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终须别,儿歌行
“阿弥陀佛,看来小施主心中还有执念。”释永信楞的片刻,呼了一声佛号,他是佛门子弟,见多了这种事情,也就见怪不怪了。
可小七却被唐冠这突然两嗓子吓得不轻,再次小声询问道:“冠哥,你没事吧?”
唐冠闻言回神,摇摇头,将目光挪开。
“大师,见笑了。”唐冠微微行礼,他知道对方肯定不以为意,最多认为自己家中有个长辈不在人世,自己触景生情。
果然释永信回了一礼,不再多说。
唐冠望了望案上笔墨,却无心在题什么名。
“算了,典故还是留给后来人吧。”唐冠摇摇头,躬身道:“大师,多有打扰,我等告辞。”
“阿弥陀佛,施主,诸般法相,唯识不空,生色相则无人相。”
唐冠闻言一愣,而后笑道:“大师妙语,可惜去病是个凡夫俗子,改日在与大师论道。”
说罢便拉着小七缓步下楼,释永信也不再送,伫立在此,良久后才轻轻一叹。
唐冠与小七出了塔外,回头望了一眼,小七还沉浸在唐冠那怪异的喊声中,不由再次询问道:“冠哥,你刚才怎么了?”
唐冠像是自嘲般一笑道:“中了状元太高兴,高兴傻了。”
小七闻言也哈哈一笑说道:“也对,做大官都很高兴。”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寺外走去,门外甲士早已等的有些不耐,正午到舍,陪着状元郎游览长安,此时竟然日已偏西。
此时见寺门终于打开,为首甲士露出喜色。
唐冠走出门外,望了望门外马队,笑道:“久等了”
那甲士抱拳一礼,也不再多说,将唐冠小七扶到马上,开始打道回府。
......
饱舍外。
一匹马缓缓停下,一人跳下马来,此人身着红色官袍,正是陈允升。
他刚一下马,一个舍人上前为其牵住马匹小声道:“官爷,您房中有个官爷在等候”
“嗯?”陈允升刚刚从吏部赶回,眉宇间还有些忧色,听到这话不由暗暗疑惑。
他知道问这小厮也问不出什么来,当即挥挥手,踏入舍中。
此时唐冠房门洞开,里面一人影正在自顾自得的饮茶。
见到这人,陈允升微微一惊。
“周国公!你怎么在这?”(注:武承嗣袭周国公)
房中武承嗣见到陈允升,也站起身子出院道:“陈使君”
陈允升打量了下他,这人溜须拍马的功夫那可是“业界”公认的,要说旗鼓相当也只有那国史相公武三思可比了。
陈允升虽然心机不深,可转眼也能想到武承嗣必然是为了唐冠而来,又见他身着官袍,门外却无仪仗,似乎与他往常作风不符。
陈允升望了眼空无一人的房内,出声询问道:“周公可曾见我那侄儿?”
武承嗣闻言轻笑点头道:“小郎君现在正借我执仗,游览长安,想来快要返回了”
“啊!?”陈允升闻言惊呼一声。
“成何体统啊!国公乃是宰相仪仗,去病只是区区六品翰林,这若是被天后知道了,必然不悦啊!”
武承嗣闻言皮笑肉不笑,淡然说道:“不碍,如今天后对病郎的宠爱,大家有目共睹,陈使君一双慧眼,能发现此等人才,他日也必然能受重用。”
陈允升闻言慌忙摆手,虽然心中非常受用,不久前自己还是个名不见经撰的小官,这武承嗣虽然擅长溜须拍马,可也不是谁都能让他拍一下。
只有对其有用者,才能享受。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门外传来动静。
似乎是大批人马停靠的声音,两人闻音走出舍外。
只见果然是唐冠小七折回。
唐冠见到陈允升竟然也回来了,微微一愣,下马道:“伯伯,你回来了。”
陈允升见到他,便想说话,可意识到武承嗣还在身旁,又憋了回去,只轻轻点点头。
唐冠又看向武承嗣说道:“相公此番恩赠,去病铭记于心。”
武承嗣也露出笑容回道:“小友高兴就好。”
随即望了望天色,武承嗣也不再进舍,告辞道:“那老朽先告辞了,明日夜宴见。”
唐冠闻言想起明天武曌还要请自己吃饭,也心中一乐,拱手道:“那学生不远送了。”
武承嗣也不再多言,对陈允升拱手一下,随即马队驶走。
知道马队走远,陈允升才轻叹一声道:“去病,你怎么和他扯上关系了?”
唐冠闻言摇头一笑道:“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陈允升闻言一愣,又是一声轻叹,这才说道:“好在你还算稳重,这样我去赴任也能放心几分”
“赴任?”唐冠闻言一惊,出声询问。
“进去再说吧。”
唐冠点点头,随即几人回到房中。
陈允升坐下身子才说道:“今日花名已注,伯伯得回杭州赴任刺史了。”
唐冠闻言这才想起陈允升如今是一方刺史,不可能久居京中,可自己如今有京官之职,修那国史,却必须留在长安。
“这可如何是好?你还这么小,自己一个人留在长安。”说到这陈允升眉头紧皱,之前根本就没做这么长远的打算,不仅他自己没想到本身可以提拔为刺史,更加没想到的是唐冠竟然一举夺得状元头衔。
“伯伯,你要回杭州吗?”小七这时出口询问道。
陈允升望了望小七,沉吟片刻道:“不如这样,你借明日赐宴向天后请命,更换官职,讨个散官职位,我在拖两日,若是能成,咱们一起回杭州。”
唐冠闻言颇有些不以为意,但也知道陈允升这是担心自己年龄,尽管自己表现不俗,可没有人认为一个九岁孩子独自混迹朝堂有什么好结果。
更何况“人红是非多”,唐冠如今深受宠爱,难免会有勾心斗角,这武承嗣便验证了这一点,唐冠这才刚刚及第,他便来献殷勤。
想到这陈允升更是担忧不止,不知如何向唐维喜交代,当初哪能料到如今局面,自己一走,把唐冠独自留在长安。
唐冠暗暗思索片刻,抬头道:“伯伯,若是天后不允呢?”
陈允升闻言摇摇头,良久后才说道:“若是不允,你也切莫顶撞,待我回去告知你父,派些亲信前往长安来照料你”
若是寻常孩童,没了大人在身,自然又哭又闹,可小七和唐冠却截然不同,小七听到这话竟然露出兴奋神色。
唐冠也心中一乐,“这样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
小七打小便无父无母,也活到这么大了,他倒是对此节毫不在意。没有了大人在身侧,玩的更尽兴。
陈允升见两人模样,也是愣神不已,满以为二人应该惆怅茫然,没想到一个比一个高兴。一时间不由有些哑然。
“唐家这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怪。”陈允升心中暗暗摇头,似乎不能理解两人兴奋在哪。
唐冠收起笑容正色道:“伯伯尽管放心,去病心中有数,一定会谨慎行事。”
陈允升闻言点点头,可又马上摆手道:“不行,梁君无论如何我得带回杭州,不然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带着一个弟弟。”
小七闻言小脸一拉,唐冠见状暗暗摇头。
随即说道:“伯伯,我若孤身一人在长安寂寞不说,没了小七,我怕有事也无人排解商量啊”
陈允升闻言下意识开口想说:“你们都是孩子,能商量出什么来?”
但话未出口又咽了回去,相处这么久,唐冠那犹如成人的心智和小七的机灵都是陈允升见所未见的。
若是以寻常孩童来度之,连他自己都不信,如今都发生了那么多奇迹,当即暗暗沉吟起来。
唐冠这九岁状元的名字不仅流传在大街小巷,更有了脍炙人口的儿歌,听起来倒是朗朗上口,传颂颇广。
陈允升在路上还听到街边顽童成群念叨,“一片两片三片火,火火都念状元郎,杭州出了个状元郎,年九岁,夫子忙,骑着大马上朝堂,见天后,平反贼,拜入翰林做宰相!”
这歌谣乍一听好像没什么,可有心人却知道着一定是有人暗中编排,要知顽童不可能有此能力,每一首童谣背后都是一场舆论造势,甚至可以说是暗流涌动。
想到这,陈允升心中更加纠结,望了望唐冠,又瞧了瞧小七,默默不语。
......
余杭,唐府。
今夜唐府难得聚齐一次,平日林雨熏鲜少出户,除了陪唐夫人出门几次外,鲜少见到她晚间用食。
“熏儿,多吃点”
林雨熏抬起臻首,微笑点点头。
那边唐牛默默扒着饭,他吃饭时向来如此,一声不吭,只管吃。
小花站在林雨熏身后看唐牛吃相,不由掩嘴一笑。
唐牛闻音,抹抹嘴也一阵尴尬,本来颇显沉闷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阿牛,慢点吃,花花你也坐下来吃吧,别站着了。”唐维喜见状摇头笑道。
“是”小花也不客气,知道唐氏夫妇向来和善,直接坐在椅上。
说来唐牛也怪,寻常少年发育也是在不经意间,可唐牛自从入赘唐家,有吃有喝后,每日渐长,倒是不像南方少年。
就在几人默默吃饭之际,突然一声大喊传入。
“老爷!不好了!门外来了一大批官差!”
唐维喜闻音放下碗来,只见是老王站在门外,慌忙起身上前询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为首的官爷说要见老爷!”老王此时满面焦虑,之前唐府被刘迅搜查的心理阴影还未消除。
唐维喜闻言面色一沉,屋中几人也停下用食。
“接客”
老王慌忙随着唐维喜走到门前,打开大门。
瞬间火把照亮,唐维喜轻眯眼睛,见门外竟然列满衙役不由心中一惊。
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一阵笑声说道:“唐员外!恭喜啊!恭喜啊!”
听到这声音,唐维喜一愣,定睛看去,竟然是那杭州长吏徐越。
“徐兄,你这是?”
徐越二话不说手持一封金榜告示跨进门来,再次说道:“恭喜啊!恭喜啊!”
唐维喜顿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屋中林雨熏等人也走出门外望向这边。
徐越神情激动之余,似乎还在震惊之中,有些口不择言,一个劲的恭喜。
外面那些衙役也是满脸堆笑,看到这幅场景唐维喜反而暗舒一口气,不管是什么事,反正不是来找茬的就对了。
当即唐维喜引徐越进门,一边问道:“徐兄,我何喜之有啊?”
徐越这才回神,将手中金榜递了过去喃喃道:“状元郎,状元郎,九岁的状元郎!”
唐维喜接过金榜,打开仔细瞧了起来,看到其中内容后,瞬间脖子红了起来。
“这...这...”
“恭喜啊!恭喜啊!”
家中女眷倒是不方便上前查看,唐牛直接上前见唐维喜陷入呆滞,不由询问道:“爹,怎么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唐维喜突然发出一连串的大笑声,笑声中充满不可思议。
唐牛见状更加奇怪,也望向他手中金榜,可惜却认不全,只识的“唐冠”二字。
唐维喜突然转身奔向唐夫人身边,一把抓住她摇晃道:“老婆!去病中状元了!去病中状元了!”
“啊!?”唐夫人惊呼出声,望着几乎处于“抽风”边缘的唐维喜,呆滞下来。
“我唐家出状元了!九岁的状元郎!”
若是唐冠在此,必然摇头苦笑,他这个当事人都没有如此兴奋,其实大登科之喜,却是足以让士人癫狂。
唐冠就知道史上曾有人及第后,兴奋至死,可惜对他而言这个词汇远远没有预想中的风光,就连仪仗风头都是通过敲竹杠得来。
林雨熏望着犹如癫狂的唐维喜,愣在原地,良久后才喃喃道:“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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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武家哥俩好,殿前见睿宗
(翻了下资料,太平出嫁,女相受宠,在这之后她们可就不是现在那么”纯洁”了,私生活非常复杂,到底是美女全收?还是单女主?书友在印象投下吧,要收只能现在就想办法卡在时间点上)
余杭,唐府。
白日,唐家小郎君金榜题名的消息不胫而走,凡是同乡之人无不登门来访,一时间唐府门庭若市。
直到月上梢头,来往之人依然络绎不绝。
家仆来回穿梭于一桌桌间,唐维喜再次摆起了流水宴席,不过这一次可比上一次厉害的多,是真正的流水宴席,十里八乡只要赶来,入桌开饭。
以至于有几桌竟是专门招待衣衫褴褛的落魄之人。
可在客厅之中的这一桌却是非同凡响,在桌的都是地方官员。
杭州长吏,司马,大小县令齐聚一堂,道上府衙,总管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若是寻常状元,他们还不会如此殷勤,可如今种种事迹,让他们骇然之余,无不肯定唐家这是要飞黄腾达了。
......
长安。
一辆马车驶过。
车上一大一小二人正襟危坐。
其中一人也是要去赴宴,可赴的却是皇家的宴席。
陈允升掀开车帘望了望外面街市,微微摇头,说道:“去病,伯伯不能随你进去,待会在场的都是皇亲国戚,王公国柱,切莫失言。”
唐冠整了整身上袍子,将那大乌沙揽在腰间,点头道:“知道了。”
夜宴麒麟殿,唐冠本以为武曌只是拿顿饭来糊弄糊弄自己,没想到真的要分自己“鼎食”。
百姓甚至大臣吃的再好也不过锅碗瓢盆,皇家的东西再难吃,也是那九鼎烹煮,江山御食,非皇家不可享。
马车缓缓停下,陈允升见状也又吩咐两句,唐冠一一应下,才在他不安的目光下跳出车外。
“去病,我就在这附近等你,宴会一结束,立马出来”
唐冠闻言一笑,随即转身向宫门走去。
宫门出也有两人伫立宫门前,唐冠一眼望去,不由一喜,自己正愁不知道路,就有导游出现了。
此人身着紫袍,虽在夜色下,唐冠还是一眼认清了此人。
“周公!”
唐冠低声呼唤一声,那人回过头来,正是武承嗣。
武承嗣见到是他,笑道:“郎君果然守时。”
听到二人对话,其中一人也扭过头来,只见此人面相和善,留着三撇胡须,让人一看略有些亲切感。
尽管如此,唐冠见到此人还是一阵眼熟,感觉似乎与武承嗣有些相似,不等他开口召唤。
武承嗣先行介绍道:“去病,这位是国史相公,以后你便是在他门下修职”
唐冠闻言心下念叨一句,随即想起什么,心中一乐道:“原来是这哥俩凑齐了。”
此人正是武三思,他与堂兄武承嗣略有不同,武承嗣猥琐气质不掩,可他面上不显,但唐冠知道他比起武承嗣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果然武三思看到唐冠,露出笑容道:“老朽公务缠身,一直未去为郎君贺登科之喜,失礼了”
“嘿嘿,这老哥倒是俩有点意思。”唐冠听他这么说面上不动表情,心中乐个不停。在他想来既然见不到那些名臣,见见这俩臭名昭著的家伙也不失为人生趣事。
当即回礼道:“相公言重了,来日方长,去病拜入翰林院,今后还望相公多多关照。”
“一定,一定。”这武三思与武承嗣如出一辙,闻言也不摆丝毫架子,他也明白唐冠在翰林院呆不了多久,毕竟按那位对其的喜爱,说不得在长大些直接就给放在龙榻前了。
想到这武三思脸上露出颇有些怪异暧昧的笑容,虽然一纵即逝,可唐冠还是捕捉到了,当即心下冷冷一笑。
“都说这武三思和上官婉儿有不正当关系,难道那几个女人真这么重口味?”
唐冠看着武三思暗暗摇头,其实他从见到宫中那几个女人开始,便一直在想她们那混乱的私生活,如今倒是被自己横插一脚统统打乱,连唐冠自己都不能确定哪段史料才是可能发生的。
能够确认的是那些混乱目前倒还没发生,“我是美女全收呢?还是单女主呢?”唐冠一便暗笑一边沉吟,随即正色起来。
“我倒是望了武三思是兼修国史的大员,这下倒成了我的顶头上司“
武承嗣向宫前侍卫低声吩咐几句,随即大门洞开,三人边说边走了进去。
“如今裴炎没倒,这二人权力有限的紧,难怪这么巴结我。”唐冠其实早就料到了这点,裴炎与同阁关系慎密,又与那名将程务挺交情匪浅,可以说朝中大半文武都站在他这一边。
这倒不是说裴炎结党,事实恰恰相反,唐冠本想验证下裴炎是否真如史料上那般清廉,可当见到其本人才知道,此人比史料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传说中的“伟光正”,可用唐冠自己话来说就是“少根筋”,裴炎明明知道事不可为,还要一头扎进去,这是让唐冠这种谙熟后世厚黑学的人不可理解的一点。
这个时代的文人总是为了心中被唐冠认为几乎是可笑的观念,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来。
但现在的唐还不明白他们为何这么做,直到后来他自己站在那个位置上,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唐冠唯一能确认的一点就是武曌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放过裴炎,哪怕有那场殿试中的两个字。
想到这唐冠心中轻叹一声,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保不了任何人,甚至自己时刻都是命悬一线。
唐冠一边应付着身旁两人,一边心中暗暗沉吟,那个女人每一个举动,都是在向世人透露一个信息。
几人寒暄功夫,穿堂过桥,立于一大殿前,此时殿中灯火通明,外面有宫娥太监侍候。但殿门紧闭,一干老者侯在门外。
令唐冠微微惊讶的是,只见另一侧竟然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各个身着绫罗,香肩外露,有的黛眉间还点有丹饰。
唐冠扫量了一下突然愣住,倒不是因为几个女子相貌,而是因为其中竟然有一个熟人,也是其中最出众者。
“她也来了?这下有趣了”唐冠心中暗道一声,随即微笑起来。
似乎三人来的倒是最晚的,武承嗣见状与武三思互望一眼,低声道:“小郎君,这场宴会可是天后亲自为你设的,我等先行一步了”
唐冠闻言点头,随即想到什么,不以为意的笑笑。
二人见状走近,众人见到二人,让开道路,他们在中间站定。
唐冠这才提步走近,那边几个女子似乎也见到了他,偷偷打量。
其中一个对身旁女子小声嘀咕一句,那女子嘤笑一声,又看了一眼唐冠,这才挪开。
“我倒是好大面子,公主都陪我吃饭”唐冠目不斜视,心中一乐,这些女子都是公主,极好辨认,除却身上服饰,那站在其中的太平公主便证明了这一点。
不仅是他目不斜视,这列的大臣们各个如同早朝一般严肃,一点动静也不发出。
只是偶尔眼神交流两下,唐冠站在后面,也没人跟他眼神交流,他倒也乐的清闲,往前数除了认识武承嗣哥俩,其他都是些糟老头。
不过各个有莽带傍身,最差的也有银袋,一看便知道不是李唐王公,便是武家皇亲。
那殿门依然紧闭,依稀可以望到里面走动的身影,唐冠正暗自纳闷。
“吃个饭,也这么大排场。”
就在他腹诽之际,一道尖锐声音传来:“逶迤!”
唐冠正要扭头回望,突然发现前面的大臣,和右侧的公主跪成一片,头也不回便喊道:“臣等参见天后!”
唐冠也慌忙有样学样,他们话音一落,那边传来落驾声音,唐冠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武曌来了。
众人依然跪伏在地,唐冠见眼前迟迟没有人出现,正想回头观望,一阵清冷女声响起:“病郎,你且起来”
“我擦,你是鬼啊!”唐冠被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武曌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身侧。
唐冠正要起身,突然掌心一暖,一只柔荑竟然将他牵起。
触手温暖,唐冠也微微愣神,武曌身上有股极为特殊的气息,有些像佛院中的檀香,但又不全是,是一种极难辨认的混合气息。
那边太平公主见唐冠被武曌牵在手中,不由黛眉一皱。
“哼”她小声冷哼一下。
武曌却牵着唐冠缓步走近殿前,群臣依然目不斜视,只有武三思和武承嗣互望一眼,微微点头。
直到二人走到殿前,转过身来,群臣才纷纷起身。
武曌这才出声道:“起殿”
“吱~”
殿门被打开,唐冠有些迫不及待的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嘶~”
殿内之豪华远超唐冠预料,本以为含元殿之气派已经匪夷所思,可论装潢奢华程度,这麒麟殿估计才是大明宫之首。
只见香檀桌案分列两侧,殿上有天子御座,银烛金台将大殿照的灯火通明。
看到这唐冠不由暗咽一口吐沫,武曌正要说话,突然又是一声“逶迤”传来。
群臣包括武曌在内一下愣住,唐冠也抬头望去,只见竟然又是一架圣辇停下,从其中下来一身着龙袍的中年男子。
群臣见状再次拜倒道:“臣等参见陛下!”
那男子下了圣辇,望向不远处牵着唐冠的武曌,提步走来,躬身道:“儿臣参见母后”
武曌黛眉一皱,望着这个男子,唐冠这才回神。
“哈哈,唐睿宗李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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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夜宴“情敌”遍天下
唐冠望着眼前儒雅男子,心中顿感有趣,唐睿宗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可真值得玩味了。
唐冠倒是第一次与这皇帝面对面,武曌眼神颇有些冷冽,李旦依然躬着身子,气氛顿时有些诡异起来。
良久后,就在这些王公们都有些躁动的时候,武曌终于出声道:“免了。”
李旦这才直起身子微笑望向一旁唐冠,唐冠见状也微微一笑。
武曌见状直接转身拉着唐冠走进殿中,内侍这才喊道:“入宴!”
皇帝缓步走进,群臣这才紧随其后。
武曌松开唐冠的手,轻声道:“你坐那里”
唐冠望了眼她所指的地方,心中一凛,“你怎么不让我去死!”
只见武曌所指的地方竟然是御案之下的侧坐,竟然也是一张皇案。
果然李旦闻言面色一沉,但随即又挂满笑容。
“皇儿。”
“儿臣在。”
“你随母后来。”
李旦这才表情缓和下来,与武曌一道坐在首位。
唐冠见状也暗舒一口气,他能猜测到武曌让他坐的地方,原本应该是李旦的!
当王公后贵涌入,按男左女右入席后,才发现唐冠依然伫立在原地。
太平公主见状掩嘴一笑,知道他肯定又被为难了,因为全场只剩下一个座位,那便是自己皇兄的座位。
可李旦已经和母后同坐。
良久后唐冠,心中轻叹一声道:“哎,我只是吃个饭,有必要搞这么紧张吗?”
随即也释然下来,抬步走向皇案,太平公主见状一愣,随即鼓起小嘴。
“母后竟然真让他坐皇兄的位子!”
这看似随意的举动,落入在场众人眼中,却都心头暗凛,直到唐冠一屁股坐下,这些人还是暗暗震惊。
武三思面色一变,而后似笑非笑的望着唐冠。
直到众人落座,才涌进宫娥侍女分列,为首的盈盈拜了一下,站到武曌身后,见到此女,唐冠又对她一笑。
此女正是上官婉儿,这场夜宴在麒麟殿摆设,鲜少有大臣能受此殊荣,更别说这等规模,几乎皇室宗亲均数到场。
唐冠扫量了下右边女子,除了太平公主,还发现了几个貌似眼熟的容貌,这边女子也并非全是皇家公主。
唐冠就发现了几个约莫四十上下的女子,座位似乎也如王公一般讲究,比如太平公主便是坐在年轻女子首位,身旁便是一个中年美妇。
看到这唐冠暗道:“皇帝请客,不把老婆拉来,确实不够本。”
唐冠微微扫量便知道那群大龄女子,必然是在场王公国柱们的家眷,能够肯定的是不是挂着夫人头衔,便是出嫁之前便是哪一支的公主。
当即唐冠收回目光又望向这边的王公,大多老迈不堪,在座末却又出现两个熟人。
竟然是那刘景先和郭侍举二相,他们在政堂之上发言权极大,到了这地方却只能坐在末座。
刘景先抬头与唐冠互望一眼,点头示意,唐冠也轻轻点头。
打心底其实唐冠自然倾向于裴炎这一伙,且不说他们为官好坏,最起码相处起来不用耍那么多心机。
与武三思,武承嗣这种弄臣相处,唐冠虽然觉得有趣,却要时时警惕。
就在众人各有心思之际,武曌终于出声道:“诸位都是我皇家宗亲,国之砥柱,今日朕喜得良才,大宴群臣,诸位雨露均沾,与朕同庆!”
“臣等贺喜天后!恭喜睿宗陛下!”
这些大臣年老成精,李旦的出现虽然有些唐突,但他们却整齐划一,像是事先排练好的一般。
唐冠也在其中滥竽充数,尽管知道武曌说的良才便是自己,可他还没有达到“人至贱则无敌”的程度。
武曌大袖一挥,先行捧起酒盅饮下,群臣见状也纷纷饮下。
那边女子也不例外,唐冠见状下意识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别人案上都有酒水瓜果,自己这一桌却空空如也。
“坑爹啊”唐冠暗骂一声,只好作罢。
那李旦似乎在一直默默关注唐冠,而且就近在一侧,他见状微微一笑,捧起自己面前的酒盅递到唐冠案上轻声道:“小状元,朕这杯给你。”
群臣刚刚放下酒杯便望到这一幕,心中一动,在场都是睿宗叔伯辈的臣僚,各个暗暗猜测起一向深居宫中,足不出户的睿宗今天为何一反常态。
只有几个深沉之辈才懂得个中三味,别看唐冠只是区区一个九岁少年,但却是在各方面势力不断博弈妥协下诞生的“奇葩”。
从他入朝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成为一个特殊的方向标,他的动向就决定了朝中动向,其中大头无疑是以裴炎为首的一伙,以及眼前天后。
如今连这一向低调儒雅的睿宗似乎都预料到了满城风雨下的节奏,似乎也想来插一脚。
唐冠见状也不客气,直接伸手接过,低呼道:”谢陛下隆恩!”
武曌就在一侧却不为所动,只是轻瞥一眼。
唐冠捧着酒杯,还不忘炫耀一般向后面看了一眼,却突然愣了一下。
他本想给上官婉儿抛个性感的“媚眼”,没想到上官婉儿竟然看都没看他,唐冠轻轻一撇,竟然发现她在默默关注李旦,美眸中扑闪出不同寻常的光芒。
“尼玛!这是什么情况!”唐冠扭过头来,放下酒杯,心中突然产生一阵疑惑。
又见那睿宗年近中年,白白净净,确实气度儒雅,不由心中一凛。
“莫非这俩还有一腿?”
好在唐冠立即回过神来,否定了这个推断,如今她都还没掌权,政治抱负都没有被刺激到,不可能为了这个和武三思之流发生关系。更何况如果按照正史来走的话,她要勾引的也应该是后来的中宗李显。
唐冠刹那有些纠结起来,甚至开始恶趣味想到是不是满朝文武都和这个奇女子有那么一腿。
随即又抬头望向座上的武三思,只见他此时像是不经意瞥向上官婉儿,嘴角露出怪异微笑,唐冠见状又是暗暗摇头。
“不对啊,她现在虽然受宠,可还没掌权,难道?”
就在唐冠暗暗沉吟之际,李旦微笑观望了一会唐冠,低声对武曌说了几句,武曌眉头一挑,竟然喝出声来:“不行!”
李旦面色一白,慌忙低头称是,本来已经准备开动情绪,酝酿马屁的群臣闻言齐齐愣住。
唐冠也微微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在武曌马上缓和下来,笑道:“今日大家共享文曲星登科之喜,勿需顾节,开怀畅饮!”
李旦有些无趣的伸手想要喝酒,却发现自己那杯已经给予了唐冠,后面上官婉儿见状慌忙从一旁接过新盏斟满后,亲自递给睿宗。
“陛下...”只见这时上官婉儿与唐冠说话时表情全然不同,颇带些许羞意。
“扯淡吧。”唐冠在一旁看的真切,不由一愣。
李旦却看都不看上官婉儿,接过酒来,便啜了一口。
这时上官婉儿才对唐冠莞尔一笑,随即正色退到身后,又是一副有些怪异模样望着李旦。
这突如其来的怪异,再一次打了唐冠一个措手不及,史上对这个女相的记载扑朔迷离,似是而非,如果说唐冠对当世人物最不了解莫过于此女了。
这夜宴与国宴不同,国宴之上群臣自然不敢如此造次,可这场夜宴要的不是庄重,而是喜庆,是以群臣道贺之声不绝于耳。
座下太平公主颇有些气愤的瞪着座上唐冠,唐冠也发现了此女,对她轻轻一笑,太平公主见状一愣。
“这小妮子倒是漂亮,可惜这脾气...”唐冠心中暗暗摇头,上官婉儿的怪异还让他有些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座上一名老者起身,躬身走出。
群臣见状停下酒杯,武曌也望了过去,说道:“薛爱卿何事出席?”
这老者躬身一礼,说道:“禀天后,老臣有一事要请奏”
武曌闻言轻轻一笑,薛家与皇室是姻亲,这薛瓘本身更是驸马,他幼子薛绍也马上要迎娶太平公主,倒是难得如此正色央求。
当即微微点头,薛瓘这才说道:“老臣家教怠慢,犬子薛绍不学无术,今日得见九岁状元郎,心生感触,想让他也来见见小状元,以示警戒。”
听到这个名字,唐冠眉头一皱,“薛绍?”
武曌闻言轻轻一笑道:“朕当是何事,绍郎也是我朝难得俊杰,宣进来便是。”
“谢陛下隆恩,犬子已在宫外候驾。”
武曌闻言笑出声来,说道:“卿家原来是有备而来啊。”
薛瓘面上也出现笑容,偷偷看了一眼太平公主,躬身道:“小状元才高八斗,还望能指点犬子一二。”
“这一股酸溜溜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唐冠突然发觉心底产生莫名醋意,本来两女与唐冠都关系不大,可这时一个直勾勾的看着皇帝,一个要当面相亲,突然有点不适。
唐冠立即抛开这莫名其妙的感觉,起身道:“老将军言重了,薛兄才名去病久仰了。”
薛瓘闻言顿觉面上有光,唐冠风头最劲,而且他亲眼目睹唐冠那堪称匪夷所思的才赋,听他称赞,可比常人马屁要强万倍。
唐冠说罢坐下身子,拿过酒盅轻抿一口,面上依然挂着微笑。
武曌一直在暗中关注,像是发现了什么,望了望太平公主,又看了看唐冠,突然眼皮一跳。
薛瓘回到位上,群臣继续推杯换盏,这就像一个小插曲一般。
可太平公主俏脸此时却阴沉起来,要说刚才瞪着唐冠只是嘲讽的话,那此时却是完全忧郁起来。
旁边一个女子见状小声说道:“妹妹,那薛家的三郎,可生的不错,人高马大,薛将军又和咱们是姻亲,别这么不高兴了。”
太平公主闻言一愣,她虽然知道自己被推上了这桩亲事,可她毕竟是宫中待阁公主,倒是真没有见过薛绍本人,只是听其他人说此人种种事迹。
可太平公主却心地高傲,唐冠九岁及第,她都不大看得起,更别说那薛绍了,当即默默不语。
身旁女子见状掩嘴一笑,又望向案上唐冠轻声道:“这小郎君要是在大些就好了。”
此话一出,太平公主心中一动,随即面现喜色,像是想到什么,又望向唐冠。
唐冠也刚好抬起头来,见到她一反常态的表情,心中一凛。
“卧槽,她对我笑了,我喝醉了!”
(陌上人如玉,岂能轻得,唐冠的“情敌”可是数不胜数,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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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书圣笔迹竹杠敲
看到太平公主略显诡异的笑容,唐冠心中一凛。
如今场面怪异,武三思不时看向上官婉儿,上官婉儿却一直盯着李旦,而李旦却默默关注着自己。
“等等,李旦为什么要盯着我,这是什么节奏?”唐冠心中苦笑一声,搞不明白这“软”皇帝难得“硬”一次,竟然就盯上了自己。
他倒是不怎么在意上官婉儿相情归何处,毕竟唐冠印象中好像两人并没有什么关系,想来其中应该有自己不知道细节。
而且用余光仔细观察之下,上官婉儿脸上也并不是花痴模样,而是极为特殊的表情。
薛瓘坐下后一直望着殿外,等待着他那宝贝儿子薛绍,唐冠自然是个幌子,相亲才是其真正目的。
唐冠对薛绍也有几分兴趣,这是一个在他了解中极为优柔寡断的男人,若不是有薛家这层关系,想要一亲芳泽,绝无可能。
当然最主流的说法是他与太平公主两情相悦,如果之前的唐冠还有些相信的话,那现在对这个说法自然不屑一顾了,试想如今太平公主的骄横,连自己九岁及第都不放在眼中,更何况那薛绍。
大半原因还是出自武曌的政治需要上,但之后两人是否日久生情,那唐冠就不知道了。
就在众人各有心思之际,门外一年轻男子走进殿中。
唐冠见状也望了过去,只见此人天庭饱满,看起来约摸二十岁上下,倒是有几分俊朗,不过仔细看也称不上精致。
只见此人纳头拜道:“臣薛绍参见天后,参见陛下。”
“这就是薛绍?”唐冠也打量起此人来。
“平身吧。”
薛绍站起身来,望向皇案上的唐冠微微一愣,虽然早听说这小状元深受天后宠爱,没想到竟然得宠到这份上。
“听老将军说你想见见小状元?”武曌再次出声道。
“回天后,臣久闻状元郎大名,一直无缘得见。”
武曌闻言轻笑一声道:“那今天见到了,你想对病郎说什么吗?”
“哈哈,问的好,你不是想见我吗?”唐冠闻言心中一乐,看薛绍能说出什么来。
果然薛绍闻言一愣,竟在原地踌躇而已,向薛瓘投去求助的目光。
见到这一幕,那边太平公主黛眉一皱,低声嘟囔道:“真没用...”
唐冠区区九岁之龄,便敢当着满朝文武谈笑风生,薛绍如今都已有弱冠之龄,被一问之下竟然哑口无言,难免相形见拙。
薛瓘见状也一阵尴尬,父子俩的来意当然不是为了唐冠,当即离席躬身道:“禀天后,小儿不善言辞,见到状元郎难免自惭形秽,口不能言,还望陛下恕罪。”
武曌见状微微摇头,这薛绍她倒是见过两次,也没有这般木讷。
李旦也似笑非笑的望着这对父子,薛瓘更感尴尬,好在武曌片刻说道:“赐座。”
薛瓘这才道谢,拉着薛绍与自己同席。
薛绍坐定,便偷偷望向那边的太平公主,见她娇媚,不由愣神起来。
太平公主见他直直盯着自己,也不躲闪,冷哼一声回望过去,薛绍慌忙低下头来。
这一幕落到有心人眼中,又是大摇其头。
“这人倒是没有太大出入。”只有唐冠心中一喜,这些女人性格与史上出入太大,终于又见到一个正常的,不由大喜过望。
他生怕又冒出一个脱离掌握的奇葩,好在薛绍还真的和史料没太大出入。
武曌见众人杯中酒尽,又望了望身旁李旦,李旦见状低声说了几句,武曌微微点头。
上官婉儿见状识趣的上前,俯下身子,武曌对其吩咐两句,她俏脸不由一白,望了望唐冠。
“陛下,那副字...”
唐冠也竖起耳朵,可惜没听全,只见上官婉儿脸色变了几下,随后默默退到殿后。
唐冠见她离去也不以为意,她在后面盯着李旦,反而让自己不爽。
武曌似笑非笑的望了眼唐冠后,出声道:“上宴!”
宫娥闻言纷纷涌出,片刻芬香飘进,让人食指大动。
唐冠心中更是高呼一声:“哈哈,终于吃饭了。”
只见一道道精致菜式摆上案前,唐冠目不转睛的望着,可自己桌前还是空空如也。
“搞什么?”
眼看宫娥退出,众人桌上都摆有菜蔬,只有自己这桌空荡,不由疑惑起来。
可群臣见状却不以为意,纷纷望向这边,他们知道这探花筵第二个环节要来了。
之前贡生中举者,三甲者多是吃在一起玩在一起,直到各自赴任。
其中有一环,便是殿试之后又一考,如果发挥的好的话,甚至第三甲能得到比状元郎更多的好处。
如今唐冠虽然是一个光杆司令,孤身赴宴,这考还是免不了。
唐冠见众人望向自己,也不由一愣。
“哎,这饭看来也不是白吃的。”看到众人表情,唐冠便意识到什么。
果然,武曌见菜式已定,向李旦说道:“既然皇儿来了,那这探花筵题便由你来出吧。”
李旦似乎与她早有商量,当即点点头,微笑望向唐冠道:“小状元,寡人知道你诗词文章皆属一流,寡人也不考你这些。”
群臣闻言来了兴趣,不考诗词文章倒是稀奇。
“考你妹啊,看来那首诗骂你骂的还不够,你妈真骚,你真傻。”
唐冠心中腹诽不止,这对母子关系怪的很,李旦毕竟是武曌的亲生儿子,尽管三让天下,还是在十几次政变中独善其身。
活的确实“委屈”了点,不过唐冠却知道他生了个了不得的儿子,那就是玄宗李隆基!
唐冠一天没有进食,为的便是来此大吃一顿,没想到喝了一大口醋之余,还要被人考。颇有些气愤,可面上不动表情。
就在这时那上官婉儿又从侧门绕进,手中还捧着一个卷轴,款款上前。
武曌对其轻轻点头,李旦从其手中小心接过。
而后说道:“小状元你可知这是何物?”
他边说边将卷轴小心打开,看样子极为珍惜,堪称视若珍宝。
唐冠闻言也漫不经心的望去,可一看马上正色起来,眉头一皱。
“王羲之!”而后唐冠失声。
只见这竟然是一副字画,只见上面字迹笔走龙蛇,看纸样也不是当世之物,最显眼的便是那笔劲字落不消,如同一柄出鞘利剑,好此道之人一眼便能看出个中三味。
“不对,王羲之的字没有这么霸道。”唐冠随即又微微摇头,他当然没观摩过真迹,但是手贴还是见过的。
李旦见唐冠先是惊呼而后摇头,笑道:“的确是书圣笔法,只不过是他年轻时的手迹。”
唐冠闻言眼皮一跳,竟然真的是书圣真迹,不知道这对母子想要考自己什么。
“小状元,你且看这里。”
唐冠闻言定睛望去,在场的大多都是文官,有的也抬头观望。
“怎么少了一个字?”唐冠发现这是一首小诗,却在中间少了一个,像是损坏了又补上的纸张,与周围纸张也不大相同。
武曌闻言轻叹一声道:“经年久远,朕得到此字时已经损坏。”
唐冠闻言却一喜,“该不会是让我补字吧。”
李旦这才说道:“状元郎的才华大家有目共睹,寡人也看过你的两首诗文,字里间确实有名家风骨,寡人就考你这一字吧。”
群臣闻言互望一眼,没想到竟然是然唐冠补字。
此话一出,恰巧正中唐冠下怀,他可是自认为自己比印刷机还要厉害,本以为他们要出什么难题。
但却不着急写,想起之前陈允升嘱托之事,小声问道:“去病若是补上了,天后可能答应微臣一个请求。”
武曌闻言一愣,随即笑道:“你若真补上了,但说无妨。”
群臣闻言悚然,唐冠已经多次出人意料,这次天后竟然对其夸下海口,万一他真的补上了,那他要当宰相,难不成也要给他。
好在武曌又补充道:“只要是合理之事。”
群臣这才暗舒一口气,可各人心中还是一凛,能这样允诺,已经是天大恩宠了。
唐冠也微微笑道:“这有何难,劳烦这位姐姐拿笔墨来。”
上官婉儿闻言一愣,见唐冠做出一副与自己不相识的模样,不由心下略感疑惑,但还是转身拿来笔墨。
唐冠一一接过,还不忘道声谢,武曌不由多看了二人一眼。
下面太平公主也被吸引过来,之前唐冠种种事迹她都只是道听途说,可如今要亲眼目睹他来补缺书圣真迹,不由来了兴趣。
“哼,这小子肯定会露马脚。”太平公主至今还不大相信唐冠之才,只当是武曌一时喜爱,将他捧上了天。
那边薛绍见太平公主关注唐冠,又偷偷看向她,若是唐冠见到必然也要感叹:“好一个**丝。”
可是唐冠却没这份闲心,提起笔来,又将字迹看了一遍。
再次抬头道:“陛下,天后娘娘答应我一件事,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李旦闻言一愣,看了看身旁武曌,见她轻轻点头,笑道:“好。”
唐冠这才面上一喜,“嘿,这骚后傻皇,有时候倒也好骗。”
上官婉儿见唐冠迟迟不动笔,以为她又向上次一样做什么惊人之事,要说这仿字,其实无人能出上官婉儿左右,唐冠那杂烩字体,也被她仿的惟妙惟肖。
好在唐冠观望片刻,真的开始动笔。
刚写完一笔,上官婉儿不由低声惊呼,心中暗道:“错了!”
只见唐冠画下一横,犹如小儿涂鸦,武曌也面色一沉。
可唐冠突然笔式急转,一下勾勒而成,写下一个“乙”字。
“成了。”唐冠一气呵成,可周围几人却齐齐愣住。
只见唐冠所写的字,与上面的字迹全然不同,极为突出,同样的笔走龙蛇,极为相似,可又有地方全然不同。
武曌猛然面色阴沉,唐冠分明是在乱写,可上官婉儿却愣神不已。
李旦望着这字沉吟良久,武曌正要爆发之际,突然大喜道:“是欧信本的字!?”(注:欧阳询,字信本)
听到这个名字武曌缓和下来,上官婉儿低声喃喃道:“好像。”
唐冠放下笔来,笑道:“正是。”
武曌望着这字,像是想起了往事,欧阳询是太宗年间习字最好者,就连唐高祖都曾称赞其字百夷尽知,没想到唐冠竟然能仿得惟妙惟肖。
“这孩子倒是喜欢显弄。”武曌望着唐冠臻首微摇,唐冠从见到他开始便不断显弄本事,让他往东他往西,偏偏又做的自己心满意足。
群臣闻言也有些躁动,想要看一下,王羲之太过遥远,可在场却有和欧阳询同世之人,他的字体却是为世人所喜爱。
唐冠望了望武曌,见她面上没有怒色,笑道:“臣写的还可以吧。”
武曌闻言接过字画,轻轻摇头道:“哎,太宗也曾找欧阳询补过书帖,如今欧阳询已离世,没想到世间竟然有字迹如此相仿者。”
唐冠闻言暗舒一口气,虽然自己有近乎特异功能的过目不忘,但他发现仓促间竟然无法立即将王羲之的字拆解开来。
只好用已经熟悉的欧体来顶缸,好在武曌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殿下武承嗣小声对武三思问道:“欧信本是谁?”
武三思闻言一愣,回应道:“欧阳询啊。”
武承嗣闻言点点头,似乎还是不太了解,只知道唐冠似乎再一次超越了自己的“马屁”。
“哎,这人比人气死人啊。”
见唐冠在上面轻而易举搏得武曌开心,又望了望李旦,不屑神色一闪而过。
太平公主竟然站起身来,向这边张望,身旁女子慌忙拉了她一下。
武曌见状眉头一皱道:“太平。”
“母后,儿臣也想看看。”太平公主作出撒娇状,武曌见状轻笑道:“上来吧。”
“是。”太平公主闻言一喜,款款走上前去,薛绍的目光也随着她移动。
太平公主是那种一眼便极为惊艳之人,与武曌有几分相似,那上官婉儿却属于百看不厌之人,平淡中有惊人妩媚。
太平公主先对李旦盈盈拜道:“皇兄。”
而后才看向那副字画,一眼便认出了唐冠所写的字,“母后,他乱写!”
“太平!”武曌闻言黛眉一皱,只当是太平公主的小性子又上来了,唐冠也暗暗摇头。
其实武曌第一眼也以为唐冠是在乱写,可仔细分辨后,确实是名家手笔,能写成这样已算是不错。
可是太平公主刚说完,又小声说道:“母后,你天天说薛绍好,他肯定能写出比这更好的字来,你让他写给我看。”
她虽然声音不大,可群臣却听得一清二楚,薛绍还在下神,可薛瓘却面色大变,自己儿子有几斤几两他很清楚,他虽然看不清唐冠所写的欧体,可能让李旦这个儒生失声,必然不会差。
“绍儿,绍儿!”当即薛瓘暗中拍了下薛绍,薛绍猛然回神。
武曌听太平公主这么说,又见她满脸笑容,望了望那薛绍,轻轻摇头道:“太平,你不要胡闹,你叔叔伯伯都在这里。”
太平公主小嘴一嘟道:“母后,唐去病都能做状元,薛绍那么好,肯定比他还要厉害。”
“太平!”终于武曌动怒,太平公主见状后退两步,眼眶微红。
“我真是怎么着也中枪啊!”一旁的唐冠先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而后不由苦笑。这太平公主来了个通杀。
殿下薛绍更是涨红了脸,这次他倒是听清楚了,从头到尾他都在下神,这时听太平公主这么说,跃跃欲试之余,又自知自己不如唐冠。
武曌见她垂泪模样挥袖道:“送公主回寝宫!”
“母后,妹妹一时贪玩,您息怒。”李旦在一旁安抚,太平公主却陡然转身跑了出去。
武曌不由大怒,群臣纷纷起身,“天后息怒!”
武曌这才缓和下来,她当然不可能真的如此愤怒,可是太平公主此举无疑是给薛家打脸。样子总是要做的。
只是万万没想自己这个女儿骄横到这个程度。
被太平公主一闹,本就有些尴尬的薛家父子更是浑身不自在。
“撤宴!”
良久后,武曌才冷冷出声,群臣闻言互望一眼,望了桌上还未动过的菜肴,都纷纷望了眼唐冠,这场夜宴是为他而设,没想到就这样草草结束了。都在猜测他此时肯定对那太平公主怀恨在心。
可他们却没想到对此当事人唐冠全然不在意,只是可惜了一桌好菜。
当即也不再多留,纷纷起身行礼告辞,薛家父子更是一刻不想多呆,起身行礼走出殿外。
一时间本来热闹的麒麟殿顿时只余四人,李旦轻声道:“母后息怒,儿臣告退了。”
武曌闻言点点头,李旦又望了眼唐冠,才转身离去。
上官婉儿见状欲言又止,目送李旦出殿。
武曌沉吟片刻,望向唐冠说道:“小状元,倒是搅了你这桩喜事。”
唐冠闻言一愣,随即笑道:“不知陛下刚才所言是否还作数?”
武曌听到这话,想起刚才允诺,点头道:“君无戏言,你说吧。”
唐冠思索一会,直接开口道:“陈伯伯要回杭州赴职,去病年幼,想和天后讨一护卫,也好免去长辈担忧。”
唐冠经过深思熟虑还是没有提出回乡一事,他不是傻子,知道武曌不可能放自己回去。
或者说从那场殿试以后,唐冠就没想武曌能在短时间内让自己脱离视线,自己道出了她最想做之事的同时也犯了她的大忌。
这是一条不归路,狠命敲竹杠才是最好的选择。
果然武曌闻言,毫不犹豫道:“谁?”
“鹰扬卫,常鹰。”
“常鹰?”武曌轻念一下,似乎有些印象。
“常大哥武艺娴熟,忠义难当,去病一路走来,多亏有他。不然便遭了刘迅毒手。”
唐冠见武曌沉吟,也不隐瞒,将实情说出,他知道自己不说,武曌也会去查。
武曌闻言点点头说道:“也好,朕允了。”
唐冠闻言一喜,武曌似乎有些疲态,这场夜宴足足举行了两个时辰,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唐冠见她模样,知道这是想着回去如何教训太平公主,不过让他莫名觉爽的是似乎太平公主和薛绍间越走越远。
“嘿嘿,人艰不拆,是你们不够坚定。”
“婉儿,你送病郎出宫。”
“是。”上官婉儿闻言称是。
“小郎君,你随妾身来吧。”
唐冠对武曌躬身一礼,随即随着上官婉儿步出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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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黥面女相
夜凉如水。
宫道不长,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就像第一次相遇一般的沉默。
唐冠在上官婉儿身后一言不发,上官婉儿似乎也满腹心事。
路,走了不到一半,她终于停下脚步。
“小郎君,你能不能帮妾身做一件事情。”
她回首望向唐冠,唐冠也抬起头来,却没有马上回答,过的片刻才说道:“你说吧。”
上官婉儿闻言一喜,从袖中取出一个物事,唐冠还没看清,东西已经到了眼前。
原来是一方手帕,这手帕竟是灿黄颜色,唐冠不由眼皮一跳,这分明是皇家之物。
“状元郎,你帮我把这个交还给睿宗陛下可好?”
她声音很轻,可这话落入唐冠耳中,不由眉头一皱。
伸手接过那方手帕,仔细分辨了一下,只见上面有丝丝血迹,而且样式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
上官婉儿有些期待的望着唐冠,她知道也只有他能帮自己了。
可唐冠沉吟一会竟然直接说道:“不行。”
上官婉儿一下愣住,他们间虽然关系不大,可两人相处的还算融洽,没想到唐冠竟然问都不问直接拒绝。
她也不是喜欢央求之人,见唐冠拒绝,面上不做表情,伸手道:“那还给妾身吧。”
唐冠闻言,冲她一笑,直接说道:“不给。”
“你...”此话一出,上官婉儿终于变色。
“我正好缺个手帕,送我了吧。”
唐冠嘿嘿一笑,他当然是故意的,在他看来这张手帕和定情信物无疑,一定是极有价值的东西,想让他做那大备胎,还帮助两人谈恋爱那是绝无可能的。
上官婉儿本来对唐冠有几分好感,觉得他是可信之人,现在看到他这幅模样,瞬间心中一凛,这事要是被天后知道了,自己恐怕后果堪忧。
想到这,她面色一白,唐冠见状笑道:“小姐姐,你想做妃子?”
上官婉儿闻言一愣,随即斥道:“你胡说什么,枉我还帮你提名点姓!”
“果然是她。”此话一出,唐冠心中暗道一声果然,他还一直纳闷究竟是谁将自己的字迹仿得如此相似。
可上官婉儿毕竟是讲究规矩之人,盯着唐冠手上的东西,却不敢出手抢夺,哪怕那本来就是自己的。
唐冠也料到了此节,更加嚣张起来,说道:“姐姐是天后近侍,竟然能和陛下私交笃深,不愧是宰相之后。”
其实现在的唐冠也有三分恼火,一分是莫名其妙的醋意,两分是事情脱离掌握的郁闷。
他想遍诸多史料,也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还有关系,这可就有点复杂了,史上并没有两人关系的记载。
可有一段却是睿宗再次登基后,修葺还位上官婉儿的记载,若是两人没有关系,在上官婉儿死后,睿宗为何要这么做?
上官婉儿听他提起自己家世,先是一惊,而后更恼,对唐冠的好感瞬间清零。
气氛骤然转冷,唐冠依旧嬉皮笑脸,他就是要刨根问底,这女相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将东西交给自己,自己不好好利用那就不是唐冠了。
唐冠见她不说话,行礼道:“多谢姐姐赏赐了,前面的路去病认识,不劳姐姐带路了。”
说罢竟然拂袖离去,直到唐冠擦肩而过,上官婉儿才出声道:“那是我的爹的!你还我!”
这一喊完全不是她往日处变不惊的风范,就像是被抢夺了心爱之物的小女孩,恨恨的瞪着唐冠。
正暗暗得意的唐冠闻音猛然一个踉跄,这事情果然复杂,怎么又扯上了她爹。
但还是停下了脚步,两个少年人竟然踌躇在了这宫道之上,好在四下无人,不然又要生出祸端。
唐冠又望了眼这手帕,显然保管的较为慎重,上面还带着丝丝香气,看来平日是一直随身携带。
可老旧不掩,一看便是陈年旧物,唐冠仔细分辨一下,又望了望如今才十三四岁的上官婉儿,心中大摇其头。
上官婉儿见他停下脚步,俏脸一红,自己刚才那一喊确实不像往常作风,可还是忿忿不平的盯着唐冠。
“她家一门双相,上官仪是老宰相不假,上官庭芝也是西台宰相,这其中肯定有变!”
唐冠猛然心中一凛,意识到这方手帕恐怕不是什么定情信物,而是他上官一族和皇室的恩怨所在。
“哈哈,那就更有收藏价值了!”唐冠正色一闪而过,随即又乐了起来。
当即拱手道:“那就多谢老宰相恩赐了,去病一定好生保管。”
说罢,提步又走,这一下可大大超乎了上官婉儿预料,唐冠行事之匪夷所思堪称世间少有。
就连上官婉儿印象中那个最不按常理出牌的狄仁杰都万万不及。
唐冠却扭头就走,还把玩着手中手帕。
上官婉儿愣了一会,回过神来,竟然小跑追上,一把拉住唐冠衣袖。
“你...你无耻!”上官婉儿涨红脸庞,憋出一句怒骂。
唐冠被她拉住,也不挣脱,笑着回望过去道:“姐姐,你这是舍不得我走吗?”
“你...你..你怎么能这样。”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将这么重要事情轻易托出,本身就是个错误,自己对唐冠根本就不了解,一直沉浸在他的文章诗赋之中,觉得他很亲切。
可此时她却骑虎难下,若是平时这样被人调戏,只需要向武曌禀报,那这人不死也扒层皮,可眼前唐冠却不一样,别说自己去禀报,就算真参了他一本,武曌处不处理还是两码事。
更何况自己还有把柄抓在他手里。
唐冠见她气急,心中恶趣味顿生,若是掌权以后的上官婉儿,哪怕泰山崩于前也脸色不变,那时候的她倒是少了几分生趣。
“哈哈,小姐姐,你可知道天后为何要把陛下住在东宫?”
上官婉儿紧紧拉着唐冠衣袖,不敢在进一步动作,这已经不合礼法。
听到唐冠这话,俏脸煞白,她当然明白天后心思,自己和睿宗有染便犯了大忌。
小手缓缓松开,上官婉儿有些失魂落魄的低下头来,似乎是在隐藏情绪。
唐冠见状微微摇头,转身便走,上官婉儿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这手帕,是交给天后,还是自己留下。
这对她来说无异于是一场背叛,史上并没有记载掌权前的上官婉儿是一种什么样的女孩,只记载了她受宠后的风光。
“巾帼女相,称量天下。”
恐怕现在的她连自己那颗小心思,在唐冠这等善变之人面前都藏不住。
上官婉儿瘫软下来,跌倒在宫道上,并没有注意唐冠在转角处一下消失。
她楞楞的望着宫道,视线竟然模糊起来。
“娘,天下间真的没有一个人可信吗?”
她一生都活的很小心,难得相信一个人,却遇到了唐冠。
其实没有唐冠,她也会遇到无数让她的心逐渐坚硬之人,直到她成为那个足以称量天下的铁血女相!
可惜现在的她还不是,啜泣声响起,她竟然哭了出来。
一个人影隐藏在宫道密林,与上官婉儿近在一侧。
这人望着哭泣的上官婉儿微微一愣,又望了望手中那方手帕,竟然是在转角消失掉的唐冠。
“难道是?”
唐冠眉头紧皱,心中飞速推敲起来。
“黥面之罚?”
唐冠眼皮一跳,将一桩疑史联系起来,上官一族在高宗年间,便主张废除武后,而且差一点就成功。
而上官婉儿曾受武曌的黥面之罚,这黥面指的便是毁容,主流的说法是上官婉儿偷窥奏章,第二种说法是上官婉儿勾引张氏兄弟,惹武曌吃醋。
“很明显,第一种有理,但不靠谱。”
“第二种,更加不靠谱。”
想到这,唐冠意识到极有可能是因为这张手帕导致的。
上官婉儿暗暗抹着眼泪,说实话她怕了,她怕唐冠真的将事情透露给武曌。武曌的手段,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也恨自己为什么如此轻信唐冠。
“唐去病,我..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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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得知所失
“唐去病,我恨你!”
唐冠似笑非笑的观望着上官婉儿,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倒是让他有些哑然。
见她在那独自啜泣,香肩耸动间,唐冠轻轻一叹,走了出去。
“你恨我有什么用,这方手帕你若是给了别人,恐怕你现在连哭的心思都没有了。”
啜泣声戛然而止,上官婉儿臻首抬起,美目通红,唐冠见状倒是心中暗道一声:“我见犹怜。”
唐冠背负双手走到其身前,两人本来一高一矮的局面逆转过来,上官婉儿瘫坐在地,仰头望着唐冠。
唐冠微微一笑,将手帕递出,说道:“婉儿姐姐,今夜之事,去病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你上官家和皇室的恩怨,我也当什么都不知道。”
上官婉儿楞楞的望着唐冠,她想做的很简单,只是将这方不知作用的手帕交给除了武曌以外的李唐皇帝。
或者说这是上官仪和上官庭芝要做的,唐冠猜了个**不离十,一门双相一朝倒,不可能不留后手。
可惜她进宫没多久,那中宗便被废掉了,只好将心思放在李旦身上。
唐冠也懒得猜测其中的盘根错节,因为他知道这改变不了任何局势,上官家终究是倒了,倒得极为彻底。
这方手帕一旦泄露,倒霉的只有上官婉儿一人罢了。
上官婉儿依然不为所动,似乎还没回神。
唐冠见她不接手帕,只好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扶她起来。
可上官婉儿却往后缩了几下,看向唐冠的眼神逐渐有些恐惧。
从见到他第一眼开始,她就觉得唐冠那常有的微笑与武曌那么像,就像世间所有事情都在他们掌握之中。
尤其是唐冠,她作为一个旁观者,清晰的察觉到他对人对事的目光永远都是俯视的姿态。
事实也是如此,试想朝中每个人家世生平,甚至往后际遇,唐冠一念全知,难免就会给人一种神秘感。
唐冠见她这副模样,轻轻摇头,蹲下身子。
“你祖父上官仪当年威严不下当朝裴相公,你父上官庭芝也贵为西台相公,他们都斗不过,你还想试试?”
上官婉儿闻言冷静下来,眼前唐冠对自己家世知之甚详,一时间抿起红唇默默不语。
“如今飞凤脚步势不可挡,得知所失,小姐姐你很聪明,何苦把心思放在不可能的事情上,毁了自己?”
说罢,唐冠将手帕放在上官婉儿身前,微笑望着她。
见她脸上还有一滴泪珠堪堪到了嘴角,唐冠竟然伸过手去,上官婉儿也不躲闪,唐冠轻轻将这泪拂去。
笑道:“去病家中有个妹妹,也很喜欢哭。”
上官婉儿闻言俏脸一红,唐冠不过九岁,既是妹妹,那肯定要更小,自己在这深宫之中摸爬滚打,已到豆蔻年纪,这般小女孩情态,确实让人发笑。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如何与唐冠对话,毫无疑问是自己的幼稚举动,让自己全然落在了下风,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拿出那方手帕。
可这个举动也让唐冠再次确认,她终究还不是那个女相。
只是一个七窍玲珑,可又青涩异常的小宫女。
唐冠心中轻叹一声,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当即起身道:“告辞。”
这次唐冠却是真走,不再做停留,可没走出几步,上官婉儿喊道:“青鹅!”
唐冠闻音止住脚步,伫立片刻。
直到那边传来笼光,料是有人要来,这才低哑道:“多谢。”
随即马上起步前行。
唐冠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上官婉儿轻叹一声,伸手捡起地上的手帕。
刚想放入怀中,可突然止住。
那边动静也由远及近,上官婉儿黛眉一皱,捡起一块石子,用手帕包裹起来。
“噗通!”竟将其一把执入湖中。
......
宫城,南衙。
此时一队士兵正要外出执行宵禁,为首之人却被一人匆匆拦下。
“常老弟,将军要见你。”
这人闻言停下脚步,眉头一皱道:“这个时候见我?”
此人赫然是常鹰。
“快去吧,听说是宫里来了调令了。”
常鹰闻言不由一惊,放下手中已经拿起的长戈,转首跨步而行。
这南衙乃是屯兵之所在,他上次护送之行,所得赏赐不菲,除了调回京中护卫外,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升任中候,有了随意出入的权限。
卫兵见到是他纷纷撤开兵器,常鹰跨步进入一殿中。
此时房中只有两人,一人是鹰扬卫左将军,也是常鹰的老上司了,另一个却是一个内监。
两人见常鹰进来,齐齐看了过来。
“这就是小状元点名要的常鹰吗?”那内监打量了下常鹰,询问道。
“去病?”听到小状元这三字,常鹰心中一动。
随即抱拳道:“在下正是常鹰。”
“敢问公公,有何事吩咐?”
“嗯,倒是挺结实的,难怪小状元向天后讨要你。”
“王公公,把调任状给他吧,一会我还得去茅坑。”那将军似乎漫不经心,一边擦拭着手中环刀,一边开口说道。
王公公闻言瞥了下这将军,心中啐道:“粗人。”
随即又望向常鹰,从怀中掏出一封委任状,递交给他。
常鹰接了过来,定睛看去。
“啊!?”这一看不由惊呼一声,那将军眉头一皱,常鹰马上缓和下来。
王公公见状开口道:“常侍卫,你有什么疑惑吗?”
常鹰闻言望了望那将军,见他不为所动,摇头道:“臣谨遵圣命!”
“嗯,那就好,明个一早交了兵符,便去赴任吧。”
“是。”常鹰抱拳称是。
王公公又点点头,对那将军拱手道:“将军,杂家告辞了。”
“不送。”
王公公热脸铁了冷屁股,颇有些尴尬,不再多言提步便走,经过常鹰时又停了下来,说道:“常侍卫,恭喜了,不知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见见小状元呢。”
常鹰闻言一愣,拱拱手。
王公公这才走了出去。
一时间房中只剩下常鹰与那将军。
常鹰捏着手上委任状,皱眉道:“头儿...”
他刚一出口,那将军挥挥手道:“滚吧,我还得拉屎。”
常鹰闻言苦笑,知道这老上司向来如此。
犹豫神色一闪,还是说道:“头儿,我走了,那马烈怎么办?”
这将军闻言停下动作,望向常鹰,笑着望了眼他大手上的伤疤。
“怎么,人家又放了你一马,你还对他念念不忘?”
常鹰闻言大手一攥,他这道新添的伤,正是又拜马烈所赐,原来自从回京,鹰扬卫便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围剿。
而他们的对象便是那悍匪马烈!
不得不说当一个国家暴力机构运转起来对付一个人的时候,那这个人无疑是无所遁形。
马烈行踪终究被发现,而且就在长安!
可惜此人之猛力,世所罕见,终究还是让他遁走了。
.......
千坊道上。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路上宵禁士兵却不上钱盘查,他们能认出这是何处的差役。
车上,陈允升默默不语,他倒是养成了一个好习惯,那就是每次唐冠进宫,只需要看他出来还是没出来即可。
只要能完整走出来,那对唐冠而言一切问题都不能算问题。
唐冠默默喃喃,“青鹅?”
“青鹅...”
陈允升闭目养神,良久后才睁开眼睛道:“去病,你辞官一事?”
唐冠微微摇头,陈允升见状心中一沉,知道唐冠必须留在京中了。
“伯伯,扬州战事是何时开始的。”
“年关,十二。怎么了?”陈允升闻言不假思索回答。
唐冠闻言默默点头,随即想起什么,脸色大变。
“青鹅!”
“糟了!老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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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青鹅之变,裴炎解甲
(才发现今天就上三江了,不过没空发什么屁感言了,有三江票的投点,多谢。)
江上。
一艘大船冲破淡雾,缓缓驶来。
船上布满甲士,各个魁梧强壮,面色兴奋的望着不远处的陆地。
对于军人来说,战争是他们的天职,可对于男人来说,那不远处的城中有他们妻儿子女。
这是一场后期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战争,短短几个时辰内攻陷了城池。
大多数人都是兴奋的,可船上有一部分人却面色阴沉。
“下锚!”
水手一声号子,大船停靠在岸。
“报!禀都督,已抵洛阳都亭驿。”
甲士跨进舱中,向一名老者禀报。
老者静静望着案上的几个黑漆漆的匣子,默不作声。
赫然是班师回朝的裴炎。
甲士依然抱拳站在原地,裴炎这才抬起头来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这甲士面上现出犹豫神色。
裴炎见状缓缓站起身子,望向船舱角落。
“两位将军,出来吧。”
此话一出,那甲士面色一变,手暗暗摸向腰刀,可舱中却无人回应。
裴炎背负双手,盯着那角落暗处。
那甲士终于忍耐不住,一把抽出腰刀喝道:“逆贼裴炎!欺君罔上!”
刀尖离裴炎不过几寸,可裴炎依旧面不改色望着那角落。
终于,一声奇怪动静响起,像是拔出的刀又入鞘。
脚步声响起,是铁靴踏板的声音。
两个人缓缓走了出来,一个是身材魁梧的大汉,一个看起来却有些病态。
“大胆!谁让你对老相公不敬!”
大汉刚刚走出,便对那甲士一声大吼,中气十足,那甲士面色一白,迅速将刀收了回来。
外面士兵听到此间动静,一阵涌动。
裴炎喝道:“把守!”
本来已经快要冲进的士兵闻音顿时止住,缓缓退了出去。
裴炎又望了望两个将军,慢慢坐下身子。
那大汉眉头一皱,对甲士喊道:“滚出去!”
“是!”
这甲士慌忙跑了出去,不敢停留,他只是个小人物,却摊上了大事情,就在刚才,舱中两个将军竟然手持圣旨告诉他,宰相裴炎是反贼!
裴炎静静盯着两个将军,大汉望了他一眼,不敢直视,缓缓后退一步。
那面带病态的瘦弱将军,捂嘴咳嗽几声。
“咳...咳...”
“是来俊臣,还是她?”
“咳..咳..来老倌还使唤不动我们..咳”
他边咳嗽边回话,裴炎却不以为意,闻言微微摇头。
大汉似乎以那病将马首是瞻,二人对话,他在一旁默不作声。
裴炎斑白鬓角耸动一下,伸出手轻轻逐一拂了下桌上匣子,这才开口道:“她有什么话说吗?”
“咳..咳...青鹅。”
瘦弱将军不知是得了什么病,三两句话便一阵急咳,那大汉见状慌忙上前扶住,却被他轻轻推开。
“老相公,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铁牛!”瘦弱将军眉头一皱,大汉瞬间不敢多言。
“青鹅?哈哈哈哈。”裴炎听到这二字仰头大笑起来。
“桌上这几颗人头,她现在对老夫说青鹅!”
“哈哈哈哈!”裴炎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玩的事情,除了与唐冠相处的几天外,第一次这样放声大笑。
可这笑却满是落寞,比起他不费一兵一卒大破扬州城时更加落寞。
“老相公!”铁牛看他这副模样,心下不忍,再次出声。
那瘦弱将军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放入口中,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血色。
裴炎笑声渐渐止歇,两人默默不语。
裴炎望了望自己身上袍子,缓缓解了下来。
“老朽一介书生,却把这甲胄披了一生,当真可笑。”
裴炎一边说一边解下身上战甲。
铁牛睁大眼睛望着他,双目红了起来。
那病态将军也一阵动容。
“大哥!”
铁牛刚刚出声,便被那将军挥手打断。
裴炎卸的很慢,像是有些恋恋不舍,又像是在卸下一份沉甸甸的荣耀。
染血的陈年袍子,缝缝补补伴了一生,上面有外族的,也有同袍的。
“咣当。”甲胄掉落在地上,裴炎将自己的战袍小心折起放入怀中。
随即如释重负一般坐了下来,说道:“动手吧。”
“老相公!”铁牛粗大眉头皱起,脸上满是挣扎。
病将见状沉吟不止,良久后抱拳道:“老相公,我等身不由己,得罪了。”
裴炎微笑点点头。
“来人!将反贼裴炎抓起来!”
“哗!”突然一队士兵涌进,周围之人甚至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群士兵便鱼贯而入。
顿时船上气氛紧张起来,众人第一反应便是“兵变”了!
可随即又马上冷静下来,刚才那声大喊似乎是主帅命令。
就在这时,铁牛手持圣旨站到舱外。
大声念道:“逆贼裴炎,欺君罔上!拖延战事,密谋书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逆贼信件早被截获,着圣命缉拿!”
“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瞬间军心动摇,人群中有几个年轻将军眉头一皱,手暗暗握向腰间长刀。
“缉拿宰相!大将军可有大理符印!?”
此话一出,几个年轻将军纷纷附和起来道:“对,可有符印!?”
铁牛眉头一皱道:“这是天后圣旨!尔等娃娃莫吵!”
众将闻言哗然,有的直接炒出腰刀,“噌!”
“没有信物你们就敢扣押宰相,我看你们这是兵变!”
瞬间群情激动起来,如今正值班师回朝,各个想着归家受赏,那一直在阵前捋战的老相公却突然被抓,还被称为反贼,难免滑稽中透着诡异。
什么密谋书信更是匪夷所思,如今战事都平了,贼首就在裴炎舱中,哪有造反的人亲自领头扑灭同伙的。
后面紧紧挨靠的大船见先停靠的主船迟迟不让开道路,不由大感奇怪,有目力好的斥候爬到高处见到这边景象不由大惊。
“前边兵变了!”
“什么!?”
此时主船之上火药味十足,俨然分成两拨,一拨站在铁牛身后,一拨站在几个年轻将军身后,双方都拔出了武器。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让众人一齐愣住。
“住手!”
“都督!”
“老相公!”
裴炎缓缓从舱中走出,身后还跟着那个病将军。
年轻将领见状纷纷涌上,七嘴八舌。
“老相公!他们兵变!”
裴炎闻言扫视了众人一眼,开口道:“都让开道路。”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一白,听这语气好像事情不是假的,一个个都不可思议的望向裴炎。
裴炎转身对那病将道:“关在何处?”
“前面。”
裴炎点点头,随即与病将一道缓缓走下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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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宰相下狱
“昼夜已替,当。”
寅时更响,一直处于假寐状态的唐冠睁开双眼。
“宵禁解除了!”
唐冠立即起身,跳下床来,七手八脚系上衣衫,他竟然一宿和衣而睡,身上还穿着官服。
随即他也顾不得洗刷,提步推开门来。
此时不过寅时,凌晨三四点,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唐冠紧了紧衣物,望向那边马厩。
刚想抬步走过去,一阵冷风吹过,唐冠布满血丝的眼睛微微刺痛了一下。
而这一下也将他吹醒。
“哎,我这是干嘛的,我都不知道裴老伯被关在哪,就算知道也不会骑马。”
唐冠顿时冷静下来,原来他自从回来饱舍,便久久不能入眠,他知道青鹅之变终究发生了。
而且发生的这么可笑,“青鹅”是个连野史都称不上的典故,若不是唐冠有所涉猎,绝对不会回忆起来。
传说裴炎密谋造反,与徐敬业私通书信,被武曌截获,上面只有青鹅二字。
乍一看好像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拆解开来却是这样一句话:“十二月,我自与。”
这意思便是十二月你起兵造反,我自然和你里应外合。
如今扬州战事都平了,这话说起来便讲不通了,可裴炎自己制造的种种口舌却落于人前,一是他拖延战事,令外人蹊跷,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的亲侄子参与了造反!
他能预料到如今兴许已经到了洛阳附近的裴炎,已经被控制了起来。
“哎,老相公啊老相公,你这真是不作死便不会死啊!”
在他想来其实裴炎只需要和自己一般与武曌虚以为蛇,总是会有活路,可是裴炎是春秋大儒,必然不会折节。
一时间唐冠竟然就在这里踌躇起来,良久后缓缓踱到门前。
“洛阳都庭驿。”唐冠自言自语念叨了一下记忆中的地名。
“吱啦”随即将门推开,却一下愣住。
“常大哥!”
只见门外一人骑着马缓缓向这边驶来。
马上之人听到喊声也是一愣,随即大喜道:“去病!”
此人赫然是常鹰,唐冠顿时喜上眉梢,这无异于雪中送炭。
唐冠慌忙迎上前去,开口便道:“常大哥,快,快拉我上马。”
常鹰闻言又是一愣,但见他面上着急,也不迟疑,大手往下一探将唐冠提上马来。
“常大哥,你知不知洛阳都庭驿在哪?”
“都庭驿?那里是屯兵的地方,你问这个做什么?”
“快带我去!”唐冠见他认识,急忙催促道。
常鹰见状心中一凛,他本是带着兴奋而来,谁都知道唐冠是朝中炙手可热的红人,自己这次被遣来作他亲卫,可谓是“明降暗升”。
不难想象只要唐冠保持如今受宠,假以时日凤栾台中必有他一席之位。
可如今见他如此慌张,常鹰也不再多问,喝道:“驾!”
瞬间马蹄腾起,直直向城外冲去。
“小郎君,你不去早朝?”
唐冠刚刚开口,一阵风窜进口中,往后挪了挪说道:“我是六品官上什么朝。”
常鹰闻言哑然,直到策马冲出城外,再次询问道:“你去都庭驿干嘛?”
唐冠闻言默不作声,良久后才说道:“接老相公。”
“裴相公!?”常鹰闻言一惊,算算裴炎所坐的军中利舰足以乘风破浪,估计这时差不多已经要抵达。
唐冠与裴炎的关系常鹰是了解一二的,知道他们私交甚密,如今唐冠也是新科及第,老相又凯旋而归,相见之下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当即常鹰释然起来,又加快几分,直奔那驿站而去,却没注意到唐冠脸上没有丝毫喜色。
......
宣政殿。
一场中朝,比起早朝更加严谨几分,地方来京刺史已不得而入。
可此时殿中却炸开了锅。
“陛下!裴相公乃是社稷重臣!有功于国家,天下百姓无不爱戴,如今又已年迈之躯平叛反贼,臣拿人头保证他绝无反心啊!”
说话的乃是凤阁侍郎胡元范,此话一出顿时群臣附议。只有几人冷眼旁观。
他们紧急来朝,刚一进门便被武曌打懵。
“裴炎反了!”
虽然有心人早就能预料,却没想到竟如此突然,前一刻同阁中人还想着裴炎回朝,如何庆祝。
御座上一抹丰韵倩影凤目紧闭,听着殿下群臣高呼。
“求陛下明鉴啊!切莫听了小人之言!”
又有一人拜伏在地,若有所指的出声,此话一出,当即有几人目光一变,像是漫不经心的望了此人一眼。
在场的都是有资格入阁之人,唐冠在场必然不会陌生,因为历史在重演!
武三思,武承嗣,刘景先,郭侍举,来俊臣......
一个又一个名字的主人伫立在此,宰相在班师途中锒铛入狱,当真是诡异到了滑稽可笑。
良久后武曌睁开眼睛,扫视了一下群臣,群臣顿时寂静无声。
“朕知裴炎反,是有原因的。”
此话一出,郭侍举面现怒色,这女人真把天下人都当黄口小儿,裴炎若反,早就在扬州反了,哪还会亲自扑灭这场叛乱。
见他要发作,刘景先一把抓住郭侍举微微摇头,站了出来道:“裴相公一生戎马,曾事三朝,忠心天地可鉴,若是裴炎有反心,不会拖到今时今日,陛下圣明,裴炎若反,我等亦反!”
“你...”武曌闻言心中一怒,却马上压了下来。
笑道:“朕知道裴炎反了,朕也知道你们不会反。”
刹那间群臣哑然,刘景先向郭侍举使了个眼色退了回去。
两人将手伸到背后,刘景先拿手指轻轻在其手心上描绘道:“程将军。”
郭侍举面色一变,随即与刘景先一道冷冷望向那边几个一直不为所动的大臣。
......
洛阳,都庭驿。
这是一个交通驿站,平日屯有兵卫,倒也设施齐全。
今时却重兵把守,水泄不通。
他们关押的是自己昔日的顶头上司,一个个面色颇有些古怪。
此处狱所之中。
“老相公,天还没转暖,把这个披上吧。”
铁牛找来一件袍子递给牢中裴炎,裴炎微微一笑说道:“将死之人,何需暖?”
铁牛顿时哽住,良久后打量了一下四周无人,小声道:“老相公,你放宽心,俺和大哥一定尽量为你拖延。”
裴炎望了望铁牛,良久后摇头道:“你们格尽职守就可,生死自有天命。”
铁牛闻言望着一身常服,没有往日半分威风的裴炎,眼眶涨红道:“老相公!你别怪俺,俺一家老小头上都悬着刀,俺...俺...”
“铁将军,老朽气数已尽,想求你一件事。”
铁牛靠近几分,说道:“老相公,你尽管说。”
“待我死后,向朝中唐去病带一句话。”
“啥话?”
“官。”
铁牛顿时一愣,正要开口询问,有一甲士跑了进来喊道:“将军,外面有一小官求见,说是翰林唐冠!”
“小官?唐冠?”
铁牛喃喃一声,正要挥手说不见,裴炎却慌忙说道:“铁将军,让他进来!”
铁牛马上改口道:“让他进来。”
“是!”
铁牛这才回头看向裴炎,继续问道:“老相公,你刚才说到哪了?”
裴炎闻言摇头一笑道:“不劳将军了,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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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不征胡虏誓不还
常鹰与唐冠坐在马上,常鹰看到眼前景象更是心中惊讶。
一名兵士匆匆向这边跑来。
“两位,将军有请!”
唐冠闻言跳下马,常鹰却眉头紧皱打量眼前被重兵围住的驿站。
“怎么多出那么多?”常鹰心中暗暗一凛,平日他也来过此地,却没见过此等景象,当即心生疑惑。
见唐冠跳下马,他也翻身下马。
“小郎君,好像有些蹊跷。”常鹰小声对唐冠嘀咕道。
唐冠却不以为意,若是此处冷清,那倒是见鬼了。
当即随着甲士走到牢前,常鹰见状面色一变。
下意识将唐冠拉回,护于身后。
“怎么回事!?你不是来见老相公吗?”
唐冠闻言苦笑一下,说道:“常大哥,进去就知道了。”
说罢便提步走进,常鹰只好紧紧跟随。
这牢狱有些简陋,毕竟只是临时关押的地方,只有简单的几个牢笼。
常鹰冷冷打量着四周,这是习武之人特有的警惕,毕竟事情发展怪异,若不是看唐冠一副笃定表情,他早就避而远之。
“那边两个小子!你们过来。”
突然的一喝,让二人止住脚步,望向那边,常鹰瞬间目瞪口呆。
“老相公!”
说话的正是铁牛,可他身旁牢笼中人却让常鹰面色煞白。
唐冠见状也暗道一声果然,“这女人下手真他妈快!”
当即二人提步近前,常鹰看清铁牛模样忙躬身道:“铁将军!”
铁牛见状一愣,挠挠脑袋道:“小子,你认识俺?”
常鹰似乎与他见过,当即说道:“在下奎科武举力士。”
铁牛又望了眼常鹰,有些恍然,说道:“哦,是你啊,使鹰爪的小子。”
常鹰见对方还认识自己,颇有些受宠若惊,慌忙再次抱拳。
铁牛这才将目光放到唐冠身上,见他身上官服眼皮一跳。
唐冠却静静与牢中裴炎对视,两人均默不作声。
良久后,裴炎出声道:“铁将军,劳烦回避一下,我和这位小郎君有些话说要讲。”
铁牛闻言点点头,转身便走,常鹰见状又望了下唐冠,见他不为所动,也转身与铁牛一道离去。
一时间此处只剩下唐冠二人。
唐冠望着里面的裴炎,突然心中一动,自己什么都没改变,虽然早有预料,可当历史的车轮碾压而来,他发现现在的自己那么微不足道。
唐冠缓缓上前抓住牢杆望着里面的裴炎,裴炎对他微微一笑,望了望他身上的官服。
“当官了?”
唐冠闻言一愣,随即重重点头。
“那就好好当。”
裴炎甚至没有询问唐冠是如何得知自己入狱,更没有询问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被关押在这里,似乎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老相公,你现在回头还不晚!”
终于唐冠忍耐不住,说出了自己最想说的话。
“去病,宰相下狱,焉有不全之理?”
“她...她...她幼稚!”唐冠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恐惧感将他笼罩,自己的一切努力化作虚无,像是改变了很多东西,却又什么都没改变。
裴炎见唐冠模样微微摇头,伸手在怀中摸索一番,取出那叠好的战袍,隔着牢笼递给唐冠。
“去病,我本想将相冠送你,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适合你。”
唐冠却没有伸手去接,他还是想不通裴炎连死的勇气都有,难道就没有去求饶的勇气。
只要他向武曌服软,武曌不会杀他,毕竟是他将武曌扶上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老相公,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想到这唐冠由悲愤转为愤怒,他开始质疑。
裴炎望着他激动的模样,抿抿嘴唇,良久后说道:“我在当初就想到了今日。”
说到这,两人戛然而止,唐冠见四下无人,小声道:“老相公,我去给你求情,她只是想做皇帝而已,让她做就是了!”
此话一出,裴炎笑出声来,良久后摇头道:“你还小,她想要的哪是那一个座位?”
“你这老头怎么这么倔强!”唐冠一下失口骂出声来。
裴炎也一下愣住,有些讶然的望着唐冠,唐冠这才回神,可话已经说出口了,只好默默不语。
裴炎将戎袍放在唐冠身前,而后像是自嘲一般摇头道:“我若不倔强,突厥人还在杀我百姓,我若不倔强,吐蕃蚕食的何止一城?我若不倔强,这天下百姓哪还有活路?”
“你...”唐冠抬起头来望向裴炎,唐冠终究不是神,他知道他是清官,却不知道裴炎心中所想。
“去病,她的确是圣人,可也是女人。”
“她若为帝,毁掉的不止是太宗一脉,这天下间也只会血流成河。”
唐冠默默听着裴炎说话,猛然意识到他原来是因为这个。
诚然武曌称帝后,百族诸侯皆反,先是李唐王孙起兵,而后是突厥人打出匡扶天可汗的旗号入侵中原。
可笑的是唐朝屡战屡败,直到五代十国,迎逢外族。
突厥是匈奴的一支,与中国纠缠了数千年,直到后世在边疆还有他们的影子。(注:涉及时政,有兴趣的可以搜东(河蟹)突)
从古汉打到现代化,令了解历史的人都大感唏嘘。
想到这唐冠默不作声,不过也摸清了裴炎所想,只是没想到这个真正以百姓心为心的宰相目光这么远。
“去病,你走吧,记住为官之道,以宀覆己。”
裴炎缓缓合上眼睛,似乎厌倦了,说实话官做到这份上,真的就差登高一呼,黄袍加身了。
可是裴炎没这份心思,也没这份野心。
唐冠见状默默拾起地上的戎袍,又望了望牢中裴炎,竟然将其系在了身上。
“老伯,你看合身吗?”
突然唐冠语气轻松起来,像是放下了什么,缓缓站起身子,这戎袍宽大,直直垂到脚下,看起来倒不像是战袍,反而像是大氅。
裴炎却微笑望着点点头。
“老相公,去病也不再劝你,她的脚步,咱们挡不住,可带来的后果,我唐去病一人承担!”
裴炎呼吸一滞,没料到唐冠竟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骠骑将军霍去病能将匈奴远逐漠北,我唐去病也能!”
“你...”裴炎突然站起身来,他从来没有见唐冠如此认真过,若是他人说这种大话,了解外族真实战力的裴炎自然不屑一顾,可唐冠说出这话,就让他心中一动。
“我今天在相公面前立下此誓,他年我若为将相!不征胡虏誓不还!”
“好!”裴炎突然激动的喝彩出声。
这一下喝彩惊动了那边常鹰二人,常鹰眉头一皱,先要过去查看,却被铁牛一把拉住。
常鹰只好有些焦急的望向这边。
裴炎眼底异彩一闪而过,将唐冠看了一遍又一遍。
“铁将军!”裴炎突然开口喊道。
铁牛听到呼喊,这才走了过来。
见到这边唐冠身上穿着裴炎的戎袍,不由一愣,而后询问道:“相公有何吩咐?”
“劳烦将军拿副笔墨来。”
唐冠闻言一喜,知道裴炎有救了,其实他也是出于敬重,许下此等大誓,可现在的他还没有料到这个誓言纠缠了他一生......
铁牛有些满头雾水之感,但还是转身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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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我杀入翰林院
这周唯一的历史类三江,也不想做什么感言了,等夺得状元头衔咱们在庆祝。
第七十六章:急流勇退
驿衙中。
唐冠有些紧张的盯着迟迟不下笔的裴炎,他似乎还有些挣扎。
常鹰铁牛伫立一边默不作声。
良久后,裴炎轻叹一声,竟然将笔放下。
“老相公...”唐冠见状上前。
裴炎又望了望他,微微摇头。
“老相公,你可不是一个人啊!刘伯伯他们!”唐冠见他踌躇,若有所指的说道。
裴炎闻言目光一变,诚然他不怕死,可在他死后难免连累一大帮人。
可所谓政治生命,有些人政治生涯一结束视同生命的结束。
这其中有迷恋权势的,也有不忍割舍某份抱负的。
“哎。”
铁牛有些茫然的望着裴炎,不知道他讨要笔墨想做什么。
“朝中有你,我也算放心了。”
裴炎迟迟不动笔,反而开口对唐冠说道。
铁牛闻言一惊,仔细打量唐冠,知道这应该是那已经享有再世诸葛之名的小状元。
可没想到他与这老宰相间的关系竟如此密切。
“若是什么都得不到改变,我岂不是白穿越了!”唐冠眼神坚定,他一开始想拿裴炎堵住历史进程,让武三思之流郁郁不得志,可如今这个计划眼看就要泡汤,好在他已经受宠,来日方长,倒是不着急。
眼下再次改变裴炎的命运轨迹才是重点。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将一切带向未知,然后从中实现野心。
现在能够确定的就是武曌称帝势不可挡,裴炎一死百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与其让这个自己敬重的好官白死,还不如来个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急流勇退,只怕没有这般容易”裴炎再次站了起来,身前的纸上还是空无一物。
“老相公,你放心,只要你让步,我一定有办法保你!”
铁牛闻言面色一变,向常鹰使了个眼色,两人再次转身离开。
望着信誓旦旦的唐冠,裴炎微微一笑,为了保命而低头不是他的作风,可唐冠的表现,却让他心中有些许安慰。
两人关系倒称得上忘年之交,可惜却是全然不同的两类人,他们虽然胸中都有千沟万壑,往往料事如神,可裴炎却不像唐冠一般油滑,裴炎恪守君君臣臣的道理。
而唐冠却是能做就做,不能就撤,谁做皇帝与他无关,他恪守的既不是为了利益全然不顾的枭雄作风,也不是打出道义旗号的英雄。
裴炎一直都觉得唐冠非常怪异,身上处处都是矛盾,年龄与心智的矛盾,性格与作风的矛盾。
“老相公,快写吧。”唐冠见他沉吟,再一次催促道。
裴炎闻言收回目光,不做他想,不管怎么说如今都是覆水难收,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算值了,接连遇到武曌和唐冠两个奇人,而且都与自己产生了不可割舍的交集。
想到这,裴炎再次提起笔来,直接埋头写起字来。
唐冠见状这才暗舒一口气,“这才对嘛,你死了,我的努力就全泡汤了。”
大树底下好乘凉,裴炎无疑是朝中的一棵大树,若是武曌把他砍倒了,那接下来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盛世,现在的唐冠还没有准备好去迎接。
就在唐冠心中略感兴奋之际,裴炎点下了最后一笔。
捧起来看了几眼,微微摇头。
“老相公,给我看看。”唐冠有些迫不及待,史上裴炎被关在这里不出十日便被斩首,堪称迅雷不及掩耳,武曌就清除了最大的绊脚石。
也曾有人劝裴炎服软,可惜却没人像唐冠这般许诺。
裴炎将文章递给唐冠,唐冠伸手接过,自己观望起来。
“这...这也太直白了。”
这一看唐冠大吃一惊,原想着裴炎向上级承认下错误,纠正下“三观”也就算了,竟然如此直白。
只见纸张之上是裴炎惯用的行书,可其中内容却让唐冠心中讶然。
“非臣不忠,非君不明,吾事三朝至今有三憾,其一未修国史,其二未尽人事,其三未见贤人入相,实为生平之抱憾,今天后断臣有罪,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求他日神后得登大宝,执神器而用贤人,庶人子隆敬上。”
裴炎似乎极近挣扎才写出这篇奏章,唐冠又望了望他,轻声一叹,奏章中所说的修国史可不是自己正在做的,裴炎这算是燃烧了自己最后的能量来举荐自己了。
而最后几句那就是直接承认武后帝位了,看到这唐冠暗舒一口气,但随即又皱起眉头,裴炎自贬为庶人,武曌不傻,就算放过他,也不会把裴炎留在朝中了。
这就是所谓的得寸进尺,唐冠向来如此,事情还没做,就想第二步,似乎第一步的命已经保住了一般。
可这样一来,保住了裴炎的命,其实对自己来说丝毫好处没有,裴炎还是要倒。
“哎,算了,就当好人有好报了吧。”唐冠这时也不再去幻想得到好处,自己如今能已九岁年龄拜入翰林,裴炎已经是功不可没了。
唐冠将奏章收起说道:“老相公,我这就进宫。”
裴炎闻言合上眼睛点点头。
“老相公,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唐冠提步要走,又转过身来,询问道。
“她若不允,你切莫再来探我,转告阁中相公,切莫为我求情。”
唐冠闻言一愣,见裴炎像是入定一般,说完便闭口不言。
伫立片刻功夫后,只好说道:“相公放心。”
随即转身离去。
一时间只剩下裴炎一人双目紧闭,良久后一声轻叹。
......
“小郎君!”
常鹰见唐冠终于出来,慌忙迎上前去。
“怎么样了?”随即常鹰小声询问,此番驿站之行,着实将他惊的不轻。
朝中此时其实早就炸开了锅,估计这会还在争执不休。
铁牛见他出来,望了望牢门,微微摇头。
“咱们回宫。”唐冠轻声对常鹰说道,常鹰闻言点点头,不再多问。
唐冠常鹰正要向铁牛告辞,突然一阵轻咳声传来。
“咳..咳..咳。”
两人闻音望了过去,常鹰见到此人身上甲胄和腰间一把造型怪异的长刀后,脸色大变。
“程将军!”常鹰跳下马来抱拳一礼。
唐冠一人在马上望向这病将,见他面色苍白,还不停咳嗽,不由心中暗暗摇头。
“病夫也能做将军?”
这病将不理会常鹰,却将目光望向马上唐冠。
正要开口,铁牛上前道:“大哥,这是翰林唐冠,就是那个小状元郎。”
病将闻言点点头,眼底异色一闪而过说道:“咳,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铁牛闻言犹豫一下,默不作声,病将眉头一皱。
常鹰慌忙说道:“禀将军,我等是来探监的。”
“混账!”病将闻言突然大怒,竟然伸手猛然探向常鹰。
“常大哥!”马上唐冠也不由惊呼出声,这病夫不分青红皂白便暴起伤人!
好在常鹰反应极快,这病将一出手,还没到眼前,常鹰变迅速变拳为爪,击向对方手腕。
“砰!砰!”两人堪称奇速的拆解两下,常鹰大步后退两步,这病将打来打去似乎只有三招,可力道之大让常鹰变了几式才堪堪挡住。
“大哥!”铁牛慌忙上前,可病将速度极快,见常鹰竟然能裆下自己攻势,讶然神色一闪而过,而后又是一拳直取常鹰要害。
常鹰眼中历色一闪,猛然跃起,正是那在途中曾用过的苍鹰扑兔,起落间那足以穿膛碎石的爪劲笼罩病将头顶。
“好!”病将竟在这时喝彩出声,也不躲闪,还是相同的招式,却是抬起来用了几下,招招势道沉猛。
竟然一力降十会,一下将常鹰在半空中逼飞,常鹰堪堪落地,又是倒退几步。
两人动作之快匪夷所思,马上的唐冠堪堪见到两人一接触便分开,不由心惊肉跳。
“哗!”
这边的变化也吸引了士兵,纷纷围拢上来,拿长枪对准唐冠二人,常鹰面色一变,将马上的唐冠护在身后。
铁牛这时大喝道:“干什么!?不好好把守,凑什么热闹!?”
众甲士闻音一愣,自讨没趣,还以为这边有敌袭,只好纷纷散开。
那病将也不阻拦,抬起手臂,见臂甲竟然多出五个凹陷的指痕来,不由面色一喜。
“你叫什么?”
常鹰面色警惕的望着他,这病将他在南衙中是见过的,乃是左千牛卫中的一名将军,只知道他姓程,至于到底是哪一列将军,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常鹰。”
“咳...咳...好,你很好。”病将又望了望常鹰,却不理会唐冠,直接转身去了那牢房中。
常鹰这才暗舒一口气,放在背后的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
唐冠慌忙跳下马来,询问道:“常大哥,你没事吧。”
常鹰闻言摇摇头,拿左手放在右肩膀上一挪,“咔~”
唐冠听到这声清脆响声,面色大变,很明显刚刚那两个照面竟然将常鹰的手臂给打脱臼了!
常鹰又活动了一下,脸色才舒缓开来,见唐冠一脸着急,微微笑道:“没事,只是没想到又见到一个力气那么大的。”
“又?”唐冠闻言心中一动。
想起以前常鹰所提及的马烈,不由询问道:“我看那人身体有病,怎么力气那么大,他和那个什么悍匪马烈谁的力气大?”
常鹰听到这名字面色一变,脸色有些阴沉,良久后才说道:“小郎君,咱们先回去吧。”
唐冠见他不回答,也不好在追问,只好随他上马。
“驾!”常鹰呼喝一声,马匹冲出站外。
唐冠紧了紧衣袖,一场眼花缭乱的闹剧,差点让他忘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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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蠢蠢欲动
大明宫,宣政殿中。
“退朝!”
“天后!”
群臣像是要堵住武曌去路,可武曌冷冷一瞪,众人慌忙纷纷退开。
随即大袖一挥,摆驾走出殿外。
群臣一时间齐齐伫立在原地,有的满面着急,有的沉吟不止,更有的不时冷笑。
刘景先默默不语背负双手想要踱出殿外,侍郎胡元范上前道:“相公,裴兄他!?”
刘景先闻言摆摆手,郭侍举望了那边一个身着绯红官袍的老者,冷哼一声,随即也走出殿外。
群臣也不再逗留,纷纷互相行礼告辞,一个个满腹心事。
武曌这一手釜底抽薪抽的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倘若裴炎身处京中还好,凭借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也不至于如此,可他却是被半道扣押。
所谓君君臣臣,武曌的手段他们都有所了解,可裴炎的威望也深入人心,一时间人心惶惶,有心有戚戚者,也有忿忿不平者,当然更有幸灾乐祸者。
“哈哈,三思,那老匹夫一倒,这下咱们拜相有望了!”
刚一出宫,武承嗣便对身旁的武三思兴奋直言,武曌不仅是搬掉了自己的绊脚石,而是搬开了整个武家的绊脚石,裴炎算是李唐最后的防线。
武三思也挂上兴奋神情,可看到那边出宫的刘景先,不由隐去。
“如今事情未定,你我只需向陛下谏言,其他切莫多说。”
听到这话,武承嗣也心中一凛,知道煽风点火可以,但如今裴炎威势犹在,朝中支持者甚众,还是小心点好。
当即说道:“刘郭两人我看也留不得!”
武三思闻言点点头,随即说道:“先回去吧。”
“告辞。”武承嗣微笑拱拱手,两人关系还算融洽,时常一起弹压对手,可暗地里小动作也不少,不过毕竟二人是近亲,倒是没有像弹压外臣一样你死我活。
那边刘景先走出宫门,对不远处郭侍举拱了下手,郭侍举见状暗暗点头。
随即刘景先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郭侍举这才缓步踱了出来,可又扭过头望着宫中琳琳宫殿,眉头一皱,大摇其头。
旁边侍卫见状不由看向他,可马上收回目光。
“哎。”又是一声轻叹,郭侍举才踱出宫外,登上马车。
这是家中备驾,车把式也是府中亲信,借着登上马车的功夫,小声道:“去刘相府上。”
车把式闻言心中一凛,默不作声,待郭侍举坐稳,吆喝道:“驾!”
......
于此同时城郭几里外,一匹马也在道上狂奔。
“驾!”
马上有两个身影,一大一小,大的高大魁梧,动作矫健,策马间稳健异常,小的却上下颠簸,屡屡去扶自己的大乌沙,有些滑稽。
正是常鹰与唐冠二人,望着远处的城墙,唐冠眉头紧皱起来。
“恐怕老相公的事情,现在已经满朝皆知了!”
唐冠了解武曌的作风,既然抓了,那就要马上定罪,而且史料中说她在这段时间内,凡是有关于裴炎的奏章纳言一律不接,这就有点夸张了,可见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无论是支持她杀裴炎的,还是替裴炎求情的一律不接。
想到这唐冠心思飞速转动起来,开始推敲武曌的真实心理,她真是铁了心要杀裴炎吗?
如果放在裴炎那番还政之言之前是绝无可能的,那时武曌将裴炎视作最大助力,甚至觉得大事全权托付也无不可,这就是为何一有战事她第一个想到裴炎的缘故。
可还政之言后,裴炎那貌似左右摇摆的政治倾向便成了武曌心中大忌,裴炎认可她的才能,却不认可她的地位,这就可怕了。
其实作为了解后来历史的唐冠,这时又明白了裴炎心中顾忌,这两人其实没有对错之分,只能说两人根本就没有共同理想。
裴炎以百姓心为心,扶武曌也是为了社稷,贬武曌也是为了安定。可这却是自相矛盾的,恐怕裴炎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
而武曌心中只有那蓬勃发展的野望,她就是要蔑视世俗,就是要以女子之身君临天下。多方举贤纳言,做明君,也只是捎带的。
策马间唐冠心思连转,飞速分析两人关系,人说知恩图报,唐冠也算是被熏陶过了,裴炎对自己有提携之恩,救他一命也算不得什么。
想到这唐冠心中一定,两人关系堪称扑朔迷离,不像唐冠与武曌只有简单的利用,在唐冠心中,她随时可以捏死自己,那自己就不要去惹她,目前弄臣是自己唯一的出路,而且在这条路上他一定要走的比武三思之流更加漂亮!
“小郎君,回饱舍吗?”
常鹰见唐冠一直默默不语,城门已经越来越近,不由询问道。
唐冠闻言便想说直接进宫,可马上止住,似乎想到什么,说道:“先回饱舍。”
“好!”常鹰应了一声,又加快几分。
......
刘景先府上。
虽然很多官员都被尊称相公,但其实当朝只有裴炎一人能称宰相,三省长官,与后世的国务院总理是一个概念。
而紧闭门窗,正在暗暗商讨的刘景先与郭侍举,便是政治常委了。
“刘兄,你在殿上的意思是?”
刘景先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放下来小声道:“天后意图很明显,无非就是想让裴相公让步。”
郭侍举闻言点头,随即又摇头道:“绝无可能,裴兄那性格比我都...”
“你听我说完。”
郭侍举闻言不语,刘景先继续说道:“这样,你去狱中探他,最好能劝他求情,如今同僚大多还是心向于这边,可是咱们文官压力只是一面。”
“你的意思是兵!...”
郭侍举话未出口,便被刘景先挥手打断,他知道郭侍举要说的是兵谏二字。
“你胡说什么!?”刘景先倒是没这份胆子,就算他有这个胆子,恐怕与他们交好的程务挺也没这份心思。
程务挺是与三相交好之人中唯一掌有重兵的,官拜左武卫大将军,可以说这才是他们在朝中的底气。
其实裴炎也领过兵,可笑的是他手中虎符一辈子来来去去,从来没留下过,程务挺却不一样,他本身就是武将,虽然如今已有年纪,可宝刀未老,一身勇力远超同辈。
郭侍举被呵斥也不动怒,知道是自己想太多,当即也不敢说,心有戚戚,幸好没有说出口,不然这没造反也变成造反了。
刘景先轻叹一声道:“我修书给程将军,你现在就去探望裴兄。”
“好。”郭侍举答应下来,起身便要告辞。
可没走出几步,望见刘景先房中悬挂的一副字画,不由愣住。
却是那首《江上吟》,但明显是临摹而成,并非唐去病本人真迹。
看到唐去病三字,郭侍举突然心中一动,又转过头来。
刘景先见他去而复返,不由询问道:“郭兄?”
郭侍举又扭头望了眼那副字画,刘景先也望了过去,一阵恍然。
见到这出于喜爱向武曌讨要来临摹一副的诗词,不由兴奋道:“对啊!咱们忘了这小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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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风声鹤唳
“咯噔...咯噔...”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唐冠将身上戎袍解下。
常鹰直到回城还没有弄明白裴炎为何锒铛入狱,可他毕竟是军人,好奇与八卦心理并不是那么重。
是以一直默默不语,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远超这些武夫的预料。
此时已值辰时,街道陆续热闹起来。
阳光洒下,唐冠一直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
因为他看到不远处饱舍外,有两个熟悉的人影。
“刘伯伯!”
唐冠开口喊了一声,那两人回过头来,见到马上唐冠微微一愣。
这两人竟然是刘景先与郭侍举二人,两人都身着便衣,看来是暗地前来。
唐冠像是早有预料,跳下马来,迎上前去。
刘景先见到他手上袍子,眼神一滞。
郭侍举先是无意望了一眼,不由大吃一惊道:“这...这是裴兄的。”
唐冠慌忙摆摆手,小声道:“两位相公,咱们进去说话吧。”
两人闻言互望一眼,眼中讶然不掩,这唐去病当真匪夷所思,那场中朝在场的都是阁老,这才刚刚下朝,就算消息传递的再快,最多也就是在京的刺史一级能有所耳闻,远不是唐冠这六品小官能马上得知的。
可看到他手上的东西,似乎唐冠已经去见过裴炎了。
二人默默不语,唐冠推开舍门,引二人进去,一进院便发现小七刚刚从房中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望向几人。
“常大哥!”小七见到常鹰先是一愣,而后大喜出声。
常鹰也咧嘴一笑,比起神神叨叨的唐冠,常鹰还是更喜欢小七这种机灵调皮的孩子。
唐冠见没有陈允升的身影,不由询问道:“陈伯伯呢?”
“出去找你了啊,你没见到他吗?”小七闻言回应道。
唐冠闻言苦笑一下,回首道:“两位伯伯,咱们先进屋吧。”
当即几人纷纷入屋,小七见一下来了这么多人,不由大喜过望,尤其是常鹰的出现更让他欢喜异常。
“常大哥!你怎么来了?”
常鹰此时满面严肃,屋中坐了两个宰相,还有唐冠这个九岁状元,肯定有重要事情商量,而且极有可能与那老宰相有关。
他倒算是识趣,知道这远不是自己能参与的,当即将小七拉出门外说道:“咱们去别处说话。”
小七回首望了下屋内几人,坐下都默默不语,一个个直直盯着桌上的袍子,场面颇有些怪异,远没有常鹰好玩,当即点点头,二人踱到别处。
一时间屋中只剩下四人,刘景先二人与裴炎共事多年,这压箱底的染血戎袍,他们还是认识的。
而唐冠的表情更滑稽,明明稚气难脱,可眉宇间却与三人如出一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一盏茶功夫,陈允升才开口道:“去病,老相公他...”
唐冠挥挥手,打断了陈允升讲话,望向刘景先。
刘景先也抬起头来苦笑道:“小友果然神人,料人先机,刘某佩服。”
若是平时,唐冠受人马屁,自然会受用,可此时刘景先的语气却充满无奈,两分自嘲,三分感叹。
而唐冠也略有些纠结,他其实也在挣扎,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武曌若是不像自己估量的那般,执意诛杀裴炎,不留一点后患的话,那自己也危险了。
“我去见过老相公了。”唐冠沉吟片刻,才说道。
刘郭二人闻言心中暗道一声果然,随即刘景先说道:“小友,你现在与天后亲近,看在老相公与你也有几分交情的份上,能不能...”
他话没说完,唐冠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说道:“两位伯伯,这是老相公所写。”
二人闻言一惊,郭侍举慌忙接过,拆了开来。
刘景先也屏息观望起来,两人同时一愣。
“这...这真是他写的!?”
郭侍举猛然抬头,不无疑惑的开口询问。
刘景先却紧皱眉头,像是在逐字推敲。
“两位伯伯与老相公同阁多年,他的字迹,应该比去病熟悉。”唐冠见二人神情也不以为意,裴炎的性格写出这种话来,却是有些不可置信。
郭侍举闻言不由大喜,看到他的神情,唐冠心中一定。
良久后刘景先脸上也渐露喜色,似乎确定了这真的是裴炎笔迹。
“裴兄有救了!有救了!”
“我这就去交给天后!”
郭侍举猛然起身,抓着书信转身便走,刘景先慌忙将他拉住。
“郭兄!”
郭侍举顿时止住,意识到什么,尴尬的坐了下来,将奏章放回桌上。
唐冠心中大摇其头,这郭侍举能入相可真是机缘巧合,这种性格,倒是像极了武将,但随即又释然下来,郭侍举本就是兵部平章出身,以前接触的也大多都是此道中人。
当即也不以为意,将那奏章收起,说道:“不瞒两位伯伯,去病费尽口舌,才让老相公写下此文,侄儿倒是有心替裴伯伯求情,可...”
刘景先一边听他说,一边沉吟不止,见他止住,开口道:“小友尽管说。”
“可就算裴伯伯答应,恐怕几位也不会答应吧?”
刘郭二人脸色剧变,郭侍举张了张嘴巴,却将话咽了回去。
“罢了,既然裴兄都这么说了,我等坚持岂不是螳臂挡车。”
刘景先终于开口,唐冠也暗舒一口气,事情肯定不会像表面那么简单,刘郭二人费尽心机要保裴炎,虽然其中大多出于道义,可也绝不至于此。
要知他们在外人眼中俨然是一个集团,哪怕其中首领裴炎从不认为自己结党。
一个集团就有共同的利益和抱负,很明显刘郭二人心中也对女子称帝心存芥蒂。
刘景先说完像是放下了什么,轻叹一声,眼神有些复杂的望着唐冠,说道:“小状元,你有盖世之才,无论你向老相允诺了何事,希望届时能够做到。”
唐冠闻言心中一凛,这刘景先倒是货真价实的执宰中人,心机不浅,转念就能猜测到自己是如何说服裴炎。
当即拱手道:“伯伯放心,去病定会尽力保全。”
刘景先与郭侍举互望一眼,齐齐点头,默不作声起身离去。
唐冠也不起身相送,沉吟片刻起身出了房门。
见到不远处小七和常鹰正交谈甚欢,向他招手道:“小七,你过来。”
小七闻言边走边喊道:“来了,冠哥。”
常鹰也走了过来,小七开口说道:“冠哥,那两个伯伯又是谁?”
唐冠闻言微微一笑,而后说道:“小七,日落之前我若是没有回来,你立即和陈伯伯一起回家。”
小七闻言一愣,常鹰却目光一变。
“小郎君!”常鹰不由开口说道,却被唐冠挥手打断道:“常大哥,你再送我一程吧。”
常鹰面现犹豫,见唐冠转身欲走,小七却抢先一步道:“冠哥,你要去哪!?”
唐冠有些哑然,不知如何解释,小七又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小七与唐冠朝夕相处,知道唐冠鲜少说出这种话来,必定又是有事关性命之事。
唐冠干脆不想多说,此去要么救下裴炎,要么激怒武曌,他每一步都是在搏,搏对一步胜过别人苦干数载。
见小七苦苦纠缠,拉着自己衣袖,唐冠破有些无可奈何,带上他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帮助。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身影横跨一步,小七突然瘫倒在地。
唐冠不由大吃一惊,常鹰竟然轻轻一击将小七击昏,唐冠慌忙蹲下身子查看。
“常大哥!?”
常鹰默默不语,将小七抱起,送回屋内。
唐冠见状冷静下来,盯着常鹰,常鹰出声道:“小郎君,咱们走吧,裴宰相是个好官,就这么被冤枉了太可惜。”
常鹰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眼见裴炎入狱,二相登门,便知道事情非同小可。
唐冠却心中一动,在百姓甚至常鹰这等勇武心中,官没有大小,只有好坏之分。
当即也不再多说,常鹰一把揽起唐冠翻身上马,直奔那宫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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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美人一酿绝千古
“小郎君,到了!”
常鹰本就在南衙任职,对宫城自然熟悉,半柱香功夫便到了楼下。
唐冠紧了紧怀中两物,深吸一口气,跳下马来。
“常大哥!你回去吧。”
“我在这里等你,你早去早回。”
唐冠闻言点点头,正了正自己头上乌沙。
“武则天啊武则天,你总要让我和你赌。”唐冠心中轻叹,抬步便往城门走去。
这些卫士见到唐冠身上官服眼皮一跳,知道这是那炙手可热的红人小状元,当即上前道:“状元郎,史馆在侧城,这里不能进了。”
这甲士以为唐冠人生地不熟,找错了“办公室”。
唐冠闻言说道:“劳烦将军禀报天后,我有要事要奏。”
甲士闻言一愣,随即说道:“那你稍等。”
他倒是不敢怠慢,眼前唐冠之受宠,凡是京中之人无人不晓,当即一阵小跑,向宫门卫传禀。
宫中大小规矩森严,除了在机构任职的官员外,朝会之后,未经宣召,都要经过大小关节,唐冠也不例外。
唐冠伫立在宫前,默默等待,心情逐渐平复。
直到半柱香后,才有一内监走了出来,唐冠见到这太监一乐,倒是老熟人,王公公。
王公公见到是他,也速步迎上前来说道:“哎呦,状元爷,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想死杂家了。”
唐冠也不顾的腹诽恶寒,拱拱手,王公公见状小声道:“小状元,你这是来?”
“有些事情要向天后禀奏。”
王公公见他不说也不再多问,笑道:“你来的倒是好时候,天后正高兴呢。”
“嘿,她当然高兴。”唐冠心中冷笑,面上不做表情,跟着王公公入宫。
这宫中地形他倒也熟悉了,王公公在前面不时絮叨两句,唐冠也不理会。
“今个天后谁也不见,唯独听到小状元来了,马上要见,状元郎,你现在可真是陛下的宝贝啊。”
这王公公倒是大胆,竟然敢议论武曌,虽然言辞并非侮辱,但也听出其中讨好揶揄。
唐冠先是一笑,而后心中暗凛。
武曌果然如预料中一般,干脆来个听不见看不见,等除掉裴炎,再慢慢清算。
两人寒暄说话功夫,来到一殿前,殿外还有宫女伫立门外,殿中却传来阵阵娇笑声。
王公公停下脚步,说道:“状元郎,陛下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唐冠闻言也不再墨迹,直接走入殿中,可却一下愣住。
只见眼前一派香艳。
殿上竟然高高挂起秋千,一名少女坐在上面来回摇晃,身后有几个宫女不时帮忙推动。
她胸前玉兔随着动作不断起伏,一对精致的**玉足兴奋的摆动着。
唐冠慌忙低下头来,不敢直视,太平公主竟然在武曌寝宫荡起了秋千。
直到唐冠走入殿中,秋千上的太平公主才发现了他,顿时停下娇笑,秋千缓了下来,俏脸一红。
“去病,你来了。”
那边一个温婉女声响起,唐冠这才出声道:“陛下,臣有事要禀。”
武曌端坐在龙榻上,捧着香茗望着秋千上的太平公主微笑不止。
全然没有去看唐冠。
太平公主偷偷打量了下唐冠,一改常态,竟然小跑到龙榻旁,用单薄的宫群遮掩住小脚。
武曌见状笑道:“你也有知羞的时候啊。”
“母后~”太平公主依偎着武曌娇嗔。
“去病,你也过来吧。”
这是珠帘未落,唐冠也不客气,直接近前。
看到龙榻小案上的摆设不由一愣,除了常见的茶汤外,一精雕细刻的小盆里面满是冰块,一尊银壶端坐盆中。
唐冠望了一眼,便挪开视线。
“说吧,有什么事情?”
太平公主也有些好奇的望着唐冠,唐冠却用余光打量了下周围,没有见到那抹熟悉的倩影,不由略感失望。
随即唐冠心中冷冷一笑,武曌如今故作轻松的作为,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恐怕她早已料到自己所为何事,直接开门见山道:“臣要为当朝宰相,三省长官,裴炎请命!”
果然唐冠话音一落,武曌依然淡定,可太平公主却面现疑惑,也望向武曌,她只知道今天自己母后心情极好,竟然应允自己在殿中玩秋千,却还不知道老相入狱,
武曌轻抿一口香茗后才开口道:“就这些?”
唐冠眼皮一跳,继续说道:“裴相公曾事三朝,对我大唐忠心耿耿,对天后更无二心,天后切莫听小人点拨!”
“母后,裴伯伯怎么了?”太平公主见唐冠三句不离裴炎,不由小声像武曌询问。
武曌表情也逐渐僵硬,低声道:“太平,你先回寝宫。”
太平公主闻言一愣,有些不满,心中好奇被勾起,想要继续询问。
“来人,送公主回去!”
侍女闻音,两人涌进扶起太平公主,一人手中还提着镂空花鞋,小心翼翼的替太平公主穿上。
她倒是也算识趣,察觉到气氛不对,当即盈盈一拜,与唐冠擦肩而过。
一时间殿中只剩下两人。
说实话唐冠倒是喜欢上了与武曌独处,所谓与天斗其乐无穷。
两人每次交锋,唐冠就像是一个软钉子,明明武曌没有达到目的,可又被他刺的非常舒服。
“病郎,你来朕身边。”
唐冠也不是初次相见一般对她一无所知,这时他已经摸清了这个“神经病”女皇帝一些性格,也不惧怕,直接上前坐在她身侧。
武曌将茶水挪开,端起那边的一银壶,将壶盖轻轻打开,一阵芬香溢出。
唐冠轻轻嗅了一下,除了武曌身上特有的香味外,还有股极为甘洌的气息,让人食指大动。
“葡萄酒?”
唐冠自穿越来,倒是没有享受过在后世的大街货“葡萄”,更别说用其酿制的酒了。
这个时候葡萄可是个稀罕东西,有诗云:“葡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
可见其珍贵程度,武曌斟满一杯,自己轻抿一口,又望向唐冠。
“去病,朕对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唐冠闻言默不作声,武曌微微一笑,将酒杯递到他嘴边,上面还有淡淡的红印。
武曌玉手将唐冠乌沙除去,拂了一下唐冠头发,此时唐冠为了佩戴乌沙,提前束发,被武曌一拂,不由一个机灵。
“美人是好,可惜却是一个蛇蝎美人。”唐冠安抚下躁动的心,武曌这种吓唬小孩子的暧昧把戏,他早就摸透。
唐冠倒是庆辛是一颗青涩的果子,他可以预料按照武曌的性格没理由不吃自己,只是自己还不够塞牙。
与其说她在培养唐冠,不如说她是在种果树。
“天后,裴相公绝无造反可能,去病愿意拿人头担保。”
武曌本来满是温柔的脸,逐渐冷了下来,这话不知多少人和她说。
但随即又笑道:“病郎,你告诉朕,是谁告诉你反贼被捕的事情?”
唐冠轻轻摇头,他在试探武曌,看她底线在哪,很显然这还不够。
“你告诉朕,这杯美酒便赏了你。”
唐冠心中一乐,这女人倒是有点意思,反正自己也豁出去了,当即跳下龙榻说道:“美人一酿绝千古,相公百战竟不候?”
“那朕若是不肯呢!”
终于武曌勃然大怒,直接出声一喝,唐冠猛然一震。
“是时候了!”随即眼神一定,伸手探向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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