

    萧云静静听她分析完,微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瞿微凉。”清秀女孩回答道。

    “好。”萧云满意点头。

    “萧秘,我想给微凉的分析高度概括一下,可以吗?”坐在右手边靠墙的一个小伙子举手问道。

    萧云望过去,微笑道:“可以。”

    “我来秋水长天不是很长的时间,只有两个月,可能说得会有点过,希望各位多多包涵。”小伙子站起来,很有先见之明地说了一番话,然后望向萧云,平静道,“在我看来,秋水长天卖不出去的原因,只有三点,简明扼要来说:穷人望而却步,富人不屑一顾,有实力又想买房的中产阶级权衡利弊,还是打退堂鼓。”

    这个世界需要能努力让它前进的人,但是它更希望拥有能冷静思考的人。

    “一针见血!”萧云拍手叫好,这正是他心中所想的,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范布衣,毕业于南京财经大学计量经济学专业,应届生。”范布衣作着简单的毛遂自荐。

    “好,好,好。”萧云不住地点着头,然后望向众人,微笑道,“现在,我决定一下人员配置,项目组的总负责人是欧亚子,戴妍负责协助,管理组组长叶昕昕,戴妍兼任副组长,执行组副组长瞿微凉,暂不设组长,策划组副组长范布衣,暂不设组长。既然话说到这了,不妨再跟大家交个底,江山集团这亩田,就是这样,想干事的人有机会,能干事的人有舞台,有作为的人有地位。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希望大家都有一片更上一层楼的雄心,江山反对一潭死水,欢迎百舸争流。”

    一片哗然。

    瞿微凉和范布衣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组的负责人,微张着小嘴,瞪大眼睛死盯着那个年轻人。

第六十章 躲不开一只苍蝇

    要资历没资历,要阅历没阅历,竟然就可以一步登天,这是怎样的经历啊?

    毕业仅一年的瞿微凉和刚新鲜毕业的范布衣到现在还是有点云里雾罩,不敢相信自己地位的变化。

    萧云却对他们的惊讶视而不见,所谓兵随将转,无不可用之才,作为一个管理者,可以不知道下属的短处,却不能不知道下属的长处,恰巧他就有这么一双慧眼,按了按有些发紧太阳穴,轻声道:“现在,各组的负责人明确了,具体的人手分配我就不做过多干涉,由各组负责人安排。我呢,是个赏罚分明的人,谁有功,谁就被捧上天,谁有过,谁就被打下地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最讨厌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这说明我又被什么人占便宜,或者被欺骗,甚至被辜负了。”

    众人倏然肃穆。

    “微凉,有没有男朋友?”萧云忽然问了一句。

    “没有。”瞿微凉涨红着脸,声音低得就像蚊子哼哼。

    “在座的男同胞,听到没?多好的机会啊,肥水不流外人田,赶紧内消啊。”萧云打趣道。

    哄堂大笑。

    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萧云不理会瞿微凉杀人的眼神,见大家神经松弛了下来,咳嗽了一声,然后平静道:“秋水长天项目组接下来的工作核心就是‘三高’:高投入、高档房、高价房。策划、执行、管理三个组都要以这个为中心,开展相关工作,具体的策划方案迟段时间我会和欧总详细讨论之后,再公布给大家,现在,我就先提几件必须马上付诸行动的事情:第一,江山集团将购入秋水长天一千万的房产,作为项目组的启动资金,戴妍,你负责办理一下产权过户手续;第二,为了在短时间内打响秋水长天这个牌子的名堂,我准备搞一个‘古都花儿’选美大赛,全权由宁州的旗帜公关公司负责策划落实,昕昕,你具体跟进一下;第三,要在公众心里建立秋水长天楼盘不断涨价的印象,把4200的基价给宣传开去,欧总,你联系一下你报社的朋友,花点钱在房地产版整版报道出来,另外,布衣,你去联系所有经营高档住宅的中介公司,让他们将秋水长天的楼盘挂上去,以4200为基价,每隔半个月增50元,暂时不设封顶,让外界感觉到,秋水长天的房价一直在往上走;第四,完善小区的内部环境,周边的配套设施可以暂时放一放,先抓住主要矛盾,那一千万启动资金可以拿六成出来,花大价钱,将现有的小区改造成与周围环境相融合的园林式小区,特别要与阳山碑林风景区遥相呼应,打好这张牌,微凉,你负责联系相关的设计和施工单位,谭惜,你负责协助一下,这一块花钱的地方多;第五,将已经购房、即将入住的150户业主组织起来,拧成一股绳,成立业主委员会,动员他们亲自参与到提高社区人文自然环境的活动中来,要是搞得有声有sè,就邀请相关媒体进行跟踪报道,扩大楼盘影响力,欧总,这一块由你负责。”

    层层递进。

    众人听得很认真,记得很仔细。

    “欧总,还有什么补充的吗?”萧云侧过头询问道。

    “没有,已经面面俱到了。”欧亚子摇摇头,对这个年轻人,愈发的敬重与钦佩。

    “既然这样,就散会,欧总和各个组的负责人留下来一下,谭惜,你也是。”萧云轻声道。

    众人起身离开,拥挤的会议室一下子就显得宽松了。

    没有旁人在场,萧云显得慵懒许多,修长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轻声道:“刚才谈到的业主委员会,我已经有了初步的代表人选,任书生,住在五栋802,省府秘书科科长,副处级干部。一般的省府是不设秘书科的,黄达人执政之后,专设了这个科,倪悟道上任之后,也沿用下来,足见这个科室的重要xìng。我已经跟他沟通过,他也初步答应了,老欧,谭惜,你今晚代表我请他吃个饭,再谈谈这事。”

    “好。”欧亚子和谭惜异口同声道。

    “几个小组要花些jīng力,挑些jīng兵强将,公司的正常运作就靠在座各位了。”萧云微笑道。

    几人齐齐点头。

    谭惜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状态下的萧云,太陌生了,感觉就像一个独坐中军帐的将军,运筹帷幄。

    “戴妍,你去给微凉和布衣安排一下宿舍,昕昕,今晚你代表我请公司员工吃顿饭。”萧云吩咐道。

    “你不出席吗?”叶昕昕问道。

    “不了,今晚有两个朋友从上海过来,我要陪他们。”萧云渐渐浮起一个出尘不染的微笑。

    谁这么大面子?

    当然是张宝和唐悦儿这对神雕侠侣。

    ――――――

    月未缺。

    夜在悄无声息中深沉,在你还没有注意到它的时候,它已经跑到了你的前头。

    五分钟前,张宝给萧云打了一个电话,说刚在公司开完一个会,准备出发,大概还要两小时才到。

    早早就在玄武大饭店定好房吃饭的萧云闲着无聊,就让狄绸缪载他到夫子庙步行街逛逛。尽管南京本地人很少会来这里,要去也去附近的水游城,但不可否认,这条古sè古香的商业街夜景还是很美的,许多商店、餐馆、小吃店门面都改建成了明清风格,有的商店门口还挂着一串串的大红灯笼,欢迎宾客的到来,那连绵不绝沿着屋顶蜿蜒而去的霓红灯变幻着迷人的sè彩,给夫子庙增添了欢乐的气氛,更可追忆千古风流。

    今晚街上的人却不少,熙熙攘攘,多以外地游客为主,带着小孩全家出游的也屡见不鲜。

    萧云没让狄绸缪作陪,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独自走着,点燃一根烟,在烟雾缭绕间,冷眼看着世界。

    都说我们可以躲开大家,却躲不开一只苍蝇,生活中使我们不快乐的,常是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

    原本想在夫子庙步行街清静清静的萧云就很不幸,遇着了一件烦心小事。

    “抢劫啊!”

    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顿时划破了夫子庙步行街的平静,许多人都驻足停留,向声源地观望。

    萧云也不例外。

    可他这一望,却再也没办法置身度外了,因为尖叫的那个人是一个十五岁的花季少女。

    谢小狐。

    今天上午刚答应她妈要倾力帮助她扶摇直上,现在她遇到了麻烦,还能袖手旁观吗?

    萧云轻轻叹了口气,以一个炫美弧度弹掉烟头,急匆匆赶过去,走到站在一个十字路口茫然不知所措的谢小狐,了解她的情况,原来她的手提袋被抢了,钱包、身份证、车钥匙、银行卡什么的全在里头。萧云一边凝眉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一边询问着她劫匪逃跑的方向,谢小狐惊魂未定,潸然yù泣,愣愣指着已经往西北方向大街逃窜挺远距离的一个身影。那个人穿着一身灰sè衣服,头戴一顶黑sè鸭舌帽,特征明显,可没有一个人敢挺身而出,见义勇为,全都眼睁睁看着劫匪从身边跑过。

    这样的明哲保身,究竟是个别现象的冷酷无情,还是整个社会的道德沦丧?

    天知道。

    萧云可没想那么多,只死死锁定目标,以惊为天人的速度追赶,两百米的距离,没几秒就赶到了。

    刷!

    转眼间,萧云就已经站在了那个人的面前,带着一抹清净如竹的微笑,轻声道:“你好。”

    原来那个人还带着一个面罩,见到赫然有人阻止了自己的去路,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往回逃。

    “跑那么快,赶着上哪呀?”萧云轻笑道,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到了那人的前面。

    那人没理他,二话没说又掉头往回跑,还因过度紧张,脚底一打滑,吧唧摔了一跤,甚是狼狈。

    “招呼都不打就走,真没礼貌。”萧云不知怎地,竟然再次横在了那个人的面前。

    “你想干嘛?”那个人终于没有再慌不择路,鼓起勇气问他,竟然是个女的,将手提袋藏到身后。

    “把手提袋留下,你可以走。”萧云皱起了眉头。

    “凭什么?!这是我抢回来的!”那个女的怒视着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显得很愤懑。

    萧云揉揉眉心,也不再跟她?嗦,倏地凭空消失,随后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轻而易举拿了回来。

    那个女的连发愣的时间都没有,就看见他扬长而去。

    站在原地等候的谢小狐见萧云拿回了手提袋,欢呼雀跃,跑过去,笑嘻嘻道:“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不是满大街都是的,下次一个人出来逛街,要注意安全,给。”萧云将手提袋递给她。

    “我可不敢接。”谢小狐努努嘴,摇着脑袋,出乎意料地将两只小手背到了身后。

    “为什么?”萧云错愕道。

    “因为这手提袋不是我的。”谢小狐狡黠一笑。

    “那是谁的?”萧云深深皱起了如刀双眉。

    “她的。”谢小狐湖人指向他的身后,那抹笑容愈发的jiān诈。

    萧云暗叫不好,回头看去,刚才那个戴着口罩的“劫匪”女孩正领着两个巡jǐng走过来。

    “jǐng察同志,就是他,抢了我的手提袋。”那个女生指着萧云,接着摘下了口罩,靓丽青chūn。

    正是辛呆呆。

    这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萧云扯起一个苦笑,面对如此确凿的证据,自己算是百口莫辩了。

    而那两个jiān计得逞的女孩则相视一眼,会心而笑,那样的自鸣得意,那样的花枝乱颤。

    ――――――

    这里是雨花台区看守所。

    门口的两扇大铁门紧紧关着,夜sè下,显得冷森森的,一盏孤灯退却了不少黑暗。

    几辆豪华名车正停在颓靡灯光照不到的高墙下,六个人站在那里说着悄悄话,四男两女。

    “独行哥,谢谢你。”谢小狐看着身边的一个青年,轻轻咬着嘴唇,露出了难得的羞涩。

    “小狐妹子交代下来的事,我义不容辞。”那个青年淡然道,没有一般公子哥的飞扬跋扈,举止投足间都渲染着一种上层贵族的气息。他全名叫沈独行,四大家族之一沈家的长子长孙,在江南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阳光帅气,才华横溢,不知是多少千金小姐或者娱乐明星梦寐以求的拍拖对象,也难怪情窦初开的谢小狐一站在他面前,就会变得如此花痴。

    “独行哥,这次把那瘟神抓进去,不会出大乱子吧?”辛呆呆担忧道。

    “不会。”沈独行摇头道。

    “可我听人说看守所里头可乱着呢,千万别搞出人命来。”辛呆呆低声道,她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

    “里面有人就不怕。你瞧,光顾着说,忘了给你们介绍,这位叫李唐,是我大学同学,在这看守所干了有三年多,混了个小官做,出生于武术世家,从小就是练家子,那里头的大小恶霸谁没被他整过?服管着呢,有他在,不会捅娄子的。”沈独行拍了拍站在他旁边一个青年的肩膀,给两个女孩吃了一颗定心丸,毕竟她们也只是想报复一下而已,没想过要玩得太大。

    “唐哥好。”谢小狐和辛呆呆礼貌道。

    李唐羞涩一笑,还是跟上大学那会儿一样,在美女面前,就会特别害羞,挠挠头,然后轻声道:“两位大小姐放心,独行是我老同学,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替你好好收拾收拾那个萧云的,尺寸绝不会超标,见好就收。我已经安排好他住哪间筒子了,里面住的都是耍yīn斗狠的角,东北的居多,打架斗殴老厉害了。今天早上,我就跟那间筒子的学习号打过招呼,让他好生伺候着这位新号,估摸着不用多久,那个萧云就该鬼哭狼嚎了,哈哈。”

    谢小狐似懂非懂地眨着双眸。

    只有辛呆呆举着手,弱弱问道:“那个,唐哥,什么叫筒子,什么叫学习号,什么叫新号?”

    李唐尴尬一笑,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这都是里头的行话,说惯了,一时改不了,别介意。这个筒子就是指监舍,而学习号呢是指牢头,一般是我们狱jǐng才会这么叫,其他老号儿都叫牢头‘头板儿’,因为牢头睡在筒子第一块板儿上。这种人是老河底子了,基本上是惯犯,对里头的方方面面都非常熟悉,见过世面,镇得住。新号,顾名思义就是新进来的,基本都是挨整的主。你们没进去过,不了解情况,很正常。其实呀,懂不懂这些行话,可以分辨一个人进没进过监狱看守所,这法子好使着呢。”

    谢小狐与辛呆呆不住点头,第一次了解了这其中的门道,真是受益匪浅。

    接着,这几个人又继续着低声密斟,可惜,谁也没发现,就在几百米开外的公路旁,停着一辆车。

    黑sè沃尔沃。

    隐藏在后座黑暗中的一名男子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张宝吧,是我,甄青衫。”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6395/ 第一时间欣赏枭雄赋最新章节! 作者:烟雨门所写的《枭雄赋》为转载作品,枭雄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枭雄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枭雄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枭雄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枭雄赋介绍:
枭雄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枭雄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枭雄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