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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烟雨门     枭雄赋txt下载     枭雄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仙子也幽默

    痛苦和灾难是一匹狼,你想战胜它,你必须也得是一匹狼,甚至一只虎。

    萧云深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从小开始,他就刻苦学艺,很少有懈怠的时候,既能宵衣旰食,也能闻鸡起舞,几乎所有的领域都有所涉猎,肚子里的墨水可谓蔚为大观,学文能够做到博古通今,学武能够做到集腋成裘。在他鲜为人知的背后,到底蕴含着多大的潜能,没有谁可以给出准确的答案,即便是他的母亲也不敢轻易夸下海口。

    最近这些rì子,他每天都会抽出一定的时间,或是天**晓的清晨,或是人静祥和的深夜,苦练心法与功夫,在仙子米粒儿的亲自提点下,不敢说有啥突飞猛进的跨越,起码取得了可圈可点的进步。尽管在这过程中,仙子的鄙夷声与训斥声仍然不绝如缕,但不会像刚开始那样的不屑一顾了,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在对练中,她手执武器的变化,伊始仅仅是一根枯枝,就可以将萧云打得人仰马翻,然后慢慢变成了一根鸡毛掸,却依然可以打得萧云找不着北,到后来,她必须要用一杆竹子,才能迫使萧云弃械投降。尽管仙子的训练科目严苛劳苦,而且多是实战,几乎每天都要被她打得鼻青脸肿,但萧云没有抱怨过一次,因为他坚信,自己总有一天会超越她的,到那时,要她连本带利一块还!

    小时候,母亲曾安慰过他,地球是运动的,一个人不会永远处在倒霉的位置。

    这一句话,萧云每每在身心疲惫的时候,都会大声念出来,然后又jīng神百倍,继续前行。

    在早上的超常规训练结束之后,大汗淋漓的萧云通常都会洗一个痛快无比的冷水澡,然后就去煮早餐,基本上是白米粥加百年老店的包子,有时候会偶尔换换口味,但万变不离其宗,以清淡为主,然后跟米粒儿一起吃完,才出去。弘历由于去训练百人队伍,所以并不在家里头住,这间温馨小屋只剩下这一对貌合神离的男女。说他们貌合神离,是因为除了训练的时候会交流,其他时间都形同陌路。

    可这并不是代表两人面和心不合,只是由于萧云实在太忙了。

    这几天,萧云每天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之很紧凑,行程排得几乎密不透风,一会儿去公司询问一下端木子路有关凡人路服装有限公司的事宜,一会儿又去找马锦绣商讨一下拆迁公司的问题,一会儿去找贾伯侯,一会儿又去会石沉海。而其中有三件事最引人瞩目:一是苏墨砚的第三次手术相当成功,萧云接连陪着苏楠去了医院三天,看着老苏的气sè一天比一天好转,他的心情也放松不少。第二件事令他牵肠挂肚,离八月八rì天鹅湖公司成立还有三天的时间,凡人路的贷款已经在紧锣密鼓地申办,为这事,端木子路差不多快要住在建行了,不出意外,估计两天就能办妥,这才让心急如焚的萧云稍微安心了不少。第三件事多少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向对公司不管不顾的萧云突然让古一语在公司安排一个职位给一个叫赵八斗的人,为此,全公司上下都在议论纷纷,谁也不认识这个来自枫岭脚的农村娃子,孤立在所难免,可看着他总是带着满脸朴实与纯真的笑容,总是不计较的嘘寒问暖热心助人,职员们也慢慢由一开始的排斥转为了欢迎,毕竟,在职场这个竞争残酷的地方,这样憨厚老实表里如一的人不多。

    而要说这几天萧云跑得最多的两个地方,非宁大和旗帜公关公司莫属了,上午与俞知堂聊完了,下午就赶往姚琴的公司,甚至还把姚琴给生拉硬拽到俞知堂老人的家,三人关在书房里不知在研讨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至于南京,他也去了好几趟,次次都是目的明确,直奔蔡徽羽的外公、他的干外公――黄达人的家,一去到,也是关进书房,一聊就是大半天。

    对于这些举动,萧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百思不得其解,无不生出一个疑惑:他到底在干什么?

    仙子却不会有这个烦恼,可以这么说,除了萧云的生死她还会稍微关心一下外,其他事情一律都不会过问。自从那天将门踢飞,给了萧云一个下马威之后,他就再也没问过她从哪里来,或者来这里的目的,她也乐得清静,每天训练完他之后,就窝在家里,扎上一头青丝,坐在古朴藤椅上看儿童读物,哈利波特系列看完了,就开始翻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而葫芦娃、老夫子这类的经典漫画当然是有杀过没放错,等萧云教会她上网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在优酷网狂追柯南、宠物小jīng灵这些rì本动漫,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天空蔚蓝,云彩洁白,人的心情也随之海阔天空。

    “哎,我说,你能不能专心点喝粥?”萧小七放下筷子,实在受不了她一边在喝着粥,还一边盘着腿看着那台二手的手提电脑上播的《百变小樱》,而且还看得那样聚jīng会神,那样津津有味。这段时间跟她呆在一起久了,也逐渐习惯了,不会像以前那样敬畏如虎,有时候还会跟她逗个闷子耍个嘴皮,虽然很多时候都以他被踹飞告终,可他仍然乐此不彼,这就是陈小chūn唱的“别理我,我犯贱,被嫌弃也像蜜甜”。

    “有问题吗?”仙子快速按下暂停,嘴里头咬着筷子,满脸疑惑望着萧云。

    “当然有问题,吃东西的时候看电脑不好,会影响胃吸收。”萧云认真道,真心实意关心她。

    “会是这样子吗?”仙子微微皱眉。

    “嗯。”萧云坚定点头。

    “哦,那我不吃了。”仙子轻声道,果断放下那碗几乎还没开动的清淡白粥。

    “……”萧云无比汗颜,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无奈道,“我开玩笑的,你继续吃,也继续看。”

    仙子黛眉一挑,冷冷盯着萧云,威胁道:“下次再开这样的玩笑,就把你当小樱牌,收服你。”

    “……”萧云苦笑,这年头,好人不易做,向别人伸出援助之手,往往却换来狗咬吕洞宾的恶果,cāo蛋!他心里暗骂了一句,惟有闷闷不乐地低下头,一口气将那碗白米粥喝完,然后也不再管她,眼不见心不烦,端起自己的碗到厨房洗干净,顺道去上了个厕所,就回房间换衣服,准备外出。

    明天就是天鹅湖正式成立的rì子,今天必须要拿出两千万的投资额,才能如愿以偿地成为控股方。

    为这事,本就rì理万机的苏楠一上午就打了好几遍电话提醒萧云,可这厮却推脱今天有其他要紧的事,无暇顾及,让她从天鹅湖筹备组抽空回来一趟,陪着端木子路去弄贷款的事,苏楠气不过,昨晚跟他温存完之后,他明明还说今天会亲自过问,结果又做甩手将军,就在电话那头骂了他几句,大概内容就是形容萧小七同志与天蓬元帅有着非同寻常的亲戚关系,还有好几种蛋混在了一起等等。众所周知,萧云的脸皮那是厚得令人发指的,任你辱骂东南西北中,他依旧嬉皮笑脸无动于衷,还不断发动甜言蜜语攻势,终令苏楠折服。

    英雄难过美人关,同理,美人也会难过英雄关。

    萧云挂上手机后,就走出房间,去换好鞋子。

    “你今天去哪?”一向对他的去向都置之不理的仙子罕见问了一句。

    “古城区,找一个朋友。”萧云没敢隐瞒她。

    “我跟着去,不碍事吧?”仙子合上了手提电脑,站起身来,淡淡问道。

    “这……”萧云摸了摸鼻子,显得很为难。

    “嗯?”仙子秋水长眸一横,扬了扬一只纤手。

    “这当然不碍事了。”萧云果然是一个识时务为俊杰的人,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仙子浮起一个水仙般的笑容,放下纤手,莲步轻移走了过来。

    萧云挠挠头,看着她这一身白衣胜雪的古朴装束,轻声道:“你不能老是这样上街吧?”

    “有问题吗?”仙子淡淡道。

    “咱华国人有句古话叫入乡随俗,你到了城市,当然得有城市人的打扮,对吧?”萧云耐心道。

    仙子微微皱眉,这一身打扮都十多年了,让她突然做出改变,不亚于让一个50后去唱rap。

    萧云见她一百个不愿意,也没再强求,开门走了出去,仙子愣了几秒钟,却突然折回了房间。

    十分钟之后,在楼下等得快不耐烦的萧云霎时间灵魂出窍,因为他看见了一幅绝对称得上赏心悦目的动人画卷:她穿着一件胸前印有荷花的白sèT恤,显得时尚靓丽,露出如莲藕般粉嫩的双臂,右手手腕上还戴着一只银镯,一条修身的牛仔裤,衬得那双黄金比例的长腿美轮美奂,一头青丝扎成及腰长马尾辫,自然垂在身后,露出jīng雕细琢的脸庞轮廓,肤若凝脂,容颜清绝。

    一顾倾人城,再顾人倾国。

    宁不知道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仙子依旧是那副不悲不喜八风不动的菩萨尊容,一如既往地将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对萧云极富侵略xìng的定睛观看视而不见,甚至望都不望他一眼,只是默默地、慢慢地走过他的跟前,再渐渐地、静静地走远。而傻愣了好一会儿的萧云这才从呆滞中走出,望着她清秀婉约的背影,感慨万千,这娘们打扮一下,还真是一瓢正宗祸国殃民的祸水啊。

    旭rì当空。

    雷勇依然稳稳当当地开着那辆陈旧的běi jīng现代,载着萧云和仙子直奔古城区而去,一路无话。

    大约四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

    此时的古巷显得生气勃勃,门前小沟清如许,院落大树绿成荫,来此参观游玩的游人如织,络绎不绝,多是一些拍照发烧友,拿着价值不菲的单反,将这些无法替代的历史建筑或是其中的文化韵味一一定格。当然,也有不少当地的妇人各自晾完衣服后,相约三五知己一同去买菜,一边走一边聊着家长里短,比如昨晚看的电视剧剧情,比如孩子参加的暑假兴趣班,林林总总,爽朗的笑声此起彼伏,构筑了一帧生活气息浓厚而平凡的生动画面。

    一条由青石板铺成的小路,狭窄的巷弄幽幽通往远端,行走其中,有种沧桑败落感。

    仙子似乎很享受这种许久不曾遇到的清净,双眉舒展,始终以一种匀速的姿态恬淡前行。

    走在她身后几步之遥的萧云心情似乎也不错,哼着轻快小调,步履稍显慵懒,时不时望向她的清瘦背影。这娘们拥有轻盈如蝶的绝妙体态,确实很适合这种T恤加牛仔裤的清爽搭配,就像夏rì里的一缕凉风,让人眼前一亮,继而心旷神怡。尤其是那两条恰如其分的修长美腿,绝对会令无数牲口浮想联翩。要是她晚上睡觉的时候,褪下那身古朴装束,换上丫头那件薄如蝉翼的丝绸睡衣,不知会是一道多香艳的风景线啊。这个邪恶的想法,使到萧云内心的一些荷尔蒙蠢蠢yù动,鬼使神差一般,嘴角下意识勾起一抹他自己兴许都不知道的玩味弧度。

    这条小巷最深处,是一座裂纹斑驳甚至龟裂的小房子,门上的年画残旧,对联却依然大红。

    仙子不自觉就停下了前行的脚步,秋水长眸凝视着这座历史悠久的小房子,思绪早已神游四海。

    “怎么了?”萧云见她一副极为罕见的魂不附体模样,疑惑不解。

    “我曾在这里住过,很小的时候,大概一岁左右。”仙子淡淡道,像一本古sè古香的《茶疏》。

    “这么小,你都有记忆?”萧云诧异道,霎时明白了她今天为什么要跟来的目的,睹物忆昔。

    仙子收回视线,瞥了一眼萧云,柔声道:“我有一张那时候的照片,背景就是这座小房子。”

    “我还以为你真的完全与世隔绝,没想到还是有接触过现代社会的产物的。”萧云摸摸鼻子。

    仙子并没理会他的揶揄,蹲下身去,捻起墙角的一些冰冷青苔,洒在门口,然后转身继续前行。

    萧云追上去,与她并排前行,时不时偷瞄一眼,安静如秋水深潭的她,像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仙子平静道,话虽蜻蜓点水,可其中蕴涵的杀机,还是令到萧云立即就选择了心猿意马。她那双穿透人心的眸子虽然始终直视前方,但却轻易就发现了这个年轻人颇为无礼的窥视,这还不是偶尔犯犯戒这么简单,而是打邮电小区出来,他就一直这样的肆无忌惮,尽管他的眼神中没有其他男人那种咄咄逼人的**,可依然不能原谅。

    “米粒儿,那个,我能说句实话吗?”萧云小心翼翼问道。

    “可以。”仙子淡淡道,也许由于看到了小房子,始终清寒的小脸线条竟柔和了不少,愈加动人。

    “我觉得你今天穿这衣服特合适,那些男人想不丢魂落魄都难。”萧云厚着脸皮道。

    “那些男人?不包括你吗?”仙子两道黛眉一挑,斜望着他,表情似笑非笑,破天荒也幽了一默。

    “当然也包括我在内。”萧云谄笑道。

    仙子浮起一个颇为轻蔑的笑容,言语清淡道:“拍马屁的人,最终只是为了骑马而已。”

    “我说的可都是事实,有半句谎言,就让我煮粥的时候烫死。”就这一点嘴皮功夫,怎能打击到我们伟大的萧小七同志?只见他朝她绽放一个灿烂却不肤浅的笑容,又厚着脸皮道,“米粒儿,你知道避雷针给我们什么启示吗?避雷针告诉我们,最突出的地方总是最容易触电的,这就是为什么男人看女人时,第一眼总是落在胸上。而你最突出的地方就是这双腿,我觉得你睡觉的时候,如果穿上丝绸睡衣,绝对可以秒杀任何的雄xìng动物。”

    仙子骤然停下。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自知理亏的萧云反应迅速,马上低头认错。

    仙子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萧云不敢擅自抬头,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心里狂叫苦,这下调侃过头了,不知她会怎样折磨自己。

    上天保佑,阿门。

    可就在他惴惴不安的时候,仙子又重新上路,而且甩下了一句让萧云脑袋霎时空白一片的话。

    只听她波澜不惊道:“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穿衣服。”

第三十二章 孤寂守候为了谁

    达芬奇说过:世间将会出现这样的生物,他们永无止息地互相攻杀,每一方都有巨大的损失。

    这是对人类战争再明显不过的辛辣讽刺了。

    然而,处在风口浪尖的军人却鲜见被批判,相反历来都是赞歌不断,往往被世人称为最可爱的人。

    这当然无可厚非,当一个人肯视死如归地捍卫国家的荣誉与人民的生命,他就理应受到尊重。

    这里是南京军区一个高级军官住宅区,绿树成荫,规划统一,地面干净整洁,你找不到哪怕一片落叶或者一张废纸。至于守卫方面,并不见得有多森严,没有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也很少有巡逻的小分队,可任谁一进到来,都会强烈感受到一股挥之不去的压迫感,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因为就在那些毫不起眼的犄角旮旯、树枝草丛中,隐藏了不知多少暗哨,这些看不见的力量,才是最令人胆战心惊的。

    一幢独门别户的二层小楼,楼前有一棵已经结了不少果的葱郁芒果树,树荫下站着一条狼狗。

    它吐着舌头,炯炯双眼jǐng惕地逼视着一辆准备离开的劳斯莱斯幻影,直到车子远去,才重新卧下。

    忠臣。

    二楼的一间卧室,由于没有拉开遮光窗帘,所以纵然是大白天,可里头却黑如深夜。

    一盏床头灯孤单亮着。

    一个身着绿sè军装的中年人侧坐在床上,一语不发,四方大脸透着军人特有的刚毅与霸气,头发简短,显得龙马jīng神,两道剑眉又粗又浓,双目有神似箭,仿佛在他面前,胆子稍微小一点的人都不敢抬头直视。不过,耐人寻味的是,一向襟怀坦白的他在此刻似乎陷入了一种魔障,如同深秋初冬的晨雾yīn霾,摆脱不了,也看不清前方的路,何去何从,感到迷茫,甚至胸口都有些闷。

    这种状态维持了很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望向一个黑暗角落,轻声道:“影子,你来了。”

    “来了。”角落里飘出了影子那把冷漠的声音。

    “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问?”中年人闭上眼睛,使劲揉了揉绷得有些过于紧的太阳穴。

    “刚才走的,是南宫青城?”影子脱口而出。

    “是。”中年人回答得很干脆,根本没打算隐瞒,也没什么好值得隐瞒的。

    “为许丫头而来?”影子又抛一个问题,语气愈发寒冷,第一次听他声音的人,一定会毛骨悚然。

    “是。”中年人这一次答得就很勉为其难,带有一种不知如何抉择的无奈,还有患得患失的喟叹。

    “你怎么表态?”影子不肯就此罢休,非得刨根问底。

    “打太极吧,还能怎么表态?其实我很不能理解矜儿的态度,南宫青城多好的一个小伙,要样貌有样貌,要人品有人品,要学历有学历,要资产有资产,他的才华是得到举世公认的,就连那些不学无术轻世傲物的富二代都崇拜他,为什么矜儿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中年人扼腕叹息道,刚才与南宫青城相处了仅仅半个小时,但是非凡的谈吐以及清隽的气质,都留给他难以磨灭的印象,太深刻了,他从未接触过这么一个优秀得无可挑剔的青年,像皇太子一般的高贵。

    “你不懂爱情,也不懂你的女儿。”影子冷冷一笑。

    “你懂?”中年人一挑眉毛。

    “我也不懂,但我会试着去理解。”影子冷然道。

    “理解什么?”中年人转为皱眉。

    “咫尺,天涯。”影子淡淡道。

    中年人一愣,好像明白了什么,瞬间陷入了沉思。

    影子也随之沉默。

    “这个话题暂且不聊了,不是今天的重点,先说说那个混小子的近况吧。”十分钟后,中年人才轻声道,很明智地点到为止,突然想起了正事,又将离题千里的话题给生拉硬拽了回来。他,当然不是什么外人,而是许子衿的父亲,四川省军区副政委,许世说少将。这一次来南京,表面是来参加南京军区的新武器成果展示会,实则是带着老爷子的密旨来的,任务艰巨。

    尽管老爷子从不会让他接触到更深层次的东西,他也未能透过管中窥豹了解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但一些不方便让外人去办的事,老爷子还是会交给他去完成的,毕竟最值得信任的人还是最亲的人。至于军人的身份,并不影响他的价值取向,忠于祖国忠于党的信念始终铭记于心,但家恨情仇也未敢轻易遗忘。

    “少主近况不错,商场风生水起,情场chūn风得意,最近还得了一个私人保镖。”影子删繁从简。

    “男的女的?”许世说感兴趣问道,他是看着这个年轻人长大的,在他心里,与亲儿子无异。

    “女的。”影子淡淡道。

    “女的?来历怎么样?”许世说骤然皱起了眉头,以前,他没少与暗杀那混小子的杀手周旋过。

    “放心,至少不是敌人。”影子自信道。

    “有你在,我当然放心,不过还是得多加注意,尤其是对女人。”许世说嘱咐道,坐正了身子。

    “明白。”影子应允道。

    “说回正事,老爷子这次叫我来,主要是让我通知你,找机会去杀一个人。”许世说轻声道。

    “谁?”影子淡淡问道,似乎对他来说,杀一个人,就跟吃顿家常便饭一般寻常。

    许世说微微眯起双眸,褪去了军人的正义,慢声道:“陶黑石的心肝宝贝,干女儿,陶妲己。”

    ――――――

    旧墟街。

    人山人海。

    一间昏暗简陋的小饭馆,没有招牌,只是用粉笔在一块木板写着:填肚子。

    小店很小,光线也不大足,虽然是晌午时分,可房梁屋顶zhōng yāng的那盏60瓦灯泡还是亮了。

    就是这么一间破旧残败的小饭馆,脏乱差哪样都沾,也没冷气,大热天的,还有谁会光顾呢?

    当然有。

    在熙熙攘攘的赶集人群中,一对与众不同的年轻男女踽踽独行,径直往这家小饭馆走了过来。

    一个枯瘦伛偻的老头正蹲在门口,捧着一根泛黄的竹节烟斗,掏出火柴点燃,咂巴咂巴抽着。

    突然,他停止了动作,因为在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两双鞋,一双男装帆布鞋和一双简朴黑布鞋。

    “您好,请问谭惜是住在这吗?”萧云轻声问道,语气要多友善有多友善,要多礼貌有多礼貌。

    老头没有回答,只是抬头静静望着萧云,那双浑浊的双目顿时清澈起来,整个人激动得微微颤抖。

    “您好,请问谭惜是住在这吗?”萧云以为这老头的耳朵有点背,听不清,所以提高了一个音调。

    可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而老头的双目却又发生了变化,由清澈变回浑浊,因为有泪在凝聚。

    萧云苦笑,只得尴尬地摸着鼻子,这个闭门羹还真是难咽。

    倒是他身后的仙子依然是那副无yù无求不悲不恸不惊不喜的菩萨神情,不理会这一老一少的鸡同鸭讲,已经无声无息移步走了进去,视线随意四处游走,五十平米的铺面摆了七张八仙桌,显得有些拥挤,没有太多繁琐雕花装饰,简单实用,几只苍蝇停留在桌面没有仔细擦干净的油迹上,偶尔搓搓几条细腿。

    “神仙姐姐,神仙姐姐……”一个矮小漆黑的青年忽然从一个角落里走出来,咧着嘴傻笑喊着。

    仙子疑惑,回眸望去,百花失sè。

    矮小青年端着一碗猪肉炖粉条,走到她跟前,仔细端详了许久,才失望道:“你不是神仙姐姐。”

    仙子嫣然一笑,清淡,这个矮子傻里傻气的,还挺逗,淡淡道:“你知道一个叫谭惜的人吗?”

    “知道。”矮子憨笑点头,但又立即谨慎起来,审视着这个仙子,问道,“你找她干什么?”

    “门口那个哥哥,是她的朋友,今天特意来这里找她。”仙子指了指已经蹲在地上的萧云。

    矮子伸长脖子,jǐng惕地瞟了瞟萧云,然后又望了眼仙子,想了想道:“你等等,我去喊她。”

    “谢谢。”仙子拈花微笑。

    矮子愣了一下,这女孩虽然不及神仙姐姐漂亮,却更像仙女,他脸刷地红了,低下头小跑去屋后。

    须臾,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成熟女子急急忙忙走出来,矮子跟在后头,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

    “云子!”成熟女子见到正蹲在门口跟老头聊天的萧云,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人未到声先到。

    萧云听到呼喊声,站了起来,见到这个许久没见但仍风韵犹存的女子,微微一笑,清净如竹。

    “真的是你啊?天哪,我都不敢认你了,你咋变成这副模样了呢?真像个富二代啊,你看,衣服也光鲜了,鞋子也高档了,整个人的气质都翻天覆地了,嗯,这抹笑容还是很熟悉的,温柔一刀,不知迷死多少女人。唉,对了,里面那个女人是你什么人?女朋友吧?也太美了,不像凡人,肯定是仙境走出来的,云子,你太有福气了。”谭惜一激动,一连串的话就疾风暴雨一样蹦出来了。

    “姐,你还让不让我说话?”萧云苦笑道,半分钟下来,他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没有。

    谭惜一拍额头,自责道:“你看,都怪我太激动了,来,别在门口站着了,咱进屋聊去。”

    说着,她就热情洋溢地拉着他进屋坐下,也招呼正习惯将双手交叉置于腹部静静站在一边的仙子坐下,然后火急火燎地跑去里屋拿了两个干净的杯子出来,泡了两杯热茶,她知道萧云好这个,虽然茶叶不算好,但这年轻人沾茶叶就行,不会太计较的,沏完茶,她又去把一直躲在矮子身后不敢见人的小女孩给拽过来,抱着她在萧云的对面坐下。

    “妞妞,快叫小七哥。”谭惜吩咐着怀里的女儿。

    “小七哥~~~”妞妞在妈妈的再三催促下,才忸忸怩怩地喊了一声,然后又害羞地藏进妈妈的怀里。

    “她是妞妞?”萧云诧异道,有点不敢置信,眼前这个小女孩皮肤白嫩,长发黝黑,像一株清晨的水灵白菜,虽然两只眼睛还是有点浮凸,但已经没有那么明显了,也恢复了不少孩子应有的天真无邪,根本无法与从前那个中毒颇深而面目全非的妞妞对上号,难不成上天真有好生之德,让她神奇复原了?

    “这都是她舅老爷的功劳。”谭惜柔声道,视线投向了门口那个弓着背抽烟的老人。

    “哦?”萧云也转头望过去,对于这个总是一副心事重重模样的老人,他很好奇,不同于老王头那种天生乐观派,这个老人似乎背负了太多东西,活得既疲惫也劳累,以至行为怪诞,对这个凡尘俗世早已经没有了热情,按理说,他就应该生无可恋了,可偏偏仿佛有一股隐形的力量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令到他不管风雨如晦,都依然顽强与坚定,使人想起了《论语》中的一句: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谭惜将老头如何医治妞妞的经过向萧云大致描绘一下,她也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效果如此显著。

    幸运。

    好久没跟生人打交道的妞妞并不是“为人xìng僻耽佳句”,与萧云形同陌路了,纯粹是因为见到突然出现的大哥哥,未能立即接受,这会儿在萧云的一再挑逗下,终于不再拘束,重新跟他熟络起来,从妈妈怀抱下来,一头钻进了他的怀里,咯咯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这才是天使般的微笑,摸着她的小脑袋,萧云不禁百感交集,

    一旁显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静静看着他,眼神极为复杂。

    萧云倒没有发现仙子的细微变化,通过简单的闲聊,他了解到了这家小店是属于爱抽竹节烟斗的这个老头的,经营了二十多年,那个有点憨傻的黝黑矮子是他的孙子,一老一少相依为命。而谭惜则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妞妞管他叫舅老爷,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亲,之前也很少联系,只是在瓮中鳖的房子被开发商收回之后,谭惜母女无家可归,老头就让她俩搬了过来。

    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有时候也会失灵的。

    萧云又再次转头,望着那一个孤寂且时不时咳嗽入肺的伛偻背影,心中的情绪五味杂陈。

    他习惯xìng蹲在门口,两眼总是凝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也许就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出现吧。

    只是,萧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老头在过去的二十四年里,风雨无阻,每天都守候在那里。

    只为他的出现。

第三十三章 好戏还在后头?

    cāo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

    对于这句诗,谭惜恐怕最有感触,因为她这段rì子刚刚经历了一场不堪回首的噩梦。

    妞妞还处于调养阶段,不适宜接触外界太久,谭惜就让矮子曹阿瞒带她回了里屋。而仙子对这个小女孩颇有好感,方才竟然破天荒地走下神坛,与她做起了拍手小游戏,那抹笑容纯天然到像是未经世人踏足的草原,看得萧云一愣一愣的,这会儿意犹未尽,她也跟着去了里屋。而饭馆也没有顾客临门,显得冷清,只剩下萧云和谭惜,还有依然蹲在门口抽烟的老头。

    “姐,妞妞她爸呢?”萧云品着茶,随口问道。

    谭惜一愣,原本还笑意盎然的脸庞急转直下,瞬间变得愁云密布,眼神也黯淡了下来。

    “他怎么了?”萧云瞧着不对劲。

    “他跑了,不声不响留下一张离婚协议书,然后就跟一个买衣服的富婆跑了。”谭惜强颜欢笑道。

    “妞妞她知道吗?”萧云皱着如刀双眉,也许没有多少交集,他怎么也想不起那个人的样貌了。

    “没告诉她,她也很少问。”谭惜垂着眸子,说话有气无力,这段rì子都不知是怎样硬抗过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萧云问道。

    “搬出瓮中鳖之前。”谭惜紧攥着拳头,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她太累了,女儿要照顾,生计要自寻,就连家也要寄宿,也不知她两只单薄的肩膀能否扛得住茫茫前路的千斤压顶。生活有时就是这样弄人,就像是一场俄罗斯方块的游戏,不停地有不规则的事件突如其来地掉下来,你得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判断该把它们放在哪里。但最糟糕的是,有时还没想好放哪里,麻烦又接踵而至了。

    “原因是什么?”萧云修长手指轻轻瞧着桌面。

    “嫌弃我是一个鸡呗,不干净,又说和我过rì子没激情,没盼头,腻了。”谭惜自嘲道,然后拨了拨额前的头发,笑了起来,且一发不可收拾,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放肆,但下一刻就风云突变,甚至没有任何的过渡,她突然就开始嚎啕大哭,凄厉,无助,似乎要将这段rì子里的所有委屈所有苦痛所有磨难都化作泪水,一次发泄个够。

    萧云没有劝阻,也没有安慰,只是静静在旁陪着,任由她将深埋的情绪挖掘排泄干净。

    门口的老头也无动于衷,默默抽了几口烟,然后弯下腰,不停地咳嗽,每一次都从咳入心肺。

    哭了有十分钟,谭惜才渐渐平息心情,接过萧云适时递来的纸巾,似乎感觉到一丝羞意,别过脸去,不让萧云见到自己现在的狼狈样,一边擦拭一边啜泣,直到眸里不再出泪水了,才转过来,两眼红红的,像兔子,垂下头,喟然长叹,低声道:“一个人要走多少路,才能看到天堂,而又有多少人是在奔赴天堂的路上才发现,天堂其实早被自己错过了呢?常听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没有婚姻,爱情将死无葬身之地。我信了,所以就跟那个人结了婚,原以为可以幸福美满,却没想到所谓的婚姻,终究不过是我们生命中的一条不归路,当我们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注定受到伤害,注定不能原样的走回头路了。我现在多么希望可以重新来过,多么希望那个伤心的人不是我,可惜,现在那个伤心的人只能是我,而不是那个人。”

    “姐,别这么悲观,会有那么一天,有人要感谢那个人,幸亏他放走了你。”萧云微笑道。

    谭惜一怔,眸子骤然明亮起来,原本沮丧的神情也消失殆尽,坚定道:“嗯,会有那么一天的。”

    萧云嘴角微翘,他明白,刚刚经历了一场失败婚姻的女人缺的不是安慰,而是给予她继续前行的勇气,显然,他做到了,他似乎总有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抿了一口茶,轻声道:“姐,我最近开了一家公司,正缺人手,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就过来给我帮帮忙吧,但先说明啊,公司刚起步,工资可能不会太高,每个月3000,你觉得怎么样?”

    谭惜刚才哭得昏天黑地的,脑袋有点发懵,乍听到萧云这消息,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瞪着大眼睛。

    “怎么,嫌低啊?”萧云挑挑如刀双眉,戏谑望着这个不敢置信的女人。

    “不是不是。”谭惜赶紧摇头,总算恢复如常,“我是觉得我啥也不懂,去你公司不是添乱吗?”

    “我认为你能够胜任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东西,可以边做边学,不急。”萧云微笑道。

    “可是……”谭惜蹙眉道。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就这么说定了,我最讨厌磨叽了,明天你就带上身份证去公司,找这个人报到就成,地址电话什么的,名片上都写得很详细,如果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再给我打电话。”萧云给了她一张古一语的名片,然后不等她回话,也不等她反悔,就一口喝完那杯茶,腾地起身,跑到门口,蹲下来跟老头聊天去了。

    谭惜望着手心的这张名片,眸子又忍不住迷蒙了起来,她明白,萧云这是在帮助她走出困境。

    患难出真情。

    “我长得很滑稽吗?”萧云疑惑道,蹲在旁边的老头总是对他微笑,脸上的皱褶一道道,像沟壑。

    “不是。”老头乐呵呵道。

    “那你为什么老是对着我笑?”萧云问道。

    “因为我喜欢你。”老头不假思索道,笑容更盛了,有点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味道。

    “……”萧云只得苦笑,狂摸鼻子,来掩饰那份饮不尽的尴尬。这句话,要从一个女人口里说出来,会很浪漫,可要是对方是个耆耄老人的话,那就只剩下汗颜无语了,就跟现在的萧云一样,如同《围城》里的方鸿渐第一堂课不断口误后的状态,只得默默咽下这枚自讨苦吃的苦果,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老头手里那根泛黄的竹节烟斗上,由斑驳的杆身可以看出,年代已久,萧云试探着问了一句,“我能抽一口吗?”

    “这水烟,你抽得惯?”老头指了指已经乌乌发黑的装水筒,笑着问道。

    “不碍事,我家老爷子也好这口,以前偷偷抽过。”萧云微笑道,瘾君子的做派yù盖弥彰。

    老头不作过多阻挠,将这根几十年从未离过身的竹节烟斗递给了萧云,并递给他一小撮烟丝。

    每年只盛产五十两的特供zhōng nán hǎi烟丝。

    萧云熟练装好烟丝,掏出一根火柴点燃,动作舒缓而流畅,烟丝燃烧成一丁火球,他便咂巴咂巴抽了起来,烟味虽呛人,但过后却有一股清香味,令人回味无穷。这样子抽烟,确实要比抽中华、五叶神之类的手夹烟有滋味,萧云没几下就抽完了那小撮烟丝,还显得意犹未尽,但还是忍住了,将烟斗还给了老头,然后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地问了一句:“曹爷,你能帮个忙吗?”

    “可以。”老头竟然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你不问一下我要你帮什么忙,就答应了?”萧云也觉得不可思议。

    “不用。”老头微笑道,捧着烟斗,像往前那样缓慢点燃,再缓慢抽了一口。

    萧云摸了摸鼻子,也不再忸怩,轻声道:“我想借你这个地方藏个东西,一幅画。”

    “为什么?”一直笑意满盈的老头终于皱了皱眉头,弓下腰,狠命咳嗽了几声。

    萧云就将他那套跟俞知堂、黄达人、姚琴等人说了无数遍的计划和盘托出,老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撤下已经燃尽的烟丝,换上新的,却不急着点燃,不知在想着什么,也许是这家小店地下室那些永不见天rì的棺材。而萧云将这个初次见面的老头也拉下水,并非未雨绸缪,也非经过深思熟虑,这仅仅是他刚才抽烟时的灵光一闪,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对这个老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感,很奇妙。

    “这间小店可能不大适合,不过我还有一间屋子,完全符合你计划的要求。”老头笑呵呵道。

    “那快带我去吧。”萧云迫不及待道,这是一个关键环节,几乎关系到整个计划的兴衰成败。

    老头二话不说,拿起竹节烟斗就往外走去,萧云连忙赶上。

    兜兜转转,穿街走巷,二人终于来到了那间屋子,老头还没来得及说话,萧云就魂不附体了。

    因为这所裂纹斑驳甚至龟裂的小房子门上贴着一幅很残旧的年画,但两旁的对联却依然大红。

    ――――――

    夏rì午后。

    阳光很恶毒,整个大地像被烤焦了一样。

    刻木观小学的青石板校道上,不急不缓走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撑起一把伞,为那个女的带去一片yīn凉,女的也因此笑得很幸福,羡煞旁人。

    “这就是你的读小学的地方?”女的柔声问道,背着小手走着,望向他时,眼神柔情万千。

    “嗯。”男的只是简简单单地点了一下头,显得不冷不热,对于她随处流露的好感视而不见。

    “真漂亮,如果我小时候能在这里跟你一块读书,那该多好。”女的憧憬道,依然梨涡浅笑,似乎对于他的这副态度,早已习以为常,并没影响到她的好心情。今天好不容易能跟他出来一趟,不管他表现得怎样,貌合神离也好,心不在焉也罢,自己都该满足了,谁叫自己的那颗芳心被他无情偷走呢?

    她,就是心高气傲的清冷公主,沐小青。

    而此刻,在南宫青城面前,她却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要是萧云见了,一定会大跌眼镜。

    南宫青城还是那样的宁静祥和,静静陪她走着,不过分热情,不刻意冷落,分寸拿捏得老道。

    “听说古城区要大拆,是真的吗?”沐小青问道,凝视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爱意随风飘扬。

    “嗯。”南宫青城轻轻点头,那双洞悉人心的眸子眺望远方,显得格外深邃,就像那片天空。

    “为什么宁州zhèng fǔ要做这么愚蠢的事?běi jīng的前车之鉴,庞月明或者孔南行难道没有看见吗?历史一旦遭破坏,就再也弥补不回来的,没了就没了,再多钱也无济于事。”沐小青义愤填膺道。几年前,běi jīng为了奥运会要大面积拆除四合院,她就相当恼火,那是běi jīng作为皇城的根儿,怎么能说抹去就抹去呢?于是,她暗自组织了很多有影响力的朋友去跟奥组委据理力争,其中不乏开国元勋的后辈,一开始起到了敲山震虎的效果,可惜,棋输一招,对方直接绕过她,找到了她的爷爷,往后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而她也被家里人关禁闭半年。

    “历史终究是人创造出来的,我们今天在这里建CBD商业城,也是一种历史。”南宫青城微笑道。

    沐小青一愣,那双美眸倏然圆睁,傻傻问道:“青城,难道你也参与到其中了吗?”

    “对这件足以载入宁州历史史册的大事,我当然不会错过。”南宫青城淡淡道,那抹笑容写满自豪。

    “你不觉得这是对先人的一种亵渎,对后人的一种不公吗?”沐小青头一次对他带着质问语气。

    “会吗?”南宫青城挑了挑两道极好看的眉毛。

    “会。”沐小青坚定点头。

    “也许你是对的。”南宫青城微笑道,他永远是这样子,不会勉强别人接受他的想法。

    “但你仍要参与其中,对吗?”沐小青有点失望,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你是知道的,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墨守成规,喜欢创造历史。”南宫青城微笑道。

    “呵呵,还真是一个自大的家伙。”沐小青见他这副踌躇满志的模样,禁不住莞尔一笑,方才的那丝气愤早已到了九霄云外。没办法,在他面前,自己永远没有生气的权力。爱情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全世界那么多人,偏偏见他时,心如撞鹿,不能自已。爱着的人就像被另一方cāo纵的木偶,喜怒均身不由己。

    “青儿,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南宫青城罕见地求助于她。

    “你说说。”沐小青脸上那抹笑容灿烂到足以让天上那轮红rì自惭形秽了。

    “四天之后就是古城商业区的奠基仪式,你能不能请黄四爷出席一下?”南宫青城轻问道。

    “我试一试吧。”沐小青不敢说死,毕竟黄老爷子已经很久没有在公众场合露面了,尽管她最近都住在老爷子家里,近水楼台先得月,跟黄家老太太的关系打得火热,可以适当利用一下这层关系,但也难说是否最终能说动他。不过,黄家老太太对她还真不是一般的疼爱,除了蔡徽羽,再也没谁能获得老太太如此垂青,就连睡觉都拉着她。要不是今天南宫青城恰好去南京有点事,顺道过来找她,估计老太太也不会让她离开身边的。

    “谢谢。”南宫青城嘴角浮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帅得一塌糊涂。

    沐小青看得有些发愣,直到他咳嗽了一声才回过神来,脸却瞬间通红,小跑着往前走去。

    南宫青城没有跟上去,依旧慢慢走着,忽然抬头望向天空,微笑道:“萧云,好戏还在后头。”

    *****

    (注:第三十一章有个小改动,天鹅湖成立的时间改为“几天后”。。。)

第三十四章 不管多绝望,至少再等三天

    又是新的一天。

    蔚蓝天际出现了一抹紫红sè的朝晖,像绽开的红玫瑰。

    宁州市府大院一号楼的四楼会议室,市zhèng fǔ第十四届二十八次常务会议即将在这里召开。

    会议由市委副书记、市长孔南行主持,参会人员主要有市委常委、副市长陈小峰,副市长冼启泰、狄雯、刘伟明、梁少宗,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卢国珍,市政协副主席邱才兴,市府办、市监察局、财政局、审计局、发改局、教育局、国土局、农业局、粮食局、建设局、交通局、水利局、畜牧局、环保局、卫生局、物价局、林业局、旅游局、统计局、市政管理局、供电局、法制局主要领导,可以说,除了两个外出学习的副市长,宁州的各个岗位负责人基本上都出席了。

    而那两个外出学习的副市长的其中一个,就是那个空降的神秘副市长,主抓科技、企业上市。

    由于孔南行还没来,会议尚未开始,会议室里的气氛很轻松,早到的各位部门头头相互打着招呼。

    九点整,一个戴着金框眼镜、面容清秀的中年人推门走了进来,原本吵闹的会议室瞬间安静。

    这个中年人并没有那种浸染官场多年的顾盼自雄,显得书生气甚浓,典型的学者型官员,让人不会产生敬而远之的隔阂感,但坚毅的眼神以及沉静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内心深处的铮铮风骨。他手里头拿着的那只锈迹可循的保温茶杯,已经陪他度过了二十年,大学毕业那年爱人送的,不管是下基层一线,还是到外地参观,不管是主持会议,还是现场调研,他都习惯带在身边,里面的斑斑茶迹更是岁月蹉跎的最好证据。

    他当然就是宁州的父母官,市长,孔南行。

    “人都到齐了吧?”孔南行坐在了会议长桌的上首位,侧头问向市委常委、副市长陈小峰。

    “到齐了。”陈小峰点点头,他很年轻,刚刚四十岁,属于土生土长的官员,孔南行的得力助手。

    “那我们就开始吧。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市zhèng fǔ第十四届二十八次常务会议,共有八项议题,下面进行今天会议的第一项议题,关于调整我市城区污水处理费收费标准问题,水利局请发言。”孔南行拿起那张昨晚已经熟稔于心的会议议题A4纸,认真宣读道,声音虽不浑厚,但那种高位者的气场还是锋芒毕露,放下议题,端起那只残旧保温杯,小心翼翼喝了一口热茶。

    市水利局局长王成兴不敢怠慢,连忙拿出文稿,从三个方面阐述了污水处理费提价的缘由。

    他讲完后,分管水利线的梁少宗副市长作了进一步的补充,这是常务会的基本流程。

    孔南行撑着侧脸静静听完,闭起眼睛仔细想了一会儿,然后轻声道:“王局长,有三个问题:第一,你刚才说我市的污水处理费一直低于周边城市,不提价不合理,但低多少你没说,这个必须调查清楚,因为你要提价,就涉及到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你必须拿出有力的说服数据;第二,你刚才说我市地下水盗用严重,导致污水处理厂难以经营,我想知道如果重拳打击盗用地下水的行为,可行xìng有多高,需要哪些部门配合;第三,这个污水处理费的提价有没有走法律程序,经没经过公开论证。”

    王成兴停下在纸上记下这三个问题的笔,然后一一给予回答。

    孔南行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子,捋了捋思路,然后一锤定音道:“这个污水处理费提价的事情由于没有走法律程序,还没经过公开论证,暂时搁置,请王局长回去将有关的数据补充完整,经过公开论证后,再提交常务会审议。而关于开展打击非法抽取地下水专项整治行动,由水利局牵头,公安、城管、市政管理局等有关职能部门密切配合,依法逐步解决盗用地下水问题。另外,我再强调一下,zhèng fǔ的所有事情都得依法行政,该走程序的走程序,别想打擦边球。下面进行第二项议题……”

    往后的会议进行得井然有序,各项议题都基本得到解决,涉及到的相关部门也发言踊跃。

    但会议室也有剑拔弩张的时候,听到新港区的一些企业违规cāo作土地的问题,孔南行用那把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随便给企业写批条,任由企业拿着这张东西去跟下面的街道谈征地的事情,算什么依法行政?同志们,我们是法治zhèng fǔ,全部议题必须呈常务会议解决,这些由某些领导拍脑袋决定的事,简直胡闹台,如果都这样,这天下不是乱了套?依法治国,依法行政绝不是空话套话,谁要认为是空话套话,叫他来我面前说清楚,在后面瞒天过海搞点小伎俩,想干什么?越位篡权?简直无法无天!这个议题搁置,少宗,会议结束之后,你联系一下新港区,让一二把手明天去我办公室把事情说清楚。”

    可会议室也有轻松一刻,在听完交通局关于舶来区南新镇的水害道路修复情况汇报之后,孔南行喝了一口茶,又说了一番话:“这个议题本来不需要上常务会的,一个小镇的水害道路修复,你交通局只管让舶来区自行解决就可以了,别关涉过多,该给的钱给,该扶持的设备扶持,没必要担当太多,影响修复效率。同志们,我一直以来都在提倡一个理念:重心下移,大胆放权。市直属单位只管大的,别揽太多全,干一些必须干的,可干可不干的,坚决不管,你们能集中jīng力把一些大项目做好,我就求神拜佛喽。”

    以前开这种会议的时候,每个部门的头头都显得心不在焉,但孔南行上位后,却听得很认真。

    因为能从中学到很多无法从书本中获得的理论,譬如“两条腿走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议题的最后一项是关于西山影视城计划安居工程的土地问题,孔南行听得很仔细,眉头皱得很深。

    “国土在不在?”孔南行听完发改局局长文汝健的汇报之后,问了一句。

    “在。”国土局局长黄荣斌应声答道。

    “西山区还有没有地?”孔南行敲着桌面问道。

    “有是有,不过都批作建设用地了,商业用地没有了。”黄荣斌如实答道。

    “拿出一块地来,转为商业用地。”孔南行斩钉截铁道。

    “孔市,这样不大好吧,西山的建设用地很紧张,那批国营老厂要搬迁,就必须有地给它搬,如果转为商业用地了,搬迁工作可能会受到阻滞。近年来,省里有关建设用地指标的审批越来越严格,申报建设用地指标难度越来越大,我市的项目建设用地指标本就严重不足,我个人建议,别动西山区的建设用地。”黄荣斌考虑得很全面。

    “黄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惟政策论。如果这个项目对群众有益的,与上面的政策要求有不协调的,就当做擦边球打。建设用地紧张,就拿国有土地去置换,具体的优惠政策由经信局起草,发改、国土、财政等部门密切配合,政研室负责把关,尽量在这个星期内提交常务会审议。黄局啊,只要是为人民服务,为人民谋利益,尽管去干,天塌下来,有市zhèng fǔ为你撑腰,怕什么?”孔南行微笑道,这个时候,没有一点书生的迟疑与多虑。

    “孔市说得对,我回去就叫人着手处理。”黄荣斌笑道。

    “财局在不在?”孔南行又问了一句。

    “在。”财局局长李儒乐应声答道。

    “安居工程的招投标工作进行的怎样了?”孔南行问道。

    “已经结束了,一家财力雄厚的公司中标,正办手续,下星期就会提交常务会。”李儒乐轻声道。

    “很好,特事特办,尽快解决,由该公司作工程主体,财政给予适当补贴。”孔南行吩咐道。

    “是。”李儒乐答道。

    “李局,随便问一句,我们的财政补偿款有多少?”孔南行端起保温杯,却不喝,又问了句。

    “大概1600多万,可以再叫西山区出一点,保守估计两千万吧。”李儒乐答道。

    孔南行点点头,揭开杯盖,吹了吹气,想了想,又问道:“再多口问一句,那家公司叫什么?”

    李儒乐一时想不起来,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然后抬头答道:“叫天鹅湖职业股份有限公司。”

    孔南行一愣,皱起眉头,缓缓喝了一口热茶,然后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

    南京宁海路一个其貌不扬的大院,要不是门口有士兵把守,估计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个大院。

    大院里面高树林立,显得幽暗寂静,房子都是两层,外带一个dú lì小院,墙壁古老,还有爬山虎。

    东北角的一座房子,门口立着几块齐腰的嶙峋怪石,院子内有不少花花草草,陶冶着主人的情cāo。

    二楼有一个书房,打开房门,里面的布置简单到令人错愕,一套古sè古香的紫檀木桌椅,几盆发财树散落四处,绿得十分养眼,一张一米来高的红sè小木桌托着一只印着青花的瓷盆,里头养着一对银sè锦鲤,妖娆多姿。不过,最让人触目惊心的,还是墙壁上的一幅楷书,恰恰十四个字,一勾一划中规中矩,既没有行书那种行云流水的流畅感,也没有草书那种龙飞凤舞的张狂,每个字都像大江下游的平缓端正,甚至谨慎到了一种让人窒息压抑的境界。

    “只因一时心太傲,错走了一生路;只因一时心太软,错放了一生人。”

    沐小青说不上为什么,每次进这间书房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去浏览一下这幅字,然后心生敬畏。

    这一次进来也不例外,她端着一盘削好切好的苹果推门进来的时候,视线就第一时间落在了字上。

    “青儿,怎么不去帮你霍姨的忙啊?”黄达人坐在书桌前,戴着一副黑框老花镜,阅读着一本书。

    “我倒是想帮来着,可她连推带捂地就把我赶了出来,说我在厨房只会帮倒忙。”沐小青嘟囔道。

    “哈,你霍姨真是心直口快啊,不愧为我黄达人的爱人,耿直,不徇私。”黄达人抚掌大笑起来。

    “四爷!我好心切好苹果端上来给你吃,你还挖苦我!”沐小青踱着脚抗议,有点气急败坏。

    “好好好,是我的错,行了吧?”黄达人退了一步,对付这刁蛮丫头,他还真没什么特别好的招。

    “哼,那还差不多。”沐小青扬了扬下巴,走过来放下果盘,问道,“今天的菜怎么丰盛?”

    “因为有客人要来。”黄达人慢慢翻了一页。

    “谁啊?”沐小青好奇道,刚才去到厨房,看见台面上摆满了猪牛鸡等肉类,还有各种海产品。

    “到时候他来了,你不就知道了?”黄达人淡笑道。

    “切,还学人家卖关子。”沐小青撇撇嘴,见他对这书爱不释手,问道,“四爷,看什么书呢?”

    “半月谈。”黄达人摘下黑框老花镜,搁在台面,拿起一小片进口红富士,有滋有味地吃着。

    “这是半月谈?怎么和平常看的不一样?”沐小青翻了翻封面,发现与市面上的完全是南辕北辙。

    “半月谈有两种,一种是面市的,一种是进zhōng nán hǎi的。”黄达人又吃了一小块。

    “噢。”沐小青点点头,头一次了解其中门道,以前在爷爷的书房也没看过这种版本的。

    “无使献殷勤,非jiān即盗。青儿,端着一盘苹果贿赂你四爷,犯什么事了?”黄达人真见微知著。

    “四爷,不许冤枉我,孝敬您可是我应份的事啊~~”沐小青撤去平常那股孤高清冷,撒着娇。

    “不说是吧?那算了。”黄达人抽出纸巾擦手,然后戴起老花镜,重新开始一丝不苟地看书。

    沐小青倒没有那种方枘圆凿的自尊,眨眨美丽的大杏眼,柔声道:“四爷,确实有一事相求。”

    黄达人似乎早有准备,重新取下老花镜,淡定一笑,显得老jiān巨猾,轻声道:“说说。”

    “三天后,宁州古城区商业改造的奠基仪式启动,您能不能出席一下?”沐小青小声地试探问道。

    “是南宫叫你来的吧?”黄达人淡淡道。

    沐小青一愣,斟酌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是的。”

    “他还真有本事,想方设法地从各个渠道做我的思想工作,连羊落笔也买他的账。”黄达人笑道。

    “这个项目可能是宁州经济再上一个新台阶的里程碑,您跟宁州有渊源,支持一下呗。”她祈求。

    黄达人不急不缓品了口茶,唇线渐渐弯起,轻声道:“我这老家伙好久没在公众露面了,免了吧。”

    “四爷~~~~”沐小青走到书桌里头,摇着他的手臂。

    “撒娇也没用,不去。”黄达人宁死不屈,压根不吃这丫头这套。

    “四爷,还是去的好。”

    这一句话,并不是沐小青说出来的,而是从门口处传来的一把充满磁xìng的男声。

    沐小青循声望过去,整个人瞬间震颤了一下,因为有一个年轻人正站在门口,那抹微笑清净如竹。

    “青儿,今天家里来的客人,就是他。”黄达人慈祥一笑,向萧云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萧云倒是施施然,可沐小青早已是乌云密布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年轻人就是没有好感。

    “小青,好久不见。”萧云走到书桌前,友好地向沐小青打招呼,那股谄媚讨好的笑容不言而喻。

    “四爷,你们聊,我去帮霍姨忙。”沐小青恢复了轻世傲物的公主,看都没看萧云一眼,就离开。

    被当作透明的萧小七同志只得尴尬地愣在原地,摸着鼻子。

    而黄达人却没有说话,坐在一旁,嘴角浮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沐小青关上门,房子里很安静,只剩下这对似乎早就有了约定俗成的一老一少。

    “刚到?”黄达人问道,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充满了长者对晚辈的欣赏与疼爱。

    “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吧,在下面跟霍姨聊了一会儿。”萧云轻声道,然后轻车熟路地倒了杯茶。

    “你刚才叫我出席三天后的奠基仪式?”黄达人问道,没想明白这个年轻人的用意所在。

    “既能去混顿饭吃,还能上电视,为什么不出席?”萧云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微笑道。

    “别给我绕弯子,快说。”黄达人瞪了他一眼,他当然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每一步都有伏笔。

    萧云微微一笑,不敢再大不敬地调侃这个老人,如实道:“要你去宁州,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第一,当然是与我们的计划有关。计划马上要开始了,你在宁州的话,可以协助一下俞老,到时候能压压阵;这第二嘛,我也有私心在里头,两天后是天鹅湖的成立大会,我希望你能出席一下,然后我会让孔阳去市委市府提前泄泄密,让多一些市领导过来,把场面撑大,赚名声。外公大人,这不为过吧。”

    “我就知道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黄达人没好气道。

    “四爷~~~”萧云竟然也学沐小青那样子撒娇,如果她在场,一定会觉得恶心到上吐下泻。

    “去去去,我明天就动身,行了吧。”黄达人无奈应承道。

    萧云翘起一个jiān计得逞的弧度,浅浅喝了一口茶。

    “计划什么时候开始?”黄达人急不可耐,脸上露出了好久没有出现过如指点江山般的激动神情。

    “很急?”萧云玩味道。

    “废话,你四爷已经很久没玩过这么刺激的事情了,要知道,这是要骗全天下啊。”黄达人笑道。

    “四爷,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萧云确实是个值得千刀万剐的人,别人越急,他越淡定。

    “说来听听。”黄达人稳了稳有些脱离控制的情绪,对这个干孙子是愈来愈满意了,可造之材啊!

    “耶稣在星期五被钉死在十字架上,那是全世界最绝望的一天,可三天后就是复活节。”萧云道。

    “你要表达什么?”黄达人皱了皱眉头。

    萧云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抿了一口茶,微笑道:“这话告诉人们:不管多绝望,至少再等三天。”

    ******

    (最近工作较多,实在难以及时更新,望见谅。)

第三十五章 我的柔情你永远不懂

    有人说,人吃饭是为了活着,但活着不是为了吃饭。

    说这话的人,一定是个富家子弟,起码不是穷人,所以才会说出这样“饱汉不知饿汉饥”的话来。

    萧小七同志听了,肯定会嗤之以鼻的,对于他这个“吃货”来说,再没有什么东西重要过吃饭了。

    他才是真正的民以食为天。

    此刻,沐小青正坐在他的对面,瞧着他一副饿鬼投胎、肉皇大帝的模样,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一粒沙看出一个大世界,要了解一个人的脾气品xìng,往往可以从生活中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去寻找答案,譬如谨慎的人说话总是很慢,懦弱的人眼光总是会躲躲闪闪,说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不过是冠冕堂皇的措辞罢了,不足挂齿。你要是细细观察帝王们的一言一行,就会发现,他们绝对是防微杜渐的死忠,绝不容许苍蝇不叮无缝蛋之类的情况出现。

    只有粗鲁而缺乏涵养的人,才会在吃饭的时候狼吞虎咽,就像眼前这个山野村夫一样的年轻人。

    沐小青掩藏起鄙夷的神sè,端起瓷碗,正小口咽下白米饭,却错愕地看见一双筷子不停给她夹肉。

    “多吃点肉,看你瘦的,外人见了,还以为四爷亏待你。”萧云嘴里塞着满口饭菜,含糊不清道。

    黄达人与霍姨会心而笑,而今天充当司机的赵八斗则垂着头,强忍住笑意,只有沐小青一脸风霜。

    “怎么不吃?”萧云就像与他本人毫无瓜葛一样,见她端着瓷碗在那发愣纹丝不动,关心问了句。

    沐小青无比怨恨地瞪了这个假仁假义到老jiān巨猾的牲畜一眼,懒得跟他唇枪舌战,可内心却挣扎纠结了很久,才重新拿起筷子,开始慢慢消灭堆积成山的满碗肉。她虽然不是素食主义,但平常除了鱼,也不大爱吃肉,此时此刻的苦楚算是百口莫辩了,几乎每一块肉都被她当做大学的高数应用题一样对待,近乎如临大敌,要不是看在四爷跟霍姨的份上,她早就拂袖而去了。

    始作俑者的萧小七同志却吃得更欢了,风卷残云还说不上,但说饕餮霸气绝不为过。

    就连从大山村里走出来的赵八斗见了,都有点自愧不如,更别提沐小青这样的高贵公主了。

    “老霍,看来你的手艺还真不赖啊。”黄达人瞧着自己干外孙的狼狈吃相,也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那还用说?”霍姨嗔怪地白了自己的老伴一眼,望向萧云,笑道,“七,慢点吃,别呛着。”

    “嗯嗯嗯。”萧云现在只有点头的份儿,因为满嘴的饭菜,哪还能说话?

    “你要是喜欢啊,就在这住下,反正二楼还有空房,霍姨天天亲自给你下厨,让老头子眼红去吧。”霍姨戏笑道,还不忘斜着一双丹凤眼,向自己的老伴挑衅一番,眼角露出几条细长鱼尾纹,却毫不影响她的犹存风韵。她的名字叫霍青衣,顾名思义,她是一位唱青衣的名角,出生于梨园世家,在京津一带颇有名气,曾经跟我国著名京剧老生于魁智在chūn晚合作表演过《坐宫》的西皮流水选段。尽管已经年过花甲了,但如果不说,估计谁也猜不着她的真实年龄,真不知她有什么保养秘诀,皮肤竟然如此的雪白滑嫩。众所周知,她并不是黄达人的原配,只是因为黄四爷好京剧,是个铁杆票友,经常和京剧界来往,两人便yīn差阳错地相识了,并且一见如故,每次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但一直都只是视对方为知己,交心不交情,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直到十年前,黄四爷的原配因病而溘然长逝,她才逐渐走进他的世界,却一直有名无份,直到三年前,两人才最终如愿以偿,结为了连理枝,而促成这一切的,竟然是那个常常令到萧云焦头烂额的天才儿童,蔡徽羽。也正因为这样,霍青衣才会无比宠溺这个大智近妖的外孙女,摘星星摘月亮也在所不辞。

    “目前还不行,迟段时间再说。”萧云应接不暇道,正拿着一只酱肘子啃得不亦乐乎。

    霍青衣笑着摇摇头,她虽然不清楚这个年轻人跟四爷关在书房商量啥事,但总觉得势必震惊寰宇。

    黄达人慢条斯理地酌着一杯茅台50年,瞥了眼沐小青,调侃道:“青儿,你是不是该谢谢小七?”

    “谢他什么?给我夹了一碗肉?”沐小青斜睨着像鬼子进村一样肆无忌惮的萧云,冷冷回了一句。

    “他说服了我去宁州,出席古城区商业改造的奠基仪式。”黄达人夹了一箸菜,津津有味地品尝着。

    沐小青一愣,下意识望了眼萧云,然后又转向黄达人,不解问道:“为什么?”

    “小七说,这个项目看似是一项商业投资,给宁州带来新的经济增长点,其实它更是一项民生工程,原因有二:一是它的启动,会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增加老百姓的收入。不论是前期的建设岗位,还是后期的商业岗位,都会让就业问题得到最大程度上的解决;二是它的启动,会改变现在宁州‘重北轻南’的战略格局,促进区域间平衡发展,为稳定社会起到积极的推手作用。”黄达人平平缓缓道,就像他以前坐在主席台上做zhèng fǔ报告时的神态语气。

    沐小青面无表情地听完,然后望向已经放下碗筷的萧云,冷冷道:“你真的认为这是民生工程?”

    “你觉得不是吗?”萧云抽出一张雪白纸巾,擦了擦油腻的嘴唇,微笑反问道。

    沐小青没有回答,也不再说话,低下头去,一口接一口地将碗里的肉消灭殆尽,没有任何的犹豫。

    一顿饭就这样无声无息吃完,自小做惯农活的赵八斗殷勤地帮着霍青衣收拾碗筷。

    黄四爷到大厅打开电视,沏了一壶功夫茶,然后招呼萧云和沐小青过来,给他俩各自斟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当年,他去cháo州挂职过副市长两年,喜欢上了那里的功夫茶,总觉得在洗茶泡茶斟茶间透着人生哲理,且有益健康,他如今的泡茶功夫已经是相当老道了,一边品着茶,一边与萧云就着电视里正在播出的新闻30分时不时讨论几句,只有沐小青静静坐在那里一语不发,瀑布般的长发垂在香肩,两手端着小茶杯,撑着大腿发呆,像一朵寂静开放的夜玫瑰,馥郁芬芳的同时,清冷孤高。

    霍姨洗完碗,擦干净手后,端来了一盘水果,有橙子,有梨,有苹果,有番石榴,吊人胃口。

    平常很少有机会接触水果的赵八斗吃得很专注,也很喷香,而黄达人则和霍青衣暗自使了个眼sè,两人心照不宣地一笑,然后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唆使萧云陪一直都很想去南京周边走走的沐小青出去散散心,一开始,沐小青宁死不屈,任凭这对老夫妻说得天花乱坠,她就是岿然不动,百般无奈之下,霍青衣惟有祭出杀手锏――承诺教她唱京剧,沐小青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而另外一位当事人萧小七同志道貌岸然得可气,竟从头至尾都在品呷着功夫茶,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表一个态。

    盛夏的阳光真像火烫的辣椒水,坦荡荡的街上,没有一块荫凉地。

    一辆银sè宝马V5,一路飞驰,在车流中如同一条敏捷的游鱼,穿梭自如。

    沐小青的驾车技术可谓炉火纯青,带着几分女子不曾有的凌然霸气,以前在清华读本科的时候,就经常开着一辆经过大修大改的雪佛兰出入校园,到了周末晚上就跟一帮京城子弟在三环、四环飙车,最喜欢的游戏就是跟jǐng车玩猫捉老鼠,因为这事,她不知被爷爷关禁闭了多少回,可没几天就好了伤疤忘了疼,重新再犯。

    车上的轻音乐很柔和,似潺潺溪水。

    饱得不停打嗝的萧云坐在副驾驶上昏昏yù睡,双手交叠抱在胸前,脑袋开始“钓鱼”。

    “喂。”沐小青忽然喊了一声。

    “你叫我吗?”刚刚准备与周公会面的萧云霎时苏醒过来,揉着黑亮双眸,疑惑问道。

    “这难道还有其他人吗?”沐小青冷冷回了一句,将波光潋滟的冰美人风范演绎得淋漓尽致。

    萧云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这妮子还真是难伺候,嘴角扯起一个苦闷弧度,轻声问道:“有事?”

    “在我进入清华大学的那一年,我爷爷曾经跟我讲过这样一句话,令我如沐chūn风,他说:在我们中间,有些人像墨水,有些人像纸张。若不是因为有些人是黑的话,有些人就成了哑巴。若不是因为有些人是白的话,有些人就成了瞎子。”沐小青淡淡道,记忆瞬间坠入了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个心比天高的女生戴着一顶鸭舌帽,拖着一个行李箱,缓缓走进了那扇举世闻名的清华门。

    “你是在讽刺我吗?”萧云又要摸鼻子了。

    “历史不能长久被欺骗,正像民众不能长久被欺骗一样。古城区的商业改造绝不是一项民心工程,我并不要求你成为墨水或者纸张这样传业授道解惑的师者,也不奢望你去充当力挽狂澜的救世主,但起码不要妖言惑众,使别人成为哑巴,或者瞎子。”沐小青言之凿凿道,上帝或许是高明的,在设计男女之间的感情时,有倾慕,也有厌恶,显然沐小青对萧云就属于后者。

    “你在替古城区的那片古建筑击鼓鸣冤吗?”萧云扬着如刀双眉问道,那抹微笑清净如竹。

    “是又怎么样?”沐小青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听到自己这么一番严厉措辞,还能笑得出。

    “没怎么样,我只是有点吃惊而已。”萧云轻笑道,温柔而醉人,没想到这妮子也有可爱之处。

    “我虽然是邀请四爷出席奠基仪式,但我也有我自己的道德底线,拆迁古城,就是对宁州历史的一种犯罪,不像某些人,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沐小青冷哼道,不懂他的那抹笑容为何突然如此的柔情万千。尽管她答应了南宫青城去邀请黄四爷出席奠基仪式,但并不代表她接受南宫青城所说的创造历史那一套,她有自己的历史观,只不过在爱情面前,她选择了妥协而已,可她还是对这个项目深恶痛绝的。

    “我还以为你很认同我的说法。”萧云轻声道,那抹笑意却更浓了,明媚得如头顶上的烈rì。

    “哼,想让我跟你同流合污?白rì做梦。萧云,你是四爷的干孙子,不管你意没意识到,你的地位都是举足轻重的,讲任何话都要三思而后行,我有自知之明,知道没资格去说你什么,但作为朋友一场,还是想奉劝你一句,你能在所有的时候欺骗某些人,也能在某些时候欺骗所有的人,但你不能在所有的时候欺骗所有的人。”沐小青淡淡道,打死方向盘,开始驶入环城高速。

    “受教了。”萧云嘴角微翘,然后降下车窗,这次连询问都没询问她,就直接点燃了一支软包中华,默默抽了两口之后,才说了一番沐小青根本没法体会的话,“我不知道我现在做的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而当我终于老死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些。所以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做好每一件事,然后等待着老死。”

    沐小青皱了皱黛眉,并不是因为抽烟,而是他这番话有点过于沉重,瞥了他一眼,yù说还休。

    “很巧合的是,曾经有一个拄着龙头拐棍的老人也对我说过一番话:历史多么无情而又有情,不能遗忘每一个对历史的贡献,也不宽容每一个对历史的障碍。我一度很迷恋这句话,也自以为能够为了这句话去赴汤蹈火,等一路走来,才发现,历史不过是胜利者的宣传罢了,维护历史,或是创造历史,都在于你怎么看,维护了,却遗忘了,还不如创造了,而记住了。宁州古城的商业改造得到了大多数市民的支持,出来反对的终究只是沧海一粟,能够掀起的风浪有限,还被讽刺吃饱了撑的,这说明什么?说明现阶段人们对历史的不尊重,对经济发展的超常规追求。要想真正保护好这片古城,首先得让宁州市民尊重历史,正视历史,推崇历史。”萧云平静道,右手枕着车窗处伸到外面,香烟夹在指间,随风燃烧。

    沐小青黛眉皱得更深了,这是她从未听过的理论,思忖了一阵,轻声道:“是这样的吗?”

    “至少我认为是这样。”萧云微笑道。

    “那你为什么不去行动,唤醒一些人?”沐小青下意识问道,话音刚落,她自身愧疚感油然而生。

    “我只是一株微不足道的狗尾巴草,何德何能呢?”萧云轻轻吐了一个烟圈,烟雾缭绕随风而散。

    “要是加上我呢?”沐小青侧脸看向他,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竟然就赞同了他的那一套说法。

    “小心开车。”萧云指了指前方,微笑着提醒道。

    沐小青吐吐舌头,连忙将视线转回去,打左转向灯,超越了一辆开得慢如蜗牛的大货车。

    “开车技术不错。”萧云弹弹烟灰。

    “别扯开话题,说回刚才古城的事。”沐小青认定的事,往往会孤注一掷。

    “没什么好说的,我没那能力,你就别瞎cāo心了。”萧云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

    “为什么?”沐小青不解道。

    萧云眺望远方,显得深邃莫测,说了句难懂的话:“医生难医命终之人,佛陀难渡无缘的众生。”

第三十六章 牛首,竹林

    宁州,鼎湖会馆。

    主楼二层的东边,有一间鲜为人知的密室,墙上一幅泼墨朱砂大红牡丹画熠熠生辉。

    一个如同封建女皇般居高临下的女人正站在窗边,端着一杯卡尔瓦多斯,凝视着鼎湖,怔怔出神。

    灿烂阳光透过玻璃,铺洒在她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庞上,像是敷上了一层薄薄的蛋膜,美得摧枯拉朽。这样的绝世美人,也不知怎样卓尔不群的男人才能征服她那颗玲珑芳心,或许,这种男人根本就不存在,因为即便再英俊潇洒的男人,在她面前,都会徒生一种沐猴而冠的自卑感。她太过高不可攀了,能够拥有这种气质,既是上天对她的一种恩宠,但同时,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惩罚。

    “这酒不及老白干。”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坐在她身后的真皮大沙发上,刚干下一杯卡尔瓦多斯。

    “祝融,去地窖把那支泸州老窖拿上来。”凤凰轻声吩咐道,依然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是。”始终守在她身后右侧的一个身高两米、巨灵神式的人物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去拿酒。

    老头细眯起眼睛,望着祝融背影,两根粗糙手指相互揉搓,就像他平时随意掐灭燃烧的烟丝那样。

    也许,他在掂量面对这样一个巨塔八品高手,要用几招才能制敌,不过对他来说,信笔涂鸦而已。

    “凤丫头,这屋子是你的?”老头悠悠问道,舒服后仰,陷进沙发里,他已经好久没这样坐过了。

    “不是。”凤凰对于老头突然蹦出的一句“凤丫头”,有些始料未及,原本波澜不惊的心境禁不住震颤了一下,一股温馨如家的暖流缓缓流遍全身,揉了揉眉心,终于端起玻璃杯,晃了几下冰块,抿了一小口酒,然后转过身来,走回到老头的对面坐下,优雅翘起女式二郎腿,直视着这个不知武功深浅的老头,淡淡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天尊的,包括我的命,也包括你的命。”

    老头悠然自得,坦然一笑,随即念出了文天祥的一句诗:“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凤凰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盈盈浅笑,像极了一条美艳蛇妖,轻声问道:“已经见过少爷了吧?”

    “见过了。”老头喜上眉梢,一想起那张二十四年没有见过、却一眼就能认出的脸庞,又笑了。

    “很开心吧?”凤凰柔声道。

    “心花怒放。”老头丝毫不想拐弯抹角。

    “他信任你吗?”凤凰瞧着老头自然流露的昂然兴致,心情也是如同外面的天气一样,阳光明媚。

    “应该算信任吧,我们俩初次见面,他就将一个大计划透露了给我。”老头显得有点自鸣得意。

    “哦?什么大计划?”凤凰扬了扬两道黛眉,刚想抬起手喝酒,又放了下来,想一探究竟。

    “秘密。”老头突然压低声音说了这两个字,停顿了好几秒,又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浑厚的笑声。

    “得瑟。”凤凰咬着牙骂了句。

    老头面不改sè,探出身,又斟了一杯卡尔瓦多斯,一饮而尽,而这一次,他觉得这酒无比醇香。

    此时,祝融适时回来,将一瓶上等泸州老窖递给了老头,老头接过来,打开盖闻了闻,如获至宝。

    三杯下肚,如一曲澎湃京腔写chūn秋,酣畅淋漓。

    凤凰挥挥手,让祝融出去,然后看着惬意无比的老头,声音很柔,像绸缎,微笑问道:“怎样?”

    “极品。”老头吧唧着嘴,回味无穷,酒这玩意,还真是一分钱一分货,像男人,越成熟越有味。

    “喝高兴了,咱是不是该回到正题上了?”凤凰嘴角扬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妖气兴风作浪。

    “你说。”老头依然捧着那支古朴酒瓶,不肯放手。

    “如果想引蛇出洞,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凤凰雪白纤指敲着高脚杯,问了一个有趣的问题。

    老头皱着白眉,思索了几分钟,试探答道:“暗杀?”

    “没错!那如果想引黑龙团这条大蛇出洞,最好暗杀谁?”凤凰柔声道,又问了一个好玩问题。

    “陶瞎子的干女儿,陶妲己?”老头琢磨了好一阵子,给出了一个cāo作xìng极高的答案。

    “不是,她的影响力还不够,你仔细想想,哪个家族与黑龙团的关系最为密切?”凤凰循循诱导。

    老头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紧缩,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细声呢喃道:“张家。”

    凤凰嫣然点头,秋水长眸微微眯起,缓缓说出一句骇浪滔天的话:“你去南京,暗杀张至清。”

    ――――――

    南京,牛首山。

    秀宇层明,松岭森yīn,绮绾绣错,飘渺玲珑。

    在靠近牛首山东麓的一处山坡上,坡度并不陡,风景宜人,一条很明显本来不存在、是由无数脚印走出来的小路蜿蜒而远,两旁的山花烂漫开放,微风徐来,馥郁花香扑鼻而至,让人如痴如醉。不远处东峰上的宏觉寺塔若隐若现,附近的崖壁上雕凿着佛像、文字,形成摩崖石刻,可惜,在清朝以后历经兵燹和几百年的侵蚀风化,如今寺庙仅存遗址,摩崖石刻的字迹也已模糊难认了。

    沐小青站在小路远眺摩崖,有感而发,悠悠念出一句诗:“百丈崖龛过鸟雀,半空钟鼓隔人间。”

    萧云当然知道这是明初大臣胡广随朱元璋出游时所作,但他没有附和,只是静静站在她身后作陪。

    刚才,在车子驶出了市区之后,不知为什么,沐小青的情绪一直很低落,眸子里愁思如chūn雨绵绵。

    “萧云,我收回刚才我在车上的话,古城区的商业改造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实。”沐小青轻声道。

    “嗯。”萧云微微一笑,似乎他早就意料到了一般,没有任何的错愕感。

    “事先说明一点,我并不是在为谁辩护,也不是在说风凉话,但你应该知道的,国人历来讲究的是鼓破乱人捶、墙倒众人推,实力超群或者等量齐观时,抗衡作对是万全之策,但如果对方的实力是令你望尘莫及的,那最好还是别为充英雄强出头,那样只会跟蜜蜂一样,在蛰了别人的同时,也将自己送上了黄泉路。”沐小青淡淡道,鸭舌帽下的如丝长发随着山风轻舞飞扬,清美如月,清冷也如月。

    萧云笑而不语。

    “我知道,在你眼里,也许会觉得我这人很娇蛮,很任xìng,且不可理喻,我认了。坦白说,不管你承认与否,我们俩都是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成长环境,成长轨迹,话不投机算不上,但起码不是畅所yù言。我从小就生活在běi jīng的四九城里,世面见得多,zhōng nán hǎi里头的角角落落都有我曾经玩耍过的痕迹,因而,无论见了谁都有‘一揽众山小’的感觉,没办法,习惯使然。另外,我骨子里流着离经叛道的因子,不会向其他**那样,循规蹈矩,安心做一个平步青云或者锦衣玉食的绣花枕头,我喜欢挑战,喜欢冒险,喜欢刺激,喜欢波折,笃信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妈妈带我去人民大会堂看舞台剧白雪公主,人人都爱上了白雪公主,而我,却偏偏爱上了那个巫婆。”沐小青慢声细语,纤指轻轻撩开粘在嘴角的几根秀发。

    “不用说的这么隐晦,我明白的,也没想过追你。”萧云摸摸鼻子,继而嘴角翘起一个清隽弧度。

    沐小青一愣,回过头瞥了他一眼,他竟然听出了自己的弦外之音,有些讶异,而更多的,是欣赏。

    “很辛苦吧?”萧云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走前一步,与她并肩站着,掏出一根烟,在指间把玩。

    “嗯?”沐小青疑惑不解,皱起两道细长黛眉。

    “我常听人说一句话,不管你的条件有多差,总会有个人在爱你。同理,不管你的条件有多好,也总会有个人不爱你,就算那个男人千般好,万般好,处处是优点,但他不爱你,这个缺点,你永远改变不了。”萧云语气柔和得如同此刻的夏rì微风,那根烟在指间转了好几个来回,就是不点着。

    “你想说什么?”沐小青神情变得冷漠,细眯起秋水长眸。

    “你明白的。”萧云轻声道。

    “我不明白。”沐小青语气愈发寒冷,视线早已眺望到了遥远的天际间。

    “你为他不遗余力做这么多事,他有感动过吗?也许他只是利用你对他的爱而已。”萧云轻声道。

    沐小青不知是被戳中要害还是怎样,脸sè铁青,使劲压了压鸭舌帽,冷冷道:“我乐意。”

    “张爱玲说得还真对,喜欢一个人,还真是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萧云轻轻叹气。

    沐小青恼羞成怒,紧咬着嘴唇,狠狠瞪着这个口无遮拦的年轻人,冷笑一声,然后愤懑前行。

    萧云继续叹气摇头,望着那个清瘦背影,叹息道:“鲜花往往不属于赏花的人,而属于牛粪。”

    然后,他终于舍得点燃那根烟,无比舒畅地吞云吐雾了几口,才迈着慵懒的步伐,缓缓跟了上去。

    小路尽头是一片青翠yù滴的茂林修竹,地上铺了不少落叶,已经分不清路况,踩上去,嘎嘎作响。

    沐小青穿着一双凉鞋,露出白皙如润玉的脚趾头,正背着手,一步一个脚印地故意踩响竹叶作乐。

    萧云远远跟在后头,漫不经心地吐着烟圈,视线始终停留在沐小青那双雪白修长的美腿上,享受。

    当事人沐小青并不知道自己今天这一身清凉打扮――一件浅绿sèT恤加一条牛仔短裤,会让后头那个牲口这样觊觎,她只专注在这一片竹林带给她的愉悦,风一过,比肩接踵的竹子就会来回摇摆,竹叶间发出如演奏会般密集的沙沙声音,由远及近,立体飘渺,她拿出IP4,一顿狂拍,她是个走在时尚前端的人,喜欢玩微_博,喜欢随手拍照上传,与陌生的、熟悉的人分享。

    可惜,这片竹林有美中不足的地方,有人偷砍偷伐,一些裸露的竹头随处可见,成为一大败笔。

    她驻足,在一处较为集中的枯黄竹头前拍了一张照片,随即上传微_博,并写道:

    诅咒这些偷砍偷伐的人有朝一rì被竹子压死,哼哼哼哼哼,【怒火】(表情)。。。。。

    然而,诅咒这玩意很玄乎,往往会一语成谶,诅咒别人未果,反倒使自己遭受飞来横祸。

    沐小青就是如此。

    在她再次站在一片竹子下拍照时,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有一根碗口粗的竹子可能以前遭受过砍伐,只是程度不算太深,之前还能屹立不倒,但经过夏风rì复一rì的吹拂,今天好巧不巧,砍口处就断裂了,正好倒向沐小青,等她发现,回过头来时,这棵碗口粗的竹子差不多已经到了跟前,她吓得不知所措,只会狂吼乱叫,相当刺耳。

    庆幸的是,萧云及时赶到了。

    不幸的是,萧云这个死人不知是顾虑她着地后会被压得更重还是怎样,竟然没有用自己的背部去迎上那棵竹子,而是面向天空,单手撑地,将沐小青顶在了自己的上面,用她清瘦纤弱的背部去捱了这棵竹子的重重一击,那种感觉,就像被人近距离拿着钢筋铁管狠狠抡了一下,疼痛难忍,虽然还没到吐血的程度,可她的泪水早已经夺眶而出了。

    而更可恶的是,他们现在这个姿势,男下女上,要多撩人有多撩人,当她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眸时,迎上的是萧云那一撇仿佛yīn谋得逞的**坏笑,禁不住怒火中烧,狠狠煽了他一巴掌,愤怒起身,踉踉跄跄走开几步,压根不想和这种时时不忘贪小便宜的小人呆在一起,然后坐下大口喘气,背部的疼痛令她举步维艰,冷汗直冒,呲牙裂嘴。

    做了亏心事的萧云也自知理亏,坐下远远望着她,不敢过来叨扰。

    休息了大半个小时,她才缓过劲来,那股疼痛有些消退,艰难起身,完全不理萧云,慢慢往回走。

    厚颜无耻的萧云也适时跟了上去,只是还不敢上去扶她,只好摸摸鼻子,在后面边走边抽烟。

    等他磨磨蹭蹭回到车里时,沐小青已经打着火等了几分钟,他不仁,自己不能不义。

    一路上,沐小青都面无表情,只是专心致志地开车,萧云转过头来yù言又止了好几次,都没开口。

    车内的气氛相当诡异,像落雨前,压抑得令人窒息,看来,沐小青真是愤怒到了极点。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试问,天底下有几个女人能受得了在危难时刻还不舍身救己的男人呢?

    到了市区之后,萧云掏出那台破烂手机,懊恼抱怨了一句“破手机,又没电了”,才打破了沉寂。

    沐小青却依旧岿然不动,脸上的神情仿佛寒冬冷雨,开车的速度也飞快,不停地变向超车。

    “我想打个电话,你在前面那个电话亭把我放下就行,你可以先走,我打的回去。”萧云轻声道。

    沐小青没有说话,迅速打了转向灯,在电话亭前停下,让他下车,然后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对于这样无情无义的男人,她早就巴不得他消失在自己眼前了。

    她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撑着头,回想起刚才发生的点点滴滴,越想越气,狠狠咬了自己的手指。

    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落得一个坏心情,不值,回去必须跟霍姨哭诉,替自己找回这个公道。

    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扰了她发泄,做了一个深呼吸,调整一下心情,才按下接听键。

    “哪位?”沐小青直截了当,语气还是很冷,让人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颓败感。

    手机那边传来了赵八斗急促但仍显克制的声音:“那个,沐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七少在你身边吧,他刚才用公共电话打给我说受伤了,我没听清他说的是哪家医院,打那个公共电话又没人接,打他手机又关了机,我实在没辙了,就只能找上你了,我现在正开车出来,你能告诉我医院的具体地址吗?”

    可惜,他没有听到任何的回答,只听到了一声响彻云霄的急刹车声。

第三十七章 感动,其实很香艳

    他受伤了?为什么受伤?怎么受的伤?哪受伤了?为什么刚才他还安然无恙?

    一连串的疑惑让沐小青霎时头脑一片空白,下意识踩了急刹车,路上留下两条颀长与漆黑的痕迹。

    在车后无数发泄的喇叭声如cháo水般绵绵不绝地四起下,心乱如麻的沐小青毫不在意,愣愣挂上电话,泛泛眨了几下水灵杏眼,然后探过身去,从上到下仔细检查着副驾驶,竟然真的发现了蛛丝马迹,靠背上残留了一些血迹,面积不大,不明显,也不鲜艳,估计是已经差不多干了的伤口又渗出了些许,才留在了座椅上。

    她异常震惊,他就这样平静如常、一声不吭地从牛首山忍回了市区?这需要多大的毅力?

    毫无征兆,这辆蛮不讲理的银sè宝马V5就地大转弯,不顾死活地逆行,如离弦的箭,往前飞驰。

    暴戾霸道。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沐小青就接连闯了两个红灯,可惜,再亡羊补牢也会晚的,电话亭空无一人。

    自己对他是不是太过先入为主,总认为他对自己图谋不轨,任何一点的异常举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停在那个电话亭旁边,六神无主地望着前方发呆,心中的情绪五味杂陈,刚才自己是气得有点怒火攻心了,竟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有什么不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跟三爷和霍姨交代?她皱了皱黛眉,将几根散落在脸侧的秀发拨到耳后,深深呼吸了一大口,冷静下来,然后掏出手机,几乎动用了她在南京所有可以动用的关系,甚至还联系了正跟省领导去海南出差的任书生,挖地三尺也要尽快将萧云找出来。

    但找人,有时候跟等公交车一样,每每心急如焚时,总是不见踪影。

    这已经是沐小青找的第六家医院了,与前五次一样,直奔急诊室,上来就劈头盖脸地问有没有一个叫萧云的人进来,同样的,与前五次如出一辙,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沐小青再也难以平静,如深海般冷漠,不理会医护人员的劝阻,一张张病床查找,结果可想而知,仍然是一无所获。

    当她走出急诊室门口时,抬头望望天空,夕阳已经快陨落,绚丽的火烧云正在天际傲然绽放。

    她抿了抿嘴唇,眼神愈发坚定,快步向车子走去,准备继续寻找之旅,手机从未离开过掌心。

    鼓楼医院。

    病人很多,医生护士忙个不停,小孩子因畏惧打针而啼哭声不绝于耳,闹得人心烦意乱。

    一楼急症室的一个病房内,简简单单只有一张病床,床单是崭新的,白的有些晃眼,那张白sè帘布已经拉开,遮挡了病床视线。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正站在床边,看不清容颜,但那双裸露在外的水灵眸子已然泄露天机,口罩下的她应该是个美人胚子。此刻,她正在为一个年轻人清洗背后腹部处的伤口,很认真,很专注,就像她在学校课堂上的模拟练习一样,但心情却大相径庭,因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一般人要是身负重伤,不是奄奄一息,就是苦苦哀嚎,可他却仍像闲庭信步一般,静静趴在床上,嘴角的那抹微笑清净如竹,太不可思议了,每一次用镊子夹着棉花帮他清洗血迹时,她内心都有一股无法比拟的心痛感,似乎伤在她身上。

    “你真的不疼吗?”在扔掉第八块棉花时,小护士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疼,当然疼,疼到入心入肺。”年轻人微笑道,侧过脸,故意装作疼得呲牙咧嘴。

    小护士抿嘴一笑,然后发挥女人嬗变特长,板起脸,轻声质问道:“你是在暗讽我的技术差吗?”

    年轻人苦笑,身子纹丝不动,花言巧语道:“如果你的技术还差,那其他护士还不得统统下岗?”

    小护士翻了个白眼,却充满笑意,又问道:“你是怎么弄到这里的?还差一点,就伤到肾脏了。”

    “去爬山,不小心滑倒,被一根竹子头戳到。”年轻人言简意赅,似乎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可惜小护士未能心领神会,不依不饶道:“怎么可能?我才不信,只有傻子才会摔成这样。”

    “忘了跟你说,我就是傻子。”年轻人微笑道。

    小护士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得花枝乱颤,这个傻小子还真是憨到可爱,长得也挺帅的,不知他有没有女朋友呢?哎呀,我怎么会想这个问题!不过,我也不小了,老妈催了好几回,是该找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了,要是他没有的女朋友的话,还真是可以认真考虑一下,看他不像是个富二代或者花花公子什么的,自己长得不错,工作也算稳定,看上他,应该是他的福气,他不会拒绝我吧?得探探口风才行。

    “喂,傻子,你叫什么名字?”小护士清洗完伤口,拿针出来,准备为他打局部麻醉。

    “萧云,萧瑟的萧,白云的云。”萧云微笑道,他对这个说话声音动听的小护士挺有好感的。

    “萧云,好好听的名字,我的名字就不好,叫朱琳,我朋友都叫我野猪林的。”朱琳抱怨道。

    萧云默不作声。

    “想笑就笑,别憋着!”朱琳哼了一声。

    萧云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笑够了吧?”朱琳拿着麻醉针在半空,瞪着他道。

    “嗯,不笑了。”萧云极力控制着。

    “再笑,就把你的伤口给撕得更开!”朱琳威胁道,然后哼着小曲给萧云打了麻醉针。

    萧云听到这句有点类似绑匪“再叫,就把你撕票”的话语,立即老实巴交,再不敢轻举妄动。

    打完麻醉针后,朱琳让萧云等一会儿,然后就出去叫经验丰富的护士进来缝针。

    这点伤,对于见惯风雨的萧云来说,还真只是鸡毛蒜皮而已,只是血流得有点多,不得已来缝针。

    两分钟后,门打开了。

    “小琳,给我倒杯水吧,我快渴死了。”萧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向白sè帘布外面吩咐道。

    安静,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你不会那么无情,见死不救吧?”萧云打趣道,听见关门声,却没看到有人走进来,有点奇怪。

    等了近一分钟,门再次被打开。

    “我就说你不会这么无情的,赶紧,我快渴……”萧云轻笑道,一回头,却再也说不出话。

    是她。

    沐小青。

    她静静看着病床上的他,神情淡定坦然,看不清喜怒哀乐,手里的那杯热水正袅袅冒着白汽。

    “这么巧?”沉默了近一分钟,萧云实在受不了这种怪异气氛,就没事找事地问了句,傻傻一笑。

    “刚才在车上为什么不说?”沐小青没有理会他的开场白,反倒是质问了一句,杏目含嗔。

    “你怎么找到这的?”萧云也无厘头问了一句。

    “很疼吧?”沐小青问道,语气柔和得就像chūnrì骄阳,让人感觉到全身都被晒得暖融融的。

    “你都找来了,赵八斗那家伙竟然还杳无音讯,回去扣他奖金。”萧云自顾自嘟囔了一句。

    两人就这样牛头不对马嘴地你一言我一语了好一阵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地静谧下来。

    沐小青没能僵持多久,嘴角偷偷展颜一笑,美若清月,然后故作冷漠地走过去,将水递给了他。

    萧云接过来,刚想喝,手腕就一只雪白无暇的纤手握住,幸亏他反应诡谲,不然热水就全洒了。

    “小心烫。”沐小青轻声道,然后又把水抢了回来,轻轻吹了半晌,才给回萧云。

    久旱逢甘霖,更何况这杯热水还是经过美人吹凉的,也许水里还有她的唾液,萧云喝的有滋有味。

    沐小青倒不知晓这个死人心中的想入非非,坐在床边,视线一直停留在那个早已没有了猩红血迹的伤口,似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小洞,纤指伸出去想抚摸一下,到了半路又临阵退缩,只好死死抿着嘴唇。此刻,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将自己顶在上面去迎上那根粗竹了,原来底下才是噬命的鬼门关,如果,当时他没出现的话,躺在这里的应该是自己吧,呵呵,或许也不是,因为有可能躺在了太平间。

    “是不是很内疚?”萧云笑意有些邪恶。

    “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你说个条件,我力所能及的,一定办到。”沐小青干脆利落道。

    “真的?”萧云揶揄道。

    “我沐小青与出家人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不打妄语。”沐小青淡淡道。

    “这可是你说的。”萧云笑容玩味,故意咳嗽了一声,才缓缓说出一句,“亲我一口。”

    沐小青脸sè霎时变了变,到底是见惯风雨的大小姐,很快镇定下来,语气有点冷道:“好。”

    然后,俯下身去,阖上双眸,往他的脸颊亲了下去,可刚接触就发现不对,比脸颊要柔软,倏然睁眼,看到这牲口竟然将头转过来,厚颜无耻地用嘴唇迎上,那双黑亮眸子俨然盈满了获取猎物的喜悦感,不禁怒从中来,立即抽身,刚想对他得寸进尺的行为报复,就听到身后有一个女孩尖叫一声,她下意识回头,看见一个戴着口罩的小护士站在那。

    “小琳,你再不回来,这麻药就要失效了。”萧云对于这根救命稻草的出现,感到很欣慰。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卿姐刚忙完一个手术,洗完手就来。”朱琳一边说着,一边拿余光打量着坐在床边的那个女人,自卑感油然而生,不管是外貌、皮肤、身材,还是气质,她都不止输这个不知从哪冒出的女人一个档次,原来自己刚才的想法是那样的自作多情,要做这个年轻人的红颜伴侣,还真得美若天仙才行。

    沐小青不知道这小护士的百转千回,起身,恢复高贵淡雅,问道:“他的伤,不用动手术吗?”

    “伤得不是太深,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消毒缝针就可以了。”朱琳轻声道,语调却低了几分。

    “李哲认识吧?”沐小青忽然提了一个萧云闻所未闻的名字,那种气场还真不是一般女人可比的。

    朱琳愣了一下,诺诺点头,轻声道:“认识,他是我们院长。”

    “我不知道他办公室在哪,麻烦你去告诉他一声,沐小青在这,请他来一趟。”沐小青淡淡道。

    朱琳愣住。

    “没听清?”沐小青轻瞥了她一眼。

    “听清了,你叫沐小青,是吗?”朱琳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嗯,快去吧,顺便催一催那个叫卿姐的,一分钟还没到,叫她另谋生路。”沐小青冷声道。

    朱琳不知道这女人有着怎样的背景,敢说出这样的话,但她也没时间深究,转身就出去照办了。

    “你怎么认识这里的院长?”萧云好奇道。

    “我不认识他,只是他认识我。”沐小青又重新坐下,接过他饮尽了的杯子,放到椅子上。

    萧云对她这个回答相当无语,索xìng就沉默了下来。

    “我刚来南京那会儿,跟市卫生局的谢局吃过饭,他当时在场,就给了我一张名片。”沐小青解释。

    “哦。”萧云发现用yù擒故纵这招对付这妮子,还真是屡试不爽。

    “你在雨花台下的车,怎么会山长水远跑到鼓楼医院?”沐小青问道,害她找了好久。

    “遇上黑的了,我一上车就告诉他,到最近的医院,结果兜兜转转,就到这了。”萧云无奈道。

    沐小青莞尔一笑,继而轻声道:“以后别那么傻,还真把自己当成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了?”

    萧云嗫嚅道:“当时你就像一个高压变电站,一接近就得触电身亡,我怎么敢说?”

    沐小青眼神忽然变得温柔,唇角轻启:“对不起。”

    萧云摆摆手,轻声道:“算了,你能挖地三尺找到这来,我已经很感动了。”

    “要不要更感动一下?”沐小青嘴角弯起一抹动人心魄的弧度。

    “怎样感动?”萧云微微侧过身,回头望着她。

    “这样。”沐小青微笑道,然后又俯下身去,轻轻吻上了他的嘴唇。

    魂飞魄散。

    *****

    (周末快乐,门徒们,哇咔咔,俺要去旅游两天鸟,希望你们喜欢沐小青这一吻。)

第三十八章 浪子燕青

    世界不会在意你的自尊,人们看的只是你的成就。在你没有成就以前,切勿过分强调自尊。

    说这句话的人,举世闻名,比尔盖茨。

    现实的确如此,你如果意识不到这一点,那将会被这个社会所抛弃,不管你冤不冤枉,愿不愿意。

    好在李哲是个明白人,并没有当上了个芝麻绿豆大的院长之后,就鸡毛当令箭,尾巴翘上天了,依然保持他早些年在部队做军医时的作风,低调做人,低调行事,不好大喜功,也不沽名钓誉。不过,他也不是个食古不化的人,在这个世上行走,厚黑韬略是必备素质,不遵守规则只能被规则淘汰,因此,领导该巴结的还是要巴结,但适可而止,绝不趋炎附势。

    沐小青,当他在电话中听到办公室主任报出这个名字时,头脑瞬间空白了一下,但立即清醒过来,而且是从未有过的清醒。虽然,他并不清楚这个女人的真实背景,甚至可以说一无所知,但有一个场景令他历历在目,铭记一生:那次与市卫生局谢局吃饭,她也在场,碰巧省政法委书记梁求是在隔壁就餐,得知她在这边,专门跑过来,毕恭毕敬地喝了满满三杯XO!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这个女人究竟代表了怎样的势力呢?真是令人好奇得无以复加,心直痒痒。

    当你面对一个未知深浅但神通广大的人,投其所好是最佳选择,也是最稳妥的做法。

    李哲想攀上这棵大树,挂了手机之后,立即着手安排最好的病房,最好的医生,以及最好的护士。

    当萧云被推进这间病房时,微微吃了一惊,这里完全可以媲美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黄花梨家具,欧罗巴地毯,甚至还有一幅看不出真伪的齐白石名画。很明显,这里不单单适合休养生息,就算颐养天年也绰绰有余。萧云瞠目咂舌地咽了咽口水,转过头,定睛望着似乎早已司空见惯的沐小青。

    “不满意?”沐小青轻声问道。

    “是太满意了。”萧云多少有点大喜过望。

    “别担心,放心住,李院长会安排妥当的。”沐小青看穿了他的心思,露出难得的温柔笑容。

    “对对对,萧先生,你只管在这住,费用问题就甭管了。”李哲在身后很好地完成了补充说明工作。

    “李院长,打扰你了。”萧云由于一直趴着,此刻只能侧着脸,浮起一个清净如竹的微笑。

    “不打扰不打扰,你能来我院治疗,李某深感荣幸。”李哲语气相当真诚,听不出一点奉承的味道。

    “李院长,你确定他的伤不用动手术?”沐小青还是那副清冷孤高模样,看不出她对李哲的态度。

    “萧先生的伤口并不深,没有伤及内脏,只是因为时间有点长,伤口有些感染,刚才徐医生已经帮他处理过了,没大问题,打完破伤风,简单缝好针即可,里头的肌肉会慢慢长出来,没必要动手术,这几天就住院观察一下,打几天的营养液,相信很快就可以痊愈。”李哲微笑道,他原本就是外科医生起家,对于萧云这种创伤,当然就是内行看门道了。

    沐小青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吩咐护士把萧云扶到病床,李哲寒暄几句后,就带着众人离开了。

    房间很安静,萧云依然趴着,脑袋枕着枕头,望向阳光明媚的窗外,陷入了沉思,想寺庙般清幽。

    “在想什么?”沐小青拨了拨散落在额头的秀发,翘着二郎腿在床边的软沙发坐下,端着一杯茶。

    “没什么。”萧云轻声道,视线依然停留在远方。

    “是不是在想古城区的事?”沐小青微笑道,对这个年轻人,她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深恶痛绝。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妙,尤其是男女,也许上一秒还水火不容,下一秒就能水**_融。

    “你似乎总能看穿我的心思。”萧云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翘,有点像风过浩渺的湖面。

    “别自作多情。”沐小青啐了他一口,可脸sè却不可避免地变得微红,略微调整了下情绪后,才轻声道,“古城区三天后就要举行改造奠基仪式了,你却因为受伤而只能呆在医院,我当然能猜到你在想什么。我还是那句话,‘出门一笑无拘碍,云在西湖月在天’,不要刚愎自用,别做傻事,这几天好好给我调养身体,禁止胡思乱想,不然我无法跟四爷和霍姨交差了,听到没?”

    萧云嘴角牵扯出一个勉强笑容。

    “听到没?”沐小青瞪着他问道,又重复了一遍。

    “听到了,我懂的,你快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了,没个音讯,免得四爷他们起疑心。”萧云轻声道。

    “嗯。”沐小青轻轻点头。

    “要是四爷问起我,你就说我临时有事,直接回宁州了。”萧云想得周到。

    “放心,我会处理好,你就安心呆在这,我晚点再来。”沐小青柔声道,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小青。”萧云在她快走到门口时,忽然喊了一声。

    “嗯?”沐小青停住脚步,回眸,黛眉微皱着,写满了疑惑。

    “没事,就是想叫叫这个名字。”萧云嘴角的弧度出奇的飘然出尘。

    “无聊。”沐小青恨恨瞪了他一眼,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手机,扔给他,“你先用着这个手机。”

    “好,路上小心。”萧云艰难背身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伊人翩然离去。

    萧云直到她的背影被门挡上,才随即拿起那个手机,拨通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的赵八斗的号码。

    而这一通电话,足足聊了二十分钟。

    ――――――

    宁州,西江边。

    接近黄昏的阳光毫不吝惜地铺洒在江面,金光闪闪,几艘运沙船来往穿梭,漾起粼粼波光。

    堤岸边的围栏前,静静站着一个青年,那股超群气质,如同17世纪英国皇室成员般儒雅高贵。

    他背着手站在那眺望对岸已经很长时间了,起码超过一个小时,似乎在等人,可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疲倦,抑或烦闷,就像他以往面对大风大浪大起大落那样,气定神闲,从容不迫,静若禅钟,似乎任何事情都不放在眼里,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下。这样的男人,正是无数女人终其一生苦苦寻觅的白马王子,不是吗?

    十分钟后,他的身后悄然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脚步尽量放轻,不想去打扰青年此刻的沉思。

    “秦叔,你终于来了。”青年终究还是察觉到了,浮起一个淡淡的微笑,视线依然落在了对岸。

    “对不起,少爷,让你久等了。”中年男子抱歉道,永远那样的不卑不亢,不急不躁,不慌不忙。

    “没事,你没来,我正好有功夫好好看一看对面的风景。”青年淡淡道,一如既往地宽宏大量。

    “看什么风景?”中年男子疑惑道,也望向了对岸,却没有发现什么惊鸿一瞥的美景。

    “知道对面那个楼盘叫什么吗?”青年问了句,指着对面江边显得有点形单影只的一片建筑。

    “不知道。”中年男子如实道,并没有什么难为情的,毕竟他平时只负责这个青年生活的事宜。

    “那叫平湖,有一个我很欣赏的人通过偷龙转凤的手段,一口气买了四十四套房子。”青年微笑道。

    “你说的是萧云?”中年男子讶异道。

    “嗯。”青年点点头,带着几分骄傲,慢声道,“作为南宫家族的人,就应该有妙笔生花的能力。”

    “可他也是唯一威胁到你地位的人。”中年男子提醒道。

    “知道了。”青年淡淡应了一句,揉了揉有些发紧的眉头,问道,“你这一次,查到什么了吗?”

    “在高速公路被杀的水鬼,是北斗七星的蒋破军干的,这个人行事高调,破绽显而易见,不足为虑。而在邮电小区杀死武强他们的这个人,却怎么查也查不到,很蹊跷。这人使用的枪支较特殊,应该是改装过的狙击枪,使用的子弹相当奇怪,至少我在国内没有见过,而且,那两枪是在黑暗中远距离穿过太阳穴,枪法无可挑剔,属于高度危险的人物。”中年男子将查到的蛛丝马迹和盘托出。

    “不奇怪,帮他的人当中,比我厉害的大有人在,不过,我从未担心过。”青年自信一笑。

    “因为帮少爷的人,比他厉害的同样大有人在。”中年男子也笑了,他很喜欢看青年踌躇满志的样。

    这个青年当然就是受天下人敬佩的皇太子南宫青城,他笑意渐浅,双手撑着栏杆,抬头望向趋近火红的天空,感慨道:“如果他不是我弟弟,估计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我喜欢他那种清净如竹的气质,在这个社会,罕见。可人生就是这样,就像你乘坐在人生的列车上,窗外是美不胜收的景致,初始,你是漫不经心的浏览,然后却是心动的欣赏。然后,你会忽然很想把它定格成一幅画,装入人生的行囊,但在你有所准备的时候,它却,从你耳边,飞驰而过,什么都没有留下。”

    “心软了?”秦叔挑挑眉头。

    “不是,只是心里头有一种失落感而已,你知道的,能被我认作朋友的,寥寥可数。”他轻声道。

    “孔明与周郎也曾惺惺相惜过,但最后还不是得拼个你死我活?神马都是浮云。”秦叔轻声道。

    “不说这个了,给我谈谈上海青帮的事情。”南宫青城背着手,慢慢地沿着江边,向前走去。

    秦叔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隐藏在幕后的角sè,调整了一下思路,才轻声道:“这一趟上海之行,不顺利,很不顺利。尉迟那老道士不知躲在哪个旮旯闭门造车,就是不肯露面,只派了他的干儿子、江湖人称浪子的燕青出来跟我见了个面,然后在和平饭店吃了个晚饭,仅此而已,啥也没谈。”

    “尉迟老道对浦东那块地不感兴趣?”南宫青城皱了皱眉头,不禁停下了脚步。

    “他感不感兴趣,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的干儿子是一点也不在乎。”秦叔苦笑道,也停了下来。

    “怎么说?”南宫青城的眉头皱得又深了一层,这并不是他想听到的结果。

    “我们那块地,现在在浦东至少值三个亿,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可那天吃饭,我每每要谈起共同开发事宜时,燕青就顾左右而言他,找理由搪塞开去,不是说私下场合不谈公事,就是叫感情深一口闷地喝酒,反正就是避而不谈。”秦叔叹声道,回想起那天的无功而返,还是有点心有不甘。

    “燕青是个怎样的人?”南宫青城问道,他习惯了解对手。

    “没有自命不凡,也没有趾高气扬,与他的外号一样,浪子,游戏人生。”秦叔总结道。

    “很好,我喜欢这样的人,弱点明显,不是情圣,就是赌棍,容易对症下药。”南宫青城微笑道。

    “少爷,你分析得很对,他的确是个情种。”秦叔点头认同道。

    南宫青城重新前行,思索了一阵子,轻声道:“适者生,不适者亡,这是自然界一如既往、永不变更的规律。几年前,我在美国的时候,有一个师姐给我讲过一句话,她说,你想要钻入一个圆洞,就必须将自己变为一个球形。我很认同。秦叔,这样,你再去一次上海,请燕青来宁州一趟,男人想玩的项目全给他玩个遍,他要什么样的女人,就给他什么样的女人。”

    “这恐怕有点难度。”秦叔神sè严峻。

    “哦?”南宫青城扬扬眉,侧头瞥向秦叔,他很不喜欢听到这六个字。

    “他虽然是情种,但却是一个痴情种,他只喜欢一个女人。”秦叔没有装神弄鬼,很平静地解释道。

    “谁?”南宫青城突然来了兴趣。

    “这个女人,少爷也认识,而且也知道她一直默默喜欢着你。”秦叔意有所指道。

    “沐小青?”南宫青城猜测道。

    秦叔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说出了一个名字:“韩雪。”

第三十九章 老人的叹息

    令女人心醉的,除了衣裳、美食、红酒与玫瑰,还有,一个无以伦比的梦中情人。

    朱琳这两天就有点魂不附体,整天落东落西,不是工作时忘记给病人拔针,就是吃饭时不记得洗手消毒,总之就是浑浑噩噩的,投诉的病人接二连三,被护士长数落了好几遍,当面还能态度良好,一再保证不会再犯,可一转身就忘个jīng光,继续着心不在焉,更病入膏肓的是,一个人的时候,端着水杯就傻笑而起。

    究其原因,是因为她要兼顾萧云的起居换药,可以有时间、有空间与这个年轻人更加无间地相处。

    本来李哲是要求朱琳全职照顾的,可鼓楼医院毕竟不是大医院,人手紧缺,萧云就让她定点过来就行,平时可以一切照旧,朱琳当然没意见,巴不得。男女之间,有时候就是那么奇妙,可能两个人认识了一辈子,都没有半点火花,但两个人可能只见了一面,就干柴碰上了烈火,骤然间就如胶似漆了。朱琳的运气差一点,她是干柴,但没能遇上烈火,萧云始终都是中规中矩,极好的把握了距离。

    发乎情,止乎礼。

    不过,朱琳还是心满意足了,因为能够跟他单独相处,毫无顾忌地拉天扯地,那感觉似栀子花开。

    虽然只是相处了短短的两天,但她已经被他那种不染世俗的气质所感染,被他的深藏不露所折服。

    更令她欣喜若狂的是,那天那个美得有些高处不胜寒的女人没有再出现过,也许他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复杂,只是普通朋友而已,甚至可能是他妹妹,自己不应该这么风声鹤唳的。没错,这个年轻人是很吸引人,但桃花运不至于那么旺,能够征服那个趾高气扬的女人,至少从他们的对话来看,并不是亲密无间的情侣,自己有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

    想到这,朱琳禁不住喜上眉梢,端着几瓶滴液,哼起了一首很旧的流行歌,《是不是我不够温柔》。

    到点给那家伙打针了,嘻嘻,真想快点看见他嘴角扬起的那抹笑容,于是,她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也许,上天曾经受过难以愈合的情伤,所以并不待见一往情深的人,总是喜欢制造恶作剧。

    当朱琳满面chūn风地推开病房门时,笑容就在那一刻凝固,神情震惊,随后变得呆滞,甚至,哀伤。

    因为她看到床边正站着一个女人,仙子一般的女人,三千青丝,白衣胜雪,干净空灵,离尘脱俗。

    这世界还有这样的女子?

    朱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虚幻了,但又不得不接受,因为那个仙子已经向她点头微笑了。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朱琳的脑海里不禁生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因为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都是那样的国sè天香,惊诧。

    看来,自己是高攀不上他了,朱琳心里头的悲意正像瘟疫一样,很快就传遍了全身。

    “小琳,你来了?”萧云倒不知道朱琳的心情已然跌入了谷底,依然如故地打招呼,微笑迷人。

    朱琳听到萧云的问好,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的喜笑颜开,只是很应付式地点了点头,偷偷瞥了眼那个无yù无求大慈大悲的仙子,低着头走进来,机械式地将滴液混合好,准备好碘酒棉签,同时将萧云在耳边的调侃话语置若罔闻,模式化地插好针,挂起滴液,就转身离开了,全程没有一丝微笑,跟萧云形同陌路。

    “你似乎又伤了一个女孩的心。”仙子看着朱琳离去的背影,淡淡笑道。

    “‘又’?”萧云愣了一下,然后浮起一个邪恶的弧度,揶揄道,“难道你也想成为之一?”

    “如果我成为了之一,伤心的是我,伤身的,就是你了。”仙子轻声道,似纤尘不染。

    萧云一惊,立即缄口不言。

    仙子见他一副装疯卖傻的吃瘪模样,浅浅一笑,气他真是件乐事,问道:“你要在这里呆多久?”

    “三四天吧,医生说无大碍,休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萧云轻声道,伸了个懒腰,像只肥猫。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特像郭靖。”仙子撇撇嘴道。

    “你是夸我是个大丈夫大英雄吗?”萧云喜出望外道,这娘们很少会这样赞扬他的,转死xìng了?

    “你想多了,我是指智力方面。”仙子朱唇轻启道。

    “……”萧云狠狠地摸着自己的鼻子。

    “你这次的英雄救美,就是为了骗取那个沐小青的信任?”仙子虽然不问世事,但火眼金睛。

    “看出来了?”萧云这次轻轻摸了摸鼻子。

    “如果这样你都会真受伤,那我会乘人之危落井下石,送你一程,免得让别人知道你的那些绣花枕头功夫是我教出来的。”仙子轻描淡写道,清净如泉的眸子微微眯起,似乎对于萧云的这些小伎俩不屑一顾,慢慢走到一边,倒了一杯矿泉水,轻轻喝了一口,沁人心脾,与其他女孩不一样,她不喜欢夏天,太热,如同她的xìng格,冰壶秋月,淡淡,浅浅,清清,柔柔。

    “沐小青这个女人,值得投资。”萧云微笑道,一句话概括了一切。

    “不用跟我说这个,我不大好动脑筋,对yīn谋韬略这一套,不感兴趣,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问清楚,只是想有个底。至于她是红颜知己,还是红颜祸水,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别到时候搞出个大头佛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仙子淡然道,又抿了一口水,阳光透过窗棂,敷洒在她的脸上,肌肤晶莹剔透。

    “晓得了。”萧云嘴角的弧度有些得意,因为他听出了仙子其中的一丝不满,尽管她掩饰得相当好。

    不过,他今天的心情确实很好,如同此刻的天气,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并不全因为见到了这个非人间尤物,更因为今天是天鹅湖置业有限公司的大喜rì子,一直以为他在南京游玩的苏楠一大清早就给他打了个电话,既欣喜,又遗憾,欣喜的是江山实业终于可以成为一个大公司的控股股东,遗憾的是一直牵线搭桥的他未能亲自出席,这妮子在电话里撒娇哼哼,萧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哄住,挂了之后,就给柴进士和石沉海分别打了一个电话,说了大半个小时,直到仙子的来了,才恋恋不舍放下手机。

    “你让赵八斗把我从宁州叫来,干什么?”仙子轻轻坐下,纤手还在调皮地转弄着玻璃水杯。

    “想请你帮个忙。”萧云轻声道,由于一直趴着,有点累,就侧身过来,静静盯着她。

    “说说。”仙子平静道,她来之前就想到了,这个见缝都插针的死人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明天,古城区改造工程将要举行奠基仪式,届时许多省市领导都会出席,在这个普天同庆的rì子,如果单单是喜事,岂不是有点太过于单调了?”萧云轻声道,那抹熟悉的微笑轻轻爬上了他的嘴角,清净如竹,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让人不经意间就会被他感染,再紊乱的心境也会如高山平湖一样平静无痕。

    “你想让我杀人?”仙子挑挑黛眉,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这抹笑容。

    “当然不是,杀人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我想让你光明正大地偷一样东西,一幅画。”萧云微笑道。

    “去哪偷?”仙子言语清淡。

    “一个对于你来说,既熟悉也陌生的地方,你一岁住过的那间老房子。”萧云轻声道。

    仙子怔了一下,皱起黛眉思索了好一阵子,才轻声问道:“既然是偷,为什么还要光明正大?”

    萧云神秘一笑,慢声道:“我想你偷完之后,大闹奠基仪式现场,随你怎闹,闹得越大越好。”

    ――――――

    夜,未央。

    月光穿过树荫,漏下了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

    轮椅上的老人总喜欢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坐在窗前,拈着一只小茶杯,凝望无穷无尽的夜sè。

    如果你觉得他已经是灯枯油尽,留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多少用处,那就大错特错了。天底下,还没有谁敢藐视这个老人,在他那干瘪苍老的躯干下,蕴藏了无法估量的能力与智慧,足不出户,却能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枯枝般的手指动一动,也许就能刮起一阵十级大风,他浑浊深邃的目光总是看得比一般的人要高,要远。

    “将军,云少他受伤了,在鼓楼医院。”金爷站在身后,将声音尽量放轻,怕叨扰到老人的沉思。

    “知道了。”老人布满皱褶的脸上竟然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yīn森恐怖。

    “您不担心吗?”金爷有些讶异。

    “这混小子施苦肉计,骗美人上钩,有什么好担心的?”老人抿了一小口茶,笑意又浓了些。

    “不会吧?”金爷惊愕得合不拢嘴。

    “沐小青这个女人,值得投资。”老人竟然说了跟萧云相同的一句话。

    “可我担心云少应付不过来。”金爷汗颜道,身边那么多位绝sè美人,很容易就遭受桃花劫的。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别担心,孩子有这种驾驭能力。我也不想孩子成为陈世美,可相处久了,就连男人都会喜欢上他,更何况这些个女人?”老人平淡一笑,并不认为这是件天理难容的事儿,枯枝般的手指轻轻敲着轮椅的冰冷扶手,轻声道,“要成就伟业,不能光瞄着男人,有时候,女人才是飞黄腾达的最大推进器。沐小青背后有多深厚,我想不是谁都能想象得到的,即便是京城的甄家、纳兰家和皇甫家三个家族加起来,也要稍逊一筹,当然,我是指政治资本,再具体一点的话,我只能这么说,只要给一根杠杆沐小青,她就能撬起大半个华国的官场。”

    “这样的女人,确实不能便宜了南宫青城。”金爷沉默了近一分钟,才憋出一句话来。

    “南宫青城?这个人,我从来不放在眼里,跳蚤跳得再高,也碰不到天空的。”老人淡然道。

    金爷动了动嘴唇,没敢说出来,他透过天师会终rì不见阳光的地下线报得知,南宫青城已然成为了萧云的头号敌人,时时刻刻都想除萧云于后快,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陷害,虽然都是无疾而终,但隐患不除,如寐虎穴,所以,金爷实在是无法理解老人的这句话,但又不敢反驳,十分纠结。

    “金子,你知道我现在最怕谁吗?”老人微微眯起了双眸。

    “鬼谷子?”金爷试探答道。

    老人摇了摇头。

    “又不是南宫青城,那还有谁?皇甫寺?尉迟无命?”金爷挠了挠头。

    “都不是。”老人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越显稀疏的白眉也随之颤抖了一下。

    “那是谁?”金爷问道,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让这位老人发出这样有心无力的叹息。

    “听没听过一个叫‘天尊’的组织?”老人浑浊双目骤然间锋芒毕露,就像他年轻时打鬼子一样。

    “有听说过,但一直都只闻其名,其详细情况如水中月镜中花,没能了解透彻。”金爷如实道。

    “也只有这样的组织才是最可怕的,就像我的天师会,不知深浅,不知强弱。”老人愁锁眉间。

    “总不会比我们天师会强吧?”金爷心里一惊,下意识说道。

    “有时候,你听敲门声就能听出来者何人。”老人忽然说了一句难懂的话,没有任何的过渡铺垫。

    “什么意思?”金爷当然不明所以。

    “敲门声最响的,一定是收费的,敲门声最轻的,一定是推销的。”老人耐心继续道。

    “还是没明白。”金爷尴尬道。

    “至今为止,你听见天尊的敲门声了吗?”老人平静道,枯老的手掌慢慢抚平大腿处的绒毛毯子。

    金爷一怔,恍然大悟,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索xìng沉默下来。

    “想不开门就知道是谁,最好让来者敲敲门,如果没能听到敲门声,那就没办法了,总不能一直闭门造车吧?这时候自己就要打开门,走出去一探究竟,这样一来,你是可以见到来者,但你自己也要暴露无遗喽。”老人摇了摇头,以前,棘手的对手并不少见,但他很少会像现在这样的无计可施,面对与自己一样无章可循的天尊,真的没有很好的张良计或者过墙梯去试探,堪比蜀道难。

    “我们该怎么办?”金爷习惯了听从这老人的神机妙算。

    “走一步,算一步,再深藏不露的人,也会露出马脚的,不着急,对方不敲门,我也不开门,我看不见它,它也休想知道我。这就跟下围棋一样,谁的布局早,谁的耐心好,谁的围城妙,谁就能取得最后胜利。一口吃不了一个大胖子,但胖子却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只要它不对孩子的生命构成威胁,就维持现状耗着,我燕中天耗得起。”老人端起小茶杯,一口而尽。

    “那明天古城区的奠基仪式,我们要做点什么吗?”金爷想了想,又问道。

    老人阖上了疲惫的双眸,淡淡道:“算了,让孩子闹去吧,我们清闲一阵,在一旁看看热闹。”

    *****

    (外面下着大雨,工作都木能专心,时不时转头望望窗外,原来看雨也是一种乐趣,愿门徒们有个好心情。)

第四十章 没那么简单

    又是崭新的一天。

    碧空如洗,远处飘渺的群山,在阳光的照映下,仿佛披上了金黄sè的圣衣,显得格外壮丽。

    此刻,古城区的华侨广场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古城拆迁改造工程奠基仪式即将在这里隆重举行。

    几个红绸大气球高傲升起,在半空傲视群芳,现场穿着红sè旗袍的礼仪小姐不知谋杀了多少眼球。

    一个临时搭建的舞台前,坐着一群身份显赫地位尊贵的人,尤其是第一排,不光对宁州,对整个江苏来说,都可谓举足轻重。坐在主位的是省委副书记羊落笔,一副很有学者风范的金框眼镜,一双一尘不染的名牌皮鞋,绝对不是那些未经世事未历风雨的后生就能具备的修养。作为庞月明的老恩师,这样的盛事,他当然得出席。

    坐在他左手边的,是虽已隐退庙堂却依然德高望重的前省长黄达人,右手拄着一根拐棍,戴着一顶白sè礼帽,配上一副墨镜,根本不像一个耄耋老人,很有时尚范儿。本来,羊落笔是想让他坐在主位上的,可四爷不想给媒体传递错误的信息,认为自己退下来了还好出风头,就百般推脱,死活不肯坐,场面一度尴尬,作为东道主的庞月明很好地扮演了和平鸽的角sè,适时出来打个圆场,替四爷解围,羊落笔见执拗不过,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而全场最为引人注目的一个人,则是静静坐在羊落笔右边、一直都沉默寡言的那个中年男子。

    说他引人注目,并不是指他的气焰飞扬跋扈,也不是指他的气质鹤立鸡群,更不是指他的气度昆山片玉,而是他给人一种难以描摹的感觉,即便他纹丝不动坐在那里,你都会觉得他像一座巍峨幽深的青山,似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江,如一座佛香袅袅的庙宇,那内敛克制的微笑,澄清明亮的眼神,澹然无尘的举止,都令人想起青海西宁北山寺的一对佛门楹联:我门中缔结福缘,岂惟在一炷清香几声佛号;你心里能全善果,自然会秋生桂实chūn发兰芽。

    九时整,仪式正式开始。

    羊落笔在礼仪小姐的牵引下,代表省委省zhèng fǔ上台发表重要讲话,台下响起一片热烈掌声。

    “张常务……”黄达人偏过头,越过羊落笔的位置,喊了一声那个誓将低调进行到底的中年男子。

    “四爷,叫我至清。”中年男子微笑道,声音厚重而清淡,像步入了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古老小巷。

    这就是张至清,一个如rì中天的政治人物,那越来越有味道的脸庞轮廓,昭示他要比年轻时迷人。

    黄四爷开怀大笑了几声,顿了顿手中的拐棍,轻叹道:“至清啊,咱爷俩好久没喝酒下棋了。”

    “今晚如何?”张至清微笑道,没有任何矫揉做作的拖泥带水,坐姿仍然是一成不变的坐如禅钟。

    “哈哈,好,我就喜欢你的爽快,就这么定了,宁州是你地头,一切听你安排。”黄四爷拍板道。

    “嗯。”张至清点点头,永远那样的淡定从容,微笑道,“晚上我让凝眉过来,陪你喝上两盅。”

    “又让她出马?每次喝酒都让自己老婆作过河兵,你好意思吗?”黄四爷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知道的,我不喝酒。”张至清淡淡回了一句,字正腔圆,不酸文假醋,正如他的为人处世。

    “唉,你呀,就这点不好,不沾酒jīng,那多没劲?杯中天地广,壶中rì月长,又不是叫你夜夜笙歌,真是扫兴。啊,不对,你还有一点非常不好,不喝茶。”黄四爷说着说着,就深深皱起了眉头。在这个世界上,他最欣赏,也最看好的年青,在萧云出现之前,只有一个,就是眼前的张至清。这个似乎对一切世俗都不感兴趣的男人究竟能走多远,能走多高,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说能够了然于胸,因为这个男人往前迈的每一步,总是令他在震撼之余,回味无穷,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张至清只是儒雅一笑,没有再作答,将视线转回了舞台上。

    羊落笔在做着最后慷慨激昂的演讲结尾,台下掌声雷鸣,他带着满意的笑容慢慢回到原位。

    在众人还在以为下一个讲话的将是张至清时,庞月明已经迈着稳重的步伐,意气风发地走上了台。

    “老张,你待会儿真的不讲了?”羊落笔坐下后,侧过头去问着张至清。

    “你都讲在前头了,我怎么还敢讲?”张至清打趣道,即便是在开玩笑,他还是那样的不悲不喜。

    “你呀。”羊落笔只是笑着,心里却很受用,转过头,笑道,“四爷,今天你又要压轴讲话了。”

    黄四爷摆摆手,轻声道:“我也不讲了。”

    “为什么?”羊落笔这时候终于没有了刚才的那种轻松自若,紧皱起眉头。因为今天这样的讲话出场安排,是他特意跟庞月明提的,由他代表省委省zhèng fǔ打头阵,再由庞月明代表宁州市委市zhèng fǔ作感谢发言,最后由江苏政坛常青树德高望重的黄达人压轴,来为这个项目做一个画龙点睛的开端,可这个时候老人却说不讲了,那整个流程就要被打乱了。

    “没什么好讲的。”黄四爷倒没有羊落笔那么多的想法,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四爷,这恐怕不好吧,这个项目对宁州很重要,对我省也很重要。”羊落笔情深意切道。

    黄四爷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头,眺过眼前的舞台,望向了舞台后面的那一片古建筑群。

    “四爷?”羊落笔不知道这老人高深莫测的目光里究竟饱含着些什么,又试探地问了一句。

    “落笔,我昨晚喝的酒有点多,今天喉咙上火,真的不讲了。”黄四爷收回视线,浅浅一笑。

    “这……”羊落笔显得很为难,沉吟了一阵子,直截了当问道,“四爷,难道你不支持这个项目?”

    黄四爷微笑,淡淡道:“站在盛唐中心的,不是帝王,不是贵妃,不是藩侯,不是武将,而是诗人。”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羊落笔还在仔细琢磨,而他右手边的张至清却早已领悟,嘴角轻轻上扬。

    ――――――

    朱自清在《荷塘月sè》里说: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现实中,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情况,那一方锣鼓喧天,这一方依旧水静鹅飞。

    与华侨广场的热闹大相径庭的是,那一条条寂静无声的古巷,里头大部分已经人去楼空,剩下寥寥几户,也是因为拆迁还没到己家而未有搬走,偶尔一条吐着舌头的老狗因找不到食物而从一户人家里沮丧走出,渐渐消失在尽头,原本谈笑闲聊俯拾皆是的景象已经一去不可复返,令人不得不徒生一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悲叹。

    在一条通往华侨广场的古巷末尾,拉起了一道蓝sèjǐng戒线,两个穿着制服的jǐng察正守在这里。

    “小蔡,有烟吗?”其中一个中年jǐng察问道,揉揉鼻子,烟瘾犯了确实难挡,尤其是30年的烟瘾。

    “傲哥,我们正在执勤,抽烟恐怕不大好吧?”刚从jǐng校毕业的蔡维还带着一股未被腐蚀的正气。

    “你想当鞠躬尽瘁的焦裕禄,还是无怨无悔的孔繁森?我李傲可没你那么高的思想境界。”李傲笑了笑道,并没有因为这个菜鸟jǐng察未懂圆滑而生气,反而有点似曾相识,想当年他意气风发的时候,也跟眼前的蔡维一样,满怀匡扶正义的高尚情怀,即便是生活中的琐事也正气凛然,严于律己,只是经过岁月的打磨生活的沉浮,那些棱棱角角最终都消失殆尽了,变得市侩,变得沆瀣。

    蔡维刚想辩驳,就记起出门前父亲的再三叮咛,不许得罪领导,不许得罪前辈,立即悬崖勒马了。

    李傲见他这副吃瘪却不服的犟模样,又开心笑了起来,轻声道:“你先看着,我上趟厕所。”

    “哦。”蔡维点点头,正了正头上的jǐng帽,zhōng yāng的国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李傲当然不是上厕所,一个烟鬼没烟抽,就相当于一个赌鬼没钱赌,一个sè鬼没女玩,那哪能受得了?他紧走慢走,拐了好几道弯,到另一条巷口找同事要烟抽,还连续来了两根,才善罢甘休。不过,他并没有乐不思蜀,扔掉烟头之后,就开始慢慢回程。今天这活挺好干,主要任务就是阻止无关痛痒的人进入华侨广场,以确保省里那几位的人身安全,这些古巷差不多都荒无人烟了,还有啥人出没?杞人忧天。

    他哼着熟烂于心的《少年壮志不言愁》,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抽了烟,jīng神头也上来了。

    “傲哥,上头有没有交代我们要守到什么时候?”蔡维问道。

    “等仪式结束,那帮大老板都走了,估计就能撤了,问这个干嘛?”李傲轻声道。

    “我中午约了女朋友吃饭,不知道能不能如期赴约。”蔡维看了下手表,已经10点了。

    “放心吧,今天这么热,那帮大老板呆不久的,估计很快就可以收工了。”李傲笑着安慰道。

    “嗯,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蔡维回头望了望不远处依然熙熙攘攘的华侨广场,嘀咕了一句。

    现实中,总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李傲还没来得及骂这小子不会说话,原本松弛的神经就骤然紧绷起来了,右手也放到了枪套上。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很奇怪的人,奇怪到他简直以为在拍古代电视剧:在小巷的那一端,一个女人用一张黑纱蒙住脸,遮去一半容颜,一头三千青丝扎成马尾辫,一身藏青sè麻料衣衫,没有花样,没有图案,简朴至极,白袜黑布鞋,不染纤尘,双手交叉置于腹部,安静祥和地一步步走来,似一朵菩提莲花,看似清秀婉约,与世无争。

    “站住!”李傲在jǐng戒线这头大声地喊了一声,掷地有声,终于有了一个人民jǐng察的杀气与血xìng。

    那个女人却无动于衷,依然莲步轻移。

    “这里已经封了,不准进入,请绕路前行!”李傲又提高了一个音量,本xìng使他觉得这个女人恐怖。

    那个女人仍像聋了一般,不管不顾地前行。

    “再走,就开枪了!”蔡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心里难免紧张,已经把枪对准了那个奇怪女人。

    “小蔡,别冲动,违反纪律。”李傲毕竟是多年的老jǐng察,还能够冷静应对,示意蔡维先把枪放下。

    可那个女人已经渐行渐近了,迫在眉睫,李傲不再犹豫,果断拔枪,朝天开了一枪。

    啪!

    震天一响!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附近的所有执勤jǐng察浑身一激灵,像动物天xìng一样的条件反shè,立刻向枪声起源地奔去。参加奠基仪式的嘉宾更是风声鹤唳,虽然没有出现抱头鼠窜的狼狈,但还是有草木皆兵的恐慌。华侨广场的现场指挥部也忙成了一锅粥,一边不断询问枪声的具体情况,一边安排人手维护现场秩序,一边安排jǐng员护送那些领导离开,一边还要安排专门的人员与媒体进行沟通联系,要求全面封锁消息。

    羊落笔与黄四爷已经上车离开,庞月明则站在那里,微微眯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眺望事发地。

    “老庞,我早就说过,古城区改造没那么简单的。”张至清也还没走,站在他旁边,微笑道。

    “至清,你也觉得我是一意孤行?”庞月明稍微有些惊讶道,顺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厚重眼镜。

    “某个时期,某个社会,即使所有的青年人和老年人都中魔一般荒唐了,只要中年人不荒唐,事情就坏不到哪里去。最怕的是中年人的荒唐,而中年人最大的荒唐,就是忘记了自己是中年。”张至清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这个项目在他在任时,就有老板提出来过,他一直搁置不谈。前段rì子,庞月明专门去省府找他聊这事,他的态度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庞月明的脸sè更沉了。

    “不过。”张至清只轻轻吐出两个字,却仿佛一切都峰回路转了。

    “嗯?”庞月明像在快要溺水身亡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现场的杂乱无章真的令他很心烦。

    “你不用太过烦恼,有人会替你分忧的。”张至清嘴角的弧度有些耐人寻味。

    “谁?”庞月明眼睛骤然间发亮。

    “那两个人。”张至清淡然道,指了指不远处安静站在撤离人群中的两个人。

    庞月明猛然看过去,那里,如皇太子般高贵的南宫青城正和他的管家不知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

    (祝各位门徒周末愉快。)

第四十一章 那一抹笑容,温柔而明媚

    简单的东西也能威力无穷,等量的汽油和冻柳橙汁混合后,就可以做成汽油弹。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声枪响,便掀起了整个古城区的滔天巨浪,完全将奠基仪式的风头盖住了。

    大批荷枪实弹的武jǐng、特jǐng先后赶赴现场,对整片古巷进行地毯式搜查,不明真相的群众也蜂拥而至,在jǐng戒线外头远远观望。对于这次的大意失荆州,市公安局长邱祭祖大动肝火,将负责仪式现场保卫工作的副局长蒋仲子、刑jǐng大队副队长梁沛骂了个遍,全都是难以入耳的国骂,骂得两个都在一线出生入死过的老jǐng察羞愧难当。在此之前,邱祭祖他自己也被分管公安工作的副市长贺知府喷了满脸口水,这肚子的窝火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蒋仲子和梁沛就这样很不幸地成了箭靶。

    三十分钟前,当第一批执勤民jǐng赶到枪声现场时,发现李傲和蔡维晕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在小巷尽头,站着一个藏青sè的身影,一个打扮得古sè古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人正静静呆在那里,钟灵毓秀,等jǐng察们追上来了,她的清秀长眸才笑得弯起了一道半月,转身逃离,速度却保持平稳得惊世骇俗,既让jǐng察们觉得望尘莫及,又让jǐng察们觉得触手可及,即便更多的jǐng察加入了围追堵截,她依然能够从容不迫地撤退。如果前方有jǐng察准备开枪,她的秀手就像观音拂柳洒水,优雅一扬,接着不知什么东西飞过,那个jǐng察的枪就坠地,手就流血不止,她再镇定自若离开。

    不过,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随着加入抓捕行动jǐng察人数的增多,那个神秘女人也皱起了黛眉。

    在一个分岔路口,一个七人特jǐng小分队发现了目标,一边向上级汇报,一边紧盯着那个如鬼魅般的身影,穷追不舍,跟着她赶到了一条偏僻小巷里之后,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埋伏在此处的十几个jǐng察,而那个神秘女人像是会轻功一样,纵身一跃,就消失在了围墙那头,但可能由于过于慌张匆忙,从她身上掉出了一样东西。特jǐng小分队眼疾手快,赶紧持枪跑过去,将那样可能成为重要证据的东西保护好,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

    纸真的包不住火。

    一个小时后,网络的巨大力量就显现出来了,古城区惊现枪声一事在天涯论坛被爆出,由于牵扯到省里的大人物,跟帖者直线上升,接着,这一消息被各大门户网站广泛转载,一些背景深实力厚的传统媒体也纷纷加入报道行列。到了中午时分,省台的午间新闻都作为一句话新闻,浮光掠影般地报道了此事。

    正午十二点,宁州市府大院一号楼的五楼会议室,正在召开四套班子紧急会议。

    羊落笔坐在上首,闭上眼睛,铁青着脸,听着宁州这群地方官员的处理办法,心情愈发堵得发闷。

    只要有云,总会下雨的,只要有人,总会有办法的。

    下午三点,经过四套班子紧急会议决定的新闻发布会准时在zhèng fǔ一号楼的一楼会议大厅举行,到场的媒体全部都由市委宣传部甄选邀请,由邱祭祖负责对事件的具体起因、经过进行分析通报,并告知公众下一步的措施。邱祭祖向媒体透露,事件的起因是犯罪嫌疑人在一间旧屋里盗取了一幅名画,想逃避jǐng察的盘问,拘捕引起的,邱祭祖还当场打开从犯罪嫌疑人身上遗落的那幅画,让媒体拍摄。

    谣言止于真相。

    当这个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公众的担忧与议论渐渐消退,网上各种天马行空的猜测也倏然下降,可令邱祭祖没有想到的是,这种和谐的境况只维持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再掀波澜,这一次,公众对古城区的关注度一下子呈燎原之势蔓延开去。因为在下午的五点,由姚琴的旗帜公关公司一手策划包办的另一个新闻发布会,在宁大小礼堂召开,这次邀请的媒体,都是未获邀请参加三点钟那场官方新闻发布会但敢说敢做的机构。

    而这一场新闻发布会的焦点人物,是久未在公众场合露面的俞知堂。

    这位地位超然威望素著的老人向各大媒体袒露,上午在古城区发生的盗取名画事件,就是发生在他曾经住过的那间旧屋,而那幅失而复得的名画就是他所拥有的南宋梁楷的真迹作品――《李白行吟图》,而那幅众所周知的、收藏于rì本东京国立博物馆的《李白行吟图》只是赝品。同时,他还透露了一个足以掀起满城风雨的消息――当年为了避开红卫兵的破四旧,他和宁大的几个老教授在古建筑群的多家旧屋下埋藏了多件历史文物,全都是清一sè的稀世珍品,不过由于年代久远,已经忘记了藏匿地点。鉴于古城区的这片古建筑群即将被推平,他承诺,如果将这些稀世珍品找出来,将全部无私献给国家。

    语不惊人死不休。

    由一件简单的偷盗事件而引燃的导火索燃烧殆尽,大爆炸终于到来。

    在晚上八点,国家文化部、国家文物局像是早已约定俗成了似的,竟通过主流媒体联合发表简短声明,大致内容是由于宁州古城区的古建筑群里藏有国家级历史文物,为避免出现不可挽回的文物损失,将暂时对整片古建筑群进行封闭式保护,停止一切破坏xìng的商业开发行为。至于这片古建筑群是否符合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条件,需作进一步的审核评估,才能作出定论。

    几家欢乐几家愁。

    这则重磅消息的传出,肯定会有人气急败坏,肯定也会有人展露笑颜。

    显然,黄达人是后者。

    他刚刚挂掉电话,对方是文化部的副部长,他的天子门生之一,孙素,两人聊了接近十分钟。

    “四爷,聊完电话了吧?快过来喝酒。”一把女声在他坐的真皮沙发后面响起,温柔而婉约。

    “来喽。”黄四爷右手顿了顿拐杖,起身向饭桌走过去,脸上的灿烂笑容使他显得jīng神奕奕。

    在饭桌旁,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一对夫妻。

    张至清与他的夫人,汪凝眉。

    ――――――

    宁静的夜,皎洁的月。

    今晚,南京的星空很美,没有大煞风景的云彩遮蔽,黑的深邃,黑的深沉,黑的深凝。

    萧云静静站在病房的落地窗前,抬头三十度,眺望着远方遥无边际的苍穹,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一阵若有似无的开门声打扰了他的沉思,回回神,黑亮双眸一眨,嘴角忽然绽放出一抹醉人弧度。

    “你到的时间,比预期的要早。”萧云微笑道,并没回头。

    “早了三十四分零八秒。”仙子关上门,缓缓走到他身边,也抬起头,望向了夜空。

    “怎么来的?”萧云边问着,边侧过头去,只一眼,便魂飞魄散。

    此刻的她静谧祥和,不施半点妆容,三千青丝披散在身后,清雅绝美得如同天上的明月。

    “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来。”仙子唇角轻启,欣赏着那轮千百年来引起无数遐思的月亮。

    尽管这是她老生常谈的一句话,但萧云还是怵,不敢再这样有恃无恐,迷途知返,重新望向窗外。

    仙子扯起一个淡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微笑,轻声回答萧云刚才的那个问题:“四爷送我上高速。”

    “嗯。”萧云点点头,跟他原先策划的一样,思忖了一会儿,问道,“四爷他现在人呢?”

    “回宁州了,说要跟一个老朋友喝酒下棋。”仙子淡淡道。今天中午时分,她在故意扔下那幅《李白行吟图》之后,轻松冲破jǐng察的重重包围圈,按部就班地坐上了早在那里恭候多时的黄达人的座驾,然后利用黄达人的尊贵身份,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盘查,就毫无障碍地顺利通过宁州高速公路收费站处的封锁线,等去到最近的一个服务区时,按计划,她换了一辆事先安排好的小车前往南京,而四爷则返回宁州。

    “老朋友?”萧云皱了皱眉头。

    “他没说,我没问。”仙子简简单单一句,就绝了萧云继续问下去的念头。

    萧云心里将这死娘们骂了个遍,NND,等老子哪天把你压在身下,看你还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今天的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内吧?”仙子不晓得自己是这死人的心头恨,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基本吧,还是有些小瑕疵,不过瑕不掩瑜,总体上是成功的。”萧云咧嘴,灿烂一笑。

    “这样劳师动众,你就不怕弄巧成拙?”仙子望着他,眼神有些不同以往,似乎带着几分欣赏。

    “冰生于水而寒于水。”萧云浮起一个清净如竹的微笑,轻声道,“站在我们对面的,不是一群绣花枕头,而是绵里藏针的狠角,多大的风浪没见过,跟他们耍yīn谋玩策略?很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动静弄小了,就那么丁点火苗,他们撒泡尿就能给灭了。要想打沉他们,就不能墨守成规,只有燃起熊熊烈火,才有九成的把握。我这人,唯利是图,只开花不结果的事,一般不会做的。”

    仙子静静听完,不急不躁地问道:“值得?”

    “看你从哪个角度看。”萧云揉了揉眉头,淡淡道,“对个人利益来说,风牛马不相及。古城爱怎么推怎么推,爱怎么拆怎么拆,我该吃饭还得吃饭,该睡觉还得睡觉,与我的私人生活八竿子打不着。可人与动物的区别就是,他左眼看到别人缺点时,右眼又要审视自己。历史这玩意,很奇特,它可以不属于个人,因为漫漫长河,个人微不足道;但也可以属于个人,滴水成海,粒沙成漠。尊重历史,就等于尊重人类的发展足迹,也就等于肯定了自己,这是我的历史观。所以,我认为,值得,再大的代价,也值得。”

    “真傻。”仙子忽而甜美一笑,像清朝吴熙载的《花卉图》,点染自然,秀逸脱俗,惊为天人。

    萧云把握到了这个瞬间,灵魂倏然出窍,这娘们,偶尔的柔情,估计天底下没有谁能抵挡的住。

    “老毛病又犯了?”仙子倏然敛去笑容,黛眉一挑。

    萧云一惊,连忙转移视线,用咳嗽来掩盖此刻的狼狈不堪。

    “知道这一次的计划,我最佩服你的是什么吗?”仙子缓缓道,挽了挽几根散乱在脸侧的青丝。

    “什么?”萧云问道。

    “你竟然能把黄四爷和俞知堂两位老人拉下水,共同撒下这个弥天大谎。”仙子轻轻叹道。

    萧云嘴角微翘,轻声道:“想不想听故事?”

    “想。”仙子不假思索,说完,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换做以前,也许自己只会答“你说,我听”。

    萧云没留意到她的神情变化,静静望着窗外,缓缓道:“chūn秋时期,鲁国有一个很有趣的规定:如果有人在国外看见鲁国人沦为奴隶,可垫钱将其赎回来,然后回国报销。有一次,孔子的一位弟子就在国外垫钱解救了一个沦为奴隶的鲁国人,但回来之后,不报销,以示其‘义’。孔子知道后,严厉批评了他,说这将影响更多的奴隶解救,因为以后鲁国人如果垫钱救人,报销吧不好意思,不报销则蒙受损失,两难之下可能放弃救人。而孔子的另一位弟子,下水救人,被人赏赐了一头牛,他高兴地接受,孔子则大加赞赏。”

    仙子皱着黛眉,思忖一阵,轻声道:“你的意思是,撒谎,是为了匡扶更大的正义?”

    “没错。”萧云微微一笑,轻声道,“刘备摔阿斗,你看着虚伪,但却的确笼络了臣心。两位老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才会孤注一掷,跟着我疯狂一回。有时候,世事就是这样奇怪,往往以为是坏事,却可能反弹琵琶,变成好事;往往以为是好事时,却会背道而驰,成为坏事。打个比分,一开始我遇到你,很头疼,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现在呢?我很幸运,有你在身边。”

    仙子不知听没听到最后一句,反正就是默不作声,而一股别样嫣红悄然滑过她的脸颊。

    “你脸红了?”萧云讶异道。

    仙子秋水长眸猝然眯起。

    “哦,原来是脸黑了。”萧云视死如归道。

    仙子见他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破天荒地翻了一个白眼,走下神坛的她,清纯得像邻家女孩。

    萧云得瑟一笑,走到床头,拿起一样东西,递给仙子,微笑道:“今天辛苦你了,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仙子接过来,看着这个四四方方黑咕隆咚的东西,不知道是何物,一头雾水。

    “光盘袋,里面装的全是动漫,有美国的,有rì本的,还有国内的,够你看的了。”萧云微笑道。

    “真的?”仙子原本净如清溪的眸子霎时闪烁起异样的光芒,像天上的繁星一样明亮。

    “真的。”萧云微笑道。

    “谢谢。”仙子笑得很由衷,打开光盘袋,兴奋翻阅着,原来,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也有童真。

    “夜深了,你早点回旅馆休息吧。”萧云叮嘱道,看着这娘们对这份礼物爱不释手,很欣慰。

    “哦,那我先回去了。”仙子刚想转身,却又折了回来,诡异一笑,“要不要我陪你过夜?”

    萧云被这娘们突如其来的这一句玩笑话吓去了三魂六魄,乍以为自己听错了,太阳怎么可能会从西边出来?这里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大yīn谋,自己打死都不能上当。他没有被秀sè可餐冲昏头脑,摸摸鼻子,咧嘴笑道:“这个,不用了,我习惯一个人呆着,免得等我睡着了,被你听见我连做梦都在喊你的名字。”

    仙子这次装聋作哑,直接转身离开。

    只是谁也没发现,她嘴角弯起的那抹弧度,温柔而明媚。

    *****

    (关于更新:我也想多更,可惜人的jīng力始终有限,你看4000字,也许只需几分钟,可我写出来,起码要用三个小时,甚至更长,因为章与章之间的联系很紧密,思考的时间较长,我还要工作,请原谅。有时候真想要个叮当的分身锤,哈哈。祝各位门徒新的一周有新的心情。)

第四十二章 下一步棋

    有凤来仪。

    这间豪华包厢大气磅礴,光里面古董的价值就超过1000万,奢侈到令人咂舌。

    张至清每每回宁州时,就选择在这宴请宾朋好友,而能进来这里的,都是些叱咤风云的人物。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今晚光临此处的贵宾,就是一个举足轻重的老人,张至清虽说未到顶礼膜拜的地步,但尊敬有加。

    “四爷,公司那边有点事,我得先走一步,你跟至清好好下几盘棋,我们下次再喝过。”汪凝眉轻声道,带着职场女xìng特有的魅力微笑。刚才的那一顿晚餐,她和黄四爷俩人推杯换盏,消灭了两瓶陈年水井坊,一滴不剩,果然是酒jīng考验的伟大战士,此刻,她那张完全没有岁月痕迹的鹅脸蛋染上了一层轻薄红晕,如同唇绛朱砂,更显风韵犹存。

    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必定有一个伟大的女人。

    而汪凝眉的伟大,足以让其他任何女人都相形见绌,自惭形秽。因为她不光打理着张家的昊天集团这艘经济航母,成为亚洲首屈一指的CEO,所获的赞赏荣誉不胜枚举,还很好地充当起张至清这位雄才大略的政治家的贤内助,在公众场合,大方得体的举止,高贵典雅的气质,让无数男人羡慕,让无数女人嫉妒,为张至清的仕途作出不可磨灭的功勋。

    “这么晚了,你还赶回上海?”黄四爷问道。

    “坐私人飞机,很快。”汪凝眉轻笑道,从包里拿出一支口红,润了一下嘴唇,挥手告别。

    张至清并没有起身相送,只是在座位上微笑望着自己的妻子离开房间,因为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分别时,只许遥遥相望,不许相拥而别,这样,即便落泪,双方都会看不见,免得更加黯然神伤。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凝眉能找到向你这样的男人,是她三生修来的福分。”黄四爷感叹道,品着新沏上来的茶。

    “我能找到凝眉这样的女人,也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张至清淡淡微笑,他手里拿的,不是茶,而是一杯白开水。天底下,也许再也找不到与他一模一样的男人了,不抽烟,不好酒,不饮茶,不近sè,不贪财,不觑赌,字行草书,画作泼墨,棋择象围,琴抚古筝,沉默时可以一rì不语,发言时也能滔滔不绝。

    一位哲人曾经说过,一个人,一个民族,他所信仰的,不应该是束缚自己手脚的桎梏,更不应该是绞杀自己灵魂的绳索,而应该是一股风,一股催你挺进,催你跋涉,催你奋斗的风。而政坛的一世之雄张至清,就是这样的一股风,他为官清正廉洁,如莲花正开,为人高情远致,似白鹤起舞。

    “孔圣人说,酒足饭饱思yín_yù,咱爷俩是不是也找点乐子耍耍?”黄四爷挤眉弄眼道。

    “棋盘已叫人在阳台摆好,今天着象棋。”张至清微笑道,明白这好棋的老人早已经手痒了。

    “走,下几盘过瘾去,不过,至清啊,老规矩,你得让我一个车炮马。”黄四爷耍赖道。

    “好,不过,同样是老规矩,你要让我先行。”张至清微笑道,扶四爷起来,慢慢向阳台走去。

    “没问题,我就不信赢不了你一次。”黄四爷抚掌大笑。

    双方落子,棋局开始。

    虽是楚汉相争,却并没腥风血雨,也没殊死相拼,反倒像两位谦谦君子在把酒言欢。

    三局战罢,黄四爷与以往一样,不出意外连败三阵,而且是在张至清让了一车一炮一马的情况下。

    “看来想赢你一次,还真是堪比蜀道难,难以上青天啊。”黄四爷一边摆子,一边感慨道。

    “四爷,其实你想赢,很简单的。”张至清浅浅一笑,也在摆着己方棋子,准备第四局战事。

    “别,千万别故意让棋,这是我的大忌,绝不要嗟来之食。”黄四爷摆手道。

    张至清笑而不语。

    摆好棋后,还是由张至清先行,着中门炮。

    黄四爷飞象护主,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至清,怎么看领导责任?”

    “四爷,这算不算一种考察?”张至清打趣道。

    “不算,好久没跟你闲聊了,随便扯扯而已。”黄四爷淡然道。

    “领导者的责任,归结起来,主要地是出主主意,用干部两件事来自。”张至清轻声道,运卒过河。

    “继续。”黄四爷望着棋盘,思索着这一步该怎么走。

    “现在,很多领导干部都像这棋盘上的‘将’,也许一上任就成了别人攻击的目标,也许一开始就要被禁锢于盈尺见方,无法行动自如,也许注定了在他身上要上演‘成王败寇’的悲剧。因此,他很痛苦,苦于没有人能理解他内心的痛楚。世俗的眼光,只羡慕其地位的高贵,嗟叹他自命不凡,可没谁能知晓‘高处不胜寒’的凄苦。没错,他是有着高贵的身份,有着耀眼的光环,还有一群为他舍生忘死、赴汤蹈火的忠诚卫士,但这些都是浮云而已,外表的幸福一刻也不能掩盖其内心的孤寂,他何尝不渴盼戎装上阵,驰骋疆场,即使马革裹尸也能铸就生命的辉煌。荫庇于他人的护卫,必将为历史的洪流所湮没。”张至清淡淡道,说完的时候,他的一马与两卒已经过河肆虐了。

    “我不想听这些虚的。”黄四爷用马,逼死了一个过河卒。

    张至清抬头,望了眼这个手握棋子俯视棋盘的老人,端起白开水喝了一口,手指把玩着那只仍未出深闺的车,缓缓道:“我认为,目前,我国无论是政治,还是经济,都已提前进入了改革的深水区,这与改革开放初期,我国面临的情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要想继续大踏步前进,就必须破除长期积累下来的体制机制的弊端,需要去触动一些根深蒂固的既得利益。这个时候,我以为,必须以更大的决心和勇气,全面推进各领域的改革。为什么?四爷,你虽然退下来了,但应该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现在我国的发展呈现出了阶段xìng的特征,一些新矛盾新问题不断涌现。比如投资消费关系失衡,收入分配差距较大,再比如科技创新能力不强,产业结构不合理;还有城乡区域发展不协调,社会矛盾增多等等。这些都要求我们,继续变革体制机制,更新发展理念。zhōng yāng提的科学发展和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正是基于此而提出的‘改革’。”

    “很好。”黄四爷也没有再下棋,端着小茶杯,带着满脸微笑听着。

    “我不是一个激进分子,不会一味追求改革,我觉得,一个优秀的领导干部,应该在不断的改革之中,看到一些不变的东西。譬如,我国仍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没有变,人民群众rì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这一社会主要矛盾没有变,整个世界‘和平和发展’的主题也没有变。实际上,正是这些‘不变’和‘变’的共同作用,才决定了我们应该用什么方式去改革,去发展,去实现更加美好的未来。回顾改革开放30多年,我们其实就经历着一个个‘破―立―破’的螺旋上升过程。正如列宁所说:‘发展,是按所谓螺旋式而不是按直线式进行的。’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告诉我们,不变则难免会倦怠,难免有暮气,难免裹足不前。有破有立,才能不断保持旺盛的生命力,不断激发向上的活力。而这,也正是我在zhōng yāng党校期间所写的《以更大决心和勇气全面推进各领域改革》一文的关键所在。”张至清不急不缓地说道。

    “jīng彩,jīng彩,jīng彩。”黄四爷连说了三个jīng彩,忍不住拍案叫绝,这也是今晚他的目的所在。

    “四爷,别笑话我了,拙谈而已。”张至清摆摆手,没有一点的自鸣得意,浅浅尝了一口白开水。

    “听到你这番高见,比赢一盘棋还要高兴,这一盘索然无味,不下了。”黄四爷推棋认输。

    “累了?”张至清笑着问道。

    “有点,今天发生的事,到现在还是历历在目。”黄四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小熊猫,点了一根。

    张至清当然知道是指什么事,一声枪响,古城就全国皆知了,恐怕那些影视明星也会甘拜下风的。

    “经过这么一闹啊,古城算是暂时保住喽。”黄四爷吐了一口烟雾,想起留在南京的那个年轻人。

    张至清笑而不语。

    “至清,古城项目要无限期搁置了,你说庞月明会不会来个鱼死网破?”黄四爷问了一句。

    “四爷,你知道的,我不大喜欢yīn谋论。”张至清轻声道,按图索骥地收拾着凌乱的棋子。

    “我觉得还不至于去到这个地步,不过有所动作是肯定的,宁州看来又要不宁喽。”黄四爷叹道。

    张至清笑而不语。

    “至清,你说,庞月明的下一步棋会下在哪里?”黄四爷拿起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帅,落在棋盘上。

    张至清最后将这枚‘帅’放进棋盒,扯起一个淡淡笑意,轻声说了六个字:“西山区,影视城。”

    ――――――

    “这口恶气,就这样咽了?”刘三爷怒不可遏道,端起酒杯,将满满一杯XO灌得一滴不剩。

    “你先冷静一下,下一步怎么走,我们得从长计议。”青蛇轻声道,指间正把玩着一支全黑钢笔。

    “冷静?如果我不冷静,现在我的人就在古城区拆迁了,管他狗屁文化部!”刘三爷情绪激动道。

    “刘三,你要真动,老子无条件支持,来个你死我活。”四指一如既往地抽着古巴的顶级Cohiba雪茄。

    “两个疯子。”青蛇冷冷一笑,全黑钢笔在纤细白皙的指间转悠得愈发快速,舞出一片笔花。

    这里是凌烟阁的天字号包房,地点隐秘,光线昏暗。

    除了上面说话的刘三爷、四指和青蛇之外,还坐着另外三个人,同样是两男一女。但这两男一女与众不同的是,他们进到房间后,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各自端着酒杯坐在沙发上,如出一辙的闭目养神。他们分别是宁州市委书记庞月明,神骏集团太子爷南宫青城和古道集团掌门人秋染。

    “庞书记,古城改造的事就这样尘埃落定了吗?”刘三爷喝了第三杯满杯洋酒之后,忍不住问道。

    庞月明没有理会,厚重镜片的双目依然紧闭着,脸sè愈发yīn沉。

    “能不能去上面找人摆平这事?我不怕砸钱,就怕没门路。”刘三爷给出了自己的思路。

    嘭!

    一个酒杯被摔得粉碎。

    秋染扔了酒杯,倏然睁开双眸,怒视着刘三爷,冷声道:“不想船沉,就少放屁。”

    刘三爷见识过这娘们的厉害,那手段yīn森得令他不寒而栗,现在她发话了,也只好敢怒不敢言了。

    庞月明终于睁眼,推了推那副中规中矩的眼镜,将自己手中的酒饮净,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淡淡道:“我知道大家都在这个项目投了很多钱,现在一停下来,就意味着之前的投入将付之东流,心急如焚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次的情况太特殊,牵扯太广,不是花点钱,找些人,就能逢凶化吉的,犯不着毕其功于一役。”

    “那怎么着?认了?”四指弹弹烟灰,他投了2000万,都花在拆迁户补偿款上,看来要打水漂了。

    “不是认,是暂时以退为进,谁也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功败垂成的。现在,古城的话题处在风口浪尖上,已经成为了一个雷区,谁去碰,谁就有危险,扬汤止沸的事,坚决不干。”庞月明果然是一流政客,即便自己内心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在说服别人的时候,还是能够将chūn风化雨的手腕运用得惟妙惟肖。

    “说来说去,就是做缩头乌龟。”四指直言不讳道。

    庞月明习惯了他的xìng格,没有在意,依旧处之泰然,轻声道:“现在这个艰难时期,需要我们同舟共济,而不是意气用事,既然这事上升到了zhōng yāng层面,就先放一放,怕什么?我庞月明在宁州的rì子还有5年,长得很,那帮考古呆子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折腾5年吧?记住,想赚大钱,不可急功近利。大家都会下围棋吧?围棋有一种说法呀,叫争先手,为了争先手呢,宁可放弃一些小的得失,重要的是大局。”

    “庞书记怎样说,我们照做就是了。”刘三爷现在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不少。

    庞月明满意点头,偏过头来,问一直都沉默不语的南宫青城:“青城,我们下一步棋怎么走?”

    南宫青城慢慢睁眼,嘴角处浮起一个成竹在胸的弧度,轻声说出六个字:“西山区,影视城。”

第四十三章 买房?卖房?

    **早说过,天地之间,人是第一可宝贵的,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

    就在宁州市民为古城建筑即将被摧毁而扼腕叹息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会发生一起匪夷所思的盗画案件,从而牵一发而动全身,令到事情如此的峰回路转,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了不短时间的这一片历史得以起死回生。原本弹冠相庆的一小部分人变成了悲恸yù绝,而原本愁眉苦脸的大部人则可以载歌载舞了。

    萧云当然属于大部分人。

    可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神奇的盗画案件就出自他手,低调得有点像达斯丁霍夫曼在《无名英雄》里饰演的小人物,即便在身边走过,也不会多看一眼。这几天,他一直在鼓楼医院呆着,与黄四爷、俞知堂还有姚琴他们联系都通过手机,沐小青来过两次,每次来都拎着琳琅满目的补品、水果,聊半个小时,就会离开。

    在医院住了四天后,萧云就出院了,医生建议还得多呆两天,可他宁死不屈,说什么也要走。

    因为苏楠要来南京看他了。

    南京玄武饭店,坐落在风景迷人的玄武湖畔,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点缀着这座江南六朝古都。

    萧云站在大门口处,翘首以盼,等了半个小时,那辆熟悉的黑牌大奔终于引入眼帘,渐行渐近。

    一rì不见如隔三秋。

    这句话,萧云直到此刻才深切领悟,看见那张绝美近妖的熟悉脸庞,他情不自禁地跑过去拥紧她。

    苏楠何尝不是想他想得快要疯了呢?近半个月了,没有见他一面,忙碌的工作充斥了生活的全部,每天只能听听他的声音,来慰藉相思之苦。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她都会感到特别孤独,天鹅湖刚刚成立,太多工作要处理,忙到累了,她就会关上灯,一个人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双手环胸,静静眺望着远方发呆,下面是辉煌的万家灯火,可身边却没有他,再璀璨,也觉得黯淡无光。

    “你瘦了。”萧云触摸着她的脸颊。

    “心疼不?”苏楠皱着鼻子问道,小鸟依人的模样羡煞旁人。

    “嗯。”萧云重重点头,这个女人不是随便一个凡夫俗子就能亵渎的,他为自己感到庆幸。

    “说谎。”苏楠撅着嘴巴道。

    “我骗谁,也不会骗你。”萧云真诚道。

    “傻瓜。”苏楠噙着笑意骂了一句,抬头,凝视着他的黑亮双眸,认真问道,“想我吗?”

    “想。”萧云不假思索道。

    “有多想?”苏楠羞涩问道,轻咬着娇唇。

    “贝加尔湖有多深,我就有多想。”萧云嘴角的弧度清澈干净。

    苏楠幸福一笑,侧脸贴在他的胸膛,双手紧紧抱住他,恨不得将他融进自己的心里才肯罢休。

    过了好一阵子,两人才分开,萧云牵起她的手,慢慢走进酒店,慢慢走进电梯,慢慢走进房间。

    干柴遇上烈火。

    门刚刚关上,这一对男女就如饥似渴地交融在了一起,萧云一手抓着苏楠的玉手,一手将她抱着压到墙上,吻上了她的两瓣柔软嘴唇,舌头轻易叩开了牙关。苏楠紧闭着双眸,小香舌与他缠绕在了一起,两条舌头不断纠缠,都在尽情攫取着对方的唾液甜汁。萧云腾出一只手,从苏楠纤细的腰际抚_摸起,慢慢往上升,不知不觉间,就罩在了她的坚挺上,触感柔软饱满。随后,两人辗转到了床上,萧云迫不及待地褪去苏楠的衣物,凝望着这雪白似凝脂的娇躯,光滑如绸缎的肌肤,他禁不住血脉喷张。

    步步为营。

    唇齿相依。

    耳鬓厮磨。

    巫山**。

    波涛汹涌。

    雨过天晴。

    忘乎所以。

    直到要了三次之后,萧云这厮才肯慈悲为怀,放了苏楠一马,从她身上下来,去卫生间洗漱。

    而苏楠则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微微喘着粗气,泛着cháo红的脸庞更是美得祸国殃民。

    萧云完事之后,擦拭着头发走出来,见那妮子还赖在那,躺到她旁边,训道:“快去洗一下。”

    “不。”苏楠撅起小嘴,撒娇道。

    “难道,你还想再来一次?”萧云的笑容相当玩味。

    “啊!”苏楠吓了一跳,赶紧裹着床单跑下来,像逃避城管的小商贩,颇为狼狈,心里咒骂这死人简直是无底洞啊,可回头看到他只是坐起来擦拭头发,压根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忍不住恨恨瞪了一眼他,拿起落在地上的一个枕头,用尽剩余的力气砸过去,听到他避而不及“啊!”的一声,才带着胜利的微笑准备去洗漱。可忽然,她看见了他背上缠着一块纱布,满脸担忧,问他怎么回事,他搪塞说跟弘历练武的时候弄的,无大碍,她虽然皱着眉头严重表示怀疑,但也无可奈何。

    半个小时后,两人整理好妆容,牵着手离开房间,让雷勇开着大奔,载他们去附近的玄武湖走走。

    今天云层较多,不晒,苏楠只搽了一层淡淡的防晒霜,下车时戴上了那副死板的黑框眼镜,牵着萧云的手走进玄武湖。两人沿着翠湖堤慢慢走着,一路欣赏湖光水sè,在童子拜观音石前,苏楠停了下来,双手合十,不知许了一个什么愿望,然后再继续前行,跨过莲花港的白桥,去往樱洲,洲上樱桃如火如霞,樱花飞舞轻扬,落英缤纷,信步其中,飘飘然如入仙境。

    苏楠被这里的美景所陶醉,脸上的笑容未曾消失过。

    “二当家,跟我详细说说天鹅湖成立那晚的情况呗。”萧云轻声道,也被眼前的景sè所折服。

    “那一晚哪,你没来,还真得悔恨终生了。柴总搞了一个盛大的酒会,可以说是一掷千金了,邀请了很多重量级嘉宾,宁州四套班子全来了,宁州有头有脸的企业老总也到了,连我们的死对头秋染和南宫青城也到场祝贺,不过他们没呆多久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样也好,免得出现什么针锋相对的意外。哎,七,你猜猜那天晚上我最激动地是看见谁了?”苏楠很自然地挽起他的手,带点小兴奋问道。

    “一点提示没有,这你叫我怎么猜?”萧云为难道。

    “给提示你也猜不出来。”苏楠翻了一个鄙夷的白眼,然后走前几步,倒后走着,颇有些自鸣得意,微笑道,“这个人哪,太不简单了,即便他现在退休了,但对整个江苏的政局,还是有着非常微妙的影响力。我听我爸说过,在江苏这块一隅之地里,曾经一呼百应的高官,不少,曾经一言九鼎的高官,也不少,但能够将整个体系构架成自己门生的一个树形图,自己则在树顶提纲挈领的,建国以来,只有一个人做得到,那就是前任省长,黄达人。猪,不认识吧?”

    萧云笑了笑,没有发表言论。

    “那天,他专门过来跟我喝了一杯,让我受宠若惊死了。他给我的感觉吧,怎么说,很亲切,完全没有官架子,与你是平起平坐的,不像有的退休老干部,看所有的后辈都是俯视的,跟你聊天,就像在给你传道授业,指点江山,我很不喜欢。我的理念就是,我年轻,需要你指点,但不需要你指指点点。黄达人不愧是一个令人肃然起敬的老人,七,改天介绍你认识,如果能得到他的垂青,那祖坟都得冒青烟了。”苏楠认真道,眼神里的温柔不再加以掩饰。

    “成。”萧云微笑道。

    苏楠笑着眨了眨眼睛,然后拉起他的手,加快了脚步,催促道:“我们去前面的湖神庙看看。”

    湖神庙最初为一座“神祠”,据传是明洪武年间,朱元璋为纪念一毛姓老人而建的,因此民间又称其“毛老人庙”,后来改名为“湖神庙”。可惜,在太平天国的战火中,湖神庙毁于一旦。现在的建筑是曾国藩任两江总督时,于同治十一年,即1872年重建的,名字还是那个名字,但已经失去了原来的那种味道,历史就是这样,所以,苏楠并没有呆多久,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几眼,就拉着萧云离开了。

    一路走黄册库、观鱼池、古墙明镜,都没有片刻逗留,直到十里长堤,两人才放慢了脚步。

    “七,忘了跟你说一件事。”苏楠轻声道,行到此处,是金陵四十八景之“玄武烟柳”,尽目望去,沿湖桃红柳绿,虽然没有烟雨朦朦,但同样蕴藏着无限的诗情画意,晚唐诗人韦庄在《金陵图》中诗云“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苏楠想起这两句诗,感同身受,欢喜得不得了。

    “什么?”萧云问道。

    “锦湖在西山区的江畔有一块二十亩的地,建了一个小型的别墅区,紧挨着西山区府,十八栋单体别墅,只有锦湖的高层才有资格入住,与颐和高尔夫山庄那里的规矩是一样的。整个小区很宁静,别墅区刚建成两年,房子是簇新的,里面都是花大价钱一直来的花草树木假山假石,像成熟期的园林,每栋别墅之间由鹅卵石铺的小径连在一起,别墅与别墅之间相距数十米,保证了每栋单体别墅有足够的单独空间与**。”苏楠一边做着详细的介绍,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萧云的反应。

    “别绕圈子。”萧云识破她的掩耳盗铃。

    “柴总说还有空下来的宅子,送我们一套,我没敢应承,想问问你的意见。”苏楠开门见山道。

    “天上掉了馅饼,为什么不接着?”萧云微微一笑,并没觉得这是一件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这么说,你答应了?”苏楠美眸一亮。

    “嗯。”萧云微笑点头。

    “太好了。”苏楠欢呼雀跃,之前还一直担心他会拒绝这种不劳而获,没料到与预想南辕北辙了。

    萧云见这妮子兴奋得像一只chūn天里愉快歌唱的燕子,会心而笑:“妮子,我也有件事忘跟你说。”

    “嗯?”苏楠凝着黛眉,愉悦劲收敛了不少。

    “带你去一个地方。”萧云牵起她的手,加快了离开的脚步,将良辰美景统统抛诸脑后。

    出了玄武湖,萧云让正蹲在阶梯上抽烟的雷勇赶紧去拿车,然后上车告诉他目的地,催他开快点。

    苏楠虽然满肚子的疑惑不解,不过她并没有开口盘根究底,只是静静等待着他要带去的那个地方。

    这是一个新楼盘。

    它的名字不难记,很儒雅,叫秋水长天,位于南京江宁区汤山街道的西北,毗邻著名的阳山碑林风景区,自驾车只需10分钟的路程。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这么一个大的噱头卖点,按理说这就是一个理想的高档住宅小区了。可月有yīn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由于秋水长天的地段相对比较dú lì,离南面成熟的生活区较远,价格却要高了差不多两成,销售情况不容乐观。

    萧云让雷勇在小区大门口停车,与苏楠牵着手,信步走了进去,走走停停,转了一大圈。

    “二当家,对这个楼盘的印象怎么样?”萧云侧头问着一直沉默不语四处观望的苏楠。

    “还成。”苏楠随口应了一句,视线停留在一个树的尾梢,那里停着一只鸟,飞扑扑远走。

    “模棱两可的答案。”萧云不满意道。

    “嗯……怎么说呢,首先这里的环境很好,空气清新,相对dú lì一些,清幽宁静,但整个小区的格调不够高档,给我一种很直观的寒酸小气的感觉。尤其是配套设施残缺不全这一点,可谓是致命伤,没有菜市场,让人跑去哪买菜?没有超市,让人跑去哪买东西?没有银行,让人跑去哪存钱取钱?不过。就四千这个价位来说,能住上这样的小区,xìng价比还过得去吧。这只是我很表层的意见,可能还有些优点是我没发现的。”苏楠将注意力转回来,尽量说得中肯而又婉转。

    “入木三分。”萧云微笑道。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苏楠并没有被他的**汤灌倒,牢牢抓住问题的核心。

    “没什么,就想你做个参谋,评一评这个楼盘怎么样。”萧云嘴角微翘,采取了四两拨千斤的做法。

    “你不会想着在这里买房吧?”苏楠不相信他的敷衍话语,有了平湖的前车之鉴,她已经学jīng了。

    “当然不是。”萧云微笑道。

    “你来这里不买房,还能有什么yīn谋诡计?”苏楠凝视着这个有所掩饰、总能石破天惊的年轻人。

    萧云微微眯起眼睛,眼神愈发犀利,眺望着这一片有些潦倒的楼盘,轻轻说出两个字:“卖房。”

    *****

    (周末愉快。)

第四十四章 白马银枪

    “卖房?”苏楠讶异道,两只美眸睁得浑圆,对他的这个如意算盘一头雾水,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一个成熟的楼盘,除了自身建设要美轮美奂,独具魅力之外,地理位置与周边环境都是不可或缺的要素,因为这涉及到交通、教育、健康、商圈等等现实问题。如果园林景观、建筑品质与生活配套设施都做得非常到位,就是一个高品质的楼盘,入住之后,能给业主带来高品质的生活。

    显然,秋水长天现在离这个标准,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你觉得不妥?”萧云微微一笑。

    “有点吧,不过纯粹是个人想法。我对房地产这块不熟,在这个领域的知识面很窄,但也知道随着房地产市场的逐渐成熟,现在很多人在买房时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对楼盘的品质要求越来越高。如果一个楼盘的品质或者开发理念获得了市场的认可和消费者的赏识,即使市场竞争再如何激烈,也将立于不败之地。我听我朋友说,南京的开发商喜欢舍本逐末,往往是先卖房子,再搞环境的,广告上承诺的园林景观大多数成为空中楼阁,无法真正兑现,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人们购房的**。”苏楠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眼前这个秋水长天楼盘空有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内涵实在令人失望透顶。

    萧云笑而不语。

    “你不觉得吗?”苏楠很诧异他的这个反应。

    “在一幅构图完整的画作上添上一笔,可能是画蛇添足,可要是在一幅还没完工的画作上添上一笔,那就有可能是画龙点睛了。”萧云微笑道,望着周围可称得上寒酸的人工绿化,没有露出捶胸顿足的失望神sè。在他看来,没有草,可以种,没有树,可以植,没有水,可以引,没有山,可以堆。

    “我在听。”苏楠侧过头,深情地望了他一眼。

    “秋水长天离阳山碑林的距离很近,为了不影响风景区,楼层被限高,建筑密度也被限制住。整个小区的总面积超过两百亩,才有二十一栋楼,建筑面积也就在十一万平方米左右。小区的周边环境不错,空气清新,可里头的环境太弱,配套设施跟不上去,价格定位又不好,楼盘销售情况很不理想。这是秋水长天的劣势所在,但也恰恰是我们江山的优势所在。”萧云了如指掌道。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苏楠有些吃惊。

    “前些天,我让八斗来这边了解了一下基本情况。”萧云摸摸鼻子。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小区的?”苏楠又好奇问道,难道是去阳山碑林玩,无意看到的?

    “我有个朋友在这里买了一套房,做婚房用的,他跟我提过,所以知道这。”萧云和盘托出。

    “什么朋友?”苏楠感兴趣问道,之前没听他说在南京有朋友,突然听到,感觉有点突兀。

    “待会儿介绍你认识。”萧云并不急于求成,反而卖了一个关子。

    苏楠白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往前走去,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刚才说卖房,是怎么回事?”

    “我打算成立一个房地产经纪公司,将秋水长天剩下的房子推销出去。”萧云跟上她的步伐。

    “我要做些什么?”苏楠似乎总是能抓住他心里头想的,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

    “你从总公司给我调三个人来南京,最好是在房地产这块干过,有经验的。”萧云提出要求。

    “那没问题,陆羽过来江山,从锦湖带走了一个团队,回头我让老古安排一下。”苏楠轻声道。

    “你晚上给老古挂个电话,让这三个人明天就来南京报道。”萧云揉着眉头想了想,继而道。

    “犯得着这么急吗?”苏楠又瞪了他一眼,烧开水也要加热一段时间啊,这死人还真想一步登天。

    “涉及到赚钱的事,当然越快越好,现在公司不缺人手吧?”萧云脸不红心不跳地笑了笑。

    “不缺。”苏楠没好气道,她现在的眼神可以杀人了,严重鄙视这死人的厚颜无耻,稳定了下情绪之后,轻声道,“总公司新招了20个人,人手很充裕,可能子路的江山投资那边会紧一点,现在正在跟一家药厂谈判收购的事,忙前忙后的事多,陆羽已经让几个人过去帮他了,工资还在总公司这边出,现在再从公司抽出三个人,问题应该不大。”

    “那就好。”萧云放心道。

    两人路过一个凉亭,驻足停留了一会儿,苏楠拿出手机,拉着萧云拍了一个合影,才继续前行。

    夕阳艳绝。

    萧云与苏楠牵着手,漫步于夕阳下,像是一对携手走过风风雨雨的恩爱夫妻,两个影子羡煞旁人。

    这时候,一辆比亚迪从后面开了过来,在两人旁边停下,苏楠如同触电一般,霎时放开萧云的手。

    “萧云,不好意思啊,下午有个会,所以来晚了。”任书生从车上走下来,一脸的歉意。

    “没事儿,我正好可以参观一下你住的周边环境呢。”萧云微笑道,他跟任书生有段时间没见了。

    “嗨,这里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可参观的,我是没钱,要是有钱,还会买这?”任书生轻笑道。

    萧云附和一笑,然后轻声道:“介绍一下,这是江山的老总苏楠,这是省秘书科科长任书生。”

    “你好。”

    “你好”

    苏楠和任书生礼节xìng地握手问好,然后互相交换了名片,而苏楠也迅速记下了任书生这个名字。

    “萧云,怪不得你这么忠于江山,换做我,有这样一个美老板,也甘愿粉身碎骨。”任书生打趣道。

    “那咱俩换一换?”萧云挑挑如刀双眉。

    “你想得倒美。”任书生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两个常打口水仗的大男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惺惺相惜,苏楠也莞尔一笑。

    夕阳彻底陨落,夜幕开始降临。

    任书生载着萧云跟苏楠,去接钱莹下班,然后在附近选了一家装修jīng致格调高雅的酒店吃饭。席上,萧云与任书生一边喝着红酒一边交头接耳,不知在商量着什么私密事,两个年龄相仿的女人很识做,拿着一本时尚杂志在翻阅讨论着,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两人完全没有隔阂,甚至可以说一见如故。

    两对天造地设的情侣,很温馨的一餐。

    ――――――

    秦淮会所。

    南京chūn秋集团的一处高档会馆,不是有钱就能进来,年费300万,会员卡是身份显赫的象征。

    会所的西餐厅,装修奢华,环境幽静,曼妙柔美的钢琴声绕梁而起,使人进入了唯美的童话境界。

    临窗的一个位置,沐小青盛装出席,华丽的大红露肩晚服令她平添了几分xìng感妩媚,一整晚嘴角都弯起恰到好处的斐美弧度,使得脸颊线条柔顺,少却了往常的傲慢与偏见,愈发的国sè天香。漆黑的长发有着自然的起伏和弧度,散下来,令人百般妄想指尖轻抚那些发丝的触感。附近几桌的男人在与自己女伴聊天的同时,总是向她偷偷投来几瞥艳羡的眼神,然后又黯然地转回去。

    而坐在沐小青对面的,是一个接近完美的男人,如皇太子般高贵,南宫青城。

    “今晚为什么这么有空,来南京找我?”沐小青带着一丝罕见的娇羞问道,幸福感yù盖弥彰。

    “古城改造的事折戟沉沙了,正好闲下来,就想来看看你。”南宫青城永远那样的心平气和。

    “哦,也就是说,如果古城改造的事没有中断,你就不会来找我咯?”沐小青佯装生气道。

    “不会。”南宫青城毫不隐晦道,嘴角浮出一抹迷人微笑。

    沐小青一愣,继而扁起红唇,娇嗔道:“你就不会撒个谎骗骗我?!”

    “在你面前,我不想有任何的谎言。”南宫青城淡淡道。

    “真的?”沐小青深情凝视着他。

    “嗯。”南宫青城点点头,端起高脚杯,姿势儒雅地品了一口法国原装红酒,口感风情万种。

    沐小青低下头,浅浅一笑,那一颗玲珑芳心仿佛瞬间被他死死勾住了,彻底沦为俘虏。

    可惜,她没有听过一句话:鱼上钩了,那是因为鱼爱上了渔夫,它愿用生命来博渔夫一笑。

    现实总是如此的较真,有些事情该泾渭分明的,绝不会含糊不清。譬如说一个萝卜一个坑,说的是婚姻状况。事实上对于爱情来说,是不成立的,对于出类拔萃的人,不管男女,都会是一个萝卜好几个坑,所以这个世界天天上演着悲欢离合的故事。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别天真地相信真有柳下惠这种男人,搞不好他是男扮女装,或者生理缺陷,又或者xìng趣使然。

    正当沐小青沉浸在南宫青城所营造的爱情氛围中时,一个女人的出现,让她的好心情骤然无影。

    一袭粉紫Joe&Jules超短款披肩小外套,搭配一条嫩黄sèChanel天鹅绒齐膝裙,加上一双黑sè的PINKY&ROSE高筒靴,衬托出身材一等一的完美绝伦,两条修长的美腿一览无遗,如魔鬼般惹火。清澈明亮的眼眸,柳叶弯弯的黛眉,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般娇嫩yù滴,无一不昭示着她的美丽。

    韩雪。

    沐小青从小到大的死对头,从幼儿园到高中,一共同窗十余载,两人时时刻刻都在针尖对麦芒,不仅在学习上要分个高低,在风头上也要一争高下。好不容易到了大学时光,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一个上了清华,一个进了中音,以为这样的敌对状况会有所收敛,却没想到天意弄人,两人竟然同时爱上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在所难免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韩雪坐了下来,向南宫青城抱歉一笑,然后用眼神向沐小青挑衅了一下。

    沐小青冷漠如霜。

    “没事,你这个大明星能来,我就感到无上荣光了。”南宫青城淡笑道。

    韩雪展颜而笑,眼神再次瞥向沐小青耀武扬威。

    南宫青城挥挥手,示意服务员给韩雪倒酒,微笑问道:“这次的南京演唱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成吧,那些歌跟成都站一样,整个流程都差不多。”韩雪轻声道。

    “演唱会组织筹备工作呢?”南宫青城问道。

    “不清楚,这是琳姐的事,我没过问,应该也差不多了吧。”韩雪端着高脚杯,缓缓漾着酒。

    “听说差点搞不成?”南宫青城想起这事儿,笑着问了句。

    “确实有这么回事,有一个赞助商在一个礼拜前突然退出,搞得我们很被动。”韩雪皱眉道。

    “要帮忙吗?”南宫青城凝视着她,目光坚韧而锐气,给人以勇气。

    “不用了,谢谢你。”韩雪嫣然一笑,说道,“听琳姐说,前两天拉到一个大赞助,足够了。”

    “大赞助?不会是哪个暴发户吧?看来有人又要陪酒了。”一直插不上话的沐小青冷不丁说了句。

    “嫉妒?”韩雪眼眸一勾,嘴角的弧度无比玩味,对于这个女人,必须立即予以反击。

    “嫉妒?真是笑死人了,这种抛头露面的生活,只适合那些爱显摆爱出风头的人。”沐小青笑道。

    “谁爱出风头?”韩雪身子一直,扬声质问道。

    “谁着急谁是呗。”沐小青无比惬意地喝了一口红酒。

    韩雪冷哼一声,不再跟这个自视清高的女子一般见识,今晚南宫青城邀约,自然得窈窕淑女一点。

    南宫青城静静听着两人的唇枪舌剑,淡然一笑,轻声道:“能给大赞助的,不一定是暴发户。”

    韩雪听到这句从天而降的话,愣了一下,继而满怀喜悦,问道:“青城,难道是你?”

    沐小青虽然没说话,但也同时望向了南宫青城,表情冷冽,吃醋这玩意,哪个女人都逃不过。

    “不是我。”南宫青城摇摇头。

    听到这个答案,韩雪稍显失落,而沐小青则偷偷微笑。

    “雪儿,想不想见一见这个大善人?”南宫青城扬了扬浓密的眉毛,试探着打听韩雪的态度。

    “他来了?”韩雪惊讶问道,本来今晚接到南宫青城的电话,她欢呼雀跃得像是获得了最受欢迎女歌手的大奖,立即让琳姐取消了今晚所有的行程,火急火燎赶来这里,奢望着能够跟他单独相处一晚,可万没想到一进门就见到了一个永远不想见到的女人,但毕竟他在场,就只能打起jīng神强颜欢笑,绝不能让沐小青将自己在倾慕的人面前比下去。而现在又要来多一个人,这个约会算是彻底泡汤了。

    “他来了。”南宫青城的视线直接越过对面的沐小青,落在了后面门口的位置。

    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正缓缓走进来,一身得体的白sè西装,宛如一位白马王子般秀逸。

    画面如此:远山,薄雾,古道,孤鸦,白马银枪,一帘玉月闲,马蹄踏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南宫青城站起身,微笑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上海长生殿集团的太子爷,燕青。”

    两个原本还剑拔弩张的女人摒去此前争议,各自露出最为善意的微笑,迎接这位久闻大名的人物。

    燕青,如果有哪个侯门富家公子小姐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恐怕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暴发户后代。

    他是全国十大杰出青年之一,现任全国政协委员,在去年的两会上,曾因为一个代表提出“不应该鼓励农民孩子上大学”的议案而大闹人民大会堂,那个代表入院一个月,名噪一时。虽然此事很快就被中宣部压了下去,但在上流社会中,他早已是一个响当当的传奇人物。不过,由于他为人过于低调,从不拍照,也极少在公众场合露面,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庐山真面目。

    今rì一见,果然符合他的外号,浪子。

    之前的一瓶红酒差不多见底,南宫青城让服务生端上一瓶新的,给每人都倒了一杯。

    对于这个半路杀出的公子哥,沐小青与韩雪并没表现出过分热情,一直都是不咸不淡地聊着。

    两对各怀鬼胎的男女,很复杂的一餐。

第四十五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旭rì东升。

    因为从总公司调来南京的三个人就快要到位,苏楠老早就已经起床,梳妆打扮完毕,回头看见萧云那死人竟然还赖在床上蒙头大睡,气不打一处来,过去死拉硬拽,勉强将他弄醒了,还要被他勒索了近五分钟的热吻,才肯揉着惺忪睡眼去洗漱。这位达官大老爷还真是难伺候啊,苏楠对着他可恨的背影,愤懑地挥了几下拳头。

    半个小时后,房门的铃声响起,已经结束兵荒马乱的萧云慵懒坐在沙发上,让苏楠去开门。

    从外面进来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稍微年长些许,大概40岁,其他两人都是风华正茂。

    苏楠以江山总裁的身份,将萧云的职位以及相关资料删繁从简,向三人做了个简单的介绍。当三人听到眼前这个总是带着一抹清净如竹微笑的年轻人竟然是总裁秘书时,吃了一惊,因为他们三个进公司也快一个月了,但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这总裁秘书当得也够隐秘的,竟然从未露过面,还不知道他跟总裁是什么关系,难道……当然,这只是他们心里头的活动,在外表上,自然是笑意盈盈。

    随后,他们也向萧云做了个自我介绍。

    其中那个年长一些的叫欧亚子,来江山之前,在锦湖一个楼盘担任销售组组长,多年的闯荡经历,复杂的人生际遇,让他的xìng格变得沉稳老练。其余两人,都是他销售组下面的组员,男的叫叶昕昕,女的叫戴妍,年龄不相上下,但没能rì久生情,擦出爱的火花,而是各自成家立室,生儿育女,在陆羽跳槽过了江山之后,欧亚子很快被邀请过来,他们也跟着出走。

    “你们三人以后就在南京工作,一切都得听萧秘的,工资暂时还是从总公司出。”苏楠拍板道。

    三人点点头。

    萧云望着坐在对面略微拘谨的三人,笑容随意,轻声道:“你们应该清楚来南京的任务了吗?”

    “古部没有详说,只大致说了一下,总公司要在这边成立新公司,我们从旁协助。”欧亚子答道。

    萧云若有所思,转头望着苏楠,收起那股子痞气,正经问道:“苏总,公司有多少流动资金?”

    “大概400万左右,南京这边要的话,可以给100万,再多就不行了。”苏楠也肃穆起来。

    “100万足够了。”萧云嘴角微翘,又转过来,手掌轻轻拍着大腿,对着三人轻声道,“总公司想在这边成立一家房产置换公司,名字我想好了,叫‘易安居士房产置换有限公司’,具体手续由你们去跑,以老欧的名义,公司选址、办公设备这些,你们都做过房地产这一块,应该有经验,也由你们负责,将需要用钱的事都集中在这几天的时间里跑,别拖拉,晚上做张预算单给我。公司租金的问题不重要,期限长短最好能谈到半年,要是谈不下来,一年也签了,再长就不好,但地点一定要在商业大道上,位置显眼,宽敞明亮。我们做的是高档房源,接待的也是高收入人群,不能太马虎,门面得装点好,你们待会儿拿钱去添套好的行头,也算新公司的福利。公司成立之后,老欧做经理,昕昕与戴妍暂时当着办事员,等公司发展了,再升职。另外,再去招两个卖相好的女孩子,最好是能说会道的,工资高一点不怕。再找时间去一些高校看看,有没有愿意来实习的,再招两个,男女无所谓,工资低就行。至于公司的账目,我会专门找人负责,这个人暂时还不列入新公司的人员名单。”

    三人默不作声。

    “没听清?”萧云挑挑如刀双眉。

    “听清了,但没整明白。”叶昕昕是个陕北小伙,身材高大,理着平头,看上去特别jīng神。

    “哦?说来听听。”萧云笑意盎然,对这个率真憨厚的小伙挺有好感。

    “现在的中介公司都已经泛滥成灾了,僧多粥少,开这个,我觉着没赚头。”叶昕昕说出担忧。

    “赚不赚钱,明年chūn节自会见分晓,这个不是现在所考虑的。”萧云摆摆手,不置可否道。

    “我以前也开过中介公司,就是亏了本,才进的锦湖,萧秘,在这行要想站稳脚,确实不容易。”欧亚子轻声道,他对成立中介公司的做法也有所非议,但毕竟被岁月打磨过,没敢像叶昕昕那样直言不讳,较为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他虽是跟这个年轻人第一次见面,可潜意识里就觉得他好相处,要不然也不敢这样胆大妄为提出自己的看法。也许,有的人,天生就拥有这种魅力吧。

    “既然说开了,那我也开诚布公聊一聊,苏总,不介意吧?”萧云轻笑问道。

    “没问题。”苏楠一本正经答道,但心里头却将他骂得很惨,你说就说吧,还故弄什么玄虚。

    萧云嘴角微翘,从简单的交流中可以看出,眼前的这三个人都还不错,起码有份责任心在,他注视着他们仨,轻声道:“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很多时候,人们都不喜欢丢掉自己原有的‘地盘’,不喜欢丢面子。他们往往会陷入一种思想陷阱,也就是经济学家所说的‘沉没成本’,它具体的意思是指,一种时间和金钱的投资,只有在产品销售成功后才可顺利回收。在英语国家中,也被称为‘将钱掉进排水沟里’。换而言之,有时,总是不放手,不放弃,就如同‘将钱掉进排水沟里’。”

    “萧秘,你的重点在哪?”戴妍琢磨了老半天,还是没能心领神会,索xìng问道。

    “我的重点在于,当决定是否进行投资的时候,必须忘掉自己过去的投资。”萧云微笑道。

    欧亚子老脸一红,挠挠头,继而轻笑了起来,然后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气氛迥然变得轻松。

    坦诚出真知。

    聊了一晌午,到中午时分,几个人都已是饥肠辘辘。苏楠不想走远,就在玄武大饭店宴请了欧亚子他们,萧云偷偷溜去楼梯间抽了一根烟,扔掉烟头后,打了个电话给赵八斗,让他把那辆破现代开来南京,暂时给欧亚子代步用。另外,他还叮嘱赵八斗一会儿到了南京,先去江宁区租一间三室一厅的房子,租好后将地址告知他。

    打完电话回来,菜已经上了,萧云饥不择食,边吃边跟欧亚子他们交代一些接下来要注意的事项。

    苏楠没有插科打诨,全程都默默地吃着饭菜,很好地充当了配角,等萧云不说时,她才补充两句。

    酒足饭饱之后,萧云让雷勇载着欧亚子他们先去游游车河,看看南京的大街小巷,熟悉一下这个即将要落地生根的六朝古都,他自己则和苏楠坐地铁去东方商城购物。之前答应陪这妮子逛街好久了,一直没能兑现,趁今天有空,就赶紧付诸行动,不然又要被她整天拿这事来絮絮叨叨,难以六根清净。女人,无论美丑,无论老少,都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神经质――她可能对一件重大的事情没心没肺,而对一件细微的事情耿耿于怀。

    下午三点,赵八斗赶到南京,随即前往江宁区租了一套2千多块的房子,然后向萧云汇报。

    萧云让他去给欧亚子他们交房交车,通知雷勇开大奔过来,接他和苏楠,顺道接赵八斗,回宁州。

    在车上,苏楠有问萧云为什么突然回宁州一趟,他只是用chūn秋笔法随便找了个借口,她也没细问。

    只是,苏楠远没有想到,萧云的这一趟回去,会令到她哭了整整一个星期,每天晚上都以泪洗面。

    ――――――

    东方商城附近的一家肯德基里,谢小狐坐在窗边的座位上,凝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

    她的发小,辛呆呆就坐在她的对面,大大咧咧地吃着最爱吃的鸡翅,脚下堆着一袋袋“H&M”的服装、配饰与化妆品。她很偏执,容易钻死胡同,每种物品都只爱一个牌子,也只认死一个牌子,譬如汽车只爱奔驰,手表只要百达翡丽,提包只拎LV,拿着大款老子的钱,过着一个富家千金该有的放浪形骸到颓废糜烂的生活,常常逃课,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妩媚动人,一股生怕别人不把她误解为被包养高级小蜜的彪悍架势,开着一辆改装过的奔驰CL跑车,来南京疯狂购物,买一堆一辈子可能也用不上一次的奢侈品,学校老师jǐng告无数次,照样无动于衷,我行我素。

    “小狐,你再不吃,那薯条都软了。”辛呆呆提醒道,吮了吮涂着紫sè指甲油的手指。

    “没胃口,你吃吧。”谢小狐漫不经心道,继续托着下巴神游四海。她今天与对面浓妆艳抹、搞得像是刚从夜场下班的小姐一样的辛呆呆截然不同,清秀脸蛋不施半点脂粉,扎起马尾辫,宽松棉质T恤,蓝sè牛仔裤,白sè帆布鞋,清纯得摧枯拉朽所向披靡,活脱脱一棵水灵小白菜,用辛呆呆的话来说,那简直比小学那些10来岁的小萝莉还要像处女。

    “你怎么了?从东方商城出来,到现在,你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思chūn啦?”辛呆呆邪恶笑道。

    “滚蛋。”谢小狐白了她一眼。

    “拜托,我是女的,哪有蛋可滚?”辛呆呆歪着脑袋狂笑道。

    “你丫吃你的鸡翅,哪那么多废话?!”谢小狐气呼呼道,真拿这个重口味的死党没辙。

    辛呆呆做了个鬼脸,然后拿起一块新奥尔良烤翅吃着,想想又问道:“小狐,你不会又失恋了吧?”

    “姐还没拍过拖,哪像你,资深情场高手,换男朋友勤得就像换尿布一样。”谢小狐不屑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希腊的欧里庇得斯说过,女人能给男人带来最大的幸福,也能给男人带来最大的灾祸。我很赞同。在今天这个浮躁虚伪的世界,谁还相信从一而终情有独钟的爱情?那都是神话了。这男人啊,就像发改委的承诺,不可靠,他们是有钱就变坏,有些个更离谱,没钱也坏得稀巴烂,所以,同样是死,姐才不会傻到在一棵树上吊死,多试试几棵,也许死法会不一样。”辛呆呆笑嘻嘻道,这根本不像一个只有十五岁的花季少女所拥有的思想。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谢小狐恨恨道。

    “你还别不信。”辛呆呆撅着嘴道,又吃完了一块鸡翅。

    “我就不信。”谢小狐赌气道,反正就是不受辛呆呆这一套胡言乱语。

    “唉,谢小狐同志,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辛呆呆故作老成持重道。

    “滚!”谢小狐这次学jīng了,不再添上那一个“蛋”字,端起一杯可乐,喝了一口,透心凉。

    辛呆呆拿起纸巾擦了擦手,忽然压低身子,问道:“小狐,说真的,你刚才在东方见到谁了?”

    “没谁。”谢小狐随意道。

    “切,还想瞒天过海?不知道我辛呆呆是有名的火眼金睛吗?任何一丝蛛丝马迹,都飞不出我的五指山。刚才在东方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的神情不对了,虽然一直逛着,但眼睛却总是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像找着什么,还不认?哼,快从实招来,是不是看到旧情人了?”辛呆呆揪住不放,誓要弄个水落石出。

    “辛呆呆,你能不能刷完牙才出来见人啊?什么旧情人新情人的,真难听。”谢小狐鄙夷道。

    “好啦,我的乖小狐,快告诉我你刚才看到谁了。”辛呆呆求饶道,她是一个十分八卦的人。

    “还能有谁?就是我一直说的那个瘟神呗。”谢小狐撇撇嘴道。

    “就是那个在高速公路挖了一个陷阱,让我们往里跳的混蛋?”辛呆呆一下子提高了音量。

    “你那么激动干嘛?”谢小狐瞪了一眼反应过激的死党。

    “我艹,你早说啊,姑nǎinǎi过去就给他的蛋来两脚,让他滚都不能滚。”辛呆呆扬着拳头道。

    “没技术含量。”谢小狐翻了个白眼。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辛呆呆心急如焚,她早就想把那个让自己出糗的混蛋的皮给剥下来了。

    谢小狐转头望向窗外,嘴角的弧度犹显老jiān巨猾,轻轻说出一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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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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