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狱中接旨
唐府急匆匆掠出两个身影,奔向门外停泊的马车。陈允升如同那超人变身一般,一边脱着身上的常服,一边更换着深青色官服。
唐维喜却是满面涨红,激动异常,“别换了,快点!快点!”
这副场面看的门外几个跨刀壮汉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是军中武勇,被选拔出来护送御史,一路之上陈允升那慢吞吞的性格他们都是见识过了的,这时却着急的犹如被“捉奸在床”一般。
“快点...刺史府!”陈允升立即大手一挥道。
两人慌忙登上马车,陈允升头上乌沙竟然都戴反了,看起来滑稽异常,这些壮汉忍不住发笑出声,但车把式还是慌忙驾车而行。
“允升!反了!反了!”
“是啊!刘迅他这是要造反啊!”
“我是说你乌沙反了!”
......
潮湿的墙壁划下一滴水注打在了唐冠脸上,这是他第二次醒来。夹刑之痛让他只觉得生不如死,一双手全然不是自己的。
这时已经肿胀起来,小七一直依靠着栏杆,视线片刻都不敢离开唐冠,生怕那起伏的身躯乍然停止。
见到唐冠再次转醒,小七大松一口气,瘫坐在地。
牢中分不清白天黑夜,只知道那衙役老根又来给小七送饭。
一样的满碗米饭,老根递入后却又从怀中取出几片物事,原来是几片风干了的肉片。
悄悄递给小七道:“快点吃,别给人发现了”
“老根叔,谢谢你”小七见到肉片兴奋起来,老根却微微摇头,暗暗纳闷这孩子也真怪,花钱找牢坐不说,还喜欢牢饭。
小七见老根再次转身离开,才端起碗靠近唐冠。
“小郎君,吃饭了”
唐冠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又缓缓合上道:“你吃吧”
小七见状将碗一丢,“你不吃我就拿去喂老鼠!”
唐冠却没有回应他,紧闭着双眼,小七默默捡起碗,拿小手挖了一下放入嘴中大嚼几下,又隔着牢栏伸到唐冠嘴边。
唐冠这才张开嘴巴吃了一口,这只是极普通的米饭,但唐冠却觉得这是加上前世几十年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二人就这么默默的你一口我一口。
那边阴暗处的马烈默默盯着两人动作,露出诡异的笑容,轻轻的扯了扯左手,一声细不可闻的声响传出。
谁都没有发现,这个身负重拷,被牢牢锁住琵琶骨的男人。竟然轻轻一下便无声崩断了一根锁链!
......
“就在前面!”唐维喜望着原来越接近的刺史府,立即出声。
“停!”陈允升大喊一声,马车停住,二人慌忙下车直奔府门。
刺史已经是一州之长,就算是下州也是个从四品官职,更莫说这繁华杭州,刘迅府前倒也气派,竟然有专人把守。
门前护卫见到唐维喜二人急步赶来,也是一惊。正要开口,却看到陈允升身上官服,立即上前道:“这位官郎,请问?”
他话未说完便被陈允升打断道:“京城御史,前来查办!”
“啊!”这护卫闻言一惊,也顾不得打量,慌忙道:“我这就进去通报”
“不用了!”陈允升接过唐维喜递过的包袱,从其中取出两个物事,一件是一个看起来普通的信件,第二个却让他们猛然跪伏在地。
“臣等参见圣人!”
这赫然便是那金薄圣旨,陈允升手持圣旨直接推门进府。
府上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也都停下动作,可接下来的突然一喝却让他们齐齐愣住。
“刘迅!你作死啊!”陈允升就这么站在院内暴喝出声。
屋中的人闻音,瞬间出来,正是那杭州刺史刘迅。
“大胆!”刘迅还未看清来人,便被一声喝骂。不由恼羞成怒,出门便一声爆喝。
“陈允升?是你!?”当看清来人面目时,刘迅稍微一愣。陈允升是他治下县令,已经被调往别处任职,这会又出现在自己府上。
可当他定睛一看,不由骇然,慌忙跪伏在地:“微臣参见圣人!”
陈允升手持圣旨上前喝问道:“唐冠呢?”
这一问让刘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猛然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唐维喜,心中顿时骇然。
“难道!?”刘迅虽然官居要职,但相去长安千里,消息并不灵通,并不知道京中文武早已翘首以待,想一睹那八岁神童唐冠风采。
这时见到这副情况,只当是唐维喜竟然真告上了京城,而且还被受理了!
“此子身犯死罪!诛杀命官之子!还望御史明察!”
“我问你唐冠呢!?”
“身处死牢之中”
“刘迅!你糊涂啊!”陈允升听闻这话,先是暗松一口气,而后立即出声,天后限期宣召唐冠,若是期限过了。那可是抗旨罪名,先不说唐家满门老小,说不得自己都性命不保。
陈允升望了望四周跪成一片的家仆,拉起刘迅便往屋内走,唐维喜也紧随其后。
房门顿时紧闭,刘迅更感奇怪,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预料。
“唐德华!你以为告上京城,就能保住你儿子性命吗!?当今天后明察秋毫,定让你这奸人贼计落空!”
刘迅见陈允升捧着圣旨却不宣读,料想是其中有变,当即喝问唐维喜。
陈允升见刘迅这个时候还在嘴硬,不由大摇其头,从怀中取出裴炎所写信件道:“刘使君,圣旨不是给你的,你自己看一下这个吧”
刘迅闻言接过,启开信件,只见上面列满文字,一封草书扬扬洒洒,可这一看却让他猛然惊住。
“这...这...岂有此理...”刘迅越看越惊,到最后竟然语无伦次起来。
落款处裴子隆三字让他瞬间睁大眼睛,“小友之才可谓八斗难量,老朽生平仅见之...”
整篇书信中夸赞钦佩之语极多,语中的去病郎君赫然不就是唐冠本人。
“刘使君,放人吧”陈允升轻轻出声,可没料到刘迅却突然跳脚道:“不行!这畜生是杀人要犯!怎么能面见圣上!”
“刘迅!你好大胆子!”唐维喜见状也愤怒起来,这刘迅可真是硬气,圣旨都到门口了,全然当做视而不见。
“刘使君,你想抗旨吗?”
本来还在暴怒跳脚的刘迅闻言顿时冷静下来,他从未料到唐冠竟然有此等本事,轰动朝野。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刹那他这四品大员竟然像个怨妇一般委顿在地,官帽倾斜,他知道这一放就再也不可能抓的回来了,陈允升不知道到底献了什么诗文,竟有这般奇效。
陈允升见状微微摇头,“刘使君,劳烦起印,唐冠若真有过错,当今天后明察秋毫,定然不会疏漏罪行”
“呵呵...明察秋毫...呵”刘迅为官多年,哪能不知道这举贤令被举之人,若真有实才,别说杀个把人,只要不造他武曌的反,也就尽数用了。
这世间之事还真是难料的很,前一刻他还在琢磨如何将唐冠治罪,就差开堂审理判决,这一刻却只好亲手启开官印,写下释放文书。
陈允升接过文书,唐维喜上前便想拿到手中,却呐呐止住,如今今非昔比,自己的老友陈允升也成了五品御史,虽然自己很兴奋,也不能像以往那般造次。
两人当即丢下失魂落魄的刘迅,出府直奔州狱。
......
“叮”马烈此时冷汗直冒,囚服之下竟然染红一片。
“第三根!”可他那狰狞脸庞下的眼睛却冒出精光,正要再行发力,那边急匆匆的赶来几人。
“去病!”唐维喜大跨步上前,蹲在牢前望着里面混似血人的儿子。
“刘迅!你好狠毒!”唐维喜见儿子依然瘫软双眼紧闭,不由老脸涨红大骂出声。
“快点,快点放了!”那边陈允升也焦急指手画脚。
小七更是兴奋不已,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这幅模样似乎小郎君得救了。
在呼喊声和搬运下唐冠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望到了自己父亲,慢慢伸出手指向小七。
“小..小..七”几乎是差不可闻的声音却让唐维喜和陈允升大喜过望,能说话,说明还活着。
唐维喜这才注意到那被关在隔壁的小七,感激之色一闪而过,他一直记得这个粗俗的小扒手当日进牢时的信誓旦旦,儿子能有此好友,堪称幸运。
“放了!放了!”陈允升也顾不得这些,立即着令开牢。
说罢牢门大开,小七立即走了出来,陈允升这才想到什么,打开圣旨开口便念道:“唐冠接...”
“你傻啊!接什么接!?”唐维喜一把推开陈允升。打断了他的话语,陈允升这才回过神来。
“快回家请医生!”
众人七手八脚将唐冠抬出牢狱,唐冠紧绷数日的神经松垂下来,视线逐渐模糊,最后一眼只望见那阴暗处的马烈一双眼睛闪着骇人光芒。
“臭小子...”马烈忍住疼痛撇嘴一笑,缓缓松开了握紧的拳头。随即再无动静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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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一曲豆蔻歌不尽
唐家小郎君接到圣旨获释的消息不胫而走,乡中读书人听到圣旨二字皆面现愕然,他们读书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见到这个东西,可一个八岁男童却早他们一步得到了。亲宣入京,这本是一个家庭的荣耀。
可此时唐府上下人人脸上写满了焦虑。
“怎么还不出来...”小七一边絮叨一边不时向房内张望。
医生诊病,不宜打扰,除了唐维喜亲自陪伴在身侧。躺在床上的唐冠此时伤痕累累,虽然干硬的血迹早已经用温布洗去,可那狰狞的伤口还是看的唐维喜心中一震抽搐。
林雨熏动也不动的盯着房门,只希望当医生与唐维喜脸上出来时,是面带笑容的。说来唐冠也倒霉,在这床上先后躺了两次,被请来的老医生更倒霉,先后看到唐冠的伤势一次比一次可怕。
“咦?”老医生处理完伤口后,往唐冠脉搏轻轻一搭发出一声轻咦。
“怎么了?”唐维喜神经本来就紧绷着,见状立即上前欲要询问,这老医生却摆摆手,唐维喜立即止住。
老医生脸上疑惑表情一闪,像是见到了稀奇东西,随即拿手背轻轻敲打了一下唐冠的肘腕。
“唐员外,令郎是不是跟家中护院学过一些把式?”良久后这老医生才向唐维喜询问道。
唐维喜闻言一愣,这老医生颇有些不务正业的嫌疑,不说病情竟然问这不相关的事情。
但他还是耐下性子说道:“小儿是个读书人,哪会那些把式”
尽管俗话说穷文富武,但唐维喜不却从不对自己的厚实家财沾沾自喜,不过也自认有些积蓄,不可能让唐冠去学那些低贱把式。
“那就不对了,没学过武艺,能有这副底子...”老医生闻言微微摇头,这才撤回目光,这唐冠在镇上本来就怪的很。幼时痴傻病也是他来瞧的,那时当真是束手无策,药石无灵。
当听闻唐冠痴傻痊愈,最震惊的不是那些与唐维喜交好的读书人,而是这位老医生,但他也不是爱管闲事之人,略感疑惑后便开口道:“令郎底子厚实,这些伤口没有大碍,我开副方子每日煎了,半月便能下床走动”
“啊!”唐维喜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惊喜出声,看唐冠气若游丝的模样还以为真的已经垂危,生怕这医生开口便是“病危通知书”。
“有劳,有劳”唐维喜满面兴奋的对着老医生道谢,他微微还礼,便在桌上写起方子。
唐维喜望着依然没有苏醒的儿子,大舒一口气,接过方子再三道谢,这才陪伴出门。
“出来了!”小七见到两人出门,立即便想上前,却又堪堪停住。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这里是唐府可不是与唐冠只有一墙之隔的牢狱。
林雨熏却顾不得这些,提步上前,停在了唐维喜身前,唐维喜见状轻轻点头。
见到唐维喜表情,林雨熏顿时大喜过望,直接进入屋中。
“小...”林雨熏话没出口,便拿小手捂住了嘴巴,床上的唐冠缠满药布,有些还有血迹渗出,看的她猛然惊住。
小七也尾随了进来,却没有林雨熏这般惊讶,他在牢中亲眼目睹了比这更加可怕的景象。
“熏儿姐姐”小七见林雨熏愣住不由出声。
林雨熏这才回神,呆呆走上前去,想要伸手触摸一下唐冠,可又怕碰触到了伤口,唐冠身上无一处不是伤痕,好在人幼时皮肤修复能力极强,脸上的伤痕已经结於。
“咳”唐维喜送走了医生再次折回,看到这幅场面轻咳一声,林雨熏呐呐收回小手,楞楞望着唐冠。
“熏儿,你哥哥没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唐维喜见林雨熏脸上憔悴,出声吩咐,林雨熏却轻轻摇摇头。
她先后丧母,又经自己惹祸,碰上了有“恋童怪癖”的刘纯良,不然唐冠也不会落得这副下场,想到这林雨熏不由自责更深,自己无意间为唐家添了天大的麻烦。
她倒是还未想到那红颜祸水的道理,一个女人生的过于漂亮,本身就是一种罪,放在哪个时代都是一个道理。而这也是自然界颠之不破的真理,异性强者为了争夺配偶而争斗。
唐维喜见状也不劝阻,将目光望向小七说道:“小哥儿,你跟我来一下”
“啊,好”小七一直木讷的站在旁边,他只想确认自己恩公无事,也好回去向牛郎诉说,这时突然被呼唤不由一愣。
唐维喜携着小七到了偏室,这才说道:“小哥儿,你小小年纪义薄云天,为友行那锒铛入狱,两肋插刀之事,去病能得如此知己,实为生平喜事”
唐维喜一番文绉绉的话语让小七听得一愣一愣,似懂非懂间慌忙摆手道:“小郎君对我有天大恩德,应该的,应该的”
唐维喜并不知道小七口中的天大恩德到底指的是什么,也并不了解唐冠几次出门做的是什么事情,但想来肯定是好事,不然这小七又怎么会如此行事。
当即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小七,小七虽然目不识丁,但也能分清钱财物事,知道银票最少的额度也是十两一张,他哪见过这么多钱,一下便愣在原地,不敢伸手。
“小哥儿,老朽身无长物,说句难听的话,我也知道你一时落魄,但有如此胸襟,他日必成大器。这些琐碎你暂且收下,他日必有厚报”
唐维喜见小七愣住,以为是嫌少,毕竟这种事可不是人人都敢做的,被囚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
“我...我..我先走了”小七良久后才结巴出声,这唐家父子二人倒是像的紧,阔气起来活活吓死他们这些孤苦之人。
见小七提步要走,唐维喜慌忙一把抓住,又从袖中掏出一张,“小哥儿,你不收这些,老朽必遭天谴啊”
小七望着唐维喜手上银票,不想接过来是假的,他本就是个小扒手,对这些东西最爱不过。可想起唐冠牢中所说,猛然眼神一定道:“唐员外,小七是个孤儿,没爹生没娘养,谁对我真心好,谁就是我爹,就是我娘!”
说罢便转身推门离开,正要进门的陈允升被他一下撞开,不由愣住,唐维喜良久后才回过神,木讷收回银票,小七却已经一溜烟的出了府外。
陈允升这才进门,皱眉道:“德华兄,刚才那孩子是?”
唐维喜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
“值得吗?”
“我不过是寄居在你家的下人”
“这么做值得吗?”
林雨熏跪伏在床前,轻声喃喃,她知道唐冠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可只是初涉世事的她却想不通唐冠何苦为了自己受这份罪。
更加想不通母亲为何让自己一定要与唐家的人疏远一些。
母亲让她以后再也不要哭,但她还是在唐冠面前哭了出来,她的感情很朦胧,并不是所谓的爱情,而是一种很微妙的情愫。一只小猫小狗呆久了,都会有感情,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所谓青梅竹马也不过于此。
二八年纪对她来说还很遥远,可十三岁的成人礼也不过区区几年。十三是一个分水岭,那时她将改散发为挽鬓,真正开始学习女人该做的事情。
正应了那“娉婷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床上的唐冠依然不为所动,林雨熏终于壮起胆子轻轻抚摸了一下唐冠脸庞,这是她第一次与他这么接近。
泪光不再打转,直直跌落在唐冠脸上。
泪珠并没有散去,而是沿着唐冠脸庞流向嘴角。
“娘,熏儿好没用”
林雨熏还是放声哭了出来,带着自责,也带着惭愧。
林母此生不泣的遗言,她已经多次在唐冠面前打破,就这么趴伏在唐冠床头低声啜泣。
“是我没用,为了你什么都值得...”
突然一声微弱的声音让她猛然抬起头,望着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的唐冠,泪水未去却笑了起来。
“去病!你醒了!”林雨熏慌忙擦掉泪痕,惊喜出声。
唐冠望着林雨熏的俏脸,眼底闪过异色,此番他逃出生天,最大的收获并不是这满身伤痕,而是全面激发了那潜伏在内心的野望!
树欲静而风不止,那刺史刘迅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造就了一个多么可怕的人物,后世史籍这样写道:“圣王怒,风云起”
“那...那个...”唐冠蠕动着嘴唇,勉力指着桌上被换下来的残破亵衣。
林雨熏见状,慌忙上前拿到手中,一只草蜢掉落出来。
这只泛黄的草蜢此时沾染着唐冠血迹,林雨熏顿时愣住,这只在他们间来回传递的草蜢,让她心中莫名一动。
“有...有我唐去病...一日,就没有人能欺负你”
微弱停顿的声音落到林雨熏耳中,她立即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可这一次来势更加凶猛,沾染着斑斑血迹的草蜢静静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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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胆大包天用悍匪
自唐冠被抬回的那一天起,每一日这个时辰都会飘起浓浓药味,至此已经过了四日有余。
此间最着急的莫属陈允升,天后所颁大限只有百日,如今转眼过去一半,唐冠却依然躺在床上。
“去病,喝药了”林雨熏端着汤药来到唐冠床前,唐冠颇有些不情愿的支起身子。这纯草药可比后世那些弄虚作假的中药灵的多,但也苦的多。
林雨熏看到唐冠眉头紧皱的样子莞尔一笑,而后拿起汤匙吹了一下,直到确认冷却才递到唐冠面前。
“熏儿,我感觉我快好了,不如你去给我买块年糕什么的吧”还未入口,便感觉到刺鼻药味,唐冠当即怂了起来,几日来每次用药都很难熬。
“快喝”林雨熏见唐冠又想逃避,不悦出声,唐冠这才眉头紧皱的喝了下去。
“拿来!给我个痛快!”唐冠小手一挥要求整碗喝掉,所谓晚死不如早死,这样一小口一小口,能活活将味蕾苦麻。
不得不说唐冠恢复极快,虽然还不能剧烈活动,但伤口大多已经闭合,唐冠端过碗来,仰头闷掉,顿觉满口发麻。
就在这时两个高大身影迈了进来,正是唐维喜与陈允升。
唐维喜上前看了看药碗问道:“用过药了?”
林熏儿闻言说道:“用过了”
“熏儿,你先去陪陪你娘”唐维喜这才点头说道。
林雨熏望了唐冠一眼,见他微微一笑,随即便挪步走出房外。
“去病,你现在能下床走动了吗?”陈允升上前略显期待的询问道。
唐冠颇有些鄙夷的望了一眼这个“送官使者”,说道:“还疼”
“哎”陈允升轻叹一声,眼下真不知如何是好,唐冠若真如医生所言半月才能走动,那恐怕就来不及了。
“去病,你写的那两张诗文被圣人看中,要宣你进京入见”
“陈伯伯,你说的是天后吗?”唐冠闻言略感兴奋的向陈允升询问。
“不止...”陈允升表情颇有些复杂的望着这个被满朝文武惊为天人的“神童”。
说到这,唐维喜也兴奋起来,儿子逃出生天,还能入京朝圣,这可是莫大荣耀。尤其是裴炎所书的那封拜府请帖,他更是看了一遍又一遍,越发觉得自己儿子当真是果有天助。
“冠儿,等你好一些,陈伯伯就带你去长安,路上一定要好好听话”
唐冠之前的所作所为让唐维喜感到深深不安,而且能够出狱也全是依仗这次宣召,若是其中出了差错,新帐老账一起算。那被清算的可不止唐冠一个人了,唐家满门老小,包括这个推举之人陈允升都要遭难。
“听你妹啊,我好歹也是个机智的少年”唐冠闻言心中腹诽不止,可嘴上连连称是。
陈允升望了一眼唐维喜,见唐维喜轻轻点头,这才从怀中取出那道圣旨,唐冠见状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知道这是要正式宣旨了。
“唐冠接旨!”
唐维喜慌忙跪伏在地,唐冠行动不便,只好代子接旨。
陈允升这才启开圣旨,他这宣旨之人一路之上是不能看的,刚一打开便想念,却突然愣在原地。
唐维喜跪伏在地等待陈允升下文,却迟迟见不到回应,不由抬头望了一眼。
陈允升目瞪口呆望了良久,才说道:“初载元年,天后诏曰:....”
“曰:....”陈允升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念不下去,床上的唐冠不由大感好奇。
“允升,你念啊”唐维喜小声催促道。
“钦此!接旨!”
“你在逗我玩吗?”唐冠心中猛然一个踉跄,陈允升曰了半天没曰出什么来,直接钦此了。
“圣人隆恩!”唐维喜虽然也是满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接过了圣旨,立马瞧了起来。
“这是何意!?”这一看猛然大惊,立即望向陈允升,陈允升也是眉头紧锁,似乎不知所措。
唐冠也张望过去说道:“爹,我看一下”
唐维喜闻言犹豫片刻将圣旨递给唐冠,唐冠支起身子定睛一看。
“骆宾王!”唐冠瞬间骇然出声。
这圣旨上的内容竟然是那篇将天下闹得沸沸扬扬的《讨武曌檄》!
唐冠迅速一目十行,心中直跳,这是他第一次与那史上第一女强人有了际会,只是没想到这个还未逢面的女子上来就给了他一个谜团。难怪陈允升迟迟不敢念出口,这一念可就真成了“造反份子”了。
“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
“好诗!”看到这句唐冠不由喝了一声彩,他穿越而来也将家中藏书了然于胸,虽然比起当世大儒来讲,还差了些。不过他这剽窃也有剽窃的好处,有时盗版一下便会被惊为天人。
唐维喜与陈允升却面色猛变,慌忙喝道:“闭嘴!”
唐冠眼皮一跳,继续往下看,整篇文章扬扬洒洒,直指世人所不容的弊端,难怪在史上这小小一篇文章便让徐敬业有了十几万人马。
若是放在后世这就是所谓的名人效应,唐冠一边看一边暗暗思量,那个还未谋面的女皇帝到底想干嘛。
就在三人各有心思之际,老王匆匆跑了进来。
“老爷,外面有个衙役求见”
“衙役?”唐维喜还沉浸在这奇葩圣旨之上,也不理会摆手道:“不见”
“是刺史府的衙役,来给小少爷送药来了”
“哦?”唐维喜转首疑惑出声。
唐冠闻言也从圣旨上挪开眼睛,看向老王。
“允升兄,允升兄...”
“啊!”正在愣神的陈允升猛然回神。
唐维喜望了一眼唐冠,拉着陈允升走出门外。
“允升兄,刘迅派人来给冠儿送药”
陈允升闻言眉头一皱,说道:“若是此番长安之行顺利,去病这桩案子算是消了一半”
“一半?”
“刘迅他毕竟是朝廷命官啊”
“那我见还是不见?”
陈允升望了望房中依然盯着圣旨的唐冠,又看了看自己老友踌躇的表情,说道:“先看看他说什么吧”
“也好”说罢唐维喜走出府外,见到早有一中年人在府外等候,竟然是那之前四处搜集人证的王虎。
王虎此时与那晚捕捉唐冠的趾高气扬完全不同,脸上堆满了笑容上前道:“唐员外,令郎可好?”
“哼,我当是谁,原来是王头”
王虎闻言面色一变,他是个草包,喜怒现于脸上,但又马上硬压下去道:“唐员外,令郎是即将要进京面圣的才子,给咱父老乡亲涨了脸,我家刺史吩咐小人给您送些补药调理身子”
“哼!不劳他刘老二费心”唐维喜此时也完全与刘迅撕破了脸皮,直呼对方家中行辈。
“你...”王虎闻言一怒,但又不敢说出口。
“你还有什么话说吗?”唐维喜冷眼瞧了一下王虎,王虎却不作声,唐维喜见状直接转身回府。
“哐当!”瞬间府门大闭,王虎吃了一脸灰尘。
“老匹夫!死贱商!”王虎低骂一声,瞧了瞧手中提着的补药,转身离去。
......
与此同时,刘迅府上。
摆脱了夫人要死要活缠闹的刘迅此时一脸失魂落魄,地方官消息不灵,京中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啪!”猛然一拍桌案,他能做到四品通贵官职,自然也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儿子横死之仇,却不能得报,让他心头火烧。
“使君,你暂且息怒,那小畜生不知用了什么障眼法蛊惑了圣上,得意不了多久的”
这时他身旁一直伫立着的一名面相阴鸠的中年人低声说道。
“刘启,你可知举贤令是什么!?”刘迅闻言自嘲一笑,只当是心腹在安慰自己。
“使君,小人自然知道举贤令的厉害,可要是那小畜生半路上遇到了土匪马子怎么办?”
“你...”刘迅闻言眼皮一跳,猛然看向刘启,这刘启是他堂弟,同出一族,多次报举不中,只好来自己手下做个府吏。
不过刘迅知道这刘启腹中墨水虽然不多,但心性却很是毒辣,听他这么说突然心中一动。
“御史身边有军中勇武护卫,寻常土匪根本近不了身,他们的安全就不用我们去考虑了吧”刘迅也冷静了下来,悄然与刘启心照不宣的打起哑谜。
“可如果是横行悍匪,力举千斤呢?”
“你是说?”
刘启轻轻点头,不再说话,刘迅眼神也凝固起来,陷入沉思。
良久后才低哑道:“有多大把握?”
“如果是他的话,有十成!”刘启一边说话一边眼中射出毒蛇般的光芒。
“这样做岂不是放虎归山?”
“那要看使君手段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良久后刘迅眼神一定,起身出门。
“备马!”
刘迅翻身上马,所前往的方向竟然是之前关押唐冠的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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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神都宇文成马烈
潮湿阴暗的牢房,没有了唐冠,但囚犯的呻吟惨叫依然还在,牢役遥遥望到刘迅策马而来,慌忙上前迎接。
刘迅下马进入牢房,望了望深处开口道:“你们都守在这”
“是”几个牢役虽然不清楚刘迅要做什么,但也懒得再折腾,一个唐冠就让他们鸡飞狗跳,前些日子一张圣旨进牢,差点没把他们吓得晕死过去。
刘迅抬步往牢房深处走去,呼吸慢慢沉重起来,他要面对的是一个亡命之徒,而且是其中最不要命的那一个。强闯天牢,夜袭校场,血洗满门,这人的种种事迹如数家珍,而他便是悍匪马烈!
刘迅在马烈牢前停了下来,左右都空空如也,本来旁边还有个唐冠,此时却静的就像无人一般。刘迅向牢房的阴暗处望去,他知道马烈就潜伏在那里,像一只随时会择人而噬的野兽。
“马大王,久违了”刘迅轻轻出声,与牢房隔出几步。
“狗官”一道带有嘲讽的声音从其中传出,刘迅却不动怒,像是习惯了。
“马大王,这几年可好?”
“有吃有喝,还死不了!”
刘迅不动生死,脸上犹豫表情一闪而过,靠近些说道:“马大王,你是江湖中人,最讲究义气,小儿惨遭奸人杀害”
说到这刘迅顿住,只听到里面又是一声冷笑:“该死”
刘迅微微愠怒,但却不敢发作低声道:“老朽想请马大王出山收服奸人,还一个公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猛烈的大笑声传了出来,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一个四品大员竟然低声下气的要一个绿林好汉主持公道,这传了出去定要笑掉世人大牙。
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听到这边大笑声,那边的衙役猛然一惊,起身便想往这边走来,但却都止住脚步,想起了刘迅的吩咐。
“刘迅,你在我眼中只是个狗屁,你儿子更是狗屁不如,被一个八岁毛头杀了,哈哈哈”
“你...”刘迅老脸涨红,万万没想到此人半分情面都不给自己,当年他遍邀江南好手配合京中神捕才将他捉拿归案,但却迟迟没有敢判刑。
原因无他,刘迅清楚的记得,当要提马烈受审时,那提押之人刚一进牢,便被一把抓住活活撕裂!
事情一久,竟无人敢踏足,刘迅接过这烫手山芋,一方面彰显了政绩,一方面又无可奈何,难道还要用千军万马活活将马烈堵死在牢中不成?明显那是不可能的。
甚至曾有人提议用种种毒计将马烈置于死地,可却一一以失败告终,此中细节鲜有人知,这马烈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就像是一个不死不灭的顽石。
“狗官,你当大爷我是傻的吗?还是说你能给我什么天大好处?”
笑声嘎然而止,马烈阴测测的向刘迅问道,刘迅闻言犹豫片刻开口道:“只要大王能帮老朽料理此事,老朽可以让大王不在受着牢狱之苦”
“叮...叮...”铁链的摩擦声响起,阴暗处的马烈走了出来,刘迅见状又退后几步。
“你以为就你这小小州狱真能困住我这么久?”
“你...你什么意思?”刘迅望着马烈狰狞的脸庞,心绪终于乱了。
“嘿嘿嘿嘿”马烈死死盯着刘迅,猛然发力,只听“叮...当...”两声,身后锁链竟然应声而断。
“来人!”刘迅面色大变,慌忙大喊出声,那边牢役急匆匆跑来。
“你不想报仇了吗?”
“且慢!回去!”刘迅听到这话突然又喝令牢役止住,那边已在半道上几个人互望一眼,只好又退了回去。
鲜血瞬间从囚服下涌出,马烈紧抓牢栏的手都浮出细密的汗珠,一下崩开锁骨铁链,这份力气可不是人力能达。
刘迅满面紧张的望着马烈,生怕他还有什么更加惊人的举动,两人间交谈的安全措施,此时看来就像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刘迅来此最大的筹码就是拿释放作为交换,要求马烈帮忙截杀唐冠一行人,可此时看马烈竟然轻而易举的将锁链崩开,他可不认为那圆木所铸的牢笼会困住他。
可令他想不通的是既然马烈有如此本事,为何还要身陷囹囵三载之久,难道其中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在刘迅一边紧张关注一边阿难思量之际,马烈又说道:“你当大爷是傻子吗?你是想让我去截杀御史和那个唐冠是吧?”
“你...”刘迅睁大眼睛望着马烈,他身处牢中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但转念一想猛然意识到之前唐冠被关在他身侧,两人肯定有了交际。
一时间刘迅进退不得,生怕这马烈意气用事,真和唐冠扯上了什么关系。
“事...事成之后,有死士替你顶罪”
“嘿,我已是负尽千重罪之人,多一桩不多少一桩不少”
“我...我可以向京中举贤,为你谋个官职。大王一身神力勇猛,定能飞黄腾达”
马烈听到这话面色一沉,刘迅见状却是一喜,看起来马烈有些心动了。他知道马烈之前从报过武举,但不知道为什么,神勇如他竟然都没有考中。
“好,我答应你”良久后马烈才沉吟出声。
刘迅顿时大喜过望,这江湖草莽就是好骗,三言两语就应承下来,同时心中冷笑:“事成之后,你也跟着那小畜生一起死吧!”
“不过,我要让你立下字据!”
“你...”刘迅本还在洋洋得意,突然听到这话脸色一变,若是留下字据那便留下了把柄,凡事都有个万一,虽然他已打算一箭双雕。借马烈之手除了唐冠,然后天罗地网之下除掉马烈。
可万一这猛人马烈再次逃逸,那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字据可能没人会信,可让亡命之徒盯上自己,难免会终日提心吊胆。
马烈冷冷盯着刘迅,眼底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一闪而过,刘迅踌躇良久,望了望脸庞狰狞的马烈,又想起了家中尸骨未寒的亲儿,一咬牙道:“好!”
说罢便转身去取纸笔,马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冷冷一笑,同时本来调度到极限的气势微微松懈。
“不能再拖了”感受到血如泉涌的后背,马烈眉头微皱,不得不说他真乃少有硬汉,这种伤势比起唐冠那身又厉害了几分,却吭都不吭。
刘迅片刻折回,就当着马烈的面奋笔疾书起来。
良久后刘迅对着自己所写委任状瞧了又瞧,陷入踌躇。
“拿来!”马烈一声爆喝,让他一跳,慌忙将文书递了过去。
马烈低头瞧了一眼便说道:“天下叫刘迅的多了!把你的官职写上!”
“你...”刘迅顿时尴尬,本想着玩文字游戏糊弄一下,没想到这马烈看似粗犷,实则心思缜密。他更没察觉到的是从一开始他就陷入了被动,每一步都在马烈的引诱下进行着。
刘迅快速接过文书,事已至此他也豁了出去,一咬牙便提笔在上面写下了“杭州刺史”四字。
马烈再次接过这才冷冷一笑,“很好,他们何时启程,何时过山?何时打尖?水路还是陆路?”
马烈一连串提问,刘迅却一问三不知,只好说道:“这么大的好处,只好大王亲自操刀了”
“哼,狗官你倒是打的好主意”
刘迅眼皮一跳,默不作声,生怕让马烈看出其他心思,当即说道:“老朽暂且不能放了大王,待午夜提审大王自行走了便是”
马烈见文书已经拿到,也不再跟刘迅墨迹,说道:“不必了!”
说罢马烈猛然大手一探,“咔嚓!”牢杆竟然被一把直直扯下,刘迅见状瞬间骇然,慌忙大退几步。
“狗官,记住你的话!”
马烈单手提着粗大木柱,扭首对刘迅出言,随即竟然横起木柱直直撞向牢狱石墙。
“轰!”
“什么!?”刘迅目瞪口呆的望着轰然而倒的石壁,灰尘散去,马烈的踪影全无。
那边的牢役也终于按耐不住,齐齐赶来,看到现场景象都愣在原地。
“使君!”
“不好了!马烈逃走了!”
刘迅面色惨白的站在原地,心中有惊涛骇浪涌起,原来自己一直为能够羁押马烈沾沾自喜,这时看他轻松逃逸,浑似闲庭信步。不由心中惊骇异常,不知道这马烈到底为了什么,一直在这受了三年牢狱之苦。
......
余杭野外,湖畔。
一道矫健的身影串起一道道水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条大鱼。
“哗啦!”瞬间水花四溅,从中跃出一道湿透人影,背后两道可怖伤口混合着河水还在流淌着鲜血。
马烈一把扯下囚服,露出健壮魁梧的身躯,常年处在阴暗牢房中,乍见天日,不由轻眯双眼。
将湿衣打结绷住伤口后,马烈认准一个方向大跨步走去。
“宇文先祖!咱们的机会来了!”马烈眼神射出炙热光芒,轻声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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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入赘唐家
这边刘迅胆大包天,竟敢雇佣悍匪,与虎谋皮。而另一边唐府上下的紧张气氛也渐渐缓和。又是几日过去,唐冠竟然可以下床走动了,这对众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慢点...”林雨熏搀扶着唐冠走出房外,唐冠深吸一口气,这瘫痪的日子可真不好受。
如果唐冠前世的梦想是可以签约的话,那么他现在的梦想就是能够行动,年关就这么过去了,这个新年唐冠却饱受折磨,落下一身伤痕。
连早就向往的那种“爆竹声中一岁除”的喜悦都没有感受到,初春来了,人说“打春别欢喜,还有四十冷天气”,可这南方小镇却暖的很快,没有了瑟瑟冷风。似乎老天爷也对唐冠宽容了起来。
“小郎君!”
一声兴奋的大喊传来,唐冠听到这个声音也是微微兴奋,扭头望去,原来是小七和牛郎来了。
但与往常不同,他们身后还尾随着一个小尾巴,充满好奇的打量着唐府。
“薰儿姐姐”小七上前称呼一声,向身后小花招手。
“小花,过来,这是熏儿姐姐”
小花闻言呐呐上前,唐冠所给的银两已经用的七七八八,好在他们熬过了这个冬天,小花的病也有了好转,已经不再那么弱不禁风。
林雨熏望向这个略显落魄的小女孩,身上的单薄衣裙也有些破烂,不由想起了不久前的自己。
“熏儿姐姐...我叫花花”
林雨熏见状竟然也忘了搀扶唐冠,她还是第一次得见同龄的女子,直接上前莞尔道:“花花妹妹”
唐冠腿上伤势还未痊愈,林雨熏这突如其来的一撤手瞬间让他一个踉跄,牛郎见状慌忙上前扶住。
唐冠不由心中苦笑:“这难道就是有同性没人性?”
“姐姐...你好漂亮...”小花年仅五六岁,说话不经大脑,看到林雨熏莞尔可人模样,不由愣住出声。
林雨熏俏脸一红,女人都喜欢被他人夸赞,平日唐冠花言巧语她也只当是油嘴滑舌。第一次被同龄女孩夸赞,也是心中一喜。
可是看到三人的破烂装扮,林雨熏暗中摇头,她与母亲一路走来见多了落魄之人,但大多都是些老弱孤苦。
女人感性,这话不假,林雨熏虽然还称不上女人,但与寻常女子不同的是她有一颗慧心。
几日唐冠卧床,她陪侍身侧,闲来便一起读些书文。唐冠依靠过目不忘的本事自然信手捏来,指哪说哪。可这就像是鲸鱼吞水,只管吃尽,用时才懂其意。
林雨熏却与他不同,看到一句细嚼慢咽,大体领会才去看下一句,所谓慧心也不过于此,应了一句禅机妙文“懂者不懂,不懂者非懂”
这就像后世的一本历史小说,甚至包括经典名著,懂历史的看笑话,不懂历史的看热闹。并不是撰文之人不懂,而是文字本身就是语言中的漏洞。
正因这样一颗慧心,让她更加感性。小七为友可以锒铛入狱,牛郎在自身艰难的情况下还将小七和花花视为手足,一份义气,一份勇气,闪耀在年纪尚幼的他们身上,难怪唐维喜都感叹小七他日必成大器。
唐冠见众人沉默,出言笑道:“你们好不容易全体来我家一次,不是来站桩的吧”
唐冠调笑语言打破沉默,人年少时本就机灵话多,尤其是小七当即笑咧咧道:“冠哥,这次咱可露脸了,你知道不?那悍匪马烈都在牢中听我讲故事”
“马烈?”唐冠坐在廊中倚栏上,听到这个名字眼皮一跳,记起了牢中那个狰狞可怕的身影。
“嘿嘿,那什么悍匪都被冠哥的威风吓得不敢说话”小七说完便拍起马屁,回忆起了当时在牢中给马烈讲述唐冠如何打死刘纯良的事情。
唐冠微微一笑,那马烈深陷死牢,与自己也不过是因缘巧合相见,当即抛之脑后,望着小脸满是笑容的小七,唐冠心中一动。
“小七,你过来”
小七本想逗唐冠多开心几下,这时见唐冠突然正色,也不再调笑,当即上前。
“牛郎哥,你也过来”
牛郎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唐冠如此正色,也走上前去。
“小七,你可记得我在牢中和你说了什么?”唐冠盯着小七说道。
小七闻言,望了望牛郎,牛郎更是茫然不知所措,只好说道:“冠哥说想喝水”
“噗”一边的林雨熏闻言忍俊不禁,唐冠也难得“老脸一红”,严肃道:“不是这句,我对你说过什么?”
小七望着唐冠坚定的眼神,喃喃说道:“一朝脱困,同生共死,有我一口,有你一口”
此话一出,牛郎瞬间愣住,他们是什么身份,牛郎很清楚。他们只不过是破庙中的孤儿,唐冠却是生在大富之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对!大丈夫言出必果!”
“小郎君!”牛郎惊呼出声,想要打断唐冠,唐冠却抢先道:“牛郎哥,小七为人机灵,但绝不会想出入狱探我这招”
牛郎被他一阵抢白,顿时哑然,确实是他指使小七自告奋勇,若他心思真如外表一般粗犷,也不可能将小花和小七带大。试想他也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对小花和小七来说既是哥哥又是父亲。
小七看到牛郎脸上尴尬表情,欲言又止,他从未奢望过与唐冠这等高高在上之人同生共死。
良久后小七才出声道:“小郎君,我们是下贱之人,倘若你以后真的做了大官,能记起破庙中有我们,常来看看我们就可以了”
小花站在林雨熏身后,似懂非懂的听着几个哥哥讲话,不明白他们推来推去是想做什么。她的世界很单纯,小七和牛郎是她的家,而唐冠是对她这个小小的家最好的人,仅此而已。
“薰儿姐姐,怎么了?”
林雨熏也是微皱眉头,听出了些门道,当即安抚了一下她说道:“几个哥哥有话在讲,我带你去我房中玩”
林雨熏看了一眼的唐冠,微微摇头。
牛郎也轻声说道:“花花,你先陪你熏儿姐姐玩会”
小花这才挪动脚步,牵着林雨熏的手转身离去。
一时间走廊中只剩下唐冠三人。
这副场面的确怪的很,本来几人都年龄不大,但这气氛却很严肃,几人尚且稚嫩的脸上都各有表情。
就在这时突然“噗咚!”一声将小七和牛郎一惊,唐冠竟然从栏杆上前倾落地,直直跪在地上。
“啊!小郎君!”顿时牛郎惊慌失措,上前搀扶。
“既然你们看不起我,不想与我做同生共死的兄弟,那我给你们磕几个头,算是报恩了,从此你我再不相欠”
唐冠动了真情,从在狱中见到小七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人生难得知己,在纷杂后世中,能有朋友已经不错,何况是这种能不顾一切的兄弟。
小七眼圈涨红,很难想象唐冠对自己等人的看重。
“牛郎哥!你说话啊!”
牛郎望着地上的唐冠,猛然跪在地上道:“小郎君,我和小七光棍一条,既然你如此看中我们,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七闻言也跪伏在地,顿时郎中三个少年跪成一团,场面颇有些滑稽,但没有人会笑得出来。
古语云:“人之恩亲,无如兄弟之最厚,无论长幼”
就在几人跪成一团之际,那边两个高大人影走了过来,正是“每日一探”的陈允升和唐维喜,陈允升因心中焦急,干脆在唐府住了下来,每日与老友一道来瞧瞧唐冠状况。
唐维喜见到这边情况,不由一惊,上前道:“你们这是在干吗?”
小七和牛郎见唐府大人到了,慌忙起身将唐冠扶起,唐冠却非常兴奋,这也是人之常情。
“爹,从今天开始您就有三个儿子了!”
本来还在兴头上的牛郎和小七闻言瞬间忐忑起来,就算唐冠真把自己等人当做手足,这唐员外认不认可还是另说,说不得就权当做小孩子过家家了。
唐维喜闻言先是一愣,又看了看小七和牛郎,眉头一皱。
陈允升也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几人,他是知道小七亲身入狱的壮举的,这时看到几人关系密切,又想到几人年龄,微感好奇。
“允升兄,你先回去休息吧”良久后唐维喜才对陈允升说道。
陈允升闻言轻轻点头,知道唐维喜是有涉及到家事的事情要办了,也不多言,转身离去。
唐维喜这才看向唐冠三人,在牛郎和小七忐忑的目光中开口询问道:“你们俩多大了?”
“十一岁”
“八岁”
两人小声说道,其实他们这样做算是攀了唐家的高枝,唐维喜闻言望了望唐冠,见唐冠小脸上写满了“你不答应,我就离家出走”的表情,微微苦笑。
其实唐维喜早就预料到,小七口中的天大恩德,和入狱之举都会刺激到唐冠,这时犹豫片刻道:“你们可愿意随我姓?”
唐维喜还是做出了最后的让步,自己这一脉又确实人丁单薄,能收两个义子也不是坏事。何况两人都还年幼,算是可造之材,只要能入赘了唐家,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牛郎之前曾被收养,但收养的老爹也是个目不识丁的老头,不曾有过名字,更不提两岁走散,被牛郎捡到的小七。
“愿意!”小七立即出声回答。
牛郎也出口道:“愿意”
一旁的唐冠心中一喜,知道事有可为,这一世道路漫漫,他不知道前方会遇到什么,更不知道将来会变成怎样,成败真的在自己。
唐维喜轻叹一声,说道:“你们随我来吧”
牛郎和小七慌忙架起唐冠,尾行在唐维喜身后。
(说一个好消息,武周签约了,染指完成了唐冠的梦想,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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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兹拉”唐维喜推开房门,脸上表情严肃起来。
“你们进来吧”
唐冠望了望里面,竟然是唐家的宗祠,唐氏这一脉分布并不算非常广泛,他们家这一支恰好是迁移福建途中,在杭州定了居。
牛郎和小七暗咽一口吐沫,不知道唐维喜此举何意。当即扶着唐冠进入了宗祠,房内除了上面的香炉和灵位,只有几个蒲团。
“跪下”唐维喜望着上面的灵位说道。
小七和牛郎闻音慌忙先安置好唐冠,这才在左右跪倒在蒲团上。
唐维喜也到前面的蒲团上跪伏下来开口道:“列祖列宗在上,子孙不肖,至我氏人丁单薄。德华昭告上天,祈求得收两名义子,壮我唐家香火”
听到这话牛郎和小七同时一喜,兴奋的望向唐冠,唐冠也露出笑容。
说罢唐维喜顿了一首继续说道:“承蒙祖先庇佑,去病有才华横溢,有锦绣文章。得圣人青睐,受执宰罄竹”
唐冠一边听一边也盯着上面的灵位,心中暗道:“你们多保佑保佑我,虽然这些和你们没多大关系,不过好歹也拜了你们很多次了”
“今德华得收义子,唐...”
说到这唐维喜停住话语,他本想说唐牛郎和唐小七,可转念一想这名字着实别扭。
见到唐维喜嘎然而止,牛郎和小七略感奇怪,唐维喜轻声道:“太着急,倒忘了给你们取名字了”
小七闻言兴奋起来,他这个小七的诨名叫了已经五六年,心中还是很渴望想那些有名有姓的孩子的。
牛郎和小七顿时满脸期待的望向唐维喜,唐维喜在一旁暗自沉吟良久后才说道:“去病,你是家中亲子,自此有了哥哥弟弟,就在祖先面前为你的两个兄弟取字吧”
唐冠闻言一愣,沉吟下来,这给人取名字他倒是还头一次经历。
牛郎摸摸脑袋笑道:“小郎君,别太复杂,我认识字不多。给小七取个好听点的,他聪明,还能和你一起读书”
唐冠微微一笑,开口道:“牛郎哥,你身体强壮,既然这样。咱叫你唐牛怎么样?”
“唐牛?”牛郎喃喃一声点头答应,这名字倒也好记,他本就要求不高。能入赘唐家已经是意外之喜,从此衣食无忧,总好过孤苦在山野之中。
“我呢?我呢?”小七猴急的向唐冠询问。
“小七你本是梁上君子,从此你我兄弟,我就代父给你取一个唐梁君的名字,怎么样?”
“唐梁君?”小七挠挠脑袋,呐呐道:“怎么写?”
唐冠见状左张右望了一下,见到神坛下有一盛水石盆,拿手蘸了下在地上写下“唐梁君”三字,
小七望了又望,还是觉得很是难写,不过又觉得很好听,当即笑道:“好,我也有名字了”
唐冠看向唐维喜道:“爹,这样可好?”
唐维喜呢喃了两句名字,点头答应,却不知道后来小七因为这个名字多次落人口舌,《忠义候传》中这样写道:“忠义候为人机敏,多次朝堂之上与余子口舌相交,此獠气急直呼:“竖子!唐偷儿!”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按下。牛郎和小七得了名字高兴的不得了,唐维喜心中默念几句,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他并不缺金银物事,既然儿子难得知己好友,收两个义子,多两张嘴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何况百年之后,他们都入了唐氏,算作唐家一员,三脉同时开支散叶。又有唐冠这个前途看似辉煌无比的儿子,说不得将来唐家也能在那京城之中安一个家。
“德华今得两名义子,长子唐牛,为人憨厚勇实。次子唐冠,天资横溢,三子唐梁君,仁义无双,机敏灵动。子孙昭告先贤,对唐氏夫子四人多加庇护”
唐冠也难得认真起来,想起了一句诗文:“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唐牛与唐梁君对看惯了后世浮华的唐冠而言,是极为珍贵的友情,后世朋友遭罪,巴不得避而远之。
唐维喜昭告完毕站起身子,唐牛和唐梁君见状也要扶起唐冠,唐维喜却说道:“等等”
两人瞬间止住,唐维喜开口道:“为父收你们入了唐家,在族谱之上开出新枝,这只是一节。你们兄弟间也要效那刘关张的桃源三拜,从此骨肉同亲,手足同义”
三人闻言互望一眼,其实唐维喜这样说就是为唐冠考虑了,眼下唐牛和唐梁君年龄尚且不大,还看不出什么来,自古不乏白眼狼。今后恐生意外,几人立下誓言,有了这层保障,这两个儿子才算没白养。
唐冠眼神一定,他本不怎么相信誓言那一套,但所谓“情到真切处,有假也成真”
当即唐冠率先说道:“我唐冠!”
牛郎和小七也看过些杂耍戏剧,知道这是要真正结拜,都正色起来。
“我唐牛”
“我唐梁君”
唐冠这才继续说道:“我唐家三兄弟今日在列祖列宗面前,结成手足,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从此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牛郎和小七闻言一阵晃神,小七涨红眼睛喊道:“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几人声音不大,唐冠有伤在身,难免中气不足。可却回荡在空旷宗祠之中,这道声音由近及远,直似穿透苍穹,传达到茫茫华夏神州。
三人间关系简单而纯粹,从萍水相逢到结成兄弟,缘分两字就是这么怪。有时心头一热,就成了一生间斩不断的羁绊。
友情比起那飘渺的爱情来讲,是看得见摸的着的,唐冠在狱中与小七同吃一碗饭,牛郎为了报恩绞尽脑汁,这都历历在目。
唐维喜默默看着几人结拜场面,轻轻一叹,自从唐冠大病得愈,唐家的宁静生活不再,先是林雨熏的到来,而后又得收两名义子。
两人架起唐冠看向唐维喜,望着三人满是笑意的脸庞,又瞧了瞧二人落魄装扮说道:“去病,你带老大老三收拾一下,待会去你母亲房中见我们”
唐冠闻言点点头,与两人交头接耳间出了宗祠。
唐维喜望了望祖宗牌位,轻声一叹,也转身离去。
一时间宗祠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地上那还未消散的唐梁君三字水迹...
......
唐冠卧室内。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唐冠因为这场结义,连身上的伤痛都感觉轻了许多,望着屏风后在桶中洗刷更换服饰的小七,笑道:“好了没,你洗澡比熏儿还墨迹”
小七一边哼唱着小调,听到这话回道:“冠哥,熏儿姐姐是你老婆吗?”
“哈哈,快了,快了,还不是”唐冠听到小七的话,也略感好笑,这小七是市井扒手,一直认为林雨熏是唐冠的童养媳。
“那你怎么能看她洗澡?”
小七一边说话一边更换上了服饰,唐冠闻言正要开口,却突然愣住。
只见一俊秀男孩从屏风后走出,虽然稚气未脱,但眉宇间已有俊气溢出,额前几缕散发更是衬得有些不羁。穿着自己那身黑色胡服,异常合身,不难想象今后模样,定是少见的美男子。
小七见唐冠楞楞盯着自己,以为衣物穿反了,检查了一下发现没错,又抬起头来。
唐冠这才回神笑道:“呦呵,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小正太”
小七闻言愣住,问道:“什么是正太?”
唐冠咧嘴一笑,也不回答他的问题,直接说道:“你这副模样,我把你卖入宫中做个妃子,绝对靠谱”
“妃子?”小七更是满头雾水,不知道唐冠在想什么。
唐冠望着小七俊秀模样猥琐一笑,当今是女子掌权,这个时代诸如冯小宝之流的男宠不胜枚举。
“妃子不都是女人吗?”小七转念一想,突然询问道。
“嘿嘿,是女人,先不提了。牛哥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了,咱们先去吧”
原来唐府没有牛郎合适衣物,只好被老王带去布店置办,小七倒是与自己身材相仿,穿自己的衣物也甚是合身。
当即小七扶起唐冠,走到院中,那边老王也带着一少年进入院中。
唐冠一眼望去,看到唐牛身着一身青袍短襟,比起以前着实精神不少。
唐牛见到小七也是微微一愣,相处数载,他虽然知道小七俊秀,但打扮一下,大有惊为天人之感。
唐牛抚过唐冠,一道前往了唐夫人房中。
此时唐夫人房中,唐维喜颇有些战战兢兢,不时斜视自己妻子表情。
“两个义子?”良久后唐夫人才轻声询问。
听到夫人语气和蔼,唐维喜面上一喜说道:“就是那放牛郎和小七”
“老公...”
“哎”唐维喜听闻呼唤应了一声,可突然耳间传来疼痛,唐夫人一把拧住唐维喜耳朵数落道:“好你个老鬼,一个儿子就够受的了,你还要养仨个”
“夫人说的对,夫人说的对”唐维喜连连称是。
其实两人分工明确,在外人面前,家中之主自然是唐维喜。可到了闺房之中,唐夫人便成了主中之主。
三个身影进入房中,入眼便是这副场景,不由愣住。
唐夫人发现来人,慌忙松开唐维喜耳朵望了过去。
正是唐冠三人,唐冠见二人模样偷偷一笑。
唐维喜正色道:“你们三个过来”
唐牛和小七望了一眼身材健硕的唐夫人,尽管不是第一次得见。但这次情况不同,难免忐忑。
唐夫人打量着二人,见到小七时不由眼前一亮,招手道:“你过来”
小七暗咽一口吐沫上前,唐夫人伸出手抚摸了下小七头道:“你倒是比去病又俊了几分啊”
唐冠闻言一个心中踉跄,自己能长成这样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一度怀疑自己是否是二人亲生。
唐夫人又抬头看了眼唐牛,招手笑道:“胖小子,你也过来”
唐牛扶着唐冠诺诺上前,竟然被称呼为胖小子。说来也是,他虽然生活孤苦,但却是属于那种吸收极好之人,长得颇为健壮。
唐夫人看着眼前三个男孩,也兴奋了起来,她本来还有些心结,唐维喜不跟自己商量就收了两个义子。这时见到一个清秀非凡,一个孔武有力,也高兴了起来。
人说养儿防老,平常人家少的也有两三个儿子,他们家境殷实却只有唐冠一个,眼看年龄已经到了,不能再育。
这下收了两个养子,也算是收紧了唐维喜纳妾的心思,当然唐维喜本人也只敢想想而已,他与唐夫人少年成婚,已是几十年的夫妻。不提这层感情,他也没这个胆量。
“这下好了,咱家有了三个儿子,以后也算有了照应”唐夫人笑着对唐维喜说道。
唐维喜见唐夫人答应,暗舒一口气。
“快叫娘亲”唐维喜看着木讷的二人催促道。
小七抬头望了望两人,竟然楞了下来。只能说幸福来得太快,他一直很羡慕有爹有娘之人,这时见到二人模样,与心中那层幻想逐渐重叠。
渐渐视线开始模糊,叫了一声:“娘”
“哎,好孩子,好孩子”唐夫人笑着应了一声,又望向唐牛。
唐牛也有些心酸,但又压了下来,喊道:“爹,娘”
“好...好...”两人顿时高兴的答应了下来。
唐冠望着这副场面略显动容,心中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本是穿越而来,像是孤萍,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归属感。
先后遇到林雨熏等人唐冠渐渐对家有了概念,前世与爷爷相依为命的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其乐融融的温暖感。
“这就是家吗?”唐冠心中喃喃,望着唐夫人伸手抹去小七脸上的眼泪,唐维喜笑呵呵的将桌上水果递给唐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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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临行密密缝
欢乐的日子总是悄然而逝,唐家又添了两名新丁,当林雨熏得知后也不由喜上眉梢。不止唐冠多了两个兄弟,她也多了一个陪伴,花花这个小尾巴自然而然的留了下来。
用唐冠的话说此时的唐府更像是一个孤儿院,唐冠赫然成了孩子王。
转眼间,唐冠从出狱到现在竟然已经过去十数日,将近半月。
陈允升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还有几十日大限便到了。
可对此当事人唐冠却一点也不着急,伤势日渐痊愈,已经能够正常活动。可还是赖在家中不走。
“德华兄,不能再拖了啊”
唐维喜无奈的望着眼前老友,他焦急的心情自己可以理解,可自己的儿子每日与两个兄弟黏在一起,浑似无话不谈一般。
“德华兄,这事非同小可,我知你念及去病年幼。不过你可放下心来,路上我会好好照顾的”
当见到唐冠能正常活动,陈允升已经不是一次向唐维喜提及启程。那张圣旨此时被供在唐氏宗祠,说是要光宗耀祖几日。
唐维喜望了望外面阳光明媚的天气,不无担忧开口道:“北方恐怕还在冷啊,去病那身伤势...”
“最早也要二十几日才可入关,入关就不冷了”
“这...”唐维喜哭笑不得的看着陈允升,良久后也决然起来。这样一直拖也不是个办法,万一真到了期限,那可不是陈允升一个人的事情了。
“老王”当即唐维喜喊了一声,门外的老王走了进来。
“去把少爷叫来”
老王闻言一愣,开口问道:“哪个少爷?”
唐维喜微微苦笑,说道:“二少爷”
老王闻言点点头走出门外。
陈允升见状终于笑道:“你可算放行了,这下你有福气了,一下有三个儿子”
“你啊你”唐维喜苦笑摇头,内心还是有些喜悦。这个时代多子多福正是所有人追求向往的。
不一会,老王身后跟着几个身影走进屋中。
唐维喜一眼望去,暗道一声果然。
这三个小家伙形影不离,唐牛和小七也跟了进来。
“父亲大人,你叫孩儿有什么事吗?”唐冠望了望陈允升,才向唐维喜行礼询问。
其实看这幅模样,不用问唐冠也知道肯定是这个陈伯又来催了,他之所以一直不想走也是有原因的。首先问题便出在那张圣旨上,不得不说这张堪称奇葩的圣旨,确实引人深思。
尤其是唐冠从后世所熟知的历史推断,那个远在长安的女人不可能没有原因的给自己这么一张圣旨。
“去病,你最近几日可还有伤痛?”
唐冠抿抿嘴,还想再拖,可是看到陈允升期待的目光又心下不忍,开口道:“没有,孩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陈允升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对他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消息。
“你陈伯伯身负要职,前来接你进京。圣旨你也看过了,既然你已经好的差不多,就择日启程吧”
身后的唐牛和小七闻言看向唐冠,几日来唐冠也对他们说过这事,在他们心中一个县令已经是了不得大官,何况是那妇孺皆知的天后。那可是神一般的人物。
“去病,你天赋灵性,伯伯也不和你隐瞒。此去长安千里,路上多有颠簸,到时进京你一定要牢牢在我身侧”
还没有启程,陈允升便开始吩咐,生怕唐冠出了差错。
唐冠闻言心中腹诽一阵,脸上不作表情。
“不管了,去了再说吧”事已至此,唐冠知道已经不能在拖。说道:“凭父亲和伯伯吩咐”
陈允升顿时笑逐颜开王向唐维喜,唐维喜却是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如此,允升兄你看何时启程合适?”
陈允升当然巴不得现在就走,不过看自己老友表情不舍,还是开口道:“明日吧”
“明日!?这么早”唐维喜闻言眼皮一跳。
“不早了,不早了”
唐冠三人望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小七表情瞬间垮了下来,知道唐冠要走了。
唐冠微笑回望二人一眼,扭头说道:“我能不能带大哥和小弟一起去?”
“胡闹!”本还在与陈允升交流的唐维喜闻言顿时呵斥,他虽然疼爱儿子,可不代表纵容唐冠胡作非为。
进京面圣非同小可,一直以来他都沉浸在唐冠的灵动之中,浑然没有把他当孩子对待,可此时闻言却道是他孩子气又上来。
唐牛见状咂咂嘴,想要说话,欲言又止。可小七却兴奋不已,他最为活泼好动,能去那盛京长安可是天大好事。
唐冠微微撇嘴道:“爹,我突然感觉头好痛”
陈允升闻言眼皮一跳,哭笑不得。这小子又在耍心眼。
唐维喜也是一阵愕然,自己这个儿子小小年纪就懂装腔作势,真是怪的很。
陈允升与唐维喜互望一眼,陈允升先是微微摇头,又瞧了一眼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唐冠,只好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唐维喜见状正要开口,唐牛却开口道:“爹,我想留下来陪你和娘”
小七唐冠闻言一愣,颇有些惊讶的望向唐牛,本来都商量好了的,一起去长安来个“公费旅游”,没想到唐牛这时变卦。
唐牛看了下两个兄弟,咧嘴笑道:“小郎君,你路上好好照顾小七”
他为人憨厚,这叫习惯了的称呼一时竟然改不回来,不像小七那般随遇而安。
唐维喜闻言也是心头一暖,唐冠见状只好说道:“既然大哥有这份孝心,那让小弟陪我走一趟,也好有个伴”
陈允升也暗舒一口气,队伍越大行程越慢,自己又不是奶娘,哪能带的了三个孩子。
小七见唐牛变卦也踌躇起来,可望了望唐冠不再多言。
“那明天一早,备好车马,前往县上码头过渠前往长安”唐维喜沉吟片刻,拍板决定。
陈允升见状立即起身说道:“那我先回去召集手下,准备启程,告辞”
说罢转身出门。
唐维喜望了望自己三个儿子,轻声一叹:“去病,此去千里,路上你和小七一定要谨慎行事”
唐冠也心中一凛,唐维喜毕竟是在京中做过官的人,他既然这样说肯定有自己想不到的细节存在。
可也不想多问,当即躬身称是。
“你们也回去准备一下吧,你娘那边不用去了,她心软”
听到这话,小七上前对唐冠轻声道:“冠哥,要不我也不去了,给你添乱,我也在家陪陪爹娘”
唐冠眉头一皱,心中暗道:“好嘛,一下又成了光杆司令”
不过想想也是,两人刚刚过上安稳日子,有了爹娘,一下又要离开。小七虽然很向往长安,但还是不舍。
“不,梁君,你同你哥哥一道去”唐维喜这时也不知为何改了主意,反而鼓励起小七。
“小七,你和小郎君路上也好互相照应,解解闷”唐牛也出声说道。
小七这才高兴应下,行礼辞了唐维喜。
出门后唐冠却不复往日欢乐,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自己那力大无穷就像镜中月,水中花。
那天受了严重屈辱,那道奇异的暖流一闪而过后便消失了。伤势痊愈后他也曾试过提重物,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提不起来。
除了伤势恢复极快外,好像自己又与常人无异。
“冠哥,咱们给熏儿姐姐和花花道别吧”
小七打断了唐冠的沉思,唐冠这才想起了林雨熏,也略感惆怅。终究这温柔乡还是要走,自己不可能一直只有八岁。
唐牛本想跟随两人一起,但转念似乎想到什么,又转身向唐冠书房走去。
唐冠与小七却径直来到林雨熏房前轻叩房门。
门被打开,探出头来的却是小花,只见他这时身着夹花小袄,倒也与名字有几分相得益彰。
见到是唐冠和小七,花花也兴奋起来,喊道:“熏儿姐姐,小郎君来了”
小七见花花只提唐冠顿时小脸一拉,唐冠微微摇头走进房中,见林雨熏刚刚放下一本书,桌上还摞着一些纸张,纸张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些字。
唐冠颇感好奇,拿起来一看,原来上面都是自己与小七等人的名字。
“闲来无事,教花花认些字”
唐冠轻轻点头放下纸张,望向林雨熏道:“明日我要启程去长安了”
“长安?”林雨熏听到这名字黛眉微皱,对于这个地名她再熟悉不过,记忆中每一年父亲都要消失一段时间,家中大人就会告诉她父亲去了长安。
而与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是这样一句话“父亲要去长安”
这时听到唐冠竟然也要去,不由心中颇感不适。
“薰儿姐姐!还有我,我陪冠哥一起去”小七一屁股坐在椅上,好似炫耀一般说道。
林雨熏见状不由莞尔,小七总是像一个活宝,凡事都漫不经心一般。
小七拿起桌上的纸张,看着上面的字不由笑道:“花花,你认识上面写得什么吗?”
花花闻言小脸一鼓,见小七竟然有些瞧不起自己,气愤道:“这是我写的”
“哎呦,你还会写字,那你说这三个字念什么?”小七指着他唯一有印象的“唐梁君”三字开口问道。
“那是臭小七的名字!”
“你...”小七闻言顿时一阵尴尬,没想到花花跟林雨熏同处几日连性格都有些外向起来。
“哈哈”见两人模样,唐冠不由大笑出声。
林雨熏也微微摇头,伸手拉了一下唐冠,唐冠察觉到默不作声随着林雨熏前往另一侧,留下小七和花花互不服输的瞪眼。
“小郎君,我爹说长安坏人多...”
本以为她要和自己说离别之言的唐冠顿时一愣,随即笑道:“放心好了,你去病哥哥我比他们更坏。我可是杀人要犯,亡命少年”
林雨熏闻言啐道:“你老是没正经”
唐冠微微一笑,伸手想要在林雨熏俏鼻上刮一下,但又停住。
收回手来道:“不出半年,我必定风风光光回来”
林雨熏略显茫然,她倒是对风光二字没什么印象,若真要说风光,以前的林家可比唐家要风光的多,最终还不是家破人亡。
唐冠深吸一口气,不想在做离别伤感,他要调整最好的状态去那盛世长安!去面对那个史上最可怕的女人。
后世将武周记为上承贞观,下启开元。他倒是真想见识一下这一段早被历史掩埋了的盛唐长安。
唐冠叫上还在斗嘴的小七出了房门,林雨熏楞楞的坐在椅上。小花见状轻声问道:“薰儿姐姐,长安在哪?”
林雨熏轻轻抚了下花花小脑袋,微笑道:“不远”
......
月上梢头,唐府的灯火熄了。
明天要早起的唐冠和小七早已歇下,唐冠也难得睡了一个早觉。
而唐夫人房中一盏油灯却时明时灭。
唐夫人在灯下,肥胖的手拿捏着一根细针,眯着眼睛缝制着一道符篆模样的布段。
那边又有一个身形捧着一盏灯走了过来,唐维喜身上披着衣服到唐夫人身前坐下道:“歇了吧”
“快好了”
唐夫人不理会唐维喜,自顾自的费力穿针引线。
唐夫人虽然身体臃肿,但针线活却极为熟练。在这昏暗灯光下一针一线绣的像模像样,手中的物事也渐渐成形。
原来是一道平安符,反面绣着“平安”,正面却是“梁君”二字,而另一个制式相仿的绣的却是“去病”二字。
“两个孩子第一次出门,得平平安安的回来”唐夫人一边绣着,一边念叨。
“明个我就不去了,你记得把这两道平安符给孩子”
“知道了,知道了,你吩咐多少遍了,先歇了吧”唐维喜望着不停唠叨的妻子,但并没有露出不耐神情。
直到唐夫人绣好最后一笔,才吹熄了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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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没有人骂染指,染指只好定期自我反省一下。
唐朝没有银票,但因为商品经济的飞速发展,出现了“飞钱”这种货币,它的作用就是类似汇票的功能。便于经济流通。
“交子”“票号”等纸币大多是以此为基础。
在文中我就姑且以银票称之吧,反省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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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意恐迟迟归
鸡鸣,天未明。
厨房飘出炊烟,几个仆役不停往里面添加着柴禾。
柴禾崩裂声不时响起,锅中冒出白烟。
又有几个跨刀壮汉牵马侯在门外,清冷的凌晨让这些魁梧的汉子们也紧了紧衣物。
唐三走出门外对几个汉子喊道:“几位壮士,进来喝完热粥,暖暖吧!”
这些汉子有的跃跃欲试,可看到为首之人不为所动,也都忍耐下去。
“不必了,谢谢”
唐三微微摇头,回了府上。
今天是唐冠启程的日子,唐府上下有的甚至一宿没睡。
一个又一个房间灯亮了起来,小七兴奋的睁开眼睛,这一宿基本都处在假寐状态,似睡非睡。
他手脚利索三两下将自己收拾利落,穿好衣物便推门出来。
一阵凉风吹过,小七揉了揉鼻子,见隔壁唐冠的卧室还是暗着的。
小七伸手便想敲门,刚喊出:“冠...”
门便自己打开了,唐冠从其中走了出来。
“冠哥,你今天起得倒是早啊,嘿嘿”小七咧嘴一笑,唐冠望了望天色轻轻摇头。
的确很早,早的他自己都不敢置信。心中有一种溢于言表的情绪,不像是小七那种对热闹繁华的向往,而是一种特殊的期待。
是的,他很想见见大明宫中那个女人。
就在二人交谈之际,右边的房门也打了开来,唐牛走出,见到伫立在门外的两人一愣。
“我还想叫你们呢,没想到自己醒了”唐牛咧嘴一笑,小七上前道:“牛郎哥,你真不和我一起去啊”
唐冠也将目光望向唐牛,唐牛挠挠脑袋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叫啥父母在...不...”
“父母在,不远游”唐冠微笑出声。
唐牛也笑道:“还是小郎君书读的好”
“先去用早饭吧,路上就没好吃的了”唐牛出言提醒。
两人轻轻点头,随即一道向客厅走去。
平日吃饭并不是在这,只是今日多了一个外人与唐家同席,那便是陈允升。
当三人来到客厅中,见唐维喜和陈允升早已正襟危坐。
小七张望了下,见没有唐夫人身影,略显失望。
“快过来”唐维喜见三人进门,挥手招呼。
三人上前入座,小七感觉到气氛压抑,也不说话,拿起碗筷闷头扒饭。
三个少年人不大饭量不小,两个大人却有一口没一口,尤其是唐维喜离别在即,看起来忧心忡忡。
一个劲的吩咐道:“去病,梁君多吃点。路上想吃什么,就跟你们陈伯伯说”
小七和唐冠也不理会唐维喜,自顾自的风卷残云。
直到小七放下碗筷,低声打了一个饱嗝。诡异的气氛才被打破。
陈允升摇头微笑望着小七,这孩子比起唐冠是真的多了一份童言无忌。
在内心中他总觉得唐冠行事说话都不像是一个孩子。
“德华兄,该走了”
陈允升轻声出言,唐维喜还是望着唐冠与小七,脸上现出患得患失的表情。
唐冠和小七双双起身,唐维喜才反应过来起身说道:“路上一定要听陈伯伯的话,知道吗?”
唐冠不断点头,可唐维喜还是一副不舍表情,良久后说道:“允升兄,不能再缓几日吗?”
陈允升暗暗摇头,老友为人父母的心情他能理解。可宣见一事已经不可再拖。
唐维喜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优柔寡断,当即不再多说,只是又小声吩咐几句。
这才将三人送出门外,小七朝唐维喜挥挥手说道:“爹,你放心好了,有我在,冠哥绝对好好的”
看着小七信誓旦旦的表情,唐维喜微微一笑,也摆摆手。
就在几人要登上马车之际,唐维喜这才喊道:“等等”
几人闻言一愣,唐维喜匆匆跑出门外,在怀中一阵摸索。
“去病,梁君,这是你们娘昨晚做的平安符。好好带在身上”唐维喜从怀中掏出那两道平安符递到二人面前。
小七伸手接过,却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唐冠辨认了一下,看到上面的名字,心中一动。
有诗云:“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亏”
人少年时心比天高,或许不懂其意。可唐冠两世为人,突然心中一酸。当即说道:“爹,你安心在家。孩儿路上会小心的”
唐维喜这才说道:“走吧...走吧...”
两人转首进入了车中,陈允升翻身上马对着唐维喜拱手道:“德华兄,保重”
“保重...”唐维喜此时有些失魂,直到马车渐行渐远,才喃喃出声。
唐牛也跟出了府外,见唐维喜楞楞站在原地,上前说道:“爹,回去吧”
......
马车驶过小道,直奔码头。
车上的唐冠依然默默不语,林雨熏终究是没有送他。
但转念一想,又暗道自己矫情。这又不是去送死,搞得这么伤感,自寻不快。
小七把玩着手中平安符,喃喃问道:“冠哥,长安好玩吗?”
“哈哈,好玩的紧”唐冠闻言也笑了起来,好在还有小七陪伴身侧,这一路肯定不孤单。尽管那京城模样他也只能幻想一下,但光看这余杭繁华,长安作为这个时代的国际性地标,绝对不会差到哪去。
马车穿道过湖,唐冠和小七在车上不时扯一些不相关的话题。
外面陈允升与几个壮汉紧随马车策马狂奔,打破了凌晨的宁静。
就在唐冠与小七交谈之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吁~”车把式放缓马匹说道:“两位小郎君,到码头了”
唐冠和小七闻言探出头来,见陈允升等人纷纷下马。这不过半个时辰功夫竟然到了一段官河畔。
正是那京杭运河中的江南河段,唐冠下得车来,望着宽阔河面心中一喜。
前世也曾来过相同的地方,但哪有这等景象,处处都是高楼大厦,尤其是眼前泊着的一条大船,更让他兴奋不已。
只见这造型古朴的大船,船舷置防浪板,形如鹘翅。唐冠细看之下不由一惊,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就有了这种几近无缝的技术。
几个壮汉围绕上前,动作迅捷。
为首之人打量了下四周,对旁边之人嘀咕两句。那人点点头,先行登上甲板。
而后那为首的壮汉才对陈允升说道:“御史,登船吧”
陈允升点点头,携起唐冠和小七的手缓步登上甲板。
唐冠见几个壮汉极为专业的动作,不由颇感讶然。其实当陈允升被分配到这些“保镖”之时,也是一阵惊讶,他们都是军中勇武,其中不乏刚从边关一带调集的好手。
可见京城那位对于这次宣召的看重,这些人不仅是为了保护,陈允升明白他们还有一层责任那就是监视自己。
唐冠登上甲板,感觉颇为不自然。这种大型木船,他还是第一次乘坐。
有种脚步浮夸的感觉,小七也是满面兴奋,不停打量着四周。只觉得一切都那么新鲜。
几个壮汉直到陈允升登上船,才跨步而上。
为首的人是一鹰钩鼻男子,大手青筋乍起,直到登船还冷冷的扫视着远处。
有水手想要起锚,却被挥手拦住,只见这鹰钩鼻男子拾起铁索称量了一下,冷哼一声。
“起!”突然眼神一历,“崩”的一声,这铁索连带着固在岸边的大锚被一抓而起。
唐冠见状眼皮一跳,小七更是看的一愣一愣,竟然有人力气可以这么大。
“御史,路上有风浪,你和两位小郎君先去船舱吧”
陈允升点点头,带着唐冠与小七进入船舱。
那男子才对周围同行的几人点点头,几人见状各自分散到甲板周围。
鹰钩鼻男子依然冷冷的盯着岸边草丛,直到大船驶远,才收回目光。
......
江南河畔。
草丛微微耸动一下,望到大船渐行渐远,草叶被拨开。
几个人影从其中钻出。
“平地起锚,好俊的鹰爪功夫,好硬的犬牙啊”
“我说那老倌难得黑吃黑,原来碰上了硬点子”
“还有那个站在船尾的人,在甲板上动也不动,是个下盘高手”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借着微弱光芒可以分辨这些人的长相各个凶神恶煞。
“嘿嘿,怎么?这就怕了?”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冷冷响起,几人面带不悦回头望向说话之人,可看到这人模样,瞬间压了下去。
“都说你山东马王爷一身横练,刀枪不入。有你在,我们当然不怕”
“怎么?你想试试?”
“不敢!”回应之人略带不屑,冷哼道。
“不敢就好!”
“你...”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出来做买卖的,别伤了和气”当即有人出来打圆场。
“马大王,既然你是第一个接下买卖的,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不着急,等他们过了江都也不迟”
听他这么说,几人互望一眼点点头。
而那被称为马大王的人赫然便是接受了刘迅承诺的悍匪马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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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怀思追忆,十面埋伏
船在江中上下起伏,小七还好,唐冠这兴奋劲一过,便开始苦不堪言。
好在他没有晕船的毛病,只是略感不适。
值得一提的是唐朝造船技术远远超过了唐冠的预料,这舱内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简陋。
他们凌晨登船,此时又到黄昏,外面倒也还是风平浪静。
“陈伯伯,我想出去透透气”唐冠终于受不了舱内浑浊,对陈允升出声说道。
陈允升闻言也不以为意,吩咐道:“别靠水边太近”
“知道了”唐冠拉起闲极无聊的小七,向外面走去。
陈允升微微摇头,从包袱中取出一本书籍凝神读了起来。
“哇!冠哥,你看好漂亮!”小七一出来立马活跃起来,把陈允升的话抛之脑后,立即跑到边上弯腰看着河面。
唐冠望着宽阔河面,波澜壮阔,眼中也有异彩闪过。
“好一个大运河!”
不由开口念道:“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你好大胆子!”
唐冠声音不大,却落入了那边一个勇武耳中,这些人常年习武,五感灵敏。当即就有一大汉上前大喝。
这首诗浅显易懂,饶是他只是一介武夫,也听懂了这诗涉及前朝。要知至太宗打下江山,哪还有人敢歌颂亡隋。
“住手!”
那个大汉气势汹汹上前,却被顿时喝住,不远处那个鹰钩鼻男子走了过来。
“回去!”
“是!”这大汉瞪了唐冠一眼,又回到原本站守的地方。
鹰钩鼻男子这才望向唐冠道:“小郎君好雅兴,看来京中那八岁神童的传闻是真的了”
唐冠闻言微微一笑,也不害怕这人高大英武,直接说道:“过奖过奖”
男子见唐冠如此淡定,也颇感讶然,仔细打量了下唐冠。再次转身离去。
事情太过突然,小七都还没看到发生了什么情况便结束了不由问道:“冠哥,刚才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唐冠微微摇头,又望向湖面。
“隋炀帝的水殿龙舟不一定是真的,这京杭运河却是真的”
“天下兴亡百事,真是难说的很。自古只有一例女人治国的成功案例,武则天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唐冠背负双手,望着湖面暗自沉吟。心中有千百种猜测,可却没一种能说服自己。
那边鹰钩鼻男子也暗暗打量着唐冠,京中闹得沸沸扬扬,不惜将自己等人从重镇调回做“保镖”,谁都不知道,天后连下了两张圣旨。
第一张在陈允升那,第二张便在自己这!
上面只有短短七个字:“若有误,格杀勿论!”
好在陈允升真的没有欺骗圣上,唐去病却有其人。
......
陆上,密林中。
“驾!驾!”
“马大王!这样跑,马会累死的!”
“累死再换!”马烈大吼一声,策马狂奔。
一干人等紧随其后,尘土飞扬。
“一定要在他们之前赶到江都!”
这些人都是南方成名水盗,俗话说盗匪是一家,他们也是受了线人邀请,接了这桩买卖,当听说主事的竟然是那几年前的横行悍匪马烈时,也着实吃了一惊。
试想敢截杀朝廷御史的,岂会是善茬?
他们各个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但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他们凶恶,马烈比起他们的名声来讲更加凶恶。
可他们想不通一点,那就是如今扬州战乱。为何自己等人不走水路尾随,偷袭官船,反而走陆路。
马烈一边狂奔,一马当先,嘴角牵扯出诡异笑容......
......
杭州,刺史府中。
门前的守卫都已撤掉,下人也已经屏退,让这宅子显得有些阴森。
刘迅望着面前的棺柩,轻声道:“纯良我儿,爹一定会为你报此血仇”
他话一说完,几个蒙面之人迅步入了屋中。
刘迅不为所动,为首的上前道:“使君,解决了”
刘迅缓缓回首,望着被这群蒙面人丢下的麻袋,上前一探。
里面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来,此人身材干瘦。
双眼睁大,至死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竟然是那向刘迅献计的刘启!
“使君,马烈和那帮水盗都是高手,我们何不直接潜入唐府...”说罢,他在拿手脖子上抹了一下。
“你话太多了...”
“使君饶命!”这人闻言慌忙跪伏在地。
“要他唐德华一死又有何用...我要让他也受尽丧子之痛!”
刘迅虽然心中充满仇恨,可他本就是一个聪明人,不然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就算灭了唐府满门,唐冠一旦在京中受宠,那第一个想到的只会是自己!
而这些蒙面人都是他的死士,身家性命均数握在自己手中。
这一刻,他面目狰狞,恨不得将唐家上下生吃活吞。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那已在行程之中的唐冠,只要唐冠死了,就再也没了后顾之忧!
“一定要干净,不要留任何活口!”
“使君放心,我等已在前事先设好天罗地网,那马烈和那群匪辈插翅难逃!”
“呵,天罗地网?你们可知那马烈可以从天牢翻身!?”
这人虽然蒙着面,但眼神中还是露出惶恐神色。望着歇斯底里的刘迅,不敢出声。
“使君,如今扬州兵荒马乱,他们定不会走陆路”
“届时只要一声令下,我等万箭齐发,定让他们尸骨无存!”
刘迅默默听着这人说话,良久后一挥手。
几人见状立即扭头奔出,几个闪身消失在了刺史府中。
......
镇上,唐府中。
“薰儿姐姐,吃饭了”
小花端着饭菜进入房中,林雨熏一整天闷闷不语,来回把玩着手中一只颜色怪异的草蜢,明明是枯草编制,可上面还有些奇怪的红色。
这让小花大感奇怪,将饭菜放在桌上再一次说道:“薰儿姐姐,吃饭了”
“啊,哦...你先吃”林雨熏猛然回神,对着小花微微一笑。
小花嘟起小嘴,自己早就吃过了,这饭菜是又热过的。
“薰儿姐姐,你在想小郎君吗?”小花童言无忌,见林雨熏整日愣神,不由询问。
“胡说什么”林雨熏轻啐一声,伸手点了下花花的小脑袋。
说罢放下草蜢,望着饭菜也顿觉饥饿,自己这一晃神竟然过去一整天。
其实她早间已经着衣,最终还是没有去送别。女人心思出奇相似,唐夫人也没有去送别儿子。
花花双手捧起碗筷递到林雨熏面前道:“薰儿姐姐,小郎君和臭小七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林雨熏拿起碗筷正要进食,听到这话又愣住。
“是啊,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林雨熏也不过比她年长几岁,虽然知书达理,但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无论是自己父亲还是唐冠都对长安那个地方那么向往。
唐冠来向她告别,说话时故作轻松的眼神也与父亲当年那么相似。
好像对于男人来讲,那是一个必须要去,但又有些害怕的地方。
一时间林雨熏百思不解,花花也睁大眼睛期待的望着林雨熏。
林雨熏见状微笑道:“很快...很快...”
随即低头吃起饭来,两人默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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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少年远游,夜谈武举
江湖夜色,人生难见。这一夜是两个少年远游的第一夜,夜那么静,静的两人迟迟没有入睡。
“冠哥,你睡了么?”
“没有”
“我饿了”
“不是吃过晚饭了吗”
“还是饿”
唐冠躺在摇床上与小七小声的说着,那边陈允升已经响起了呼噜声。
唐冠起身披上衣服,想要推开舱门。
“冠哥,你去哪?”
“出去瞧瞧,帮你看看还有没有吃的”
“我和你一起去”小七见状也起身,唐冠摆摆手道:“你先休息吧”
说罢便转身到了甲板上。
他刚一出来,便有数道眼神直刷刷望来,见到是他又挪了开来。
“小郎君,还没有歇下啊”
唐冠看向说话的人,竟然是那鹰钩鼻男子,此时他身上也披上了一层保暖衣物。
初春的夜还不见暖,饶是他们身体强壮,也捱不了漫漫长夜。
“这位大哥,还没请教贵姓?”
“免贵姓常,常鹰”
“常大哥,咱们这是到哪了?”唐冠心中默念了下对方名字,开口询问道。
“还在江南河上,若是不遇风雨,几日便到江都”
“扬州境内?”唐冠闻言继续问道。
常鹰听到这话,微微一惊,这少年倒是对地名熟悉的很。
“正是”
常鹰说完手指下意识的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顿时手腕隆起,唐冠观察入微,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眼皮一跳。他以前以为自己的力大无穷天赋肯定如同超人一般。可今天常鹰的举动却让他略感疑惑。
好像他的力气也超乎寻常,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武功这个东西不成?
“常大哥,我看你今早那一手拔锚的力气可大的很,怎么不去报个武举功名?”
“哈哈,小郎君,你倒是天真的很”常鹰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摇头默默不语。
听到他这么说,唐冠心中一动,不动声色道:“难道凭常大哥这身武艺还考不中不成”
常鹰一边听着唐冠说话一边望着江面自语道:“武道哪有这般简单”
他虽然声音不大,可落入唐冠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竟然真的有武道这一说,这可就邪门了。要知后世所谓的中国武术早就成了表演杂耍。
“难道我的力大无穷指的就是这个?”想到这,唐冠也坐下身子,不再说话。
良久后才出声道:“常大哥,什么是武道?”
“哈哈,我们这些莽夫都是低贱把式。小郎君你是读书人。说了有辱斯文,快去歇下吧”常鹰哈哈一笑,没想到唐冠一个小书生竟然对这玩意感兴趣。
唐冠闻言更来了兴趣,也不起身灵机一动道:“我以前看戏说张飞一喝吓得百万大军不得进退,这是不是武道?”
“嘿,百万大军?那都是说书人的嘴皮。别说百万大军,只要有一百强弩,你就是个铁人也瞬间成草靶子了”
听到这话唐冠先是一愣,而后暗舒一口气,“吓死老子了,我还以为到了玄幻世界,还好听起来也不是很夸张”
常鹰本只是和唐冠随口说说,但说着说着也来了兴趣。鲜少有读书人过问这些,又看唐冠似乎极感兴趣,也继续说道:“武道其实也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起的名字,小郎君你看我这双手怎么样?”
说罢他将手伸出,轻轻一握,唐冠望着这支修长却又极为粗壮的大手暗咽一口吐沫。
“我自幼落下了鹰爪的童子功,这鹰爪门路也简单的很,每日药酒打磨,抓提重物,熬煮力气”
常鹰一边说一边喊道:“老曹,把刀扔过来!”
“噌”那边壮汉闻言,将刀拔出,竟然一把掷向这边。
唐冠慌忙往后挪了几下身子,生怕被伤到。可常鹰却大手迅速一探,直直抓向那飞来的利刃。
看到这一幕唐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刀在夜光下泛着森森寒光,一看便是极为锋利之物。
“砰!”转眼一阵金属颤抖声响起,唐冠睁大眼睛,目瞪口呆起来。
只见常鹰竟然握拳成爪,也不起身便一把抓住了刀身。
“鹰爪小成,掷飞来刀”常鹰望着陷入呆滞的唐冠说道。
唐冠闻言立即回神拍手叫道:“好厉害”
常鹰松开刀身,反手一掷又将那刀又直直射向那边壮汉,那壮汉也不回头,只见宝刀竟然丝毫不误的射入了刀鞘之中。
这中间相隔数米之遥,又在夜色之下,这一手看的唐冠不由喝彩出声。
常鹰这两下在他看来简直就像是后世的魔术杂技一般精彩。
唐冠立即上前,抓起常鹰大手瞧了又瞧,发现上面真的没有血迹,只是手下有一道白痕。
“小郎君,满意了吧?去歇了吧”常鹰伸回手背负在后对唐冠微笑出声。
“我靠,厉害啊,原来真有这么邪门的东西”唐冠此时却是另一番心态,突然对自己那时有时无的力大无穷有了另一层理解。
“常大哥,你好厉害”唐冠眼咕噜一转,还想了解更多,当即拍起马屁。
果然常鹰闻言也是哈哈一笑,能得到这八岁神童赞叹,也算是面上有光的事了。
“雕虫小技而已,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不报武举。你可知自从天后设举,我等武夫还没有人举中。我们与小郎君你不一样,战场累功才是正途”
唐冠闻言满头雾水,不是说武则天开创武举吗?怎么会没有人能通过这个做官。一时间心下急转,突然想起这段以前未曾注意到的疑史。
“对了,中国第一个武状元是在明朝,这中间隔了数百年,为什么会这样?”唐冠猛然记起这段历史,皱紧眉头。
见到唐冠模样,常鹰也毫不在意,其实何止是他好奇,一开始他们这些跃跃欲试的武夫经历失败后,也非常好奇。
可当他们从对武举的狂热中冷静下来后,也意识到了这样一个问题。
朝中掌有治国实权的均数都是读书人,这也是古来必然,武夫怎么可能治国,就算放给他们权,常鹰也自认对那些动辄成堆摞案的文书束手无策。
当然这只是一节,常鹰却没有往深处考虑。那些文官世家派系,自从科举大兴已经焦头烂额,怎么可能再放一些武夫进朝。
唐冠一边思量一边结合时局,慢慢也想到了此节,释然下来。
“果然,还有很多我没注意到的”但是随即唐冠也暗暗一凛,以前根本就没去想这些。
“常大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去病受教了”
常鹰听到这话不由一愣,而后笑道:“小郎君,这都是些草莽把式,你不了解也不奇怪,快去休息吧,明日还要继续赶路”
唐冠拱拱手,不再多说,带着满腹心思回到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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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援公益,向网文致敬
有个写手,笔名叫十年雪落,混迹起点久一点的读者应该知道他。
一个为了写书,把命写没了的作者。
事情发生了很久,如今染指也投身了写手,就像书中的唐冠,染指一无所有。
我们追逐在梦与现实的边缘,放弃了很多,当怀揣着激情投身文学这个爱好后,才发现这原来这不是什么梦想,也不是什么爱好,而是一个行业,一个充满了各种规则的行业,于是我们有了敬畏,心也乱了。
写手为每增加一个收藏而沾沾自喜,很难想象他呕心沥血的路程。
《武布天下》,一曲绝唱,染指身无长物,若是有能力的书友可以去打赏,做盟主,支援出版,每多一份钱,这个可敬的作者在天国就会多一份安心。
十年雪落是中文起点小说的签约作者,网文作者“老鬼子儿”7月1日在网络论坛上发长篇祭文,透露“十年雪落生前生活拮据,靠着微薄的订阅稿费与全勤度日。”
作为周文略的创造者,现实生活中的十年雪落没有站到最高处。他是签约作家,属于vip级别,离大神级别的白金作者还有一段距离。他的父亲前两年患癌症去世,“有一位正在上学的妹妹,靠他码字挣学费、生活费”。
他的版税和成绩都会交给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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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雪落在天国安心。
第三十六章:杀机四溢
大船由南向北,这本是唐家商船,船上大多都是些经验丰富的老水手。
可此时却被征召,成了官船,路遇沟坎码头倒也不用停靠通报,一路畅行无阻。
人都有一个适应过程,几日过去,本来还有些不适的唐冠也渐渐习惯了这种上下起伏的感觉。
离那转点江都也不过还有一两日路程,到了江都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转陆路上官道,可此时徐敬业正盘踞扬州四处攻夺。老相裴炎亲自上阵与他鏖战已经两三月之久。
其中战事,外人自然不知。二便是继续沿水路而行,依次经邗沟、通济渠。后世有很多人对这条航段有一个误区,很多人以为进京进的是北京,将通往涿郡的永济渠也算在了里面。
其实走完这两个航段,进的却是广通渠这个小水段,沿西南方到达长安。以现在的情况无论是从效率还是安全上当然首选都是水路。
唐冠站在甲板上,享受着风和日丽,望着百看不厌的水色,倒也惬意。
几日来他们倒是和那常鹰一伙勇武不再像之前那么生疏,常鹰不时给他和小七露上两手,解了不少寂寞。
“常大哥,你们习武之人是不是每天都要勤练不怠”唐冠向一旁的常鹰询问道。
常鹰闻言回道:“吃的童功老本,和你这般大小时每日得勤练,到了我这年龄,血气成形,基本功自然可以免去”
唐冠自从得知武道这种东西后,每日便向常鹰旁敲侧击几下,希望能了解更多,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常大哥,你力气有多大?”小七也极为崇拜的向常鹰询问,常鹰神乎其神的技巧都让他向往不已。
“哈哈,两位小郎君倒是对这感兴趣的很”常鹰哈哈一笑,只当是两个少年人耐不住寂寞,老缠着自己问些好玩物事。
“也罢,我就给你们再多说一些”
“习武之人,单手有几十斤力道稀松平常,武举中有骑射一考,验的是搭弓臂力”
说到这常鹰顿了顿,像是在酝酿,唐冠和小七期待的望着他,尤其是唐冠听到这些更是兴奋不已,
过的片刻,常鹰看向唐冠道:“小郎君,你是读书人,应该听过辕门射戟的典故”
“我知道,那是吕布”唐冠当即回应。
“对,吕奉先搭弓一百五十步开外,这就称的上绝技了,若是戏说无误的话,我想现在没有人能做到了”
唐冠闻言陷入沉思,后世这些东西都被列入胡编乱造,可此时常鹰言语间却好像深信不疑,难不成还真有人能断石裂金不成?
“当今力气最大的,我倒是见过一个,那一身力气可真是骇人”
“是谁?是谁?”小七闻言当即猴急询问,他本就是个三流小扒手,以前听过往的带刀之人满口江湖江湖,却不解其意。
“哈哈,可惜此人落了匪流,这会早就被官府拿住了”
唐冠闻言眼皮一跳,想到一人,但又不敢确认,于是试探问道:“常大哥,那人比你力气还大吗?”
“嘿,我这旧患就是在举试中拜他所赐”说罢常鹰拉开衣襟,露出健壮胸膛,唐冠定睛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常鹰胸膛左侧竟然凹陷下去一块,留下碗大疤痕。
“说来我也命大,若不是有护具保命,那一下可就没我常鹰在世了”说到这,常鹰也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唐冠见这身怀绝技的常鹰都如此恐惧,更是有些震惊。
“常大哥,你说嘛,这人叫什么?等我长大了,给你报仇!”小七少年心性,见常鹰话说一半,心痒难耐,拉起常鹰大手撒起娇来。
常鹰微微一笑道:“你们肯定不认识,这人伏法也有几年了,估计那时你们才四五岁,都不记事”
听到这个时间,唐冠心中微微一沉。
“此人名叫马烈,是山东一带横行悍匪,闯过天牢,截过校场,无恶不作”
常鹰一边说一边轻叹一声道:“倒是可惜他那一身好武艺了”
“马烈!”小七闻言立即惊呼出声,望向唐冠。
常鹰见状也颇感好奇,看小七表情好像认识一般。
“你们认识?”
小七张口便想说认识,可看到唐冠眉头一皱,立即憋了回去道:“这个名字好霸气”
常鹰闻言摇头苦笑道:“你们年龄还小,不知那人凶恶”
随即像是被勾起了往事回忆,常鹰不再多说,背负双手走开。
“冠哥...是马烈”小七这才小声对唐冠嘟囔。
唐冠眉头紧锁,心中突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这个马烈的名字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他总觉得有点阴魂不散的感觉。
随即马上抛之脑后,这种能让常鹰都心有余悸的悍匪,为人所知也是正常。
“再厉害还不是被关在牢中,还听你讲故事”唐冠当即向小七笑道。
小七闻言也咧嘴一笑,想起了当时给马烈讲故事的情形。
“冠哥,咱们什么时候才到那长安啊”
“还早,怎么?想家了?”
“那倒不是,我答应花花早点回去”小七挠挠脑袋,嘴上说不想,可出来几天便有些思念。
唐冠微微一笑道:“得了吧你,这次你冠哥我可是天后要见的人,到时候好玩的东西多了”
小七闻言先是一喜,而后疑惑道:“冠哥,你接的不是圣旨吗?圣旨不都是皇帝才能写的吗?”
唐冠顿时一愣,微微摇头,那女人如今和皇帝没什么不同了。
“先回去吧,陈伯伯一直闷在舱中,也不怕憋死”唐冠一边说着,一边和小七转身回舱。
......
河畔,开阔地上。
“嘶!”
尘土飞扬中,一匹马轰然仰天倒地。
马上之人,动作敏捷,刹那一个起身落在另一匹上。
而倒地的那匹马被他这一蹬竟然倒射出一两米,在地上划出深深痕迹。
后面十数个人也是策马狂奔,一路紧追。
“又倒一匹,这马烈可真疯狂”有一人见到前面马烈再次换马,微微摇头。
“前面就到江都了,那官船估计还在路上,得有一两日路程”
颠簸中几人对答如流,气息均匀,浑似立于平地。
“去跟马烈说声,得设埋伏了,不能往前了”
“驾!”当即一人猛抽一记,追上前去。
“马大王,得找蹲窝了,不能往前了!”
“吁~”马烈闻音一把勒住马匹,刹那停在原地。
“马大王...”那人正要继续说话,马烈突然一挥手,目光看向远处一个凹陷山坡,眼前一亮。
“去那山里!”
“进山?”赶上前来的几人闻言一愣,那山离航道尚远,应该在河畔林地或者水下设伏才是正理。
“走!”马烈也不作答,一勒马再次狂奔起来。
其余人等虽然狐疑,但也紧随其后,料想是他有其他计划。
......
就在几人驶远后,不远处一堆沙尘动了动。
从其中钻出一个蒙面之人。
立即小心翼翼的奔向远处密林。
“咕咕咕~”这人学了几声鸟叫,顿时树上蹿出一人。
见到这人,蒙面人上前道:“首领,马烈他们进山了”
“什么?进山!?”
这人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疑惑惊呼。
“不要暴露!看看他们想干什么”这人沉吟片刻,立即挥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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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月黑风高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这一夜,起风了。
常鹰与往常一般巡视着甲板,良久后停住脚步。
旁边的壮汉望了望前方出声道:“头儿,快到了”
“恩”常鹰轻轻回应,紧了紧身上衣物。
“御史和两个小郎君歇下了吗?”
这人望了望船舱,轻轻点头道:“应该歇下了”
“出鞘!”常鹰突然一喝。
周围几个壮汉心中一凛,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刀均数出鞘。
“噌!”瞬间寒光耀起。
借着水色刀光,常鹰脱下身上御寒衣物轻声说道:“临走前,好像有伙水盗盯上咱们了”
几个勇武闻言互望一眼,默不作声。
“不过他们没有跟紧,倘若知道咱们这是官船还好,若他们不长眼,最迟也就在今晚动手了”
“头儿,你的意思是?”
“江南道上的好汉手伸不长,过了江都他们就没辙了”
几个壮汉点点头,知道南方水盗虽然嚣张,但鲜少敢碰官家的东西。
朝廷几经围剿,嚣张的死了,那更嚣张的却没死。
能活下来的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今晚咱兄弟谁都不许闭眼,刀也不可进鞘,等忙完这趟大家都重重有赏,到时候咱们去平康里找几个小娘子好好快活!”
常鹰大手一挥说道,这些壮汉闻言各个大笑,精神了起来。
这一趟护送别人不知道,他们却知道其中好处。
当即一个个打起十二分精神,常鹰见状也走向船头,负手望着前方的黑暗模糊。再不出半个时辰便要到了。
江都河岸边。
山头小草时高时低,十数道人影憧憧。
“马大王!来了!”一个身材肥胖的独眼龙,眯着仅剩的一只眼睛盯向极远处的河道,离山头到河道数十米开外,又是在夜色之中,他竟然看的清清楚楚。
马烈默不作声依然伫立着丝毫不动。
“马大王,这是好机会啊!等他们过了江都,就不好下手了”
这些大盗们摩拳擦掌,虽然看不清远方官船,但那被起了“毒眼蛇”绰号的同伙竟然说来了,那就是肯定来了。
因为那独眼龙正是因一对锐利招子闻名。
马烈却冷冷一笑,不看河道反而望向河道旁的那片密林。
“你们说今晚是不是杀人的好时候啊?”马烈脸上的蜈蚣疤痕一抖,笑着问道。
这些水盗早就跃跃欲试,听到这话不由一愣,随即有人开口道:“这天去找村头寡妇,合适的紧,有种都不知道是谁的”
“哈哈!”此话一出瞬间哄堂大笑,只有那毒眼蛇微微一笑,马上收声。
马烈也冷笑不止,“毒眼蛇!”
毒眼蛇本来正低头思量,被马烈一喊,立即上前。
“你这对招子倒是亮的很啊”
毒眼蛇闻言一愣,不知道马烈这又是闹哪一出,同时背上却冒出冷汗。
“那当然,这胖子在道上瞧小娘子那是一瞧一个准”
这些大盗虽然跃跃欲试,但他们也都是成名人物,犯不着给人卖命还卖的那么着急,见马烈不急,料是他有计划,一个个竟然就在这聊起天来。
“马大王,有何指教?”毒眼蛇肌肉暗中绷紧,开口问道。
马烈头也不回,就那么背对着他讲道:“没事,我就是有点羡...”
说时迟那时快!马烈话没说完,突然一个提步转身,大手拦腰横上,直取毒眼龙一对招子。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周围众人猛然大惊,那毒眼龙也没料到马烈竟然暴起伤人。
“啊!”一声惨叫响起,马烈一双大手直直插过眼眶,竟然瞬间贯穿了毒眼龙头颅!
一道血柱和着脑浆喷洒出来,溅射的众盗满脸都是。
他们这才回神,慌忙退散开来,齐声大喝道:“马烈!”
马烈依然保持着之前姿势,手指还插在毒眼龙脸上,冷哼一声道:“道上的规矩你们都懂,自己搜吧”
说罢一掌推开尸体,血肉模糊的毒眼龙横尸在地。
马烈直接将手在衣服上擦拭几下,再次转首不理会众人。
见他这副模样,众人互望一眼,心中惊骇之余,也是暗暗一凛。
“难道出了变故?”
马烈这一手来的极其突然,当他们反应过来,毒眼龙已经惨死。
不过他们也是狠辣之辈,当即就有人上前检查。
众人七手八脚,将毒眼龙衣物扒光,几张物事掉了出来。
定睛一看,只识的是几张银票,还有一封像是信件的物事。
众人不理会银票,一人捡起那封信件瞧了瞧说道:“我不识字,有人看看这写的是什么?”
“给我!”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矮个之人接过信件。
“这上面写的啥!?”
“刀把子,你说话啊!”
那被称为刀把子的人目瞪口呆的望着信件,瞧了又瞧。
“啊呸!”良久后,他竟然一口浓痰吐在了毒眼龙尸身上。
“好他个刘二郎!爷爷们敬他平日还算孝敬!竟然戏耍爷爷!”
众人见刀把子气急,也都心中一凛,暗道一声糟糕,知道肯定是这桩买卖出了问题。
他们大多目不识丁,但却经验丰富,当即有人试探性问道:“黑吃黑?”
刀把子当即喊道:“刘二郎这厮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啊!”众人闻言面色立变,万万没想到刘迅胃口如此之大,竟然敢跟这群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玩这手。
当即所有人目光看向马烈背影。
“马大王!这买卖不能做了,风紧扯呼!”
马烈闻言冷笑道:“你以为买卖咱们说不做就能不做,那密林中我估计没有两三百个刺猬,百八十也有”(注:黑话,泛指弓箭手)
这话一出,众人面色一阵苍白,出了山便是开阔地,林中之人如果真如马烈所言,那这一行人转眼便成了草靶子。
一时间众人都默默不语,盯着马烈背影。
......
密林从中。
除了不时有几声鸟鸣,这黑夜密林,再也没有了动静。
一片树叶掉落下来。
“来了,马烈他们怎么还不动手!?”
望着河道上已经近在一侧的官船,这蒙面人眼神焦急询问。
“首领,那马烈好像还在山里”
“什么!?”蒙面人心中一凛。
“毒眼龙呢!?”
“没有信号发出”
“糟糕!”蒙面人瞬间意识到什么,虽然蒙着面,但眼神中的惊骇却遮掩不住。
河道上的大船越走越快,眼看已经驶过密林一半。
“搭箭!”蒙面人眼神一厉,轻声一喝。
瞬间密林从动,树叶唰唰直落,竟然整片密林都埋伏着手持弓箭的蒙面人!
百张劲弓刹那对准了大船。
这种动静哪能瞒得过船上常鹰等人,常鹰立于甲板之上一眼望去,惊呼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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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船沉人云亡,悍匪救官差
没有任何前戏,箭雨无声袭来!
本以为只是被寻常水盗盯上的常鹰,在这一刻瞳孔缩了起来,这些蒙面之人手上所持劲弓均是军队制式!
“咔嚓!”常鹰反应极快,大脚在甲板上一跺瞬间一块木板翘起,横抱着木板身体倒飞向船舱。
“咻!咻!”漫天箭矢也在这一刻直直射向大船。
那些水手还没反应过来,便一命呜呼,变成插满箭矢的筛子。
几个勇武也反应不慢,当机立断,几个快速翻身转到舱后。
“凿船!”蒙面人见状一声令下。
当即十几个人跳下树来,手持利锥,噗通跳入水中。
“砰!”常鹰一脚踢开舱门,望向舱中三人。
“快起来!遇袭了!”常鹰大喝一声。
熟睡中的三人猛然转醒,小七揉着睡眼望着常鹰道:“怎么了?”
不待常鹰说话,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大船竟然倾斜起来。
常鹰面色立变,一个跨步将唐冠夹在腋下。
“上我背来!”
唐冠这时才清醒过来,感受到倾斜的大船心中大骇。
“我靠!这么倒霉!”
小七跳到常鹰背上,常鹰望向陈允升喊道:“御史!跳入水中!”
“啊!”陈允升还不解其意,只见常鹰用空出的一只手猛然抓向船底。
“咔嚓!”木板瞬间被他一抓而起,顿时河水涌入。
“跳!”
常鹰携着唐冠小七一下跳入了水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唐冠叫苦不迭,他不识水性,这一下入水只觉得浑身冰凉,脑袋又清醒几分。
可刹那脸庞涨红,大呛一口河水,同时骇然发现船底竟然有十几个蒙面之人。
那些人见三人跳入水中,纷纷围拢过来,横起手中利刃。
常鹰见状变拳为爪,用空出的一只手一把抓向一人头颅。
小七此时伏在常鹰背上睁大眼睛,望着常鹰五指一把穿入了对方脑壳。
“咕嘟~咕嘟~”这一下又进几口水,唐冠脸色已经涨成紫红色。
大船已经沉掉一半有余,躲在舱后的几个勇武,互望一眼,瞬间一头扎进水中。
“撒网!”岸上之人又是一声令下。
“首领,底下还有咱们兄弟!”
“撒网!”
“哗啦!”他话音一落,只见大船两侧竟然猛然支起一张大网,网上列满倒刺。
“啊!”第一个跳入的勇武瞬间落入这利网之中,立即一命呜呼,被倒刺扎的面目全非。
还在半空上的几个勇武,当机立变,横起手中利刃一划。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平日削铁如泥的宝刀,此时一划之下,竟然没有划开,几人刹那落网,与之前同伴一般惨死。
常鹰在水下望着近在眼前的利网,目光一厉,动作连变,先是一爪打退靠近的蒙面人,而后伸手一探将已经处在半昏迷状态的陈允升拉到身侧,这才将唐冠松开。
大手往前猛然一晃,“分光错影!”
只见常鹰两只大手犹如魔爪,青筋乍起,对那网上倒刺浑然不惧。
“咕咚~”又是一阵水声,那网竟然被常鹰双手一扯之下撕裂开来。
常鹰招式立变,连拖带夹沿着破洞四人遁到水底。
可那些凿船的蒙面人就没那么幸运,瞬间被利网网住,鲜血染红了这片水域。
岸上之人望着已经变成混红的河水,面现狰狞之色,喝令道:“弓箭”
弓箭手又是一连串射击,箭矢刹那没入水中,势头不缓。
潜入水底的四人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唐冠与陈允升只是一介书生,早已半死不活,小七是典型的南方少年,懂些水性,勉强保持清醒。
密密麻麻的箭矢让常鹰应接不暇,“咕咚!”常鹰嘴巴一张,中了一箭,顿时无力夹带,唐冠脱出怀抱,眼见就要沉入水底!
小七惊慌伸出手想要抓住唐冠,但他人小力微,竟然也被拖带下去。
就在这时弓箭停了下来,水下四人已经奄奄一息,缓缓下沉。
“下...”岸上首领正要再行命令,突然一阵狂笑声响彻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这些蒙面人脸色立变,慌忙调转箭头,四处扫量,林中却空无一人。
“杀!”
“啊!”
“什么!?”
话音一落顿时十数道身影犹如鬼魅,甚至不知道何时出现,伴随着树上蒙面人的尸身掉落和惨叫显得恐怖异常,这些人影各个伸身手敏捷,不待另一只树上箭矢射来便已经近身。
“嘶!”那首领倒吸一口凉气,开口大喝道:“马烈!”
“砰砰砰!”
一连串闷响让这首领面色惨白,“使君失策了!”心中大呼一声,转身便要逃离。
“大爷让你走了吗!?”
随着话音,首领背上一沉,竟然有人将他一把提起,落在河岸。
黑暗中十几个人影走了出来,各个面目狰狞,衣袍上染满了血迹。
手中提着各式奇门兵刃,有的兵刃上面甚至还倒插着血淋淋人头。
看到这些人模样,这首领面色更加惨白。
马烈将他一把掷到地上,周围十几个大盗围拢上前。
随即马烈纵身一跃,竟然跳入水中。
水底有几个横倒的人影,正在缓缓下沉,马烈见状游动身躯靠拢过去。
他身手矫健,转瞬游到几人身侧,看清常鹰模样,脸上玩味神色一闪。
而后抓住常鹰腰间,猛然发力,竟然将他直直丢向岸边。
“噗通!”顿时水花四溅,常鹰依然昏迷不醒,身体直直跌落在岸,看到这一幕那首领扯下脸上布巾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一切那么不可思议,这群匪辈竟然在救官差!这无异于猫鼠是一家一样可笑,这些大盗却默不作声,冷笑不止。
“哗啦!”
片刻功夫,马烈扛着几个人浮出水面,一大两小,正是已经不省人事的陈允升和唐冠三人。
马烈一把丢下三人,走向那首领。
此时他脸上已经没有了遮掩之物,原来是个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壮年人,此人虽然被大盗围拢,脸上却毫无惧色,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嘿嘿,那狗官养了你们这群狗腿子倒也不容易”
“马烈!你想怎样!?”
事已至此,这首领依然嘴硬,牙关暗暗咬住舌根,一副一旦有变,立即自尽的模样。
“我想怎样?”
“你问问这些道上的兄弟想怎样吧?”
此话一出,众人亮了亮手中兵刃,咬牙切齿的望着这首领。
“不给刘老二点颜色瞧瞧,今后咱们也不用在道上混了!”
当即有人大吼出声,他们潜伏在山头看着这边的天罗地网一阵心惊肉跳,若是他们真如原定计划一般动手,一旦得逞,那这些家伙事可就是让他们享用了!
本来见这边杀戮激烈,有人提议趁机撤离,可马烈却提议偷袭。
他们之所以敢与马烈一起犯此风险,原因无他,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刘迅犯了他们的大忌,若是他们就这么夹着尾巴逃了,那传了出去,这伙人在江湖上也没什么脸面可言了。
好在这群蒙面人虽然人数众多,但注意力全集中在那江中大船上,当他们已经潜伏到视线死角时,马烈才下令击杀。
“杀了他!”
一人举起手中大锤,便要轰杀眼前男子。
“等等”马烈挥手止住。
众人望向他,他在这群人中凶名最盛,一路走来,众人都是已他马首是瞻。
“毁他一对狗爪和招子,放回去给他家主人带信,就说给全家老小备好棺材”
“马烈!你好大胆子!使君是朝廷命...”他话没说完,突然两眼一黑,一阵剧痛传来,刀把子竟突然横起手中双刀将他一对眼球挖了出来。
“啊!我的眼睛!”
“哼!”马烈冷哼一声,飞起一脚踏在他的手臂上。
“咔!”清脆的断裂声响起,这首领又是一声惨呼。
“滚!”马烈大吼一声,众匪哄堂大笑,他们都是那种不怕出事,只怕事不大的喋血之辈,眼里容不得沙子,这时见要陷害自己等人的爪牙狼狈模样,心中大为解气。
那首领踉跄起身,他本想一死了之,终究没有那么大勇气,不过今后落下了终身残废,只能好死不如赖活。
众人也不再为难他,只见他眼眶两道鲜血直流,如同一只无头苍蝇,耷拉着两只手臂在密林中一阵乱撞。
“哈哈!不愧是山东马王爷!我等兄弟今日多亏有你,不然就着了道了!”
马烈不理会众人恭维,将目光望向地上四人,在唐冠身上停留了一会。
刀把子见状上前道:“马大王,这几个官差要不要也...”
马烈冷笑一声,转首道:“山不转水转,今后有难,尽管报我名号”
众人听到马烈竟然直呼散伙切口,不由一愣,而后却没有一人动弹。
“马大王,我们敬你是条好汉,所谓见者有份,地上这几个葫芦我们可都有份啊”
他们起初是为了维护面子,而后见马烈竟然营救官差,料想其中必然有生财门道,废了那么大劲,一毛不拔可不是他们的风格。
马烈背负双手,冷冷望向说话之人,这人一个机灵,往后挪动几步。
“这财你们发不起,还是抓紧回去挪窝吧,惹了刘迅,可不是什么小事”
听到这话,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兵刃。
马烈见状眉头一皱,见这伙水盗竟然有围攻自己的趋势,冷笑道:“怎么,你们以为刘老二真那么好惹?”
众人闻言气势一缓,先前马烈让那人回去带信,说是备好棺材,还以为自己等人要一不做二不休,截了御史,然后一道杀进刺史府。
可现在想来,刘迅毕竟是四品大员,尽管这事情并不光彩,也不是他们说闯就闯的。
“刘老二不义在先,咱们就借这几个葫芦的手,除了他!”马烈见众人还是不走,又开口说道。
众人这才有些恍然,原来马烈还有这层心思,当即就有人皱眉思量一会,收起手中兵刃。
“兄弟不趟这浑水了,告辞!”
见有人带头离去,这些人虽然眼馋地上的常鹰等人,可他们却想不出其中有什么生财门道,只好纷纷离去。
最后只有一人还在原地徘徊,这人正是那刀把子,此人与寻常水盗不同,以前也认过一些字,算是盗匪中的文化人。
看出了马烈此举必有深意,本来还想借众人威势来分一杯羹,这时见树倒猢狲散只好拱手道:“告辞”
随即转身离去。
直到众人走光,马烈望了望周围,猛然一脚踏在了常鹰微微隆起的腹上。
“噗!”本来还在昏迷的常鹰,突然遭受重击,起身大吐一口血水,伤上加伤,可同时也救回了性命,若是一直积水,必死无疑。
常鹰睁开眼睛,视线渐渐清晰,看清眼前狰狞面目,不由大惊。
“马烈!”慌忙一个鲤鱼打挺,深蹲地上,摆出一个起手攻势。
“得了吧,你那点鸡爪功夫不是我对手”马烈摇头道。
常鹰闻言一愣,手臂传来剧痛,发现一只箭矢穿过肩膀。
“去把他们弄醒”马烈指了指地上的三人,常鹰一眼望去,见到是唐冠等人,不由大喜过望。
马烈却背负双手,不理会常鹰,走到河边,捡起一只插在滩上的箭矢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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