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信都会盟
九月九,重阳日,信都会盟如期在龙岩山上举行。
按照约定,袁绍带了三千兵马前来,部将颜良和张旭护卫左右,谋士逢纪随行;公孙瓒带了三千白马义从而来,部将严纲和邹丹护卫左右,谋士关靖随行;刘和带了三千骑兵前来,骑都尉鲜于辅护卫左右,谋士嘛……呃,这个暂时没有!
代表韩馥一方的沮授,更加光棍,啥也没带,就带了一张嘴,既可以用来吵架骂人,也可以用来喝酒吃肉!
袁绍将兵马驻扎在龙岩山西南角上,本人并不登山,而是让逢纪代表自己上山谈判。因为距离很近,山上山下消息可以很快的传递,所以跟他直接上山没有什么区别。
公孙瓒将兵马驻扎在龙岩山的东北角,本人亦不上山,由关靖代表自己上山参与谈判。山上有什么结果,可以直接送下来,他觉得可以,便点头答应,觉得不行就拍马走人。
事先各方都派出了大量斥候和探子深入到信都境内侦察,确定了整个信都除了各方带来的这点人马之外,并无其他部队,所以袁绍和公孙瓒并不担心会遭到围攻或是暗算。
想要在数千纪律严明、防守严密的军队之中刺杀对方主帅,这种事情也就是想想而已,世上没有这么牛逼的刺客。王越也不行!
龙岩山上临时搭建了一座六角形的木亭,亭中放着一张直径约摸六尺的浑圆形的“几案”,“几案”的四周放着四把样式有些奇怪的带着靠背的椅子。
之所以称为“几案”而不是圆桌,因为这个时代士大夫们聚会时还是分餐分席而坐,那种来自后世吃饭用的大圆桌,要到很久很久之后才会出现。
这个时代,连类似于明清时期的那种简易木床和桌椅都没有,家具的样式古拙又不舒适,所以这张大圆桌自然是出于某个行事怪诞的家伙所授意。
用刘和的话说,这次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打仗的,大家围着大圆桌一座,不分上下尊卑,和和气气的,多好!
正午时分,各方人员如约而至。按照现在各方在冀州的势力分布情况,关靖坐了东面的那张座椅,逢纪坐了南面那张座椅,沮授做了西面的座椅,而刘和则面南背北坐在了正北的那张椅子上。
这样的坐席位置安排,各方也无话可说。公孙瓒如今占了冀州东面的三分之一,袁绍占了冀州南部的三分之一,韩馥仅剩冀州西北三分之一,而刘和在冀州如果有地盘的话,也就是目前落脚的安平,但大家都知道他的真正靠山却是在冀州北面的幽州。
只是如此一来,刘和面南背北而坐,倒有几分高高在上的感觉……
除了逢纪是第一次见到之外,其余几人都是见过面的熟人,大家相互客套一番,各自坐下。
刘和首先开口说道:“大家都很忙,没营养的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们今日在这里会谈,对外声称的是共商讨董大计,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因为去年在讨董会盟时,韩州牧在后期粮草供应方面有所克扣,所以引得袁公和公孙将军有了意见,今年公孙将军和袁公便一起联合起来对付韩州牧。”
“今天我们也不谈这件事情到底谁对谁错,大家心里都明白当初是怎么回事。如今想让某方将吃到嘴里的好处吐出来,只怕不成,除非是动刀动枪分出一个胜负来。然而,一旦某方主动挑起事端,另外两方便有可能联合起来反抗,所以动武的做法无疑是愚蠢的!”
说到这里,刘和停了下来,然后转头看看关靖和逢纪,意思是如果谁有话说,此时可以表达出来。
关靖点头,说道:“公孙将军来时说过,他对冀州其他地方暂时并无想法。”
逢纪也点头,说道:“袁公志在并州,所占冀州之地迟早会还给韩州牧。”
沮授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若不是情非得已,他实在不想看到面前这两个讨厌的家伙,人家当着他这冀州别驾的面说什么“对冀州其他地方暂时并无想法”、“所占冀州之地迟早会还给韩州牧”,多刺激人呀!
刘和在心里比较了一下关靖和逢纪,发现两人说的话虽然是一个意思,但逢纪明显比关靖说的冠冕多了,什么‘所占冀州之地迟早归还’,哄鬼呢?由此,也可以看出两人的高低来。
有的事情,你可以去做,但嘴上打死也不能说的;有的事情,你不方便去做,但嘴上一定要喊得山摇地动,让大家都以为那是你做的。只有这样,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
“好,看来大家对我方才说的话还是认可的。那么,接下来我便提出三条建议,咱们一条一条地商议。觉得可行,今天就定下来,觉得不可行,派人下山跟能做主的人询问,看看他们是什么意见。”
“第一条,在冀州达成全面停止争斗的协议,以各方目前实际控制的地盘为准,以各郡、各县的固有界线划界,未经一方同意,其余两方不可派兵进入对方的地盘之内,否则便视为是主动挑起事端,其余各方可以群起而攻之!”
“没有异议。”
“同意。”
“理应如此。”
“好,第一条协议形成了共识,可以记录在案。接下来我们讨论第二条建议。”
“韩州牧和吾父有意向朝廷上书,表袁公为并州牧、平西将军,表公孙将军为青州牧、平东将军,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什么?竟有此等好事?”关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抢了人家地盘,如今人家反过来要帮你升官,这种好事以前还真没有听说过。
逢纪还算冷静,表情平淡地问道:“想必刘公子后面还有条件吧?”
“元图先生果然睿智!不错,想要这样好处,并非没有条件!需要公孙将军、袁公与吾父联名向朝廷上书,表韩州牧为安北将军;还需要公孙将军、袁公与韩州牧联名向朝廷上书,表吾父为骠骑将军!”
大汉军制规定,骠骑将军位在大将军之下,品秩同大将军,时而在三公之上,时而在三公之下。骠骑将军之下还有车骑将军、卫将军、前后左右四将军、之后还有四征大将军、四镇大将军、四安将军、四平将军。
这些将军封号,便是编制之内的“重将军”。其中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前后左右四将军和四征、四镇大将军平时都不常置,只在战时启用,作战完毕之后还要收回兵符印信。
如今刘和提出这样一个方案,相当于大家组团跟朝廷讨官要封,而且很关键的是刘虞也参与到了其中,分量变得十足。作为朝廷正式加封的太傅,单论级别的话,刘虞与太师董卓平级,只是排序时在他后面一位而已。
按照周礼,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位列朝中文武大臣之上,官秩万石。三公本来多为大官的加衔,并无实际职权。但这种情形到了董胖子这里便被彻底改变,他逼着皇帝封他为太师,然后实际掌控了中央朝廷,将少帝刘协当成傀儡玩弄于股掌之间。
刘和陡然之间抛出如此诱人的一块大肥肉,关靖和逢纪都无法决定,于是纷纷说道:“兹事体大,需要立即派人下山与将军(主公)商议。”
刘和点头,在亭中静候山下的公孙瓒和袁绍回复。
不多时,两边派人上来传达意思,公孙瓒说基本上同意,但凭什么韩馥要比他和袁绍还高一级?袁绍的说法就更有意思,他说自己弟弟袁术被朝廷封为后将军,自己这个做兄长的怎么也不能比他还差吧?
也就是说,公孙瓒的要求是想要安东将军的封号,而袁绍却想要前后左右四将军之上的封号!
不过,虽然出现了较大的分歧,但大家似乎对于表刘虞为骠骑将军并无异议。或者是大家觉得刘虞已经位在三公第二,就算领一个骠骑将军的军职也不过分,这骠骑将军上面不是还有一个大将军空着么?
刘和懒得跟他们扯皮,直接告诉逢纪,既然无法达成共识,那就滚犊子!回头他就请自己父亲刘虞单独上书,表韩馥为安北将军,反正自己在长安有人,能帮着说上话,肯定能从董卓手里弄来这个封号。
关靖那边一听,急眼了,急忙说“别介啊,平东将军就平东将军,我们跟了!”
这样一来,袁绍一方可就坐不住了,眼看其余三方要撇下自己,于是赶紧下山再报。过了一会儿,上来的人说要不给个安西将军也行,怎么也不能比韩馥还低啊。
刘和一拍桌子,说:“成,就这么定了,大家一起升官发财!”
关靖便问:“第三条建议是什么?”
刘和说道:“这第三条嘛,也是互利互惠,合作共赢的好事!”
“什么事情?”逢纪一脸好奇地问道。
“董贼去岁开始在天下强制发行劣质五铢钱,朝野百姓皆称之为‘无文’钱,惹得民怨沸腾,人人皆敬而远之。如今幽州和冀州达成共识,我们不如商议一番,推出可以在河北通行的好钱,这样一来,对于平抑物价极为有利,也可以安定民心,使得冀州和幽州民生复苏。”
刘和说完这话,沮授抢先开口说道:“公子此议甚好,若能在河北统一钱币标准,则可以大利农商,促进民生。”
对于这样重大的事情,关靖和逢纪依然无法做主,于是赶紧派人下山去找公孙瓒和袁绍商议。
第六十一章 仓惶北顾
刘和口中提到的五铢钱,是古代使用时间最长的一种货币,也是用重量作为货币单位的钱币,在华夏货币发展史上影响十分深远。
武帝元狩五年,大汉王朝开始统一发行一种外圆内方的铜钱,名曰“五铢”,从此开启了汉五铢钱的先河。直到董卓控制朝政之前,除了王莽统治时期,两汉上下四百多年,五铢钱一统天下。
这种小铜钱外圆内方,象征着天地乾坤,在背面用篆字铸有“五铢”二字。“铢”是一种重量单位,约为一两的二十四分之一。
董卓为了搜刮民脂民膏,从去年开始强行推广一种分量极轻、厚度极薄的五铢钱,这种钱无内外廓,“五铢”二字模糊不全,很难辩认,因此被世人讥称为“无文”。董卓五铢钱堪称货币史上最劣质轻贱之小钱,其价值或者比解放前的法币要高一些。
毕竟,董氏五铢的质量再次,但里面好歹还是含了一些铜,可法币就不同了,完全就是硬扎扎的废纸,揩屁股都嫌硬。
因为董卓如今倒行逆施,五铢钱的信用体系基本上已经崩溃,至于金银珠宝之类的财物,在汉代时并不能作为货币流通,只是财富本身的用途。如今各地百姓又回到了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这对于大宗商货的交易和流通极为不利,自然也就阻碍了幽州和冀州的复苏。
刘和提议在黄河以北推行统一标准的好钱,可谓十分大胆,因为这样的做法跟谋反无异,当时只有中央朝廷才有权铸钱,地方州郡岂能如此作为?
但时局到了今日这种情形,董卓盘踞关中,已经无力东进和北上,虽然他控制着小皇帝,但各地诸侯完全可以不鸟他,大家关起门来在自己的地盘上按照自己定的规矩搞建设,谁不服气就比拳头硬,反正拳头大的总是有道理。
虽然有些冒天下大不韪的味道,可刘虞的身份却能为刘和抵挡来自各地的非议。天下人可以指责别人怀有谋篡之心,唯独不能指责刘虞,因为刘虞就在年初还义正词严地拒绝了讨董盟主袁绍和冀州牧韩馥联名提出由他来当皇帝的请求!
再者说了,在局部范围内推行好钱,毕竟这是一件大家共同得益的事情,既然有人挑头,为何要反对呢?
袁绍和公孙瓒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于是答复刘和,同意这项提议,至于具体如何操办,则由四方共同派出精通商事的人员前来信都一起谋划。
会谈到了这里,基本上已经取得圆满结果,不过刘和这边忽然又生出两只“幺蛾子”来。
第一只“幺蛾子”是刘和提议将信都城建成由四方共同管理的“自由城”,在城内不设任何驻军,只派一些差役丁夫维护城内秩序,今后各方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将兵马开进城内。
这个提议,等于是对会谈第三条的有益补充,目的就是把信都建成一座钱货流通的中心,至于将来能否实现,就要看刘和的决心和力度有多大了。
如今安平属于刘和,既然他有这个想法,又没损害他人利益,大家自然表示支持和同意。
刘公子放出来的这第二只“幺蛾子”么,可就不像第一只那么轻飘飘了,当他对关靖说出那个酝酿已久的交换请求时,沮授和逢纪差点没冲上来跟他拼命!
“本公子想跟公孙将军做一笔买卖,我可以保证当他听了之后,一定会同意的!”当时,刘和对关靖如是说。
“还请将军明示。”
刘和于是严肃地说道:“我想用安平国除了信都之外的其余地盘,跟公孙将军换个人过来。”
“什么?!”关靖惊呼。
“荒唐!”沮授呵斥。
“公子三思!”逢纪搅局。
“你没听错!我用安平国跟公孙将军换个人回来,那人名叫赵云,你是认识的!”刘和一字一顿,非常郑重地再说一遍。
“公子稍等,此事实在重大,吾亲自下山向将军汇报!”关靖说完之后,连滚带爬地往龙岩山的东北方向而去。
关靖走后,沮授黑着脸对刘和说道:“刘公子,这事却是你孟浪了!韩州牧虽然将安平暂时交由你来代管,可你有何权力又让给别人?”
刘和眨巴几下眼睛,然后说了一句让人更加吃惊的话:“要不这样,我回幽州之后央求吾父将涿郡之地让给韩州牧作为补偿?”
“简直胡闹!”沮授拂袖而去。沮授知道如今韩馥与刘虞是抱团取暖的时候,就算刘虞真的糊涂到答应儿子这种无理请求的地步,韩馥又怎么可能真的去要涿郡。
逢纪却是眼热的不行,在一旁叫嚷道:“公子不可厚此薄彼,不如看看袁公这边有什么人才可用?只需半个安平国就可以!”
刘和笑了,说道:“我看元图先生就不错,要不派人去跟袁公说一声?”
逢纪讪讪地没有接茬。开什么玩笑!老夫在袁公帐下混得风生水起的,要是跟了你这个不着四六的货,不是找虐么!
等了约摸半个时辰,关靖手持一封书信返回了山顶。
“公子,公孙将军已经同意了,他说赵云不在此次随行之列,但是公子只要让人手持此信去见赵云,便能招揽于他。另外,为了表示诚意,公孙将军还同意将当初赵云投军时带来的数百常山子弟一并交给公子!”
“呵呵,公孙将军还算讲究!知道这次的买卖赚大发了,居然不忘给咱一点添头!好,这便是安平国相的印信,你且拿去!”
于是,大汉历史上极为夸张的一幕便发生了。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今有刘公子以国换人才……额,把这两人扯到一起好像有点不对味……
一场会盟,终于圆满收场。
当日下午,刘和便带着三千骑兵头也不回地向北而去,看他行进的方向,似乎直奔真定的刘虞大营,这次却是不打算再回高邑了。
李严带着赵全一家如今便在高邑,等到赵云赶回老家发现兄长离开之后,自然会按照李严留下的线索前往高邑寻人,到那时,只怕信都会盟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刘公子用一国之地换赵云投效的事情也将传遍冀州。等那时赵云见到李严,只要李严拿出公孙瓒亲笔所写的书信,赵云便可以毫无负担地转投新主了。
招揽赵云这件事,已经变得毫无悬念。
九月十二日,公孙瓒部将田楷和别部司马刘备抵达南皮。
“公孙将军带人去了信都,不日便可返回,二位将军稍候几日。”
公孙瓒的把兄弟刘纬台对田楷和刘备如是说。
“不知白马义从当中那位冀州小校赵云可曾同去?”刘备一脸急切地问道。
“赵云前些日子来向公孙将军辞行,说是家中兄长病重,如今只怕已经回到真定了。”
“唉,还是来晚了一步!”刘备有些惋惜地感叹。
刘纬台乜了刘备一眼,心想:“就算你早来一步又能如何?那赵云早就生了异心?一个个还都把他当宝贝!”
九月十五日,公孙瓒返回南皮,随即任命刘备为安平相,将“桃子三兄弟”推到了与韩馥和袁绍对抗的最前沿。刘备对这项任命倒是没有意见,不管肥瘦,如今好歹有了一个落脚之地,唯一让他吃惊的是,忽然冒出来的这个刘公子,为了一个赵云,竟然不惜拿一国之地来交换!
大耳朵也很想招揽赵云,可他如今这个安平相的职位还是公孙瓒用赵云换来的,想起来真是令人无语。
人比人,气死人啊!为啥同为老刘家的后人,刘和一出长安便能如此牛逼,可自己如今还在为一块立足之地而寄人篱下?
刘备心中无限怨念地想着这些有用没用的事情,然后带着公孙瓒拨给他的两千人马来了安平。拜把子兄弟关羽和张飞,自然不离左右,多年的好“基友”简雍也紧随其后。
一路北行的刘和,没有心情关注桃子三兄弟的动向,因为他刚刚接到老爹的来信,说北面的鲜卑人又闹将起来了,这次似乎动静很大,准备越过长城闯入关内抢一把狠的。宁县一带的乌桓部落,雁门一带的南匈奴部落似乎也不安分,大有趁火打劫的意思。
北面出现了如此大的波动,盖因刘虞率军南下,有人背地里挑唆,煽动这些从来都不会真正老实的游牧部落生了贪婪之心。
更让刘和担忧的是,这次随刘虞一同南下的阎柔部两万人,渐渐露出了好吃懒做的本性,居然开始在常山一带劫掠百姓,惹是生非。
老爹也就是一只纸老虎啊!看着南下时气势汹汹,实际上麾下没有多少真正忠诚可用的部队,全都是七拼八凑出来的乌合之众,扎起堆来吓唬人可以,真要对上公孙瓒的骑兵,恐怕只有逃跑的份!
刘虞已经等不及儿子抵达真定与自己一起返回蓟县了,他在九月十三日这天便下令大军拔营,向北而去。阎柔带来的两万人马实在太不像话了,必须马上弄回幽州去,不能继续呆在冀州祸害韩馥!
至于到处给自己招惹是非的儿子,有鲜于辅率领的三千骑兵护卫着,定能安然抵达蓟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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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追赶
从南皮通往高邑的道路上,赵云以最快的速度向老家赶路。
为了保证行进的速度,从南皮出来的时候,赵云不仅骑了自己的马,还将夏侯兰和另外一位同乡的马也带上了。
一人三骑,换马不换人,这种行进速度是非常惊人的。当然了,这样的赶路方式对于骑手本身也是一种非常严酷的考验和折磨。若是换做他人,只怕还没有到家,便已经累得脱离昏厥过去。
风声在耳旁呼啸,山川河流在眼角向后倒退,赵云的念头里只有拼命往前赶,无论如何也要在长兄离世之前回到家里!
渐渐的,家乡熟悉的山峦出现在了远处,清澈蜿蜒的河流在脚下流淌,围绕村边的树冠影影绰绰。
满脸疲惫的赵云,在某个傍晚,牵着马走进了生他养他的赵家庄。
低矮的草房、袅袅的炊烟、偶尔响起的狗叫声,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亲切……
来到自家院落之前时,身材高大的他,不用踮脚,也可以看清院中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屋内却听不到任何动静,包括呼吸和喘息这般细微的声响。
兄长的信写的很潦草,也很简短,只是告诉赵云自己旧伤复发,而且有日益加重的趋势,写信的时候已经卧倒在床有一个多月,希望在离世之前再见兄弟一面。
越是如此潦草,越是如此简短,就越是让赵云感到不安和担忧。
赵云将仅剩的一匹马栓在院外一颗歪脖子老榆树下,另外两匹马,因为力竭气尽,已经倒逼在道边,却是白白便宜了某一伙沿路乞讨的流民。
调整一下心情,然后轻轻地推开柴扉,赵云走了进去。
打开房门,看到房内果然没人,他又走进兄长和嫂嫂所住的厢房,依然没人。屋内很干净,似乎有人经常打扫,不过房内值钱一些的物件却不见了踪影。
赵云又去了自己所住的那间房屋,看到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床榻之上,也是干干净净,不染一丝灰尘。
忽然,院门口响起一个老汉的声音:“云伢子,是你回来了么?”
赵云迈步出屋,看到隔院住的本家赵二叔拄着拐杖正朝屋内张望。
“二叔,是我回来了。我兄长和嫂嫂去哪里了?”
“前几日你家来了一位年轻的书生,说是带你哥哥和嫂子前往高邑寻医治病,走的时候还给我留下几袋粮食,让我天天在这里看着,等你回来便告诉你,免得你担心着急。”
老汉虽然身形有些佝偻,但说话口齿清楚,很快便将赵全家的情况对赵云说的清清楚楚。
“二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莫嫌少,拿着买点粮食好过冬。我就不留在庄里过夜了,连夜就去高邑。”赵云说话之间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饼,塞到老汉手里,然后匆匆离开了院子。
秦皇一统天下后,颁布法令,规定黄金以镒名,为上币,珠玉银锡不为币,只能作器饰宝藏之用。汉初承袭秦制,白银仍不作货币使用。等到王莽篡权之后,改革币制,于是白银几乎成为正式通货,与黄金具有同样的职能。后来,光武帝刘秀灭王莽,又走了回头路,取缔了白银的货币功能,但民间还是私下里使用。
如今天下大乱,董氏五铢钱无人问津,赵云随身携带的便是他这一年来在公孙瓒军中所得军饷。
高邑城内,一处中等规模的院落里,李严正与王越坐在院中对月小酌,低声交谈。
“王大侠,这封信是公孙瓒在信都会盟时写给公子的?”
“准确来说,应该是写给赵云的,不过需要经过你的手转交于他。”
“算算时间,也就是这两日之间,赵云就该寻到高邑来了,如今有了这封信,我就更加有把握。”
“幽州有变,公子直接北上,你这边见到赵云之后,最好是马上动身追赶,公子身边如今可用的人不多,你们二人若是能够及时赶到,一定可以帮他很多!”
“王大侠不去幽州了么?”
“我离开长安已经有三月,王司徒那边如今也是急需人手,加之公子也有事情托付于我,明日便需动身南下。”
“以王大侠看来,赵全的病情可有办法治愈?”
“很难。今后若是一直养着,不再劳累,尚能活到知天命之年。”
“这处院落已经被公子买下来了,今后便让赵全一家在这里居住,有韩馥安排人照应着,应该不会再让他操劳。现在这个世道,多数庄户连四十岁都活不到,若是赵全可以活到五十多岁,已是很好了。”李严有些感慨地说道。
他当初在丹水担任户曹,对于本县的人口寿命等数字还是熟悉的。
正当二人交谈的时候,院外一个声音响起:“敢问这家可是南阳李正方所住之处?”
王越听到院外的声音,轻轻一笑,低声对李严说道:“人来了!”
李严稍愕,立即便明白了王越的意思,于是高声对着院外问道:“敢问门外可是真定赵云赵子龙?”
“正是在下!”
李严于是快步上前,亲自为赵云开门。
两人在门前相互见礼之后,李严引着赵云往院中走来。
一眼看到坐在院中自斟自饮的王越,赵云停下脚步,沉声说道:“原来阁下所说的来日有缘相见,却是这里!”
王越轻轻一笑,对赵云说道:“年轻人说话不要这么生硬嘛,来、来,且坐下来陪老夫饮上几杯。你那兄长有本人亲自出手,身上淤积的旧伤已经治疗的差不多了!”
李严生怕两位猛人一言不合,当场打起来,急忙在一旁对赵云解释说道:“这位便是名动洛阳的王大侠,也是保护公子一路北行的重要随从,子龙按理当先行礼。”
赵云闻言,有些迟疑地问道:“敢问阁下可否认识太行童渊?”
王越本来还要喝酒,闻言停了下来,转头仔细看看赵云,然后哈哈大笑,说道:“看来你便是童渊那老家伙收的徒弟了?”
“赵云见过王宗师!”此时,直到此时,赵云和王越才弄清楚了彼此的底细。
“你还是进屋去看看令兄吧,有什么疑问待会出来再问!”
王越朝赵云挥挥手,然后转头自顾着喝酒。
当日夜里,赵全将前事种种皆告诉了赵云,然后劝说赵云离开公孙瓒转投刘和公子,李严随后也拿出了公孙瓒写给赵云的书信,同时还告诉赵云年初他从常山带走的数百子弟不日也会返回家乡。
当赵云听到李严说刘和为了招揽于他,不惜用安平国跟公孙瓒做交换时,胸中热血涌动,忽然之间便有一种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
“公子以国士待云,云必誓死以报公子!”
当着兄长、李严和王越之面,赵云重重地发下了誓言。
第二日清晨,当高邑四门刚刚打开时,便有两骑自北门出,一骑自南门出。
此时,距离刘和从信都离开已经过去了五天。
幽州,涿郡,故安城外,易水河畔,刘和终于停下了疾行的脚步,在鲜于辅的陪同下走在河水的南岸。
“公子,过了这条河,前往蓟县的道路便通坦起来,用不了几日,我们就能到达。”
“这里便是当年荆轲刺秦南下时的易水么?”刘和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不好说。易水其实分为南易水、中易水和北易水,如今我们伫足的地方属于北易水。谁又知道当年燕太子丹是在哪条河边给荆轲送行呢?”
“唉,本以为这次回了幽州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当衙内,哪曾想到幽州如今的形势竟然如此严峻!你说你们这些家伙平时都干什么去了?好几万人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要不要组织纪律了?还要不要令行禁止了?”刘和冲着鲜于辅嘟嘟囔囔一通数落,说的尽是一些关于治军纪律方面的事情。
你让刘和如何不生气,一路上向北行军,跑得人都要断气了,可是撵了多天竟然连刘虞大军的影子都不见。如今刘和已经进入幽州一百多里,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史阿和丁况到现在还没返回,也不知道刘虞带着五万大军去了哪里。
鲜于辅最近跟刘和呆在一起,也算摸清了刘和脾气,对于大公子此时的唠叨倒是没什么厌烦情绪,而是耐心解释说道:“主公麾下的兵马组成复杂,有幽州本地的汉家士兵,有从乌桓部落和鲜卑部落征调的,还有阎柔带来的,所以管束起来比较麻烦,有时候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也很正常。”
“擦,既然家父所率兵马之中有乌桓部落和鲜卑部落的士兵,那他怎么还敢带着这些士兵去跟南下劫掠的鲜卑人作战?”刘和有些吃惊地问道。
“公子有所不知,这乌桓部落分布在辽西、右北平、渔阳、上谷、代郡、雁门等许多地方,他们主要是背靠长城而居,受长城之内的汉军节制和保护,在遇到鲜卑人南下时又首当其冲地替我们抵挡。”
“因为乌桓各部落分散在幽州和并州多地,所以总有一些跟北边的鲜卑人勾搭在一起劫掠咱们汉人,同时又有一些鲜卑小部落跟亲近主公的乌桓部落凑在一起,拥护和支持主公在幽州定下的各项规矩。主公麾下的乌桓和鲜卑士兵,便是那些支持他的部落派来的。”
听了鲜于辅的这番介绍,刘和终于意识到了大汉北疆的民族问题竟然如此的错综复杂,根本就不是单纯的安抚或者剿杀可以解决的,难怪刘虞和公孙瓒二人对于游牧部落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我不管那么多,反正这次回到蓟县之后,你先给我把这三千骑兵调教顺溜了!我的要求很简单,今后这三千骑兵对上公孙瓒麾下的三千白马义从时,要做到完胜!”
鲜于辅听了刘和这话,嘴一咧,差点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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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公子犯二
开什么玩笑!
公子竟然要让我带出一支可以完胜白马义从的骑兵来,而且还是在人数完全相等的前提下,他咋不说让我带着一千人干翻公孙瓒的三千白马义从?
易水河畔,无辜的鲜于辅,心里这么想着。
不怪鲜于辅如此的没信心,实在是刘和提出的这个目标过于远大宏伟了。白马义从之威名,在大汉东北疆域已经是妇孺皆知,为了现在这三千精骑,汉家儿郎战死沙场的又何止三万?那可是用无数条人命、无数匹马命、无数的钱财堆出来的!
公子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异想天开的要组建一支堪比白马义从的骑兵劲旅,这也实在是太……太二了!
刘和此时可不知道鲜于辅的心里充满无数怨念,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势必要做,而且一定可以成功,为什么呢?因为他现在拥有了三样绝世法宝!
第一样,他刚刚招揽了一名足以担任锋矢箭头的超级猛将,只要此人今后往骑兵军团的前方一站,那就是一台超级人型“战力倍增器”。而且,此人正好曾经在白马义从营内呆过,对于白马义从那一套训练和作战手段也是非常熟悉。
有了这第一样法宝,有没有后面两样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不过若是有了后面两样,刘和却可以拍着胸脯保证,未来将会有一支横扫天下无敌手的骑兵在他手中诞生。
第二样法宝,便是刘和一直在心里琢磨,但从没有告诉过别人的秘密。这个法宝的名字叫做“高桥马鞍双脚蹬、四片蹄铁一张弓!”
第三样法宝,则是一种流氓无耻到极致的战术,后世横扫了欧亚大陆的蒙古人称之为“曼古歹”,是一个名叫成吉思汗的老流氓发明出来的。
给绝世猛将配上先进装备再教授其流氓作战思想,就等于给巨虎身上装铠甲同时再加一对可以飞的翅膀,试问世间还有谁能敌?
怀揣着雄心壮志,刘大公子在鲜于辅的护卫下再次启程,向着北方那片广袤高远的土地继续前行。
刘和北渡易水的第三日,两个骑马的年轻人来到了这里。
“正方兄,连日赶路,你的身体能吃得消么?”
“子龙不必为我担心,虽然武艺没有你厉害,可比起公子来,我还是颇有信心。既然公子能一路往北不停地赶路,我又何妨?”
“呵呵,背后议论公子,小心他知道了心里不喜。”
“公子不是那样的人,等你与他相处起来,一开始会觉得他随和,往后会觉得他有趣,再往后便会觉得他可敬。再者说了,今日就你我二人在谈论公子,他要是知道了,那也是你说出去的!”
“呵、呵,正方说话也很有趣,看来受公子影响不轻!既然身体吃得消,咱们这就渡河,以最快的速度赶上去!”
两人在易水河边给几匹马饮完水,再次骑上马背,一脸憧憬地渡河向北而去。
这两个渐渐远去的年轻人,自然便是从高邑赶上来的赵云和李严。他们这一路上依然采用的是一人三马的赶路方式,虽然身边没有护卫,然而天下之大,试问又有几人拦得住常山赵子龙?
幽冀之地如今排得上号的猛人,其中关羽和张飞跟在刘备身边去了安平;颜良和文丑跟在袁绍身侧去了邺城;张郃守在薄落亭;高览、张旭、麴义、慕容平等几个稍逊一筹的武将,如今也都在冀州南部活动。
这么看来,赵云此次北上,基本上不会遇到什么难缠的对手,到时候就看刘和给他多少兵马,让他在阵前枪挑多少倒霉鬼而已。
说话间,又是两日光景过去。
这一天,刘和的队伍已经抵达广阳以东,往前再走二十多里,过了灅水便是幽州的治所蓟县。
刘和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太好,此刻正在倾听史阿向他报告打探回来的消息。
“公子,我按照您的吩咐北上涿鹿、潘县和桑干一带打探,潘县附近的百姓声称前几日看到有两支声势浩大的队伍从附近经过。”
“你是说两支队伍?”刘和听的很仔细,问的也很仔细。
“嗯,可以确定是一前一后两支队伍。”
“两支队伍的人数情况如何?”
“问了几个见过一些世面的牧民,他们说前面一支队伍人数约摸两万,后面一支的人数大概有三万,相隔半日左右的时间,相继越过了治水向北而去。”
刘和转头问身旁的鲜于辅:“会不是是阎柔带着两万人马在前,吾父带着三万人马在后?”
鲜于辅点头答道:“很有这种可能,只是不知出了何等变故,主公为何要追那阎柔?”
“把行军地图给我拿过来!”
刘和:“擦,这地图也太粗糙了吧?”
鲜于辅:“……”
刘和:“给我指一指咱们现在立脚的位置。”
鲜于辅:“……,看不懂行军地图,你还装个啥?”当然了,这话也就是在心里说说,他还是很老实地给刘和指了出来。
“嗯,护乌桓校尉府在马城与宁县之间,从潘县往西北而去,两天左右时间便可以抵达。上次听你说过,原来是公孙瓒担任护乌桓校尉一职,后来这厮升为奋武将军之后,虽然还兼任这个职务,却是将行辕搬到了令支。也就是说,如今的护乌桓校尉府其实就是个空架子,你说那个阎柔会不会想着跑过去占了?”
鲜于辅眨巴着眼睛,不知道如何回答刘和这个问题。
其实,自从刘虞仓促北上之后,鲜于辅这心里便不踏实,他有些后悔当初向主公推荐阎柔这个人了。
当时,他出于对刘虞只率三万人马南下的担心,觉得主公的三万人马对上公孙瓒的三万人马,在场面上不占优势,是以推荐了在白山一带颇有名气的阎柔,如今看来却有一些引狼入室的味道。
前些日子,鲜于辅便听到有人说阎柔率军南下之后,纵容部下在冀州胡作非为,搅得真定一带的百姓不得安宁,如今不知此人又想做些什么事情,竟然引得刘虞率军前去追赶。
“公子,这件事情其实都是我的不对,当初……”经过一番内心争斗,鲜于辅还是如实向刘和说了当初刘虞出兵南下时的具体情况。
令鲜于辅没有想到的是,当刘和听完这些之后,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是安慰说道:“弼诚,此事错不在你,不必自责。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跟阎柔的交情也不深,对这个人的心思和品行知道的也不多,当时也是出于一片公心。再者说了,阎柔此人虽然也暴露出了一些毛病,可以不能就此判断他有二心,意图对吾父不利。”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我觉得仅从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情报,还不足以得出正确的结论。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先回蓟县,还是北上支援吾父?”
“公子,我觉得咱们应该先回蓟县。主公身边尚有三万人马可用,加之还有魏攸和程绪等人辅助,短时之内不会出现危险。公子一旦回去,则蓟县人心稳定;蓟县人心稳定,则广阳稳定;广阳人心稳定,则幽州各郡无事。”
刘和想想也是,老爹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和危险,自己身边这三千人马也不顶事,还不如回蓟县整顿兵马,筹备粮草,做好后援。
“嗯,既然如此,我们便抓紧时间往蓟县赶!传我号令,呃……那个……鲜于都尉,这命令怎么下来着?”刘和小声问道。
鲜于辅:“……”。
正当刘和支支吾吾之际,远处忽然有探马赶过来报告:“启禀公子,卑职方才发现有两骑从南边迅速接近,似是朝着我军而来!”
“只有两骑么?”刘和问道。
“可以确定,只有两骑。”
“要是有架望远镜就好了……估计应该是他俩赶上来了,索性便在原地等上半个时辰。”
刘和嘴里自言自语,说些旁人听不太懂的话。
“额,这样吧,传我命令,大军原地休整半个时辰,待到大家彻底恢复体力之后,继续行进!”
鲜于辅看看只有半罐子水还喜欢晃荡的大公子,有些捉急的拍了拍自己脑门:“我的大公子呀,这抢权也不是这么抢的呀!我又没说不听你的指挥,有什么想法直接告诉我不就结了?干嘛非要在兄弟们面前现眼哩?”
半个时辰过后,李严和赵云终于赶到了刘和面前。
“草民赵云见过公子!”
再度相见之后,赵云纳头便拜,向刘和郑重行礼。
“呵呵,子龙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怎可自称草民!你是我用一个安平国换回来的国士,试问天下间哪有这么贵重的草民?”
虽然心头狂喜,但是刘和在见到赵云时,还是表现的稳重了几分,说话也是拿捏着分寸,既不像对待屈蒙、鲜于银那般随意,又不像对待邓海、陈贵那般粗鲁。当然了,该有的随和、亲切、诙谐,刘和也做到了。
不稳重不行啊,刘和年纪比赵云还小几岁,这要是再没有个正经,今后如何以主公的身份命令赵云呢?
李严似乎理解刘和的心思,也在一旁帮腔说道:“公子说的对,子龙你如今虽然尚未领受军职,但以公子对你的器重,只怕出手就得给一个校尉的职务!”
一旁的鲜于辅听了李严这话,有些心酸,心想:“人家现在也就是个骑兵都尉,这个帅得不像样的小伙一来,公子便要让他做校尉么?他做了校尉,我干啥?”
第六十四章 考校
鲜于辅现在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地位了,因为他发现公子在信都“犯二”时用安平国换回来的这个名叫赵云的年轻人,绝对不简单。
这个年轻人目光锐利,马上动作标准规范,身手矫健灵活,话语虽然不多,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当他不声不响地跟随在公子身侧时,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自然和贴切,彷佛公子的身边天生就该有这么一个强力的守护者存在。
而在赵云到来之前,公子身侧右后方的那个位置,是属于鲜于辅的……
现在,公子骑马走在当中,李严和赵云一左一右伴随两侧,俩人似乎有意的让出了一个马头的距离,这样既能显出公子尊贵的身份,又不会让公子觉得距离疏远。
李严刚才开玩笑说公子怎么也要给赵云一个校尉的职务,以现在的情形看来,还真有可能。
鲜于辅是骑兵都尉,职位并不低,可若是刘和将赵云一步到位地提拔成为校尉,只怕刘虞麾下将领没有一个会服气的。
只因为这校尉和都尉,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可其中的区别实在有点大。
汉代的校尉,跟后世军队中的校官、尉官两类军衔级别完全不同。后世军中的尉官一般有三阶,分为少尉、中尉和上尉,对应的职位分别是排长、连长和副营长;校官一般有三到四阶,分为少校、中校、上校和大校(西方军中称准将),对应的职位分别是营长、团长、旅长和师长,也有极少数军衔为大校的军官,担任了副军级别的职务。
在古代,所谓的“校”,指的是军事编制单位,而“尉”,则指的是军官。“校”、“尉”两字合在一起,便是部队长的意思。战国末期出现校尉这个军职,在秦朝时为中级军官,到了汉朝时则越提越高,其地位仅次于各将军。
武帝为了加强对长安城的防护,设置了中垒、屯骑、步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虎贲八校尉。“八校尉”的官秩皆为比二千石,其下还有属官丞和司马。
八校尉统领的军队皆是从地方或少数民族中选募来的常备兵。
其中,中垒校尉本为中尉的属官,武帝时从中尉下分出而升为校尉,掌管北军垒门内外;屯骑校尉掌骑士;步兵校尉专掌位于长安西南郊上林苑的苑门屯兵;长水校尉掌长安西北郊的宣曲胡骑;胡骑校尉掌池阳胡骑,不常置。射声校尉掌射声士;虎贲校尉掌轻车。
到了东汉时期,将中垒校尉省去,又将胡骑营并入长水营,虎贲营并入射声营,于是只剩下五校尉。所谓的“五营”、“五校”,即指五校尉所属的军队。
灵帝时期,曾经特设西园八校尉,取代之前的五军校尉,掌管京师附近的兵权。
其中,上军校尉由小黄门蹇硕担任,中军校尉由虎贲中郎将袁绍担任,下军校尉由原来五校尉当中的屯骑校尉鲍鸿担任,典军校尉由当时的议郎曹操担任,助军左校尉由赵融担任,助军右校尉由冯芳担任,左校尉由谏议大夫夏牟担任,右校尉由淳于琼担任。
由上看见,此时的校尉,从权力和职务上而言,是与五官中郎将、左、右中郎将、虎贲中郎将同级的,属于军队中的高级将领。
说完了校尉,再来看都尉。
都尉也是秦汉时期重要的中高级武官。都尉一职最早出现在战国后期,到了秦楚、楚汉之际,都尉一职则开始频繁出现。《史记》中曾有所记载:“陈涉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沛公已出,项王使都尉陈平召沛公。
有汉以来,都尉一职的含义不断扩大,景帝时将郡尉更名为都尉,之后又先后出现了部都尉,农都尉,属国都尉,水衡都尉,奉车都尉,驸马都尉等等,逐步扩大成为一个都尉体系。
都尉当中,官阶品秩最高的可比二千石,而其他如部都尉、关都尉等,品秩只是在二百石到六百石之间。
到了东汉之后,都尉的地位不断下降,中兴建武六年取消了内地各郡(国)的都试,裁撤了都尉一职,由本郡太守兼掌兵权,而只在边郡继续保持都尉及属国都尉。
黄巾乱起之后,因为情况极端,所以各郡相继恢复了都尉之职,然后便是各地诸侯混战,有的继续沿用都尉的官职,有的则取消都尉的官职,用其他职务掌握兵权。
比如,曹操现在立足于东郡,忙着向外扩张,头上顶着的便是骁骑校尉的官职,郡中的太守和都尉都被他取消。
刘虞担任幽州牧以来,麾下兵马的编制和序列十分混乱,其中直接隶属于他的只有骑兵都尉和步兵都尉两部兵马,所以鲜于辅相当于是部都尉的级别。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李严口中提到的校尉,相当于是后世中央警卫团副团长这个级别,而鲜于辅的这个都尉则类似于后世地级市警备区副司令员。
中央警卫团团长可以晋升上将军衔,平时至少也得是中将担任,所以警卫团副团长怎么也得是个少将。
地级警备区司令员军衔为大校,级别正师,所以副司令员也就是个大校副师的级别。
赵云在公孙瓒军中的职务不过是个军侯,充其量也就相当于一个副营长,结果李严一张口就要帮他在刘和这边弄个少将的职务,你让勤勤恳恳为刘虞打工多年,目前还是副师级别的鲜于辅同志心里怎么想?
而且,还有一层比较隐晦,不便于明说的原因,也让鲜于辅对校尉这个说法十分敏感。
校尉是护卫天子的高级武官统领,都尉是属于地方的军事统领,若是某一天赵云受封为屯骑校尉或者越骑校尉这样的职务,那么他守卫的天子是谁?
虽然年初刘虞严词拒绝了袁绍和韩馥的提议,并没有真的登基称帝,可刘虞帐下的这些文武官员心里未尝就没有拥立刘虞的念头。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万一猪油蒙心的董卓哪天不开心,一刀下去,把那位被他囚禁在长安的小皇帝“咔嚓”了,这当皇帝的重任还不得落到刘虞的头上?
董胖子可是真能干出来这种事,小皇帝刘协的哥哥,也就是太子刘辩,在灵帝死后登基,没出几个月,不就被董卓一杯毒酒下去弄死了么?
真到了那一天,刘虞接手皇帝这个充满危险的职业,作为嫡长子的刘和,岂不是未来的皇帝?
李严说这话时是真的在开玩笑,还是有所暗示?若是公子心里真有这个想法,他让赵云来做校尉,似乎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在前面开路的鲜于辅,有些心情复杂地转头看看身后不远处的那三个年轻人,心里已经彻底凌乱了。
鲜于辅在前方心事重重的领路,刘和却是全然不知,此时他正在跟赵云谈论着关于骑兵方面的一些话题。
“我个人觉得骑兵还是应该走精兵路线,不应该一味的贪多求大。比如吾父这次南下,虽然带了五万骑兵,看上去声势极为骇人,可实际上却是一盘散沙,不仅相互之间无法有效的协同,而且因为战马对于草料方面要求很高,所以对于整支部队的后勤供应压力很大,很难在一个地方久呆下去。”
刘和的前世只是一个二流大学的师范生,不是科班出身的军事专家,他此时只能按照自己的观察和思考,提出一些对于骑兵建设方面的看法。
赵云听了之后,没有马上接话,而是认真的思考起来。
虽然公子看似在和自己闲聊,可赵云可不敢这么认为,他把见面之后的这第一次谈话,当成了刘和对自己的考校。
经过一番认真思考,赵云开口说道:“公子,卑职觉得太傅大人也有他的道理。塞外的鲜卑人、乌桓人不分老幼,人人皆能骑马射箭,对付这些游牧部落,只凭少量的精锐骑兵,虽然可以取得速度和力量方面的优势,但却无法全面防御和遏制他们的袭扰侵掠。”
“公孙将军麾下白马义从便是一支十分精锐的轻骑部队,鲜卑人和乌桓人只要见到白马义从的旗帜,便会逃得远远的,可是这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一旦白马义从离开,他们还会聚拢起来,继续进犯我们。”
“当然,我对于公子走精兵路线的想法完全赞同。在边疆地带,骑兵需要保持一定数量上的优势,但也不是一味的就要扩大人数,而是应该有所取舍和选择。”
“哦,如何取舍和选择?”刘和流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
“卑职以为,幽州的骑兵,可以分成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人数保持在五千人左右,全部由汉家士兵组成,配备最优良的战马和最上等的兵器皮甲,作为核心力量,直接听令于太傅大人。”
“第二部分的骑兵数保持在一万五千人左右,分为左中右三部,依次驻守于代郡、上谷郡和涿郡。这一万五千人要以汉人为主,同时吸纳部分拥护和支持官府的乌桓人、南匈奴人和少量鲜卑人加入进来。他们的粮草军饷由各郡承担,战事危急时,可以集结起来成为一支大军,战事平稳时,则驻守各郡维持本郡安定。”
“第三部分的骑兵人数不限,主要由靠近长城外侧的乌桓人和鲜卑人组成,他们不可进入长城以内,只能在长城以外活动。对于这个部分,可以每年向他们支付一些盐铁和粮食作为报酬,要求他们一起对抗更北面鲜卑大部族的来犯。”
“嗯,子龙的这个设想很有见地,可以尝试。不过我觉得还可以再细化一下,比如将第一层次的五千人马分为轻骑兵和具装甲骑两营,其中轻骑人数保持在三千,重骑人数保持在两千,遇到战事时,轻重配合,效果更佳。”
“公子的想法是好的,只是组建重骑兵的代价十分高昂,一名重骑兵的花销大概可抵三到五名轻骑兵,而一名轻骑兵的花销又可抵八到十名步兵,这么算下来,养一名重骑兵的代价,可以养二十五到五十名步兵。重骑兵的花费如此高昂,实际作战中作用发挥却是有限,若是组建重骑兵,是否划算?”
原本脑子里面还在想象着重骑兵横扫一切战场兵种的刘和,被赵云这么一盆冷水浇下来,顿时清醒了不少,意识到自己实在是有些想当然了。
汉族历史上曾经有过一段重骑兵辉煌的时代,其中尤以隋朝的具装甲骑为最。当时罗艺统率着五千具装甲骑,人马皆披重甲,再辅以轻骑兵,其势锐不可挡,简直是战场之上的“推土机”。
然而,这五千具装甲骑却是大隋倾全国之力,用时许多年才积攒出来,而具装甲骑所需要的明光铠、马槊、骑士、马匹、重甲等等,都是非常耗费时日和钱粮,说白了就是用金山银山往坑里面填,一点一点堆出来的!
刘虞目前只占据了幽州的三分之一,能养活现在这么多的骑兵,已经是个奇迹,哪里还有余力再弄什么重骑兵?
养一名重骑兵相当于养五十名步兵,养两千重骑兵的代价等同十万步兵,刘和这是想要逆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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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北地之危
如果刘虞知道那个不让自己省心的儿子正在为老爹积极筹划组建一支横扫天下的骑兵,他肯定会觉得非常欣慰,甚至是非常的期待!
因为,刘虞现在迫切需要一支战力强横、忠诚可靠的骑兵部队。
南下真定的半个多月时间,已经让刘虞充分感受到了自己带来的这支队伍是多么的不靠谱,要纪律没纪律,要战力没战力,除了人数看上去众多一些,声势浩大一些,其他的简直是不值一哂。而且,正因为南下的人马众多,不仅给后勤供应造成了很大麻烦,也给沿途的百姓造成了很多的麻烦。
说麻烦,这还是轻的。实际上,刘虞知道有的部队很不像话,简直可以用祸害来形容了。譬如阎柔带来的两万人,若是继续待在冀州,或许就会干出一些更加不堪的事情,甚至是成为流寇匪军都有可能。
刘虞麾下部队如此的不堪,却是有着错综复杂的历史原因。
前些年,在刘虞尚未出任幽州牧之前,张纯和张举与乌桓人相互结盟,然后一起叛乱,率军进攻到蓟县之下,烧毁城郭,掳掠百姓,杀死了当时的护乌桓校尉箕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人,叛乱的部队一度达到了十余万,屯驻在肥如一带。
张举自称“天子”,张纯自称“弥天将军安定王”,他们传书到各州郡,说要代汉而立。张纯又派乌桓峭王等五万部队进入青、冀二州,攻破了清河、平原等数郡,杀害了许多的百姓和官吏。
次年,朝廷派出当时担任宗正的刘虞领幽州牧之职,前来平定二张的叛乱。
刘虞到达幽州之后,精简部队,广泛施行仁政,派遣使者告诉乌桓峭王和丘力居等人,朝廷对于他们此前的行为将宽大处理,可以免除他们犯下的罪责,但是他们今后不可以再支持张举和张纯二人,乌桓各部鉴于刘虞的声望和信誉,接受了安抚,解除了与二张的结盟。
成功分化了二张与乌桓人的关系之后,刘虞立即在幽州各地悬赏和通缉张举、张纯二人。张举、张纯见事不可为,便逃命到了塞外,随他们一起造反的部众则是投降或逃散。后来,张纯被他豢养的门客王政杀害,首级被送到了刘虞这里。刘虞立下大功,汉灵帝便派使者前来升刘虞为太尉,封为容丘侯。
刘虞是个仁慈宽厚的人,他接收了七万多张纯和张举的降兵之后,并没有像皇甫嵩对付造反黄巾“蛾贼”那样全部坑杀,然后在幽州堆出一座“京观”出来,而是将这支参差不齐的队伍就地安置,其中老弱一些的尽数分给土地,转兵为民,剩下的三万青壮则转为幽州常备兵中的一部分。
这次刘虞南下所率的三万士卒,其中便有相当一部分属于当初追随张纯和张举造反的乱军改造而成,至于阎柔带来的两万部队,则就更加复杂。
阎柔本为广阳人,老家就在蓟县以西三十里外,他年轻时被南下入寇的乌桓人掳去做了俘虏,后来鲜卑人来打乌桓人,又把他从乌桓掳到了鲜卑部落。
若是换了别人,被这么掳来掳去的几回,恐怕早就丢了性命,可阎柔却是一个异类,非但没有吃多少苦头,反倒成了鲜卑人和乌桓人的朋友,得到了两族的信任与亲近。
前面说过,原护乌桓校尉箕稠在二张造反期间被杀,后来朝廷便重新任命了一位名叫刑举的校尉上任,结果又被鲜卑人所杀,而鲜卑人杀刑举的目的竟然是要替阎柔谋取这个位置!
然而,鲜卑人低估了大汉朝廷对待异民族的态度和决心,就算当时的灵帝荒淫无道,朝廷对于北方各族的压制也日渐式微,但连续两任的护乌桓校尉被杀,也让朝廷十分震怒,于是朝廷提升了当时在讨伐张纯、张举过程中立下功劳的降虏校尉公孙瓒为护乌桓校尉,接着又擢升其为中郎将。
公孙瓒在对待鲜卑人和乌桓人的态度上,与刘虞有着根本不同。刘虞主张以怀柔政策对待塞外的游牧民族,而公孙瓒则主张以牙还牙,坚决进行反击和剿杀。鲜卑人和乌桓人在公孙瓒这里吃了许多苦头,他们转而更加拥护刘虞,同时也积极扶持阎柔作为代言人,平时负责与幽州各郡的官吏打交道。
阎柔虽为汉人,但他却是为乌桓人和部分鲜卑人的利益着想,当初鲜于辅头脑发热,自告奋勇地去请他出兵支援刘虞南下,正中了阎柔的下怀,于是阎柔立即纠集了两万骑兵,尾随着刘虞一同南下冀州。
阎柔之所以要带兵随刘虞南下,第一是可以进一步巩固自己在乌桓人和鲜卑人心目的地位,他可以对乌桓人和鲜卑人这么说:“看看,我在刘虞心中还是很有地位的吧?他要出兵南下对付公孙瓒,都不忘记约我同去!”
第二,阎柔可以帮助乌丸人和鲜卑人来一次风光合法的大搜刮,不仅可以从幽州和冀州获得大量的粮草军资,还能在幽州和冀州两地展示自己的“肌肉”。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阎柔想借助此次行动,进一步逼迫刘虞,让刘虞上奏朝廷表自己为护乌桓校尉。阎柔很清楚自己在汉人、乌桓人和鲜卑人之间无可替代的作用,只要得了这个职务,哪怕是朝廷今后一文钱的军饷都不给自己发放,他也有把握在边塞内外扩大势力,割据一方。
阎柔虽然算计深沉,但刘虞却也不笨。刘虞永远都不会告诉阎柔,其实当初暗中向朝廷举荐公孙瓒升任护乌桓校尉的那人,正是他自己。世人只知道他心底仁慈宽厚,一向以怀柔的政策对待乌桓人和鲜卑人,却不知道他同样希望自己手中能有一把足够锋利的刀,可以震慑乌桓人和鲜卑人。
纵观刘虞的生平经历,他显然不是一位合格的军事家,但他却是一名卓越的政治家。军事永远都是服务于政治的,很多时候,玩政治的杀人根本不需用刀。比如刘虞当年杀张纯和张举时,就没怎么动武,只是采取了一些分化离间的手段,就可以轻松奏效。
没有谁比刘虞更加清楚塞外游牧民族“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有怨”的劣根性,对付这些骑在马背上的民族,说白了,就得恩威并重。
自刘虞主政幽州以来,因为所有的仇恨都被猛人公孙瓒给拉走了,他便成了鲜卑人和乌桓人心目中的“救世主”,这些年来塞外的乌桓人和鲜卑人从未越过长城南下,使得曾经遭饱受张纯、张举叛乱之苦的幽州,迎来了难得的休养生息机会。特别是在黄巾大乱之后,幽州几乎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反倒是收留了许多从南方逃难而来的百姓,隐约之间竟然有些太平安稳的景象。
然而,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刘虞如今在幽州虽然拥有谁也无法取代的地位和威望,可他却面临着公孙瓒的不断壮大和阎柔所代表的一部分鲜卑人、乌桓人的双重压迫。
刘虞心里清楚,幽州这种难得的平衡局面,已经走到了末路,继续下去必然便是兵戎相见。
更让刘虞头疼的是,他当初为了不让二张留下来的大批降兵分散之后再度为祸乡里,只好将数万人留在了军中,如今却成了尾大难掉之势。这些士兵当初便是跟着乌桓人一起造反的,他们对乌桓人有着亲近之情,所以自然便将阎柔带来的乌桓人视为兄弟和同伴,并不愿意与其发生冲突和斗争。
眼看着阎柔带来的这两万人越来越不像话,刘虞甚至已经动了联合冀州韩馥和公孙瓒一起将阎柔彻底解决在真定的念头。正在此时,北方忽然传来了小种鲜卑头领轲比能率领数万鲜卑骑兵南下劫掠的消息,于是刘虞给阎柔下令,命其率部充当先锋,立即返回白山至弹汗山一带,防御轲比能。
阎柔所部两万人中有四成是鲜卑人,还有六成是乌桓人,刘虞安排这些人去对抗鲜卑头领轲比能,不是脑子坏掉了吧?
刘虞下的命令没有任何问题,只因为此时北方长城内外的局势错综复杂,控制着北方广袤草原的鲜卑民族,并没有形成统一的国家。
鲜卑人自雄主檀石槐陨落之后,便从东到西分作数十个大小部落,其中檀石槐的后裔步度根拥众数万,形成了一个较大的部落联盟,据有云中和雁门一带的塞外牧场;小种鲜卑轲比能则拥众十余万骑,据有高柳以东的代郡、上谷边塞之地;原属于东部大人弥加、素利等所领的若干鲜卑小部落,则分布在辽西郡、右北平、渔阳郡的塞外。
此外,在极西方与乌孙人毗邻,在极北之地与丁零、坚昆等族毗邻的地方,也有鲜卑认的部落存在。
也就是说,阎柔率领的这部分鲜卑人是内附于乌桓人和汉人生存的,他们跟轲比能所率领的鲜卑部族虽然统称鲜卑,实际上却是敌对的关系。
轲比能前来劫掠,必然要经过乌桓人和这些鲜卑小部落的地盘,他们便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轲比能可不会跟他们客气,绝对会杀光他们族内的男丁,然后抢走他们所有的财物,劫掠走他们所有的女人。
阎柔率部南下虽然没有达成所有的目的,比如让刘虞表自己为护乌桓校尉,但也算捞足捞够了好处,所以在接到刘虞的命令之后,很快便拔营北归。
阎柔走后,刘虞担心这群北归的乌桓人和鲜卑人沿路劫掠,更担心阎柔阳奉阴违地趁势占据了护乌桓校尉府所在的宁城,于是紧追着阎柔一同向北而去。
然而,令刘虞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阎柔一路被刘虞赶着往北走,虽然没有机会再干出一些刮地皮的事情,但他率军渡过仇水之后,便毫不客气地将部队开进了护乌桓校尉府所在的宁城,而且还派人回头送信给刘虞,声称自己这次下定了决心,要与太傅大人誓死守卫幽州,共同抵御轲比能的入侵。
阎柔此举虽然有些耍无赖的嫌疑,但毕竟没有倒向轲比能一方,所以刘虞也不便翻脸,而且刘虞现在也没有翻脸的底气,只好将两万七千人的部队进驻了仇水南岸的马城,与阎柔的两万部队形成了隔水驻守的局面。
此时的幽州北部虽然尚未燃起狼烟,但形势已经变得紧张起来,也不知道刘虞最终是否可以妥善处理好各方关系,像以往那样保得幽州百姓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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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被人鄙视了
刘和一路上都在跟赵云探讨和交流有关骑兵建设方面的话题,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他这个外行提出一些设想,然后赵云便会耐心而坚决地对他的说法进行完善和纠正,并不因为刘和是大公子就随意附和。
刘和对赵云这样的态度非常满意,满意到经常会莫名其妙的骑在马上手舞足蹈地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惹得鲜于辅、李严等人满脸不解地看他。
按理说,当领导的被下属纠正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若是接二连三的纠正,那就更加的无法忍受了。但刘和却没有这种领导者的自觉性,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以上位者下达命令的方式跟赵云交流,而是以外行者求教的心态来牵引着话题的走向。
后世有一句话说的好: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刘和上一世不过是个待业的师范生,哪怕他的脑子里面装了一些来自后世的先进知识和观念,但回到这个冷兵器作战尚在发展阶段的时代,那就必须按照这个时代的规律和特点去办事。
高祖刘邦智不超张良、谋不过萧何、武不胜韩信,但却开创了一个伟大的国家和时代,而他成功的关键便是在于用人。高明的领导,绝对不会去妒忌和眼红手下人的本事,他需要做的事情其实只有两件,第一是保证下属的忠诚,第二是将下属放到最适合他能力发挥的岗位上面。
赵云的忠诚根本不是问题,刘和自认凭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凭自己对赵云一家做的那些事情,凭他真心诚意的对待赵云并且无条件信任他,他可以完胜那位对赵云一直贼心不死的刘大耳朵,将他甩出去好几条街!
三国演义之中将刘备写得多么礼贤下士,特别是在招揽赵云这件事情上,更是不遗余力,但刘和却知道这些不过是罗贯中一厢情愿的杜撰,与事实相去甚远。
事实上,赵云是在离开公孙瓒返回真定老家好几年之后,等到刘备混在袁绍帐下与曹操打官渡之战时,才来到邺城投奔刘备的。也就是说,赵云这样出身底层的武人,当时实在是没有出路,无奈之下才投奔到以前的老熟人刘备帐下。
赵云与刘备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介于部曲和家将之间,他在刘备的阵营中的地位,不仅没法与关羽和张飞相比,也无法与徐庶、诸葛亮等谋士相比。
说白了,刘备从头到尾都是把赵云当成了一个武艺高强的打手,让其充当了自己的侍卫队长而已!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后世很多人喜欢赵云,却发现赵云在刘备阵营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战绩。
那么,赵云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值不值得刘和如此用心和投入呢?
答案是有,绝对值得!
历史中,赵云见公孙瓒不是成大事的人,便借口家中兄长过世而离开了公孙瓒,然后呆在老家静观天下形势变化,结果公孙瓒果然败亡。当时赵云离开的时候,公孙瓒可是控制了幽州、冀州、青州和并州的大部分地方,实力比袁绍高出一截。从这件事,可以证明年轻时的赵云具有独到的眼光。
类似的例子,赵云一身高超的武艺,不去投靠人才济济的袁绍,也不去投靠求贤若渴的曹操,后来却投靠了当时还在为袁绍打工的刘备,结果刘备**丝逆袭成功,依然证明了赵云的眼光很独到。
赵云的性格冷静谨慎,则又是一种干大事的品质。当时平定桂阳时,桂阳太守赵范被迫投降,摆下一个美人计,想把寡居的美女嫂子樊氏嫁给赵云。不少人劝赵云接受,不要驳了赵范的面子,而赵云却说:“赵范是被迫投降,其心难测。天下美妇人有的是,又何必找这样麻烦。”后来赵范果然逃走,而赵云却丝毫没受牵连。
但是,赵云真正的价值,或者说最重要的长处,不在于他的武艺高强,不在于他的冷静谨慎,而是他的大局观。
刘备平定益州时,许多人都建议把成都的住宅和城外的田地桑园分赐给作战有功的将士,唯独赵云不惧犯了众怒,站出来大声反对。
他对刘备说:“从前霍去病说过‘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样慷慨激昂的话,如今国贼曹操尚在,我们理应淬砺奋发,力求进取,还不到贪图享乐的时候;而且,益州人民饱受战争痛苦,应该把田宅归还他们,使他们安居乐业才是。”
赵云的这种认识和境界,比之那些小农思想严重的将领,抱着“我们跟主公出生入死,为的不就是荣华富贵”态度,相距何止千万里!
荆州之战后关羽兵败身死,刘备痛恨孙权,于是倾全国之力,准备顺着长江前去讨伐东吴。这个时候赵云又站出来苦苦劝谏说:“国贼是曹操,不是孙权。如果先灭了魏,孙权自然归附,不用再烦刀兵。如今曹丕篡汉自立,惹得天下有志之士愤慨,这个时候正是我们激励人心,伸张正义的时候。”
“我们应该早日进攻关中,占据河、渭上流险要之地,如此一来,则关东义士一定会起来响应和支持我们。可若是我们现在与东吴开战,兵势一交,不能马上解决,最终得利的只会是曹丕罢了。”
赵云对刘备的这一番分析,绝对是把握住了三国斗争的本质和核心,站在最高处来看待和处理矛盾问题,其大局观念,比之诸葛亮也不差多少。
可惜,在刘备心里,赵云不过是他的部曲和家将,既不是拜把子兄弟,也不是军师谋士,所以他根本就不听,依然率领多年积累下来的兵力,出蜀伐吴,结果却是夷陵大败,最终饮恨死在了白帝城。
对于为将为帅者而言,这个大局观,实在是最最要命的东西啊!
无论古今中外,各行各业,拥有大局观的人,都是团队中灵魂人物,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引领团队的命运和未来。而纵观三国所有武将,在大局观上无人可以超越赵云,唯一可以与他媲美的或者也就是魏将张辽,但张辽的武艺比他还是有差距。
有将如此,夫复何求?
刘和便是看中了赵云的大局观,当然了,他也很喜欢有些俊朗的赵帅哥,喜欢冷静谨慎的赵酷哥,喜欢武艺猛到没边的赵子龙,喜欢忠诚不渝的赵将军。
因为见到赵云之后心中高兴,刘和对于老爹刘虞的担忧少了一些,倒不是说他没心没肺不关心老爹的死活,而是觉得如今身边有了李严和赵云帮助,多少有了一些底气。
一路说个不停,不觉之间到了蓟县。
奔出城外十几里迎接刘和的,是老伙计鲜于银。
刘虞带兵南下时,体谅鲜于银这一年来的辛苦奔波,不顾鲜于银的坚决请求,还是将他留在蓟县看家,这一晃就是一个多月过去了。
见到刘和时,鲜于银在鲜于辅、李严和赵云等人的注视下,做了一个出乎众人预料的动作。
鲜于银兜头就给了刘和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嘴里还大声嚷嚷着:“公子,您总算回来啦!想死我了都!”
看到这幕夸张到让人浑身鸡皮疙瘩只掉的场景,鲜于辅一阵恶寒,在心里想:明辉这货不是跟公子好上了吧?当初回来见到我时也没见他这么激动哇!
李严从丹水出来之后一直跟在刘和身边,对于刘和自创的这个“拥抱式”见面礼仪有所耳闻,但真正见识过后,还是觉得有些膈应的慌。
倒是赵云,很敏锐地看到了鲜于银眼神中自然流露出来的那种牵挂和关切之情,这种眼神绝对不是男人喜欢上男人的眼神,而是下属对于主公的尊敬、拥戴等等多种情愫混合的眼神。
刘和本人可没有这么多的想法,他此时也是非常开心地在鲜于银的肩膀上拍了几下,然后说道:“是啊,我胡汉三,呃……我刘和终于回来啦!”
“公子,胡汉三是谁?”鲜于银松开刘和,一脸好奇地问道。
“额,这个胡汉三嘛,是典故里面一个喜欢白龙鱼服、锦衣夜行的牛人,以后我再慢慢给你细说!这是正方,你们认识的……这是子龙,我路过常山时招揽到的绝世高手,你要是不想找虐的话,今后千万不要跟他切磋武技!”
众人说说笑笑地朝城内走去,鲜于银转身的时候,还特意多看了几眼跟在刘和身侧默不作声的赵子龙。
“明辉,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出来迎接我啊?”刘和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额,这个……那个……,本来赵别驾是要带着大家一起出城来迎接公子的,只是……额,这个……”鲜于银有些抓耳挠腮地顾左右而言他。
“这里又没外人,你就跟我实话实说,我保证不生气。”刘和收起脸上的笑容,有些严肃地看着鲜于银。
听到刘和没拿自己当外人,一旁跟着的鲜于辅的心里有些暖暖的。
鲜于银把心一横,于是说道:“是这样的,城中如今有人质疑公子在冀州的作为,说若非你擅自做主自困高邑,主公就不会率兵南下,而主公若是不去冀州,那么幽州的兵力就不会空虚,北面的鲜卑人和乌桓人也就不会生出觊觎之心,幽州也就没有现在的危机,而主公也不会困守马城。”
“嗯,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大家对我意见很大,不怎么待见我是吧?”刘和摸了摸鼻子,有些郁闷地说。
“基本上、大概、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鲜于银继续结巴口吃。
第六十七章 都什么态度
没有想象中的锣鼓喧天,没有预料中的彩旗招展,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没有高喊“公子我爱你”的无知少女,没有纳头便拜的小兄弟,尼玛的,什么都没有!
老子可是大公子!
老子可是天子侍中!
老子可是带着皇帝密旨前来的天使!
这都他么的什么态度!
刘和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心里大声咆哮着走进了牌匾上写着大大一个“劉”字的州牧府。
鲜于银知道大公子这是第一次来幽州,所以主动走在前面为刘和引路,以前鲜于银常来州牧府,对府里的布局自然是门清。
鲜于辅在城门口时就与刘和分开了,他作为骑兵都尉,需要领着三千骑兵归营,将士兵们都安顿下来。这一路上的急速赶路,大家可都累得不轻,可谓是人困马乏,急需要好好进行休整一番。
州牧府中的卫兵见是鲜于银亲自在前引路,都不敢多言和过问,自觉让开道路,然后好奇地看着走在中间的刘和,纷纷猜测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鲜于辅在刘和面前表现的尊敬顺从,出了长安之后还客串过一段时间的贴身保镖以及信使的差事,但不等于说鲜于辅就没有身份和地位。作为刘虞麾下两员主要统兵的将领,鲜于辅和鲜于银一人为骑兵都尉,一人为步兵都尉,好歹也是“副师级”的领导干部,寻常的卫兵和家丁哪里有资格跟他叫板?
更何况,刘虞走后,这蓟县全城包括州牧府中的安全保卫工作都由鲜于辅负责,他若是亲自出面在前带路,来人的身份肯定尊贵无比,谁还敢在这个时候找不痛快?
来到一处略显紧凑的院落里,鲜于辅转身,有些为难地对刘和说道:“公子,主公在南下之前,已经嘱咐府中下人专门将这西跨院整理出来作为您的居所,只是当时主公并不知道您随行还带着二十名卫兵,更不知道您还带着两位剑师和两位随从,所以院中房屋准备的有些不足。以我之见,不如将二十名申息军士安排住进大营之中?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安排这些兄弟的!”
“府中就没有更大一些的院子么?这些兄弟是我从丹水一直带在身边的,他们一路上为了护卫我,有人受过伤,有人生了病,如今好不容跟我来到幽州,自然是要跟我住在一起,否则岂不是让人寒心!”刘和的脸色终于有些不高兴了,说话不再和气。
“公子说的是,只是府中目前确实没有更合适的院子了,总不好让您一回来就住到府外去啊?我倒是巴不得您去住我那个院子,房间管够!”
鲜于银面露尴尬之色,想起当初在路上时对公子说的那些幽州如何如何好,州牧府如何如何气派的话,小声解释说道:“公子,当初主公在命人修建州牧府时,原本还修建了一处颇为宽敞的东院,似乎就是特意为你预留的,只是四夫人在四月份时诞下了小公子,吵嚷着问主公将东院要了过去……”
“啥!你是说老爹为我添了一个小弟弟?而且还是在你和田畴去长安时发生的事情?”刘和有些惊讶地看着鲜于银。
鲜于银使劲点点头,露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
“擦,老树发新芽啊!老爹的战斗力果然不弱!”刘和转头,嘴里咕哝了一句,然后开始察看西院的各间房屋。
“行了,我也不为难你了。我刚才仔细看了一下,这座院子里面共有九间空房,我住一间,正方和子龙两人住在右边一间,老史和丁二两人住在左边一间,其余二十个兄弟四人住一间屋子,剩下的那间就当做饭厅和开会的地方。正好冬天来临,大家挤一挤,还暖和一些。”
“公子,可是这样一来,婢女们就没法住在院子里侍奉你了。”鲜于银有些不甘心地劝说着。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了。一路上咱们藏山洞、睡地沟,晚上没少被蚊虫叮咬,不也过来了么,如今有这么大的院子住,已经很幸福了。你赶紧找人把我从冀州带回的那些东西搬进来,给兄弟们都安顿下来,另外,晚上这顿你请客!”
刘和坚持己见,鲜于辅无奈,只好照办。
李严的心眼比较多,他觉得公子这么做,应该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哪怕是如今回到了幽州,公子似乎还是保持着警惕,只肯相信自己身边的人。
人多干活快,刘和一行人为数不多的行李很快就被搬进了府中,大家纷纷安顿下来,稍微喧闹了一阵的州牧府便又恢复了安静。
东跨院中,一名婢女正向一位年纪三十左右的妇人小声报告:“夫人,大公子那边已经安顿下来了。”
“大公子是怎样一个人?”
“大公子长得高高瘦瘦的,说话轻声细语,样貌很是俊俏,与太傅大人有五、六分的相似……”
“哼,你个贱婢,都看些什么!我让你去打探的是那人有怎样的脾性,身边带着的都是些什么人,没让你去犯痴!看我不打死你个贱婢!”
“啪—啪!”抽耳光的声音在东院中响起。
“呜呜……奴婢错了,妇人饶命!”
“小妹,你就莫要难为这个贱婢了,还是想一想如何相见吧。如今太傅大人率兵在外,那人又是从长安回来的,今后这府中只怕是不得安宁了。”
“大姐,我还能如何呢?那人可是大夫人亲生的嫡长子,虽然大夫人已经离世多年,可太傅大人的心里似乎对她依然是念念不忘,对这个大儿子更是关心的紧,不然这次怎么会做出这种莽撞的事情来!”
东院之中,两个年纪相仿,面容有几分相似,穿着打扮颇为华贵的妇人正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以姐妹相称的这二人,便是刘虞的三夫人欧氏和四夫人欧氏。
也就是说,刘虞的“小三”和“小四”是亲姊妹,一起嫁了过来。
汉末女人的地位,套用刘大耳朵那句生动精辟的话来说,那就是“女人如衣服”!像刘虞这样官高位尊的大官,活到年近五十的时候才换了四身“衣服”,而且是在第一身“衣服”和第二身“衣服”相继过世之后才换新,实在是有些“简朴”的过头了!
小欧氏今年给刘虞生了个儿子,为刘家添了第二个男丁,在府中的地位便渐渐高了起来,如今眼见可能威胁到自己亲生儿子身份地位的刘和回来,心里自然不是滋味,所以便找来亲姐姐商量对策。
“哼,就算他是长子,又能如何?我们的辈分摆在这里的,怎么也该他来向我们问安,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在这府中弄出什么花样来!”小欧氏气呼呼地对大欧氏说道。
州牧府的议事大厅内,别驾赵该、治中从事齐周和功曹从事公孙纪等人聚在一起,正在为刘和回归的事情议论不休。
齐周有些担忧地说道:“赵别驾,大公子这次北归,怎么说也是代表太子出使,我们不去城门迎接,太傅大人回来之后,只怕会怪罪我等失礼啊!”
赵该一脸气愤地驳斥道:“要是大人怪罪,就由我一人承当!这次之所以要冷落大公子,并非吾等心里想要如何,无非就是给他提个醒,今后行事之前,谨慎思考,切莫一时意气用事,坏了大人的布局!”
公孙纪对赵该的话语有些不以为然,撇嘴说道:“赵别驾,如今大人尚且未归,一切事情都属我们猜测,你凭什么断定大公子在冀州的作为就是意气用事?万一是太傅大人授意的呢?”
“公孙纪,你这话究竟是何用意?”赵该一脸怒气地站了起来。
“我的意思很明白,我只担心有些人趁着太傅大人不在蓟县,而大公子回来立足未稳之际,恋栈权位,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公孙纪的这张臭嘴,说出来的话够阴损。
“你!竖子,今天吾跟你拼了!”赵该被彻底激怒了,朝着公孙纪座着的这边猛地扑了上来。
齐周在公孙纪说话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妙,眼见两人要在厅中打闹起来,急忙抢在赵该靠近之前横在了两人中间,然后急忙说道:“二位都各自少说几句吧!如今大人坐困马城,大家还是多想一想如何解围,早日将大人迎接回来。”
这边吵闹的厉害时,从后院中过来的鲜于银正巧赶到,看着厅中乱哄哄的情景,顿时将脸拉了下来。
“今日夜里,本都尉在府中设宴为大公子接风洗尘,还请诸位拨冗赏光!”鲜于银看着众人,一脸郑重地说道。
“本官身体不适,恕难赴约。”还在气头上的赵该直接驳了鲜于银的面子。
“多谢鲜于都尉的盛情邀请,某一定准时赴约!”公孙纪却是满脸堆笑地答应了下来。
“咳咳,赵别驾就算勉为其难,还是要给鲜于都尉这个面子啊。”齐周赶紧在一旁打圆场。
鲜于银黑着脸来到赵该面前,轻声说道:“赵别驾,莫怪本都尉没有提醒于你,大公子为人虽然和善,可这脾气还是有几分的,别看他文文弱弱的,当初在丹阳时,可是没少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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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以礼服人
鲜于辅当着众人的面撂下一通狠话之后,气呼呼的走了,却将赵该晾在厅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赵该心里那个委屈啊,真是没处说。
公孙纪阴阳怪调地嘲讽他恋权,齐周不置可否地和稀泥,鲜于银又赤果果地威胁自己,剩下的那个鲜于辅明显跟鲜于银穿一条裤子,大家肿么就不理解自己的一番苦心呢?
自己确实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大公子有些生气,也确实想给大公子一个小小教训,可自己的心里是真心拥护太傅大人的啊!自己也不是想要跟大公子彻底闹僵啊!
现在这事弄得,让赵该骑虎难下,要是不去赴宴吧,等于是把鲜于辅往死里得罪,而且还得罪了大公子;若是去赴宴吧,自己这面见子又没地方搁。
就在赵该左右为难的时候,公孙纪阴测测地说道:“赵别驾,既然是身体不适,还是回府上好好将养去吧,又何必在这里令人讨嫌呢?”
“公孙纪,你!……”赵该语塞,一张脸气得通红。
此时的刘和,并不知道前厅里大家已经为他归来之事闹得不欢而散,正与李严和赵云商议着事情。
“从丁况刚刚带回来的消息看,吾父在马城暂时并无危险,但是今后的形势却不容乐观。阎柔目前与吾父闹了别扭,自带着两万人马进驻宁城,吾父麾下的兵马就只剩下两万七千人,想要完全防范自马城至班氏这四百多里的边界,只怕是力有不逮啊。”
刘和说道这里,有些担忧地叹了口气。
李严接口说道:“公子,从丁况带回来的消息看,太傅大人与那阎柔只是一时不和,并没有产生根本的冲突,若是能劝说大人答应阎柔的要求,把阎柔手里这两万人马争取过来,则幽州之危立即可以解除。”
刘和一脸郁闷地说道:“可问题就在这里啊,吾父坚决不肯答应上奏朝廷表阎柔为护乌桓校尉之职,而有意将这个职位给我留着。”
护乌桓校尉,是在武帝时设立的职务,专门管理幽燕一带胡族等少数民族事务的武官,它与幽州刺史有着密切的联系。
武帝时,霍去病击破匈奴左地,乃迁乌桓人于上谷、渔阳、右北平、辽东等郡塞外。置护乌桓校尉,拥节,秩比二千石,以护内附之乌桓,监领之,使不得与匈奴勾连。
后来有一段时间,胡乌桓校尉并于匈奴中郎将。到了中兴初年,班彪上言建议复置此官,以招附东胡,朝廷同意。自此,护乌桓校尉便成为幽州北面常设的官职,可以拥节,以监领其众,并领鲜卑。
“公子,我觉得太傅大人不愿答应阎柔的要求,可能是在担心此举会刺激到公孙瓒,引起他的警觉。另外,大人或者也在担忧若是将阎柔扶持起来,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公孙瓒?”赵云开口说道。
公孙瓒的发展壮大,便是从他担任了护乌桓校尉之后开始的,赵云提出刘虞是不是因为担忧在幽州北边扶持出第二个公孙瓒来,这才坚决拒绝阎柔的请求,这份看问题的犀利和敏锐,确实不俗。
刘和听了赵云的分析,点头说道:“子龙所言大有可能,看来解决此事的突破口还不能放在阎柔那边,而是要从其他方面想办法啊!”
李严于是接着说道:“太傅大人如今面临的难题,主要有两个,其一是粮草供给;其二则是平稳后方。没有充足的粮草,大军无法坚持到鲜卑人退回北方;没有稳定的后方,不仅无法保证粮草的供应,更是可能面临着军心涣散等严肃的问题。”
“嗯,手里有粮,心里才不会发慌。后方稳定,前方才不会紧张。如今看来,这两件事情都要在蓟县城内做文章,难怪老爹会特意交待丁况带话给我,要我安心呆在蓟县维持局面,看来这是在考校我呢!”刘和托着下颚,若有所思地说道。
李严和赵云对视一眼,流露出来的是“公子总算想到这一层了”的神情。
“公子,事不宜迟,我觉得要稳蓟县,首先是从州牧府入手,先将府中后院稳住,然后再将州中官员的心思统一起来,这样则诸事顺遂,不愁以后。”李严建议说道。
刘和听了李严的建议,说道:“嗯,正方之言正合吾意,我这便去拜见吾父的三夫人和四夫人,顺便给我那小兄弟带点见面礼,哈哈……”
不多时,换了一身崭新黑色冠服的刘和,带着身穿紧身白袍的赵云和四名身穿灰衣手持礼物的亲随,出了西跨院,往东跨院这边而来。
汉代贵族的服饰崇尚黑色和红色,皇帝所穿的龙袍也是以纯黑色镶红边为主,并非后世影视剧中杜撰的那样一片黄灿灿。皇帝喜欢上穿黄色的龙袍,是从宋代开始的,源自于“陈桥兵变、黄袍加身”。
赵云身穿一声白色的紧身长袍,看着还是蛮帅的,但从颜色上却是与刘和有着明显的区分。后世有名句曰“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将鸿儒与白丁做对比,所谓的白丁,指的便是平民百姓,就是赵云这样的。
至于四名亲卫所穿的灰色衣服,那就更加的普通常见,属于最普通的士卒百姓穿着。
刘和让李严留在屋内,与史阿和丁况二人一起商议和制定今后州牧府中的安全护卫制度,他觉得目前的一些规矩显得有些简单,根本无法应对今后越来越复杂的形势。
四名亲卫手中所捧的礼物,基本上都是刘和在高邑时,城中贵族大户们宴请时奉送给他的,也有韩馥和沮授、审配等人赠送的,反正鲜于辅来迎接刘和时带了足足三千人马,所以那怕这些礼物集中起来足足能装好几驾牛车,还是被轻松地带回幽州。
刘和来到东跨院的门口,对守门的卫兵说道:“方才听府中下人说三夫人和四夫人皆在此处,还请进去通传一声,就说大公子前来拜见!”
州牧府中的所有卫兵,都是鲜于银从步卒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拳脚功夫要好,头脑反应要快,还得是严格遵守军纪法规的,尤其是在这居住有家眷婢女的后院,要求更加的严格。
几名卫兵远远地便看见了刘和他们从西跨院那边过来,此前也瞧见鲜于银在前面领路,带着刘和入府的情形,所以不疑刘和的身份,而是非常恭敬地向刘和行了礼,然后派出其中一人进内通报。
“什么?大公子这么快就来了?”小欧氏听了门外卫兵的通报,有些吃惊地站起身来。
“小妹,看你惊慌的样子,哪里还有方才的半点镇定和自若?如今那人已在外面,还是赶紧出去迎接吧,切莫让人笑话咱们偏远之地的妇人家缺少礼数。”
大欧氏也跟着起身,慢悠悠地说道。
刘和在东院门外等了小片刻之后,便看到两位身穿曲裾袖袍的妇人缓缓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二人的身后还跟着四名身穿不同颜色服饰的婢女。
不等两位妇人开口,刘和抢先一步上前,躬身作揖行礼,口中说道:“晚辈和见过三夫人、四夫人!”
身穿暗红裙裾袍服的大欧氏来到刘和面前,将右手压在左手之上,然后双手叠在腹部,低头,弯背、曲膝稍微下蹲,向刘和行了一个福礼。
“妾身方才听府中奴婢说大公子自冀州归来,还未来得及过去迎接,不想却让大公子先来了东院,实在是过意不去。”
接着,身穿水粉色裙裾袍服的小欧氏,也来到刘和面前,按礼仪还礼,倒也是中规中矩,没有瑕疵。
刘和亲自前来东院,不过是摆个姿态,并没有想着要进入院中,他转身指了指跟在身后的四名卫兵手中捧着的礼物,然后对两位妇人微笑着说道:“和刚刚返回蓟县,还有一些琐事处理,今日便不打扰两位夫人,这些小礼物是晚辈的一点心意,送于夫人以及尚在襁褓中的幼弟!”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刘和这种带着礼品登门的尊贵客人。两位妇人连声道谢,让身后的婢女收了礼物,然后跟刘和客套一番,招呼刘和今后有空的时候常来东院坐坐。
见过了便宜老爹的“小三”和“小四”之后,刘和款步离去,只留下大小欧氏站在院里一阵一阵发楞。
刚才有手快的婢女,已经将几个盛放礼品的盒子打开,只见里面个个都是金灿灿、亮晃晃一片,要么是贵重的珠宝首饰,要么是美玉翡翠,显然每一盒都价值不菲。
“小妹,看大公子今日行事,还是知礼的,倒是让我心中踏实了许多。”
“哼,人家送来一点点好处,便将你打动了?”
“小妹却来取笑姐姐!如今大人不在府中,大公子便是这府中的主人,他只要不想着为难我们,我们也没必要跟他过不去,否则传出去对谁都不好,大人回来也没法交待。”
“唉,但愿如此才好,安儿出生才六个月,等他长到可以自立的时候,怎么也要十数年,无论如何也斗不过他这位如今已经贵为天子特使的长兄啊!”
“小妹你能如是想,就对了。家和方能万事兴,咱们还是安分一些吧。”
第六十九章 神仙似的姐姐
从东院里面出来,刘和找了个府中的家丁,让其在前面带路,将整个州牧府各处都转了一圈,等于是在府中所有的人面前亮了个相。
刘和这种做派,有点像老虎在巡视领地,唯一不同的是老虎会在所过之处撒泡尿,留下一些骚味,而大公子却不必这么做。
等到刘和来到刘虞平时聚众议事的前厅时,厅中的众人已经走光了,大家要么回去准备参加晚上的宴会,要么还有其他的事情办理,并不会因为大公子的到来而耽误。
说白了,刘和现在虽然身份尊贵,但他在蓟县城内并无实权,刘虞帐前的文武官员并不需要向他请示和负责什么,关系好的会给他几分面子,关系不好的,则可以鸟都不鸟。
当然了,大家在不鸟大公子之前,心里或多或少也得掂量掂量,虽然刘和暂无实权,可一旦刘虞回到蓟县,可就不好说了。毕竟这是一位在冀州能把袁绍、公孙瓒和韩馥都拿捏一把的猛人,真的得罪了他,只怕也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虽然厅中无人,可刘和一点也不生气,而是大摇大摆地走到刘虞平时所坐的主位之上,然后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
“子龙,兄弟们,都自己找席位坐啊!”
主座之上,刘和向赵云和几个亲卫挥手示意,一点都不拿大家当外人。
赵云面露无奈之色,苦笑着说道:“公子,你就别为难卑职和众兄弟了,这厅中的席位,你是坐得,我们可坐不得。”
刘和扣扣鼻子,站起身来,嘟囔着说道:“唉,其实也就这样,坐得一点也不舒服,屁股下面凉冰冰、**的,回头我就给他换个干净!”
赵云赶紧打岔问道:“公子,距离夜里赴宴还有一段时间,我们现在做什么?”
刘和想了想,说道:“我来前厅是想见见父亲帐前的幕僚,既然他们都已离开,那我去他们府中拜访吧!听说赵别驾对我意见最大,咱们这第一站就去赵府!”
“公子在此稍候,我去西院让正方准备礼物,再喊几个兄弟过来。”赵云说完这话,非常干练地离去。
看着赵云离开的背影,刘和心里多少有些小得意,虽然只是相处了短短两日,但从赵云行事和说话之间,已经可以看出他适应了新的身份,开始处处替自己这位大公子谋划和着想。
不多时,赵云去而复返,抱拳向刘和说道:“公子,马车已经备好,赶车的是府中的老奴,认识城中各处府邸。为了保证安全,我带了八个兄弟,还有史丁两位剑师,到时候可以直接前往鲜于都尉府上赴宴。”
“子龙安排的很好,咱们这就前往赵府吧!”刘和把手一挥,阔步朝着府门走去。
赵府之中,别驾赵该正一脸郁闷地坐在书房中发愁,面前站着一位身穿白色素衣的女子。
“阿姐,你说今日之事真的是我做错了么?”
“呵呵,你又忘记我说的话了。世间之事,何来对错之分?所谓的错,是有人觉得你错了,或者你自己觉得错了;但若是换个人、换个时候,他会觉得你是对的,你也会觉得你是对的。”
白衣女子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很轻灵,带着淡淡的悠然之感,让人觉得有些直沁心脾的味道。
赵该有些烦恼地说道:“阿姐说话总是这么玄虚,让人越听越糊涂。我就问你,今日夜里鲜于银设宴为大公子洗尘,你说我到底去还是不去?”
“呵呵,你又烦躁了。说过多少遍,遇事切莫急躁忙乱,要保持一颗持中平淡之心。若是你已打定了决心不去,此时又何必反复问我呢?”
被姐姐一语说中心事,赵该有些难为情,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便在此时,屋外有仆人说道:“大人,府外来了贵客,是刚刚回到蓟县的刘府大公子,请问见还是不见?”
“什么?大公子这么快就过来了?”赵该有些惊讶地站起了身。“阿姐,你说我要不要去迎接一下大公子?”
“唉……,你都已经站起身了,又何必再问我呢?也罢,这位大公子人还在冀州时,便听你絮叨过多次,这几日更是惹得你茶饭不香,我便陪你出去见识一番,看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儿!”
不多时,赵该在前,赵该的姐姐缓了几步跟随在后,来到了府门前。
“不知是大公子前来,未曾远迎,失礼、失礼!”赵该终究是抢先一步,朝刘和行礼。
“赵别驾多礼了!和自冀州归来,理应先来贵府拜访!”刘和还礼。
“民女赵爱儿见过大公子,愿公子万福!”一声宛若仙音的唱礼,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来到刘和的面前,袅袅地向他行了一个万福礼。
女子抬起头来,刘和得以看清她的容貌。只见面前这位女子年纪与自己相仿,约摸十八、九岁,长得是明眸皓齿、眉如远黛、琼鼻红唇、肤白如玉,举止轻盈而又端庄,似乎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特别是对方那一双恍若渊潭的眼眸,让刘和看了,竟觉得内里似有潋滟的波光在泛动,原本还很淡定的刘和,忽然之间就觉得体内有些燥热,口中也是有些渴,他就这么定定地盯着赵爱儿,一时之间失神,竟然忘记向对方还礼。
不怪两辈子做人的刘和没见过“白富美”,只怪眼前的赵爱儿实在是太清丽脱俗了一些,让刘和这样心性稳定的男子也是不知不觉之间便生出了几分旖旎的念头。
跟在刘和身后的赵云,看到公子失态,忽然朗声说道:“公子,送给赵别驾的礼物,是否现在便呈上?”
赵云的这声“公子”,用的是纯正的中气所发,外人听着并无异样,但却有一股无形的气流向刘和的耳中灌入进去。
正在犯着花痴的刘和,忽然打了一个激灵,然后头脑之中恢复了清明,急忙向赵爱儿回礼。
刘和在心里自忖:“我擦,难道这便是汉代版的小龙女?真特么的可以勾魂啊!”
对于刘和的短暂失礼,赵爱儿轻掩檀口,低头笑得肩膀微颤,倒是让刘和好不尴尬。
刘和也是个脸皮厚的,过了那个痴劲之后,便恢复了神色,他对赵该说道:“还未曾请教别驾大人,这位小姐是府中何人?”
原本已经止住笑的赵爱儿,闻听此言,香肩又颤动了起来。
赵该瞪了自己姐姐一眼,心里怪她把魅惑男子的手段竟然施到了大公子的身上,急忙向刘和介绍说道:“这是家姐,往日里都在附近山中修炼,近日回家中向我讨几味药草,恰好遇到公子光临寒舍,非要闹着前来迎接。”
刘和听赵该言语之中提到“修炼”的字眼,忽然心头灵光一闪,想起了几个人来。
“面前此女,莫非便是道家典籍《灵飞经》中曾经提到的那个得道飞升的赵爱儿?看这装束打扮,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赶脚?赵该看上去有三十岁了,管这赵爱儿叫姐姐,可我怎么看着她比赵该要小十几岁呢?难道说此女真有本领,可以驻颜常青?”
心里揣着诸般猜测,刘和在赵该的引领之下进了赵府。
宾主各自落座之后,赵爱儿自觉上前为刘和焚香和烹茶,丝毫不为方才府门前的尴尬而受影响,倒是刘和又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在刘和的记忆之中,是知道中国的饮茶文化正是从汉代才开始发端的,但是汉代饮茶比较盛行的地方是在长江流域,到了东汉末年时,也只是传到了黄河南岸的地区,而在黄河以北,特别是地处偏远的幽燕之地,却是很少听说。
如今在赵该府中看到了茶叶,虽然饮用的方式有些粗陋,是将晒干的茶团捣碎之后放入壶中,注入开水并加上葱姜和橘子等调味料混合煮出来的,但也让刘和觉得十分难得了。毕竟这个年代,还没有炒茶的工艺,大家都是这么煮茶而饮的。
刘和捧起赵爱儿奉上的茶碗,极力不让自己的眼睛去看面前的“红颜祸水”,然后转头对赵该说道:“赵别驾真是一位风雅之士,府中竟然连茶饮这样稀罕的物事都有!”
赵该摆摆手,对刘和解释说道:“这些都是家姐外出云游时从南方带回来的,喝过几次之后觉得清热解渴,于是便慢慢的喜欢上了。若是公子喜欢,家中还有一些,便赠于您品尝!”
刘和闻言,忽然笑着说道:“呵呵,我可不敢夺人之美!实不相瞒,和此次登门拜访,别的礼物也拿不出手,正好带了两盒从南阳那边得来的茶叶,区区薄礼,还请赵别驾笑纳。”
刘和的茶叶确实是他从三户亭第一大户昭家的藏宝密室之中顺来的,原本就是打算带回幽州孝敬老爹的,这次来见赵该,忍痛拿了两盒,也算是下了“血本”。
正欲弹琴的赵爱儿闻言,打趣说道:“想不到大公子还是茶中饮君子,只是你这口中的区区薄礼,实在不薄啊,只怕用同等份量的黄金都无法换来呢!”
刘和此时也不知道脑中想些什么,忽然下意识地就说道:“茶中‘瘾君子’不敢当,不过若说这饮茶嘛,本公子倒是有些方法,可以让这茶饮更加的清雅自然。”
赵爱儿似乎对于饮茶之道极为喜爱,听了刘和这话,一双美眸顿时亮了起来,也不顾旁边眨着眼睛向自己示意的弟弟赵该,有些急切地问道:“还请大公子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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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如此打脸
刘和看着“神仙姐姐”那对睫毛眨眨的大眼睛,很想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茶叶“炒青”方面的知识告诉她,可忽然发现自己除了知道青茶在采下来之后需要翻炒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空口白牙的便告诉人家茶叶是炒出来的?刘和想一想都觉得不靠谱。
“咳……咳,关于这更佳的制茶之法嘛,本公子也是道听途说而已,在没有拿出实物之前,也不好在爱儿……那个……爱儿姐姐面前卖弄,等我日后按照那个法子制出新茶之后,一定请你品尝!”
刘和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赵爱儿,称呼夫人似乎不妥,称呼小姐显得不伦不类,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赵该一起喊姐姐了。当他在说到“日后”两字时,不知怎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些叉叉圈圈的奇怪念头……
赵爱儿见刘和“羞羞答答”地管自己叫姐姐,觉得有趣,“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赵该抢了话语。
“公子,今日未曾前往城门迎接,还请恕罪!”
刘和闻言,楞了一下。他没想到赵该这人倒是一个直肠子,本以为还要绕来绕去地说些废话才会切入正题,结果倒是他主动提起了这事。
如此一来,倒省了刘和许多的口舌。
刘和将脑子里一些不该在此时出现的旖旎念头统统赶走,然后一脸郑重地对赵该说道:“今日之事,鲜于都尉已经在入城时对我说过了。赵别驾一番良苦用心,令和心中很是感激。人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所以我刚回到府中安顿下来之后,便赶紧过来,想听一听赵别驾对蓟县如今的局面有何看法。”
刘和这话说的敞亮,对赵该直言已经知道了他为什么不去城门迎接的原因,也对赵该这种做法表示了理解,而且亮明态度就是来请教往后怎么做的。
赵该听了刘和的话,心里郁积了数天的烦闷一扫而空,有些激动地说道:“公子,赵某出此下策,其实并非本意!前几日,您尚在北归的路途上时,蓟县城中便开始散布一些对您声誉有损的谣言,为了弄清谣言的源头,我便将计就计,摆出一副对你不满的姿态,让那躲在暗中搅乱局面的奸人以为算计得逞!”
“为了弄的逼真一些,你连鲜于银和齐周、公孙纪他们也没有告诉?”刘和一脸释然地问道。
“是的,如今太傅大人不在蓟县,就算是被大公子和众人误会,我也不能让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奸人得逞!”赵该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恨恨的神色。
“倒是我有些误会赵别驾了,还请受此一礼!”刘和说罢,起身向赵该躬身赔礼。
两人之间的误会既然解开,接下来的谈话便投机起来。刘和将李严的分析毫不客气地据为己用,提出当务之急一是保证后方稳定,二是确保通往马城的粮道安全,引得赵该频频点头,对于大公子的智谋和城府非常认可。
两人深入交换了意见,决定继续装出矛盾冲突的假象,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将躲在暗处搞事的一些家伙揪出来。
半个时辰之后,只见刘和带着赵云等人气呼呼地从赵该府中走了出来,他出来的时候竟然无人相送。
“哼,这赵该真是不知好歹,看我日后怎么收拾你!”刘和站在赵府门口,大声地骂了几句,然后黑着脸上了马车将欲离开。
正当马车启动时,忽然从赵府门内扔出来几个盒子,却是赵府仆人将刘和来时送上的礼物给丢了出来!
这一下,大公子与赵别驾的梁子真是结大了!这是要往死里得罪啊?竟然将大公子的礼物丢在了大街上……
赵府之中,赵爱儿手中捧着刘和送来的茶叶,将琼鼻贴近一袋刚刚开过口的,使劲嗅了嗅,然后美滋滋地对赵该说道:“这位大公子待你可是不错啊,不仅没有为你不去城门迎接而生气,还送上这等雅致贵重的礼品!”
赵该有些兴奋地说道:“这下好了!公子如此多智明理,主公今后就不必一个人在幽州苦苦支撑,我一定会竭力辅佐他们父子二人!”
“哼,你还是先想想如何应付当下之事吧,竟敢将公子送来的礼物丢出去,这次你可是狠狠打了人家的脸哦!”赵爱儿一脸幸灾乐祸地说道。
赵该翻个白眼,有些头疼地说道:“阿姐,说这话你也不嫌难为情?大公子送的茶叶不是都被你抢走了么?害得我还得用别的东西充数!”
“嘻嘻,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我就是觉得这个大公子很有意思,以后他若来时,一定要喊我哦!”赵爱儿说完这话,轻飘飘地离开。
若是刘和此时看到“神仙姐姐”这副娇滴滴的作态,只怕当场就会流鼻血。
刘和乘车离开赵府之后,直接来到了鲜于银的府上,当他下车时,脸色看上去似乎还没有恢复正常。
已经将三千骑兵安顿下来的鲜于辅,正巧也在此时赶到了门口,他上前与刘和打招呼说道:“公子,府中都安顿下来了?”
刘和点头,回答:“嗯,明辉前几日便操办好了,我们入府便住,方便的很。”
“公子,怎么看你的脸色不太好?”鲜于辅关切地问道。
“哼,还不是那个不识抬举的赵该!”刘和于是将自己在赵府受到怠慢的事情说了出来。
鲜于辅是个暴脾气,听完之后,当即怒道:“这个赵该,端得不当人子!公子先入府稍作歇息,我这就带人砸了赵府,为您出口恶气!”
刘和一听,当时就急了,赶紧让赵云将鲜于辅强行拦下,拽了进去。
开什么玩笑,不过是人前故意做点姿态而已,真要是让鲜于辅把赵该的府邸给砸了,这出肉戏演的可就火爆的过了头。
两人来到厅中时,只见蓟县城内的一些重要官吏都已到场,除了别驾赵该不见。
作为请客的东主,鲜于银抢先一步来到刘和身前,向刘和躬身行礼,然后转身对众人介绍说道:“诸位同僚,今夜天子特使、朝中侍中、大公子驾临,还请上前见礼!”
尽管厅内众人已从侧面知悉刘和这诸多的身份,此时还是表现出了足够的惊讶和激动,纷纷上前热情地向刘和见礼,刘和也一丝不苟地向众人挨个回礼。
“从事齐周见过大公子!”
“从事公孙纪见过大公子!”
……
一番繁文缛节之后,鲜于银大着嗓门喊道:“今日某为大公子接风,请大家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接下来,便见大盘的牛肉、羊肉、彘肉、狗肉、鸡肉纷纷被仆人们端上了客人的几案,还有大壶装的浊酒也是每人面前摆了一壶。
刘和看着满桌的各种肉类不曾觉得如何高端大气上档次,可是厅中有些人却小声议论起来:“鲜于都尉今日真是豪奢呢!”
“是呀,连上等的牛肉都端上了桌,这一顿可是花费不菲啊!”
“看来鲜于都尉与大公子的交情果然很不一般!”
鲜于银似乎对今日这顿宴席也颇为满意,他亲自手持一柄短刀,切下一大块上好的牛肉,捧到刘和的面前,然后说道:“公子,请品尝幽州所产的上等牛肉!”
刘和双手接过牛肉,看了看,有些犯愁地说:“这么大的一块,没有五斤也有三斤吧?我可吃不下啊,来,子龙,帮我分食之!”
说完这话,刘和便将硕大的一块牛肉侧身递给了坐在自己不远处的赵云。
赵云没想到刘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递给自己一大块牛肉,迟疑了一下,便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然后说道:“谢谢公子赏赐!”
厅中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又开始交头接耳议论一番。
“大公子身侧那人是什么来头?”
“刚才大公子喊他子龙,似乎对那人很器重呢!”
鲜于银倒是没觉得刘和这么做有什么不妥,他当初可是跟着公子一起吃山果、喝泉水走过来的,也知道公子这么做肯定不是想在众人面前落自己的面子,于是笑着说道:“倒是卑职忘了公子不似我们这样的武人,牛肉应当切成片来享用的。”
鲜于银说完这话,竟然半跪在刘和的面前,用小刀一丝不苟地为刘和切起了盘中的牛肉。
刘和也不矫情,用筷子夹起一片牛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一番,咽了下去,然后点头说道:“嗯,这幽州所产的牛肉,果然风味独特,比之长安所产牛肉毫不逊色!”
低头切牛肉的鲜于银在心中悄悄嘀咕:公子你就打肿脸充胖子吧!我又不是没去过长安,连小皇帝都在饿肚子,你还能吃上长安的牛肉?为了今日这顿饭,我可是花掉了整整一季的俸禄啊!
厅中众人见刘和没有什么架子,说话也很亲切随和,于是纷纷放松心情,开始依次向刘和敬酒,之后又是相互敬酒,反正都抱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态,恨不得一顿把鲜于银给吃穷了。
一顿宴席,大家吃得满嘴流油,喝得面红耳赤,觥筹交错地直到深夜才散场。
虽然饮的只是度数较低的浊酒,可刘和依然被灌得七荤八素、人事不省,若不是赵云出来帮他挡酒,只怕情形还要更加不堪。
鲜于银和鲜于银酒量很大,将刘和送上马车之后,转身回去继续拼酒,看样子其中一个今夜是不打算回自己的府邸了。
马车之中,赵云对车外扮成普通卫兵的丁况和史阿两人说道:“两位兄弟,今夜不便让你们入内,还请莫要介怀!”
史阿轻声说道:“子龙何必如此多礼,我们兄弟二人虽然未曾进入厅中陪着公子,可鲜于都尉也没亏待咱们,他专门安排府中下人将牛羊肉都送了出来,兄弟们可是狠狠地解了一顿馋呢!”
“嗯,既然如此,咱们这就护送公子回府,路上提醒大伙警惕一些,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太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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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各种黑
鲜于银的府宅位于城东靠北一些的位置,距离州牧府隔着三条街。虽然已是深夜,但蓟县城内并未施行宵禁,偶尔还可见喝醉的汉子踉踉跄跄地走着,又或者巡街的小队兵丁游弋在街巷之间。
年迈的更夫敲着梆子,从沿街的店铺门前走过,口中一遍一遍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赵云坐在马车之中,用双臂托着已经呼呼大睡的刘和,免得他窝着了脖子。回想近日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赵云心里有种恍然的感觉。
相比于高不可及的奋武将军公孙瓒,身份尊贵的大公子给赵云的感觉要真实和贴近许多,虽然真正相伴在公子身边的时间还不到三天,但赵云却能切身感受到公子对自己的那份信任,甚至是依赖。
赵云试问自己若与公子对调一下,能否在短短数日之间便彻底相信另外一个人,结果是做不到。正因如此,赵云对于公子的坦荡和磊落有了深刻的认识,也更加坚定了追随公子的决心。
士为知己者死,能在乱世之中遇到大公子这样一位主公,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马车吱吱扭扭地穿过两条街巷,再往前面走上半里,便是州牧府了。
“咻——!”
“咻—咻!”
忽然,从黑夜之中飞出数支箭矢,直奔马车而来。
“敌袭!俯身!”
箭矢破空声音接连响起的下一刻,马车之中的赵云爆喝一声。
“老史,丁二,你们护住公子!”从马车中一跃而出的赵云,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了一张黑色的大弓,他一边向史阿和丁况交待,一边搭弓上箭。
“兄弟们掩护公子迅速回府,待吾去会一会这些鼠辈!”
赵云这话说完,一支羽箭朝着方才箭矢射来的方向“咻”的射了出去。
射完这一箭,赵云的身形如猿猴一般东跃一下,西荡一下,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护卫中有两人身上中箭,强忍着疼痛俯身在马背之上,史阿和丁况则牵着马匹掩护在马车的两侧,防备藏在暗处的敌人继续向马车发射箭矢。
突至而来的袭击,似乎准备的并不充分,当赵云跳下车拉弓逆袭之后,便再没有了动静。赵云来到方才刺客藏身的大概位置时,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刺客似乎也知道刘和的护卫当中有身手高超之辈,是以一击不中,便迅速撤离了现场。
史阿和丁况二人护着躺在车中呼呼大睡的刘和,迅速赶回了府中,一场不算激烈的刺杀就此草草收场。
事发之时,街巷中偶尔走动的行人早被吓得变了脸色,他们或是躲在墙角偷偷观望,或是干脆趴在地上,用手护着头,还有的则是一边向后逃跑一边大喊着:“杀人啦!康化里上杀人啦!”
附近巡游的士兵听到动静时,急忙向事发的地点汇聚,只是等他们赶来时,除了看到长街上遗留了一些血迹之外,已经看不到人影。
等到史阿和丁况将刘和扶侍到卧榻上时,赵云也回到了西院。
已经从卫兵口中获知遇袭之事的李严,看着手中持弓的赵云,问道:“子龙,有没有发现刺客的线索?”
赵云皱眉回答:“贼人的动作很迅速,似乎没有恋战的意思,只是一击便走,等我赶到彼等可能藏身的地方时,已经看不到任何人,附近的地上也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李严有些头疼地说道:“看来这蓟县之内还真是暗流涌动呢!我们随公子返回当日就遇到这么多的事情,这是有人想要把蓟县彻底搞乱的迹象啊!”
“正方,我将今日随公子去赵别驾府中的事情先给你讲一讲,或许能给你提供一些线索。”赵云随后将刘和去见赵该的具体过程透露给了李严。
李严听完之后,沉思片刻,然后问道:“子龙有没有觉得今夜的这场行刺准备的其实并不充分?”
“正方的意思是说今夜这些刺客的用意并非真的要杀公子,或者是他们并不是以绝杀公子为目的,只要有这么一次行动便可以了?”赵云的头脑很冷静,反应也很迅速。
“我也是推测而已,从你刚才告诉我的一些情况分析,假若我是那伙意图搞乱蓟县的人,那么最愿意看见的结果便是公子与赵别驾发生尖锐的矛盾冲突。若是我听说公子去了赵府,结果被赵该狠狠地落了面子,然后再结合当日夜里赵该不去参加鲜于都尉的宴请,便可以做一些挑拨离间的文章!”
“若是明日城中官民知道公子昨夜返回府中时遇到袭击,你说大家首先会怀疑谁?”李严有些玩味地看着赵云。
赵云有些不解地反问:“可是,公子与赵别驾已经故意做出了冲突的假象,有理由进行报复的应该是公子这方啊!如今却是受了气的公子受到袭击,这算怎么回事情?”
李严对于赵云的头脑敏捷很是吃惊,于是也不再卖关子,接着说道:“子龙问的极好!若是普通人搅局,只怕会直接安排一场针对赵该的袭击,然后将脏水泼在公子的身上,可咱们的对手不是普通人,他正是抓住了人们正常思考问题的想法,然后将事情往更加扑朔迷离的地步推。若是我推测不错的话,只怕赵府现在应该也出事了!”李严悠悠地说道。
赵云立刻明白了李严这话的意思,有些动容地说道:“若是先安排一场针对公子的刺杀,然后再安排一场针对赵别驾的袭击,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公子与赵别驾激烈冲突起来!而且,这两场刺杀或者袭击,不管是否能够得手,也可以成功地造成蓟县城内的分裂。”
“对!便是如此!烦请子龙再辛苦一趟,速速前往赵府一趟,看实际情形是否如咱们猜测的那样。”
“好!这边应该无虞,我去去便回!”赵云说完,一个闪身出了院门。
等赵云手持公子印信策马赶到赵府坐落的街道上时,正好看到一道火光开始肆虐和蔓延起来,混乱中有人开始大喊:“走水啦!走水啦!”
这赵府的情形,果然被李严说中了!
赵云担心在此混乱之际有人对赵该下黑手,于是急忙冲进赵府之中,亮明了身份,然后直奔赵该所住的房屋而来。
“赵别驾莫慌张,我家公子派在下前来护卫,任何人都伤不了您!”
听到屋外动静的赵该,此时正在下地穿衣,看到白日里随公子前来府上的白袍随从赶来,心里稍微踏实一些,急忙问道:“公子是如何知道吾府中有事发生?”
“公子夜里返回府上时遇到了袭击,因此推测是有人在趁机捣乱,是以让在下过来保护别驾大人。”赵云毫不犹豫地将功劳推给刘和,并没有告诉赵该,大公子其实已经醉成了一条“死狗”,此时正躺在卧榻上呼呼大睡呢。
“呵呵,多谢大公子如此用心!吾府中已经做了一些准备,夜里这场火看似猛烈,当不至于将赵家烧得一干二净,哈哈……”
赵该有些没心没肺地大笑,惹得赵云心里一阵嘀咕。
果然,没有过多久,发生在赵府后厨和柴房一带的火势便被赵府下人扑灭,既没有造成人员的伤亡,也没造成太大的损失。
“子龙,回去之后告诉大公子,蓟县城内藏的一些跳梁小丑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且让他放宽心好好歇息几日!”
趁着无人注意时,赵该将赵云送到自家的侧门,然后小声叮嘱说道。
“既然贵府已稳,云就不再多留,别驾大人,告辞!”赵云说完话,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之中。
次日,已是日上三竿,刘和房内终于传来一声“他奶奶滴,昨晚一觉真是睡的香甜啊!”
隔壁早已起床的李严和赵云,听到公子这声感慨,相视无奈一笑,然后来到了刘和房里。
赵云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向刘和做了详细的汇报。
“我那个去,昨天夜里还有这么多故事?”
斜依在榻上,还未起床的刘和,听了赵云和李严的汇报之后,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妹的,到底是哪个狗日的在黑我?”刘和很不讲究地抠起了鼻子,还爆了粗口。
“既然有人这么不讲究,那我们也不能客气了!这样,正方立即向外散布我昨日遇袭受伤的假消息,子龙去鲜于都尉府上一趟,请他们两个家伙立即过来,我们商议一下后续的行动。时间不多了,不能再容这群家伙闹腾下去!”
“谨遵公子吩咐!”李严和赵云领命,准备转身离去。
“对了,那两名受伤的兄弟如今情况如何?”刘和问道。
“其中一名伤了肩膀,并无大碍,只需修养一些时日。另外一个有些严重,箭矢射中他的胸口,现在身上发热,人已经晕过去了。”李严回答。
刘和皱眉说道:“不行,一定要办法救治胸口中箭的这位兄弟,咱不能在第一天就损兵折将!”
“在下这就去城中寻找高明的医者,公子放宽心。”李严说完,随赵云一起离开。
第七十二章 不同分工
赵云和李严离开之后,刘和并未起身,而是坐在床榻上凝神思索起来。
“老爹手下排得上号的幕僚,就这么几个,魏攸和程绪如今跟随老爹在马城,不可能遥控指挥蓟县这边;赵该此人看似容易犯二,实际颇有城府,而且忠诚可靠,不像是野心之辈;齐周似乎曾在老爹死后跟公孙瓒拼过命,应该不像是公孙瓒派来的卧底;”
“鲜于银和田畴甘冒生命危险前往长安,估计对老爹最忠心的就属他俩了;鲜于辅昨日才随我返回蓟县,根本没有时间与其他人接触,也不可能来的及安排这些事情。如此看来,难道真的便是那人么?”
想到这里,刘和有些犹豫起来。
“如果真是公孙纪,这次要不要除掉此人呢?我才回幽州,老爹又不在蓟县,若是此时出手,只怕让人议论我急于夺权,还会落下阴险嗜杀的恶名,对今后的声誉大大有损。而且,若是设计除掉了公孙纪,便会引起公孙瓒的警觉,对于今后的发展十分不利。可是,不除掉公孙纪和他手下那伙人,蓟县便不得安宁,总归是在养虎为患。”
“唉……公孙纪啊公孙纪,你说本公子什么时候宰你才算合适呢?”刘和叹了口气,陷入到了两难之中。
同一时间,与刘和一样陷入犹豫之中的,还有功曹从事公孙纪。
作为刘虞帐下高级佐官,公孙纪的地位仅次于别驾赵该和治中齐周,不仅在蓟县之中有自己独立的府宅,而且手下还有一些属于他私人的家兵和奴仆。
当刘和返回途中遇袭和赵府起火的消息先后传来之后,公孙纪也是有些吃惊,因为连他也有些看不懂蓟县的形势了。刚才他已经仔细询问过所有的手下,众人对于大公子半夜遇袭之事压根不知。
赵府那把火,确实是公孙纪安排人放的,目的便是造成刘和报复赵该的假象,让蓟县城内的形势更加复杂。可是,刘和返回府中时那场袭击,并非他手下人所为,那么究竟是谁安排人干的呢?这人又怀着怎样的目的呢?
“哼,不管是谁,只要现在捣乱,就是在帮我,也就是在帮奋武将军!”公孙纪想到这里,脸上露出几分阴冷的笑容。
“你们立即散出去,密切留意城中动向,特别是盯紧州牧府和赵府,查清楚最近进出两府的都是些什么人!”
“属下遵命!”
半个时辰之后,鲜于辅和鲜于银二人神色匆忙的骑马直奔州牧府而来。
昨日夜里刘和走后,二人继续拼酒,只喝到人事不省,滚到几案之下呼呼大睡,府中下人拉都拉不动,只好给他们抱来两副被子,胡乱包裹起来。
赵云来时,见这二人依然宿醉不醒,于是吓唬他们,说公子昨夜遇刺,如今昏迷不醒!
两人本来还有些余醉,听了赵云这话,顿时吓得直冒白毛汗,连脸也顾不得洗了,骑上马就往州牧府狂奔而来。
公子回来头一天就遇刺,而且还是在参加完接风宴之后,这事情要是传到太傅大人那边,鲜于银和鲜于辅只能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对了,汉代时大豆的种植已经比较普遍,豆腐这种老少咸宜的食品,已经不是稀罕物。
赵云本来只是想吓唬一下这两个家伙,因为他觉得身为主要将领,应该保持必要的克制,特别是在饮酒这件事情上,更加不可贪嗜,否则迟早要误了大事。然而,当他紧随二人赶回西院时,却被眼前所见的一幕吓了一跳!
只见一张卧榻之上平放着两个人,外面的那个正是昨夜胸口中箭的亲卫,此时身体上缠着干净的白布,箭杆还有一截没有取出,根部渗出了殷红的血迹,依然是昏迷不醒。里面平躺着的便是刘和,只见他浑身也是缠着白布,更为夸张的是连头部都包裹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两个鼻孔和一张嘴巴,那白布上面渗出来的血迹比旁边这人还要多些。
赵云吃惊,还以为他离开之后有人行刺刘和,但是仔细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李严,发现李严虽然脸色沉重,但眼神中却没有多少着急和紧张。赵云再低头仔细向内侧的刘和看去,却发现公子的呼吸平稳,露在衣服外面的右手指头还在悄悄的来回抓挠。
鲜于银和鲜于辅此时已经被面前的情景彻底吓傻了,他们楞楞地跪在卧榻之前,有些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谁干的!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干出这种事来?”
“公子你且放心养病,我鲜于辅在此发誓,若不能手刃贼人,便提头来见!”
躺在内侧的刘和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翻身坐起,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榻旁一直绷着脸的李严此时也是忍俊不禁,捧腹“吭哧……吭哧”的闷笑起来。
原本还处于极度自责和激愤状态的鲜于银、鲜于辅看到这一幕,楞住了。
过了好半响,鲜于银才一脸委屈地说道:“公子,你这么骗人是不对的!”
“公子,为啥连我们也骗呢?”鲜于辅也是一脸的无辜。
刘和忍住笑,一脸正色地对二人说道:“刚才之所以如此,并非纯心戏弄二位将军,只是想检验一下我假装受伤的样子能否骗过别人,虽然本公子没有受伤,但是昨夜确实有人行刺于吾!”
两人闻言,原本有些委屈的情绪总算好受一些,于是起身各自找个杌子坐了下来,细细听刘和述说昨夜发生的事情和接下来的一些安排。
“现在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嗯,公子放心!我和弼诚二人这段时间一定暗中支持赵别驾行事,将城中的鼠辈全部找出来,一个一个解决掉!”
“为了配合你们行动,我将正方借给你们,有他躲在暗处帮你们出谋划策,一定会收到奇效。估计前来探视的官吏快要入府了,你俩赶紧从后门离开准备。记住我的话,一定要入戏,千万不要被人看出来你们其实跟赵别驾是一伙的!”
刘和仔细交待和叮嘱了一番,让鲜于银和鲜于辅离开。
“正方,你入城的时候,是扮成我身边卫兵的,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此次能否肃清城中奸细,就要靠你了!”
“公子,若是确实查到了公孙纪头上,这次要不要连此人一起除掉?”李严问道。
“如何处置此人,我还没有想好。你和子龙帮我想一想,看是一次性解决了此人为上,还是留着此人今后利用他向某些人传递假消息更有用处。”刘和面露犹豫之色,似乎很难决断。
不等李严开口,赵云说道:“公子,我觉得暂时不宜除掉公孙纪,虽然将此人留在身边需要时刻提防,但我们盯着一个暴露了的奸细,总好过今后防范别人派来更多的奸细。留着此人,在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候,利用他向外散布虚假的消息,胜过千军万马!”
李严点头,也说道:“我同意子龙的看法。公子您的想法我们在回蓟县的途中已经知悉,我觉得等太傅大人返回蓟县之后,公子应该想办法尽快离开蓟县,让太傅大人安排一个地盘靠近并州的职务,最好是代郡太守这样的,然后安心躲在那里暗暗操练新军,待到时机成熟时,或是帮助太傅大人讨伐公孙瓒,或是西进入并州,总之都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如果按照这样的想法往前走,其实公孙纪留在蓟县并不会对您造成太大的影响,不如留下作为一步活子。”
两个下属的意见一致,刘和心里本就没有拿定主意,于是点头说道:“嗯,你们说的有理,那就留着公孙纪。不过,这次要把他的爪牙清理一遍,同时还不能让他察觉咱们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最好是弄出一场看似偶然的事故来,或者是让其他人背这口黑锅!”
“公子,若是城中除了公孙纪这伙人之外,还有其他势力安插进来的奸细,怎么处置?”
刘和面露厉色,有些冷冷地说道:“统统解决掉,越干净彻底,越好!我实在不想蓟县今后还是一座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设防的城池!”
“公子放心,严一定不辱使命!”
“公子,正方有了差事,不知云可有事做?”赵云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
“呵呵,子龙着急了啊?”刘和笑问赵云说道。
赵云正色回答:“公子对云信任有加,只是至今云却寸功未立,实在心有忐忑,还请公子成全!”
“哈哈……,子龙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我把你留在身边可是有大用的!第一,在清除城中那些躲在暗处的家伙时,需要你和史阿、丁况等人出手,其他的人只怕难以胜任;第二,我要你利用最近的时间去鲜于银和鲜于辅的营中仔细挑选一批老实本分、身体健硕的士卒,作为太傅卫队的人选,今后这些士卒便由你亲自训练和教导,作为我的嫡系部队。”
“太傅卫队?”赵云有些跟不上刘和这种跳跃的节奏。
“对!太傅卫队!我对吾父的安全不放心,我需要子龙亲自帮我训练一批纪律严明、悍不畏死、绝对忠诚的士兵,今后时刻守卫在吾父和我的身旁!”
赵云没有想到公子交给自己的是这样的重任,这相当于是将他父子二人的安危今后都托付给了自己,这份信任和责任,绝对是沉甸甸的。
“云一定不负公子所托!”赵云抱拳,一脸庄严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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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争执与分裂
听说大公子遇袭重伤的消息之后,第一个赶来探视的不是别人,正是功曹从事公孙纪。
看着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大公子,公孙纪心里一阵暗喜,巴不得这个一路惹事归来的家伙早点断气,可他的脸上却露出如同死了娘亲一般的悲伤表情,魂不守舍地对着卧榻上“装死”的刘和表着忠心。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哇!州牧大人若是知道了大公子遇袭的消息,只怕会心急如焚,不管不顾地返回蓟县探视,到时候北方的鲜卑人打过来,谁可抵挡?”
“公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蓟县城内还有齐治中和卑职甘愿效犬马之劳,只要您开口说句话,我这就带人去将那人给您拿下!”
一旁守着的赵云见公孙纪“肉戏”也演的差不多了,于是出语提醒说道:“公孙从事,公子现在需要静养,再说州中事务他并不熟悉,也无力做主,蓟县城内一切便按照太傅大人南下冀州时的安排进行,还请不要打扰到公子的恢复。”
公孙纪于是红着眼眶退了出来,然后看见晚来了片刻的齐周。
齐周低声问公孙纪:“大公子的伤势如何?”
公孙纪一脸担忧地回答:“至今还在昏迷之中,看样子伤得不轻。”
“还请子度兄去前厅稍候,我进去探望一下,便来与你商议如何处置此事。”齐周说完话,向院内走去。
齐周进屋之后,也是被眼前所见的“惨状”吓了一跳,他轻声问赵云:“子龙,大公子怎会伤得如此严重?他身侧躺着的这位又是何人?”
赵云回答:“当时刺客忽然冲过来,结果拉车的马受到惊吓,忽然狂躁起来,拖着马车狂奔,撞断了路边树木,然后将公子从车里甩出来,伤了好几处地方。公子身旁躺着的是一名与他情同手足的亲卫,当时为了替公子挡箭而受了重伤,如今一并接受治疗。”
齐周皱皱眉,有些不喜地说道:“子龙难道不知尊卑有别么?怎么可以让一名卫兵与公子躺在一起!”
赵云听了齐周这话,心里有些不喜,冷冷地说道:“这是公子回府时特意交待过的,齐治中不必操心此事。”
齐周听出来赵云的不满,于是不再纠结此事,转而问道:“给公子治疗的医者是从哪里找来的?”
“是常给州牧府瞧病的城南孙医者。”
“不行,这次公子伤的很重,必须要寻全州最好的医者,我这就去安排,到时候让医者住进府里,专门照料公子。”
齐周倒是个急性子,没有像公孙纪那般说些废话,而是想着尽快解决问题。
赵云想了想,觉得公子虽然没有受伤,但这名受伤严重的亲卫确实需要最好的治疗,所以点头说道:“还请齐治中费心。”
齐周说完了这些,便匆匆地离开。
“子龙,从公孙纪和齐周二人方才的表现来看,你有何感想?”躺在榻上的刘和开口问道。
赵云想了想,回答说:“公孙纪伪善,能将内心的想法隐藏起来;齐周性格有些急躁,不过倒是务实之人。”
“呵呵,我刚才闭眼躺在这里,只听得他俩说话的声音和语调,却看不到他们脸上的神情,若非对公孙纪心生警惕,我会觉得他比齐周更加忠心和可靠。”刘和有些感慨地说道。
赵云听了公子这话,没有接茬,若有所思。
又过了片刻,身形有些憔悴的赵别驾出现在州牧府西院的门口。
负责西院警戒的卫兵从昨日起便换成了大公子从长安带回来的人,他们毫不客气地拦下赵该。
“这位大人还请留步,此处乃吾家公子私宅,不得允许,任何人不可擅入!”
“大胆!尔等可知吾是何人?”
被四名卫兵拦在门口,赵该有些不耐地说道。
“还请大人莫要为难吾等!”卫兵当中一人毫不畏惧,挺身站在了赵该的正面,将前往院内的道路彻底堵住。
赵该面露羞怒之色,叱责说道:“吾乃幽州别驾,在州牧大人离开蓟县之后全权负责城中大小事务,尔等若是不想事后被惩治,便速速让开道路!”
拦路的卫兵对于赵该的警告无动于衷,冷冷地说道:“卑下只知道服从公子的命令,就算事后被惩治,也轮不到别驾大人!”
“你、你……!”赵该最终吃了闭门羹,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等到赵该不见时,几名卫兵操着正宗的西凉口音轻声议论起来。
“嘿嘿,阎老四,你刚才可是够威风哇!公孙从事和齐治中你都没拦,唯独拦下了这位赵别驾,你这是作死么?”
“拿着鸡毛当令箭是不是很爽啊?”
“把堂堂幽州别驾都惹毛了,以后等着挨整吧!”
“你们几个浑球,统统闭嘴!知道为啥我现在成了伍长,你们几个家伙还是小兵么?因为老子比你们嘴严!不该问的别问,一个个打起精神好好站岗!”
被阎老四一通训斥,其余三个兄弟顿时不闹了,挺直了胸膛继续值守。
赵别驾在西院门口吃了闭门羹的事情,很快被有心人传到了议事的前厅,这一下,大家便更有理由相信大公子与赵别驾之间关系不睦的传言。
厅内,赵该黑着脸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对于一些人的窃窃私语装作充耳不闻,在他的左手边依次坐着治中齐周、功曹从事公孙纪等州中官吏,在他的对面则坐着脸色凝重的鲜于辅和鲜于银等武将。
正中属于刘虞的那张座席上,空空荡荡的,看着有些刺眼。
赵该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诸位,请保持肃静!”
往日赵该若是说了这话,厅内便会立即安静下来,可不知今日为何,他说了之后,喧闹的声音只是稍稍降低几分,但大家似乎并没有打算就此停止彼此之间的交头接耳和窃窃私语。
鲜于辅有些看不下去了,大声喝道:“统统闭嘴!一个个吃饱了撑的怎么着?如今太傅大人被困马城,大公子刚刚抵达蓟县便遭到袭击,幽州的局势危如累卵,大家还有心情在这里说废话么?”
鲜于辅到底是武人出身,这一声爆喝便有些振聋发聩的味道,可谓是声震瓦屋,直接将厅中的氛围推向了严肃紧张的一面。
赵该冲鲜于辅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接着说道:“太傅大人南下之时,将蓟县之事托付于吾等,如今大公子虽然受了重伤,但并没有影响到州中事务的运转,所以……”
赵该的话还没有说完,对面的鲜于银不乐意了,粗鲁地打断赵该的话,有些生气地说道:“赵别驾这话恕在下不能同意!大公子受伤这件事情十分重大,怎么没有影响州中事务运转?我觉得当务之急就是查出凶犯,严刑正法!”
公孙纪立即跟着说道:“鲜于都尉言之有理,如今公子重伤在榻,我们若是不能快速缉拿凶犯,势必造成城中慌乱,日后也无法向太傅大人交待!在下建议,立即封闭四门,大索全城,务必将袭击大公子的凶徒缉拿归案!”
赵该有些生气地说道:“都是一群鼠目寸光的家伙!唯今之计,先解除太傅大人在马城的困境才是第一要务,公子已然受伤,只需加强戒备,在府中安心静养便好。若是不能让太傅大人尽快返回蓟县,就算这次抓到了凶犯,这蓟县日后也难以太平!”
齐周急忙出声打圆场说道:“大家各自少说几句吧!在下觉得太傅大人那边的事情拖不得,抓捕凶犯的事情也不能耽搁,这两件事情可以同时进行。”
公孙纪和鲜于银同时对齐周这个有些和稀泥的做法翻了白眼,赵该也是面露不悦之色。
为了不冷场,鲜于辅开口说道:“本都尉倒是觉得齐治中所言有理,大家不妨合计一番,愿意跟着赵别驾解决马城之事的,便去帮赵别驾的忙;愿意跟着公孙从事解决大公子被袭之事的,便来帮公孙从事的忙!”
鲜于辅这话刚说完,鲜于银立即接口说道:“本都尉负责蓟县城中安宁,麾下数千步卒愿听公孙从事的调遣!”
鲜于辅这话等于是摆明了态度,要支持公孙纪到底。
齐周向右转头看看赵该,又向左转头看看公孙纪,然后再看看对面的鲜于辅,说道:“赵别驾日常处理事务繁杂,需要人手帮忙,在下便与赵别驾一起处置马城之事吧。”
赵该对于齐周在关键时刻选择站在自己一方表示满意,他盯着对面的鲜于辅说道:“弼诚都尉,如今马城需要大批粮草军辎,本官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筹措完毕,届时便有劳你率骑兵负责押运,不知可否?”
鲜于银点头,同意了赵该的这项提议。
“大家还有何话要说?”赵该转头四顾,结果人人都是埋头不语。
议事厅中顿时陷入到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大家不语,但心中却明白经过今日之事,蓟县如今已经分成了两派,其中以公孙纪为主的一派似乎忠于大公子,而以赵该为主的一派则似乎忠于太傅大人。今后大家何去何从,却是要选择一个方向,不能再装作事不关己,一推了之。
实际上,昨天议事时,大家还没有觉得有什么为难,只要大公子站出来,他所想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解除马城之围,迎接太傅大人返回蓟县,这跟赵别驾的想法根本没有冲突,大家也就不用站队。
如今大公子重伤昏迷过去,能否醒来还在两可之间,赵别驾做出的一些决定,下面的人要不要去贯彻和执行,却是要好好思量了。
第七十四章 搂草打兔子
当日议事完毕之后,别驾赵该委派治中齐周带着人离开了蓟县,前往广阳、昌平、良乡、涿县等地为刘虞大军筹措粮草,他本人则继续坐镇蓟县,处理州中日常事务。
从事公孙纪则授意步兵都尉鲜于银封锁了蓟县的四门,在城中实施宵禁,然后派兵四处搜捕凶犯和奸细,引得城内一片惊恐不安。
刘和以养伤为由,躲在州牧府中冷眼旁观城中的一动一静,他时不时通过史阿和丁况两人暗中向赵该和鲜于辅等人传递消息,而赵云则打着为公子挑选卫士的旗号,名正言顺地出入于鲜于辅和鲜于银的军营之中,按照刘和的要求,精挑细选了一批年轻健壮的士兵出来,作为太傅卫队的预备人选。
公子遇袭可是一件大事,除了证明蓟县内部不安定,还说明保卫公子安全的力量严重不足,需要抓紧时间进行补充。
令刘和没有想到的是,在几天拉网式的搜查之下,除了抓捕了一批活跃在城中各处街巷的游侠儿,竟然真的发现了两群身份可疑、行踪诡秘的人!
刘和吃惊的是这两群身份极为可疑、行动极为隐秘的家伙,似乎与公孙纪并无联系,而且各自之间也是相互戒备,并非同伙。同时,从鲜于银那边传来的消息则证明公孙纪在当日并未派人袭击刘和,只是让人去赵府放了一把火。
在刘和看来,既然公孙纪当日没有派人前来袭击自己,那这问题可就严重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事说明城内还潜藏着其他足以致命的势力,若是不能将这些危险分子清理干净,今后刘和岂不是要天天活在提心吊胆之中?
刘和立即派出赵云、史阿和丁况三人前去跟踪打探,经过一番斗智斗勇,结果被赵云查明这两伙人当中一伙竟然是袁绍早在年初便派到蓟县监视刘虞的探子,而另外一伙则是塞外鲜卑人收买来的汉人奸细!
此时的蓟县城内依然处于戒严和锁闭的状态,这两伙人小心翼翼地到处躲藏,生怕被抓凶犯红了眼睛的鲜于都尉逮个正着。刘和现在若是想要剿灭这两伙人,并不困难,也就是一个命令而已,不过他却没有这么做。
经过一番商议,刘和采纳了李严的计策,安排人悄悄地将这两群人的线索“无意”中透给了立功心切的公孙纪,然后观察公孙纪的反应。
公孙府中,一名心腹正向公孙纪汇报着他的惊人发现。
“启禀大人,卑职今日带着几个兄弟搜索城西那几条街巷时,发现了一群身份可疑之人,这些人是年初从冀州过来的,似乎跟袁绍那边有些瓜葛。”
“哦?竟有此事!难道说前几日夜里行刺刘和的事情便是他们做下的?”公孙纪顿时来了精神,一双狭长的眼睛中开始泛出精光。
“大人,卑职这里也有重要的事情禀报!”另外一个心腹有些不合时宜地出声说道。
“你也有重要的事情禀报?什么事情?”公孙纪皱眉问道。
“大人,今日小的带着几个人前往城东北那一片搜索时,发现了一群行色紧张的汉子,他们自称是经常往北去跟乌桓人和鲜卑人交易的行商,但小的无意间却发现他们的指头上磨着厚厚的趼子,显然是经常使用弓弩之类武器留下来的。大人,小的觉得这群人很有可能便是那夜动手之人!”
两个心腹说出来的事情,让公孙纪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经过一番思索,考虑到袁绍和公孙瓒如今处于结盟状态,公孙纪决定派人先将城东北的这伙人抓住,抢在鲜于银发现之前,弄清楚这伙人的来意。
“你们立刻召集人手,今夜亥时前往城东北,务必要将这伙人全部抓住!记住,若是这些人没有殊死抵抗,就不必痛下杀手,本官需要活口!”公孙纪下令说道。
“大人,城西南那群人如何处置?”
公孙纪阴笑着说道:“哼哼,这些人不需要我们操心,不过你可以想办法将线索透露给鲜于银手下的人,想必他们一定会乐于拿袁绍的人开刀吧!”
公孙纪这边忙着聚拢手下,准备大干一场,暗中盯着公孙纪府的眼线则很快便将公孙府中的异常动静向鲜于银做了汇报。
“正方先生,以你之见,公孙纪今天召集人手,这是准备向哪股势力动手?”
都尉府中,鲜于银一脸求教地看着府中仆人打扮的李严。这几日李严便呆在鲜于银的家中,不时为他出谋划策,让鲜于银深深地领教到了读书人腹中藏着的坏水,一个比一个多!
“我觉得公孙纪在收到咱们故意递过去的消息之后,肯定会先动城东北那伙人。从各种迹象表明,那日夜里对公子发动袭击的便是城东北的这伙人,而这伙人却跟北面的鲜卑人有些不清不楚。”
“若是公孙纪真对这些人动手,又是出于怎样的动机呢?”鲜于银有些不解地问道。
“哼哼,无非就是赶在咱们动手之前将这些人抓获,看能不能收为己用,或者是从他们的口中掏出有关北方各族的消息!”李严一脸不屑地说道,显然对于公孙纪这样的低级对手并不上心。
二人说话之间,又有下属向鲜于银送来了消息。
“公孙纪这个家伙还真有意思!竟然派人将咱们透给他的消息转个弯送了回来,还建议本都尉立即率兵前去城西南那处街巷抓捕袁绍派来的奸细!”
“明辉兄,公孙纪如此做,更能证明他今夜准备动手的方向便是城东北。今夜正是我们收网并且趁机剪除公孙纪羽翼的良机,我们可以如此……这般……”李严小声对鲜于银说道。
“哈哈,此计甚妙,不仅可以抓住这些老鼠一般的家伙,还能让公孙纪吃个大大的闷亏!我这就去亲自布置这次的行动!”
鲜于银听完李严的计策,满脸兴奋地快步出了府邸,直奔军营而去。
临到傍晚时,刘和接到了鲜于银送来的消息,声称诸事已经安顿完毕,夜里便可见分晓。
刘和有些不太放心,将赵云、史阿和丁况三人喊进自己的房内,反复交待和叮嘱了一番,然后让他们换了便于夜行和藏匿的服装,悄悄出了府门。
当日夜里亥时,鲜于银率领五百名步兵出现在了城西南的一条街巷,然后将这条街巷围得水泄不通。在经过一阵逐门逐户的搜查之后,某处看似普通的院子里突然冲出数十个手持刀剑的劲装汉子,他们口中纷纷喊着“杀啊!”,然后决绝地向士兵们杀了过来。
鲜于银冷冷地地看着不远处这些欲做困兽之斗的强人,然后下令:“弓弩手,射!”
顷刻之间,上百支犀利锋锐的弩箭犹如飞蝗一般射向这些人,将他们射成了刺猬。
一波弩箭过后,鲜于银再次下令:“第二队弓弩手准备,射!”
又是上百支弩箭射了出来,将已经冲到近前的强人射得纷纷倒地。
看着不远处那些人在血泊之中渐渐停止了抽搐和叫喊,鲜于银啐了一口痰,然后自言自语地说道:“公子教导的这种围剿贼匪的办法,虽然有些残忍,不够光明正大,但确实简单易行,根本就不用费什么脑筋。”
“来人啊,给我将这处院落围死,若是里面再有人不打招呼便冲了出来,直接用弩箭招呼!”
“里面的人听着,本都尉只喊三个数,若是还不双手抱头走出来投降,吾便下令将此处院落焚烧!”
“一……二……三……”鲜于银冷冷的声音在长街上传出去很远,但没有人出来回应。
“还真是死硬啊!不过你们遇到的可是不需要什么活口的大公子,那就活该倒霉吧!”
“投火!”随着鲜于银一声令下,数十个烧得正旺的火把被丢进院中和房顶,顷刻之后火光冲天!
就在城西南这里大火燃烧起来之时,忽然从城的东北角上也燃起了熊熊火光,看那势头,竟然比这边还要猛烈许多!
此时城中处于宵禁状态,各处街巷上除了巡逻稽查的士兵,根本看不到其他百姓。人们只能仰头不时看看西南角和东北角上升起的火光,心里猜测着似乎发生了一些很大的事情,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就无从可知了。
公孙纪在府中从亥时便开始等待,在这期间,他也看到了发生在城西南的火光,然后不多时又看到了城东北角起火的光焰。
城西南出现火光,公孙纪还能理解,可城东北怎么会跟着也起火呢?公孙纪心中忽然涌出一个不好的念头,于是急忙派出一名下人前往城东北打探,结果这名下人出府不久便被巡街的兵丁赶了回来。
宵禁的命令是公孙纪和鲜于银联名下的,如今却让公孙纪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在府中苦苦等候了一夜,公孙纪没有等到他派出的近百名心腹返回,这让他的心揪得更紧了一些。
到了清晨宵禁解除之后,陆续有消息从各处传了回来,公孙纪这才得知发生在城西南的第一场火,是鲜于银亲自带队缉拿袁绍年那伙人时所放,据说所有奸细要么被乱箭射死,要么葬身火海,没有一个逃脱。
公孙纪这才觉得鲜于银真是一个狠人,竟然用这么狠毒的手段对付袁绍那边的人。
然而,真正令公孙纪听了之后差点吐血的消息却是鲜于辅当日夜里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竟然带领骑兵突袭了城东,不仅完全破坏了自己的计划,而且将自己派出去的那些人当成了嫌犯,进行了无差别的攻击!
也就是说,自己在蓟县城内的心腹经过昨夜一晚,已经损失了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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