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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教武周全文阅读

作者:染指水墨     调教武周txt下载     调教武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为你烽火戏诸侯

    “呜呜呜...啊...”悲惨的呼声回荡在路上,三十二扛棺伴随着出殡队伍缓缓驶过,身着号衣的大锣,吹鼓手卖力演奏。

    不仅现代有专业出殡队伍,古代这个行业也还算发达,林氏母女家道中落,了然一身,自然没有其他亲戚前来,这出殡队伍却是唐维喜花钱雇来所谓的“孝子”了。

    奇怪的这支队伍中有一个女孩却格格不入,就那么木讷着,jīng致的小脸紧紧绷住,她也披麻戴孝,而且还是唯一一个站在队伍中的家人位置上的,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就那么木讷着,走着。

    送葬队伍拖得并不算长,远处紧紧跟着两个身影,一大一小,正是老王与唐冠,依然穿着常服,但唐冠也换上了一身黑sè胡服。

    “少爷,别跟了,不吉利的”

    “死者为大,子不语怪力乱神”唐冠微微摇头,他当然不信那一套,只是林雨熏自林母死后表现怪异,无哭无笑,完全不像是之前那个爱哭的小女孩。

    出殡的队伍的确不怎么讨人喜,虽然路线设定的较为偏僻,可难免还是要展示给人家看,毕竟忠孝忠孝,这个年代孝的力量是蛮大的。

    可让唐冠没想到的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踏出家门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几经争取才得来这么一次机会,还要老王在后面辍行。

    队伍所过之处倒有些避讳,唐冠跟在后面走过这一条街,也没有看到多少热闹,可好在他也不是为了看热闹出来的。

    头儿口喊“落……”,原来是到了地方了,可落的却不是挖好的坟冢,而是队伍中纸亭的一角,唐冠在书中倒也读过,这叫“落座”

    只见这些专业队伍跑起来步子齐,亭子不歪不掂,倒是有些壮观。

    儒家讲究“慎终追远”四个字,慎终指的是对待人死亡这见事情持的态度,追远便是追祭死人功德,让后人jǐng惕崇敬。

    一套又一套的繁琐礼仪下,唐冠要遥望着那个依然神情木讷的小女孩,直到棺木入了土,小脸才抽搐了一下。

    单薄幼小的身躯在这略带湿凉的风中,就像一根小草牢牢抓住地面,缓缓跪在地上。

    周围的“孝子”哭的更加悲切,可这真正的女儿却牢守着什么直直望着被慢慢埋入土中的棺木。

    “少爷,走吧...”老王再一次向唐冠催促,自家少爷自从病愈可是怪异的很,不仅是才智机敏上的变化,就连xìng情也完全不同。

    这里已经是郊外,林母不是本地人,入不得祖地,不过这从唐府出来又是两回事,是以就在靠近一些的地方葬了,称不上风光厚葬,但对一对孤儿寡母来说称得上死得其所了。

    “少爷...”老王见唐冠不为所动,继续催促,在他看来这观望人家出殡,一是大不敬,二是不吉利,可唐冠却依然遥遥望着。

    “要走你先走”唐冠望着远处景象,不耐烦的挥挥手。

    老王见状只好哑口,吹吹打打,说说听听,这棺算是埋了,其中也有唐府下人拿出事先备好的散碎银子,望了下还跪在地上的林雨熏,微微摇头后才与队伍挪退几步,分了银子。

    林雨熏望着隆起的坟头,终于眼眶红了起来,可却突然抬起小手自己咬了一口,剧痛瞬间将哭意压住。

    有些女人天生就如被上天雕琢过,jīng致如同瓷器,美好却一触即碎,这一咬林雨熏稚嫩小手竟然流出鲜血。

    唐冠目力极好,皆收眼底,那边仆人似乎也发现了不远处的唐冠和老王,高兴的走了过来。

    “小郎君,王管家”

    正是那家中护院跟了唐姓的唐二,唐冠轻轻点头,继续观望,老王却问道:“都安排好了?”

    “哎,安排好了,该给的都给了”

    老王这才点点头,送葬的队伍稀里哗啦的慢慢远离着,林雨熏对此浑然不觉,望着自己母亲的坟,小手上不时滴答下鲜血,打红了白麻。

    唐冠终于不受控制的要走上前去,却被老王一把拉住,“小少爷,你要去干吗?”

    “我去拜拜林夫人”

    “小少爷,咱回去吧,这不合规矩,一会唐二会带小娘子回家的”

    唐二闻言忙点点头,他有几分蛮力,给唐家做护院也有了十一二年,不过倒是难得和家中小郎君交流。

    唐冠甩开老王,“规矩是人定的,她孤儿寡母,也不见得就想要什么规矩”

    说完唐冠慢慢上前,老王和唐二互望一眼却不阻拦,林雨熏被唐维喜收作义女的事情他们是了解的,尽管唐冠自己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在外人看来林雨熏已经算是唐冠的未来妻妾了,当然是妻是妾这不好说。

    唐冠轻轻探出手拍了一下林雨熏,林雨熏依然不为所动,唐冠跪在他的身侧,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唐冠竟然跪了一个非父非母的外人,远处的老王见状不由一惊。

    林雨熏见到唐冠竟然跪下,终于出声道:“小郎君,你不能跪”

    唐冠见她终于说话,面上一喜,抓起她的手,眉头一皱。

    他们不过七八岁年纪,在后世还是稚嫩孩童,可此时一个是穿越而来,一个却是跌宕起伏,如同孤萍。

    再加上这个时代的成年标准,两人无论从心xìng还是思想上来讲都不能称作幼童了。

    “兹拉”唐冠卖力撕下这紧身胡服的一角,慢慢包在林雨熏手上,林雨熏却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而是继续望着母亲的坟。

    “你为什么不哭?”唐冠包扎完终于忍耐不住询问。

    “熏儿答应娘了,以后再也不哭了”林雨熏依然面无表情。

    唐冠却莫名心中一揪,两人相遇是缘分,可笑自己那rì还在笑她瘦弱丑陋,可这个时代却给他上了一堂课,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林雨熏转眼间便被他惊为天人。

    不得不承认,就算这是即将诞生第一个女皇帝的武周,本质上还是一个父系社会,因为父系是横跨了整个封建史的劳动力。

    在这样的社会条件下,唐冠的男人情怀也难免膨胀起来,毫无疑问林雨熏的话有些刺激到了他,让身边的女人坚强到的不哭,不是本事,那是男人的无能。

    “熏儿,给...”这唐冠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事递到林雨熏眼前。

    林雨熏轻轻一撇,不由愣住,正是那天被她在匆忙之中扔在地上的草蜢,望着枯黄的草蜢,没来由的眼眶红了起来,正要抬手去咬。

    一只手却伸到了小嘴边,“你咬我吧”唐冠盯着林雨熏,林雨熏抬头望着眼神认真的唐冠,眼睛中不由有了泪光泛出。

    “反正都被你咬过了”唐冠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林雨熏这才注意唐冠手上有一个还未褪去的疤痕,想起那是母亲去世那天所咬。

    “我答应过你娘,要好好照顾你,有我唐去病一rì,就没有人能欺负你!”唐冠正sè望着林雨熏,难得正经,要说初见林母时不过是为了做件好事,可一个月的相处却让他对林雨熏多了一丝莫名情愫。

    终于泪珠掉落,却没有声响,泪水划过林雨熏白嫩脸庞,小手紧紧攥着唐冠送的草蜢。

    唐冠望着她这副模样,终于明白了周幽王为何敢搏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若是调换成他是周幽王,林雨熏是褒姒,唐冠也敢这样做。

    这一年两人不过七八岁,而唐冠一颗二十几岁躁动的心却有些沉淀下来,他也想过三妻六妾,兴许也真会这么做,但作为有chéng rén灵魂的他,懂得什么是爱.....

    ......

    宽快道上,一辆马车疾行。

    “陈明府,快到了”

    车把式一边赶着车一边对车中的陈允升说道,这上了官道就是不一样,颠簸将近两个月的他终于还是赶到了长安。

    车中陈允升紧紧抱着怀中两幅卷轴,就像是稀世珍宝。

    “乱花渐yù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好一首七律!”

    “我余杭大小才子无数,能有此才的也寥寥啊”陈允升一边念叨一边喃喃,时而眉头紧皱,时而面带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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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推荐!求收藏!再附上一点自我批判

染指书友群:300786346欢迎加入

    染指自我批斗大会开始,首先酒馆没有小二,称呼为“博士”,不过实在懒得批注了,其次初唐武周不流行桌椅,普通人家甚至大户人家都是类似“榻榻米”的家具。

    一般是跪坐,不过为了通俗,染指就不那么写了,那么写大家看的累,我也写的累,求大家支持!;

第十四章:一文天下惊

    感庙堂之高,叹江湖路远,天刚蒙蒙亮,听到外面更夫喊道:“半旦黎明,昼夜已替,五更!当!”

    这说的是寅时到了,正躺在饱舍中酣睡的陈允升却迅速清醒,随即立即起身,说来也惨,他这外来述职的小官,得不到太好安置,白rì来了草草四处拜访了下,前往吏部交换了下公文便投了饱舍。(注:饱舍,安置外地进京官员的住所)

    别看官员在百姓眼中高高在上,可这每天不过两三点钟便要起身更换朝服洗涮,这早朝也不是说拜就拜,陈允升睁着惺忪睡眼,快速洗刷,换上一身青袍官服。

    一切整治完毕后,提步便想出门,刚推开门一阵冷风吹过,脑子不由清醒了几分,一拍脑门道:“差点坏了大事”

    说罢又转身回到房中,向桌前走去,小心翼翼的拿起桌上的两个卷轴,这才微微一笑,再次出门。

    这饱舍之中房屋不少,住的却不多,陈允升打开房门发现已有几人在门外上马,见到陈允升出来遥遥拱手一下,算是见了礼。

    陈允升知道这些都是经特许上朝的地方官员,夹紧卷轴也走出门外,翻身上马。

    就在陈允升勒马要行时,一声“起轿”声响起,陈允升不由望去,要知坐肩舆这东西的都是些年迈官员,正当年的文武群臣大多都是骑马代步。

    帘子轻轻掀开,坐在其中的老者看到陈允升,不由喊道:“停”

    话音一落,抬轿二人停住,下来一个身着红sè朝服,腰间挂有一个银鱼袋的老者说道:“陈明府,好久不见”

    “啊,刘使君,你怎么也住这”陈允升看清老者模样,慌忙下马,老者正是淮南道上的巫州刺史刘常生,虽然是个下州刺史,不过也有了四品在身,没想到竟然也住在饱舍之中。

    “徐贼和洛贼反了啊!”这刘常生二话不说,上来一句便把陈允升惊懵。

    慌忙问道:“何时?”

    “洛贼写了一首文章,诬陷天后,此时那篇文章已在天后手中”

    “啊!”陈允升当即愕然,那么大的事他竟然一无所知,也不怪他,一路赶来,没有太多途径打听。

    “允升,你这次来是?”

    “哦,学生是来进京述职,朝廷要调我前往淮南道,以后还望老师多多照顾”

    “哎...淮南道上是非多啊,罢了...罢了...”刘常生摆摆手,说罢转身入了轿子,缓缓驶走。

    陈允升却愣在原地,望了望怀中的卷轴,又看了看远去的轿子,思索片刻才翻身上马,继续前行。

    长安繁华倒是说得不假,这不过五更,夜sè未消,便有小贩赶往集市,甚至有人家飘起了炊烟。

    陈允升却没有心思欣赏这些,一会功夫便到了宫城门下,仰首大气恢弘,若是唐冠在此必然目瞪口呆,这与后世历经数千年的残破遗址还原完全不同。

    有诗为证:“月明立傍御沟桥,半启拱门未放朝”,又有一说:“戊夜趋朝,皆暗行而入,相遇非审视不辨”

    第一句说的是臣僚早到,在夜下所看到的的淋漓宫殿,御桥玄门。

    第二说呢?那讲的是文武百官来到宫前,却是两眼抹黑,相熟的官员遇到一起不仔细看都分不清对方。

    说起来这群官员也可怜,好死不死的护城河横亘,在这种环境下一个不小心就会跌落下去,前朝这种事发生了不止一次,好在这种不体面的死法还追封个工伤烈士。

    城下又有门,此中细节,咱们暂时按下,只见文武百官分列,马匹轿子皆以落下,有专人挪走。

    陈允升站在人群后端,望着前面未落的几顶轿子,眼中羡慕神sè一闪,轿中人都是位极人臣之人,不过也都老迈不堪,来上朝也是挂了个名份。

    陈允升似乎也不是第一次有辛前来上朝,其实按照他六品官职,又不是京官,这种机会虽然少之又少,但也并不是全无。

    一时间众班皆列,城门大启,文武百官鱼贯而入,按照种种程序秩序井然的走向朝殿。

    这是早朝,宫中并无灯火,百官按等级摸索前行,为首的当然都是超级大员,熟练异常,可以说闭着眼睛也能把这走了几十年的路走完。

    我们说“脏唐臭汉”,这指的是这两个时期的风化恶劣,尤其是皇室**,略见不鲜,可这早已被历史所掩埋的大明宫却是肃穆井然,虽然上朝之众成群,可竟然一点响声都没有。

    一品至四品官员径直进入含元殿中,余下的五品至那些地方官员却都排成一排,还是按等级列在殿外。

    他们都是被特许上朝的官员,并不是四品以内的常朝,再说若是他们进去这地方也站不开。

    里面那位若是有什么重大吩咐,自然会有人出来传话,外面的这些官员若是想汇报什么,自然也会有机会进去。

    宫中戒备森严,陈允升将卷轴捧在手上,并不藏藏掖掖,有侍卫关注,却不上前询问。

    一时间陈允升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今天到底是献还是不献,如今李敬业当真反了,他去了淮南道可就再也安生不了。

    ......

    偌大含元殿,雄伟挺拔,内部有龙纹飞凤,高柱林列,能进来的人最少也有个“使君”的四品称呼,可此时却大气不敢喘。

    往上看龙座上空无一人,反而在龙座后有一垂帘,他们上的这朝可不是来看皇帝的,拜的却正是帘子后面的人,那就是当今天后!

    如今却异常的可怕,平rì来到便有内监下令跪拜,可今天帘子后面静的就像是没有人存在一般,可若隐若现的影子却让他们头都不敢抬。

    这既不朝拜,也不讲话,是上的哪门子朝?

    有些大臣不由互望几眼,却也不敢作声。

    “好你个黄口小儿!”突然一道怒极女声从帘后传来。

    “臣等罪该万死!”

    “臣等罪该万死!”

    虽然不明所以,但这保命切口张嘴就来,说来也奇怪数代以来养成的朝堂用语,圣人一怒,做臣子的便罪该万死,这话其实和后世我去年买了个表是一样的,都是习惯用词。

    这一下可把外面的小官吓得不轻,见里面的大佬都张口救命了,哪还站得住,当即殿外也跪成一片。

    “臣等罪该万死!”

    “啪!”一道奏折从帘中飞出,摔落在地,胆子大级别高的官员当即张望过于,这一瞅不要紧,堪称魂飞魄散。

    《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

    扬扬洒洒的文字列满全章,不用看都知道其中内容,如今早已沸沸扬扬,中宗废了!相王登基了!徐敬业反了!

    那骆宾王骂的堪称痛快,所列武曌罪诛,写的那叫一个人神共愤。

    可又无从反驳,燕啄皇孙,兴废皇帝,这些都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我偌大庙堂,就没有一人能站出来说一句话吗!?”女声再次传出,大臣们却都默默不语,骆宾王一文天下皆惊,那徐敬业倒是占了先机,手下反臣越聚越多。

    “区区小贼,触犯天颜,老臣有一计顷刻间便让他荡然无存!”

    老迈声音响起,在场中唯一一个还保持站姿的官员。

    众官抬头望去皆道一声果然,现在也只有这位顾命宰相裴炎,敢出来说话了。

    “老相公之意,是不足为患了?”帘后之人见到裴炎出声,语气也减弱几分。

    “这首污蔑文章,的确不堪入耳,能骗得了一些苟且之辈,却瞒不过天下人下,如今天子年长,却不涉政务,徐敬业无非就是为此,只要天后让睿宗陛下打理朝政,这样一来,他们便哑口无言,朝廷不废一兵一卒,反贼便自行瓦解”

    “你...”帘后之人听到这话,似乎一惊,yù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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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二诗动朝野,无意救裴炎

    裴炎的话回荡在殿中,却没有人站出来反驳亦或是支持,没办法,都惹不起啊,一个是当今天后,一个是顾命宰相。

    话他们倒是听明白了,这裴炎也当真怪的很,当初捧天后的也是他,如今想削权的也是他。

    帘后之人却默不作声,像是呼吸调匀了一般,良久后才淡淡道:“老相公之言不无道理,再议吧”

    殿上却有一官员暗中望了一眼裴炎,嘴角冷笑。

    “既然天后觉得不妥,那老臣愿率重兵前往镇压叛贼!”裴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竟然又出声讨兵。

    “老相公你已年迈,何必去受戎马之苦,我天朝兵多将广,另立人选便是”

    “求天后成全,老臣愿为朝廷效监军之功!”

    在场官员各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宰相到底犯什么毛病,明明是烫手的山芋还死活非要接过来。

    “好!既然相公廉颇未老!那你便行监军都督,总管全军,调选将领,镇压叛贼!”

    帘后之人终于发声,裴炎躬身领命,可刚才暗中打探裴炎的官员,却眉头紧皱,又望一眼,似乎yù言又止。

    “有事禀奏!无事退朝!”

    此话一出,立即有内监对外面的官员喊道:“有事禀奏!无事退朝!”

    队列中的陈允升闻音身体一动,紧握手中卷轴,似乎想要上前禀告,可又踌躇不已。

    “退...”内监见四下没有动静,便要例行惯例,这时陈允升却突然出列手捧卷轴上前道:“臣有一事禀奏”

    内监瞧了一眼陈允升,扭头像身后之人说了几句,这人立即入殿,对帘后之人拜道:“禀天后,淮南长吏陈允升有事禀奏”

    “宣”

    “宣陈允升进殿!”

    殿外陈允升忙正了正头上乌沙,提步进了殿中。

    “臣陈允升参见圣人!”陈允升入殿即拜,将卷轴捧过头上。

    “爱卿有何时禀奏?”

    “回天后,臣有贤人要举”

    此话一出这些大员们都微微摇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举贤,想必又是一个关系户。

    但那帘子却微微一动,像是帘后之人颇有些欣喜说道:“何人?”

    “余杭唐冠”

    “唐冠?”

    这个名字对这高远庙堂上的人来说当然陌生的很,一时间众官也有了些兴趣。

    “臣有此人的两幅诗文要献”

    “呈上来!”

    内监走下台来,将陈允升手中的卷轴接过,再次折回恭敬的递入恋中。

    裴炎却打量着陈允升,片刻功夫又回望向帘中。

    “大胆!你竟然敢欺骗朕!”(注:天后此时已称朕)

    陈允升闻言大骇,众官闻言也一愣,猜测是作了什么烂诗,惹了天后不悦,都幸灾乐祸的望向陈允升。

    “这两个字歪歪扭扭!这就是你举得贤才!”话音一落两张纸飘出,陈允升爬伏上前,只见纸上写着“草泥马”三个怪字,却不认得。

    “圣人,是微臣该死,给您拿反了”

    陈允升这才知原来是帘后之人竟然看了反面,不由暗松一口气,再次整理后捧于头上。

    “大胆!你敢戏弄圣人”当即有官员呵斥陈允升,帘子也微微动了一下,声音传出:“且慢!呈上来!”

    这内监脸sè也一阵苍白,说不得刚才那一下也差点把他连累了。

    好在当今天后那真是求贤若渴,对于举贤令极为看重,竟然不做责怪,两张卷轴又递到帘中。

    经过这一闹,这些大员也权当是看热闹了,毕竟就算那是反面,看那几个怪字,写诗之人也好不到哪去,可接下来的一声倒吸凉气,却让他们齐齐愣住。

    “嘶!写诗之人在哪!?”

    谁都不知道帘后之人是什么表情,可语气中却充满了激动与惊骇,一时间各个都惊讶起来。

    “回天后,在余杭”

    “姓甚名谁?家住在哪!?”帘中发出一阵催问,陈允升一颗心也快速跳动起来。

    “原工部员外郎唐维喜之子唐冠,家住余杭,字去病,年仅...年仅...”说到这陈允升顿住,这才是最骇人的地方,他竟然连说的勇气都没有。

    “不要吞吞吐吐!”帘中语气由催问转成喝问,更是让在场官员面面相觑。

    “年仅八岁!”陈允升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此话一出只见一双白皙玉手伸了出来,众官员见状慌忙拜伏低下头颅不敢直视。

    “八岁!”一名身着凤袍的女子手上紧紧捏住两张诗文走了出来,这女子看起来不过三十上下,但真实年龄是不是这样,就不知道了。

    乌鬓直直垂下,乍一看是一个娇俏美人,可再一看却让人不敢直视,那一双本该柔情似水的眼睛却锐利异常,比起久经沉浮的官宦和身经百战的将军来更加深沉,尤其是一对檀唇轻启间言语更是威严四溢。

    她就是当今天后武曌!也是被后世称为史上第一女强人的武则天!没有人能解读她脸上的表情,官员们只知道自二圣临朝之后,再也没有看到这个女人如此震惊!

    “你当朕是三岁小儿吗!?”武曌冷冷盯着趴伏在地头也不敢抬的陈允升,从震惊中回神,言语中杀气四溢,似乎要看透陈允升。

    “臣不敢欺骗圣人!若是有一丝隐瞒,臣愿受万剐极刑!”事已至此,陈允升也豁了出去,事实就是如此,他也不再恐惧。

    听到陈允升这么说,这些官员更加好奇起天后手中的那两张诗文,本以为只是普通才子所写,可八岁这个年龄让他们眼皮一跳,且不说那诗的内容写的如何,光这个年龄能够写诗,也算作天资横溢了。

    武曌见陈允升如此决绝,黛眉紧皱,向裴炎玉手轻挥:“老相公,你瞧瞧”

    裴炎闻音走上前去,恭敬的接过诗文,皱眉望去直接喃喃出第一句来:“木兰之枻沙棠舟,玉箫金管坐两头”

    这一看猛然大惊,继续呢喃道:“美酒樽中置千斛,载jì随波任去留”

    “嘶!”裴炎止住声音,喉头一哽,睁大眼睛迅速将诗看了一遍又一遍,官员们偷偷看到少年便身负才子之命的宰相竟然都是这种表情,也同时骇然,看向陈允升的表情不再带有戏谑。

    陈允升此时也是汗流浃背,宽厚朝服下湿了一层,按照后世的话来说武曌与裴炎便是权利中心的一二把手,他只是个地方小官,说不得便被冠上欺君之名。

    裴炎看完一曲江上吟,连忙看向第二张,却是那首钱塘湖chūn行,但却突然愣住。

    “不对啊...不对啊...这两首曲调完全不同...”裴炎看着一模一样的字迹,却风格迥异的诗文,突然微微摇头,像是不可置信。

    “老相公?”武曌这个时候虽然对裴炎刚才的还权皇帝之言不满,但还是极为仰仗,毕竟裴炎的才子之名可不是盖的,她虽然也饱读诗书,但毕竟是一介女流,裴炎却在此道侵yín数十载。

    裴炎不理会武曌,自顾自的望着诗文,眉头皱成一团,又再次翻出那张江上吟来,“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

    “好!”裴炎旁若无人的大赞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好声让百官顿时哗然。

    “天后,作诗之人非同小可,若真是八岁,那便是天赠诸葛于圣人啊”

    “朕且问你,你言下可有隐瞒!?”武曌略显激动的向陈允升再次询问道。

    “臣不敢有丝毫隐瞒!”

    裴炎依然低头望着诗文,爱不释手,片刻功夫才说道:“天后,老臣乃是明经出身,行文难免有失偏颇,可让进士出身的同僚鉴赏一二”

    天后闻言,轻轻点头,裴炎之意不无道理,当即说道:“众位爱卿,可有进士出身?”

    “臣工部尚书在”

    “臣吏部尚书在”

    “臣河南转运使在”

    又有一人犹豫片刻也上前道:“臣监察御史在”,这人正是刚才冷眼观望裴炎良久的监察御史崔察。

    ......

    一时间殿上凡是进士出身的官员都站了出来,天后一声令下,也顾不得礼仪纷纷上前,围着裴炎一阵张望。

    “嘶...这诗...”有人一眼望去倒吸凉气。

    “不对啊,不对啊!”有人一眼望去大摇其头,却面现狂热。

    “好一句绿杨yīn里白沙堤!”

    “这句才厉害!竟有如此胸襟,诗成笑傲凌沧洲...”

    那未能上前观看的官员也暗暗着急,不时抬头张望,一时间这本来还因为反叛之事严肃异常的朝堂,竟然变得有些滑稽起来。

    “够了!”

    武曌一喝,这些官员纷纷退了回去。

    裴炎将诗文递还给武曌,武曌接过望着上面大大的“唐去病”三字,眼底异彩一闪。

    “众卿家觉得如何?”

    “大才”

    “经天纬地”

    “若真有八岁,当为文曲下凡,再世诸葛,天赐圣人啊!”

    陈允升听着这些大佬七嘴八舌的夸赞,顿时喜上心头,知道事有可为。

    “陈允升!”

    “臣在!”陈允升听闻圣人直呼其名,心中一凛。

    “朕现在免去你淮南长吏之职,改为江南御史”

    “臣叩谢圣人天恩!”陈允升闻言立即大喜过望,顿首在地。

    “朕限你百rì之内,将这个唐去病带到朕的面前,倘若有一丝作假,诛连全族!”

    “百rì!”陈允升不由面sè一红,世间太仓促了,他从水陆转陆路而来,用了就两个多月,更别说这一来一回,如今更是寒冬,恐怕北方航道早已不通。

    “臣...领旨!”陈允升却不敢反驳,好在武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大松一口气。

    “赐你通关虎符,关内驿站畅行!”

    群臣顿时哗然,天后连续颁布求贤之令,没想到竟然如此渴望,同时那些看过唐冠诗文的大臣也暗暗回味,八岁这个年龄让他们心头震撼,那种诗文竟然出现在一个八岁幼童之手!

    而那监察御史崔查却是又再次望了望裴炎,在看了看面带喜sè的天后,将一番话噎了回去,唐冠在此听到这个名字肯定不会陌生,崔查便是向武则天举报裴炎不臣之心的官员,在史上老相裴炎间接死于他手。

    而原因赫然就是裴炎刚才那一番“还政皇帝”之言!

    唐冠这个小蝴蝶终于掀起了第一层效应,满朝为两张诗文震惊之下,竟然将崔查的作为抹了去。

第十六章:小扒手与放牛郎

    一场朝会,轰然而散,文武百官倒是记住了一件事,余杭出了个唐去病。

    陈允升领过公文虎符,马不停蹄备车而行,沿着来时的路出了长安,朝雾雨露,与来时的心情截然不同,怀中也没有了那两张炙热诗文,因为已经被留在了大明宫中。

    他只是这个时代的小人物,可他还没有料到因为与唐冠的这一场因缘际会,往后的历史中有了他浓重的一笔,马车渐行渐远,向着那南方明珠杭州走去。

    与此同时各地兵马云集,老相裴炎亲自披挂上阵,着上了年轻时厮杀战袍,此时扬州城中因为骆宾王一纸文章已聚集了反贼十数万!

    含元殿中。

    此时早朝群臣济济现象不复,只有一年迈身影和一道倩影伫立,正是天后武曌与宰相裴炎。

    武曌一手拿着骆宾王所书的《讨武曌檄》,一手却捧着唐冠的两首诗文。

    “老相公,骆宾王如此大才,竟然为贼人所用,这是你们不能识人啊”

    裴炎默不作声,望了望右手边的诗文道:“这唐去病比起他更有才”

    武曌闻言微微摇头,一袭凤袍在这壮丽宫中衬托的更加威严,良久后才说道:“老相公,早朝那番话你可是当真的?”

    此话一出,本就冷清的含元殿,瞬间气氛降到了冰点。

    ......

    年关,余杭。

    眼瞅着便要过年了,唐府某个角落却钻出去一个男童。

    只见他屁股直扭,总算从墙角这个不知何时损坏的“狗洞”中钻了出来,正是那弄的大明宫中文武群臣哗然的唐冠。

    “哈哈,不愧是小爷,你有四米墙,我有小狗洞”唐冠起身拍了拍尘土,这才兴奋起来。

    “熏儿一直闷闷不乐,买点东西给她玩玩也好”唐冠一边往前走,一边充分着自己一定要出来看看的理由。

    唐氏夫妇看管极严,尤其是唐维喜竟然一直三令五申家中仆役看紧他,搞得唐冠不得不出此下策。

    唐冠朝着人声鼎沸之处走,这唐府地处的倒是相当不错,不远便是集市,在往后便是官道,放在后世说这是地处黄金地段,每平方天价的豪宅。

    “水磨年糕,热乎的年糕咯”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叻!”

    叫喊声不绝于耳,唐冠东瞅西望,这是他第二次出来,第一次却没瞧到什么,想来也是,尾随出殡队伍,道又偏僻,那又这临近除岁来的热闹。

    唐冠摸了摸腰间的钱袋,里面的钱可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通过各种非正常渠径拿到的。

    而且在无数嘴皮的怂恿下才让林雨熏针织了这么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道具。

    “嘿嘿,我也体会把购物的瘾”想到这,唐冠立即东拿一点,西拿一点,不时从腰间取出铜板递给商贩,买些小玩具,买来看两眼便揣入怀中。

    杭州乃是京繁之地,鲜少经历战乱,唐冠左逛右摸,一个男童出手阔绰难免引人注意。

    一双贼兮兮的小眼睛这时就盯上了正望着耍把式拍手叫好的唐冠。

    这双眼睛的主人也是个半大孩童,额前几缕散发,相貌倒也清秀,只是衣衫褴褛,嘴里还咬着一根杂草。

    “呸!身边没大人就敢出来”这孩童吐出杂草嘴角轻弯,他打探唐冠良久,发现了他的特殊习惯,就是从腰间取钱,再仔细一看袍下鼓起,想必是藏钱所在。

    这孩童倒是机灵的很,一眼便看出了门道,随即假装起身,漫不经心的向唐冠走去。

    唐冠却浑然不知,反而使劲往里面钻着,他个头尚且不高,看不清人堆中那手艺人的把式。

    “着”人堆中那男童瞬间悄无声息的往唐冠腰间一搂,随即悄然走开。

    唐冠正看得兴奋,哪能知道自己遇到了扒手,何况是个年龄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小扒手。

    “好!”唐冠兴奋中便想取钱丢给手艺人,可这一摸,不由一惊。

    “糟了!”唐冠立即意识到什么,慌忙退出人群,望着干瘪下来的衣袍,急忙抬头四处张望,可却没有任何痕迹。

    “有没有搞错,连穿越者的钱你都敢偷!”唐冠顿时气急败坏,猛然发现远处巷子中有个小身影快速奔跑着,手中还提溜着一个鼓囊布袋。

    “可恶!”唐冠暗骂一声,提步便追。

    “抓小偷了!”唐冠边跑竟然大喊出声,匆忙间竟然也没有意识到他这样喊别人听不听得懂。

    倒也有路人见两个孩童一追一赶,望了一眼便微笑走开,只当是顽童嬉戏。

    “太坑爹了,我的力大无穷呢”那小扒手跑的当真不慢,唐冠竟然渐渐力支心中暗骂自己的假冒伪劣天赋。

    那小扒手也是一阵暗骂,没想到唐冠反应那么快,自己还没完全脱身,就被他发现了踪影。

    但手中沉重的布囊却给了他无限的动力,这么大一个布囊,少说也得有好几两了。

    唐冠逐渐上气不接下气,缓下脚步,双手支膝大口喘粗气。

    “算...算..你跑的快!”唐冠遥遥指着越跑越远的身影大骂一声,瘫坐在地。

    “等..等老子力大无穷,一定来打死你”唐冠这时还不忘自己的金手指,可惜那所谓的力大无穷至今一点效用都没有显露。

    缓过一口气,望了望周围环境,唐冠猛然一惊,这一追一赶竟然直接出了镇,到了荒野之中,当即唐冠打量了下周围环境,竟然不返回镇中,反而继续向前走去。

    而那小扒手见远处唐冠委顿在地,还是速度不减,瘦弱的身体有这般体力当真让人咂舌。

    其实他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可做这行也有了两三年,职业觉悟倒是不小,直到脱离唐冠视线才堪堪停住,本就破烂的鞋底竟然都被磨的露出脚板,这一停下立感疼痛,原来是教被磨破了。

    “呼...呼...好险”小扒手也如唐冠一般瘫软在地,四脚朝天,似乎痛疼是家常便饭,毫不在意。

    良久后,小扒手才握紧手中的布囊,屏住呼吸打开。

    “嘶...这么多”小扒手刚一打开,看到里面满满的铜币,顿时呆住喃喃。

    随即显出狂喜神sè,“小花有救了,小花有救了”

    小扒手慌忙将布囊塞入怀中,看准一个方向,也不知道哪来的动力,立即起身向一处山坡走去。

    ......

    “你个傻贼,一路跑一路掉”

    唐冠望着地上散落的铜板,一边捡一边念叨,原来刚才在急奔之际,那小扒手没有收紧布袋,散落出不少铜板。

    唐冠拾起最后一个铜板,却愣在原地,再往前竟然没了线索,他这时所处之地正是那小扒手休息之地。

    “这下损失大了,好不容易从库房偷出来的,果然这不义之财,人皆取之啊”唐冠摇头苦笑,那一布囊铜板,折合也不过几两银子,可那却是唐冠费尽心思得来的,他还未满十岁,领不到家中月钱。

    再说那布囊也是林雨熏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可不能丢了,当即唐冠眼神一定,再次四处观望,看能不能发现蛛丝马迹。

    “老子不愧是穿越者!”唐冠严眼力极好,片刻发现通往一处山坡的方向上有一丝丝血迹在砂砾上。

    “这做贼也不容易啊”唐冠微微摇头,蹲下身子随着血迹慢慢前行。

    丝毫没有察觉,rì头渐渐偏了下来。

    ......

    低矮荒坡上,一处破庙中。

    “小花!牛郎哥,我回来了!”

    “咳咳咳...”回应他的并不是人声,而是一阵浓烟伴随着草药味扑面而来,呛得他一阵咳嗽。

    “牛郎哥,你这又烧的什么?”

    “山上采的,听樵子大爷说能瞧病”

    一个破罐子架在火上烧的噼里啪啦,烟雾中一个黝黑壮硕的少年露出头来咧嘴笑道。

    小扒手闻言捧起一把土将火浇灭,被称为牛郎的少年见状怒道:“你干嘛!”

    “别烧了,别烧了,咱有钱给花花瞧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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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可恨之人的可怜之处

    “咕~”唐冠拿着一根木棍扫荡着杂草,肚子竟然叫了起来,这才仰头看了看天sè。

    “完蛋了,早知道不追了”唐冠望着已经暗下来的天sè,又看了看这荒郊野岭,瞬间表情垮了下来。

    血迹到了山坡下看起来应该是凝固了,或是被杂草掩埋了,竟然线索全无,而且行到这唐冠却是骑虎难下,现在掉头往回走,心有不甘,可是不走,恐怕家中又要出事。

    “我去,好想报jǐng”唐冠这时才意识到那浮华后世的唯一好处,高度发达的文明带来的方便生活。

    就在他在这半山腰上踌躇之际,远处竟然飘起了炊烟。

    “哈哈,天助我也!”唐冠看到这道炊烟,知道附近有人家,也不再踌躇,直接向炊烟方向走去,好坏也能讨口水喝。

    其实常人走夜道,鲜有夜下走山道的,像这种南方矮道,丛中毒虫盘亘,唐冠却是神经粗大,毫无惧sè。

    唐冠不做停顿,近乎小跑,不一会功夫便靠近了炊烟飘起之地,这一看又失望起来,竟然是个破庙。

    “倒霉”唐冠暗呼一声倒霉,“矮山,破庙,丐帮!?”唐冠一边往前走一边还不忘念叨,想起来以前看的小说。

    “一定是这个样子了,里面有个绝世高手!”唐冠不知是饿的胡言乱语,还是闲的不知所措,一边念叨一边靠近。

    破庙无门,看起来已经落魄良久,院子中也是杂草丛生,唐冠却一眼看到屋内有一熄灭了的火堆。

    还有人声在那神像后传出,唐冠顿时感觉有些毛骨悚然,这荒郊野外倒是像极了《聊斋志异》。

    但想法一闪而过,唐冠作为一个后世人,对鬼神远远没那么崇敬,当即悄悄靠近,也不作声,想听清神像后面的声音。

    “小花,咱们有钱了!明天就给你请医生瞧病!”

    “咳...咳...”一阵女声咳嗽让唐冠一惊,而且先说话的男音听起来也不是很成熟,估摸着也是个少年。

    唐冠悄然又靠近几步,离神像也不过两米,又听到一个声音说道:“花花,你看,我们没有骗你!”

    听到这个声音唐冠心中一动,这是个男童声音,在这荒郊野外的有人分赃,十有仈jiǔ是那小扒手了。

    “好啊!小贼可算找到你了!”唐冠立即大喝一声,这突如其来的一喝显然将后面几人一惊,立即蹿出一个黝黑少年和一个半大清秀孩童。

    唐冠看清那孩童模样,瞬间确认,而那孩童望到唐冠也猛然睁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你这小扒手!连我的钱你都敢拿!”唐冠本以为只是两个和自己一般大小的男童,没想到却蹿出来一个壮硕少年,当即气势有些软了下来。

    “这...这钱是你偷的!?”那壮硕少年闻言愣住,指着手中的钱袋向小扒手喝问。

    小扒手顿时哽住,他自小与这小牛郎和神像后的小乞丐相依为命,不得不说每行都有规矩,这做贼便是风险极大的一行,为了不让这两个已经被看做亲人的朋友担心,一直隐瞒。

    唐冠见情况突变,当即冷静下来,打量了一下少年,发现面上表情不像作假,再看看低头不语的小扒手,心中意识到什么,瞬间心一软。

    比起这些孤儿,他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要强很多。

    “咳..咳...牛郎哥,小七哥,怎么了?”终于神像后女童的声音传了出来,小牛郎满脸怒sè将钱袋一下摔到地上,指着小扒手骂道:“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你不说这钱是老爷施舍的吗!?”

    小扒手眼眶瞬间红了起来,仰头大喊道:“我这不也是为了你们,不这样,我们早饿死了!”

    神像后的女童似乎见没有人回应自己,缓缓支起身子,废力的爬出神像后,唐冠看着眼前这一出,他这个受害者反而不好意思出声。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啊”

    小牛郎和小扒手见状慌忙上前扶起女童,唐冠也张望过去,只见一面目平凡的瘦弱女童勉力支撑着身子,脸上却毫无血sè。

    看到这,唐冠也大体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地方了,“哎,算我倒霉,处处碰上三毛流浪记”

    唐冠微微摇头,不知如何是好,只想转身走了便是,钱留给他们吧,古人不像后世骗术横行,身强体壮拐诱儿童行乞骗钱,所谓眼见为实,倒是真的碰上了三个可怜之人。

    唐冠嘴硬心软,当然这不代表他就迂腐懦弱,而是他本身的凄楚身世,让他对弱者有很大的同情。

    小牛郎怒视着那被称为小七的扒手,小七也低着头颅不敢与他直视。

    “咳...这位小郎君是?”女童看到了殿内多了一人,而且与自己三人的落魄全然不同,首先身上的衣物就全然不同,唐冠那是绫罗绸缎,白白净净。

    唐冠听到这个称呼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这落魄女童倒是懂些礼貌,当即回应道:“在下唐冠,前来寻点物事,叨扰了”

    小七和小牛郎听他这么说,齐齐愣住,女童虽在神像后,但刚才三人对话极快,也没有听清,这时听到唐冠这么说,当即全然信了。

    “小七哥哥...牛郎哥哥...那..那个..咳”女童指了指散落在地的钱袋,牛郎与小七互望一眼,却不敢去捡。

    “哦,刚才他们见我进来,受惊了,我认错人了,认错人了”唐冠似是非是的捡起钱袋,着手递给牛郎。

    牛郎与小七本就在愣神,这时眼神中更加出现不可思议的神sè。

    可唐冠眼神中却没有任何情绪,完全就像是这钱本来就是他们的一样。

    牛郎沉吟良久,木讷接过钱袋,唐冠微微一笑,拍拍手上尘土。

    小七眼神瞬间激动的望着这个追赶了自己良久,与自己一般大小的男童,逐渐感激起来。

    唐冠却冷冷瞥了一眼小七,小七激动的神情被浇灭,不知道唐冠眼神是什么意思。

    “小郎君,你怎么这么晚了自己上山来了”女童这时缓过一口气,又对唐冠问道。

    唐冠望了下已经夜sè降临的外面,知道这时恐怕已经有了六七点,冬天的白天总是走的很快。

    “哦...不是自己...不是自己,我丢了一本书,正在和家人一起寻觅”唐冠当即漫不经心的捏造了一个谎言,能看出这个女童对那小七和牛郎来说很重要,既然打算做烂好人,那就烂到底算了。

    “咳..咳..咳”女童又是一阵咳嗽,小七和牛郎慌忙将女童抬起小心安置回神像后一堆垫软了的被褥上,也不知道是从哪弄来的。

    “小花,别说话了,小郎君只是路过而已,没事的,快休息吧”牛郎看起来年龄比较大,当即轻轻安抚下女童。

    “我家熏儿要是能这么听话就好了”唐冠听着女童一口一个哥哥,不由想起了林雨熏。

    女童似乎身体虚弱之极,刚才那一下便感觉劳累不堪,两人良久才再次从神像后出来,先是互望一眼,然后盯着唐冠默默不语,小七却将头颅压低。

    唐冠背负着双手,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二人,见那牛郎应该有十一二岁年纪,生的倒是壮硕,而那小扒手,却与他一般大小,若是脸上泥垢除了,再换上一身锦缎,也是一公子哥模样。

    直到听到神像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几人知道那女童已经睡去,牛郎这才拉着小七上前,作势便要跪倒在地。

    唐冠见状也不阻拦,反而直接坐在地上,还没跪下的两人见唐冠突然这样做,也猛然一惊,动作缓了下来。

    “咱们出去说吧”唐冠见状这才起身出声。

    二人点点头,出了庙外,这才敢大声说话。

    “小七!给小郎君跪下!”牛郎年长,在三人中似乎扮演着大哥的角sè,所谓长兄如父,自小缺乏亲情的几人,对他还是比较依赖听从的。

    “得了,得了,我可受不起”唐冠连忙摆手,也奇怪这古代人也真是,一方面讲究男儿黄金膝,一方面受到恩惠最大的表达方式又是这个。

    他还没有意识到对他而言那只是几两碎银子,对他们而言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甚至可以拯救自己亲人生命的财富!

    “你们叫什么?”唐冠负手问道。

    “牛郎”

    “小七”

    “那就是没名字了?”唐冠听到这话瞬间明白,搞不好这几个人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名字了。

    两人齐齐摇摇头,唐冠摆摆手道:“罢了,银子送你们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罢也不多说便想转身下山,如果运气好兴许现在回家还不被发现,若是第二天那就迟了。

    牛郎和小七见状慌忙上前,抢先一步,齐齐跪在唐冠面前,牛郎大声说道:“郎君大恩,我兄弟俩没齿不忘,敢问郎君住处,他rì我们也好报恩!”

    唐冠闻言来了兴趣,报恩可是个好东西,看自家那便宜老爸为了报恩直接要投资一个女儿便能知道,这倒是应了一句话“路还长别太狂,以后指不定谁辉煌”

    但在此打量了下两人,又微微摇头道:“报恩就免了,你们送我下山吧,哦,对了,那个钱用完了记得把布囊还我,我家住余杭镇唐府,打听下就知道”

    当即唐冠很不要脸的将家庭住址告诉了对方,小七与牛郎互望一眼起身点点头,在前面带路送唐冠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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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仗义每从屠狗辈

    夜黑山路,凉风习习,月还没有上稍头,几个身影却在草丛中钻了出来,唐冠见入眼开阔,而且他过目不忘,对于路线了然于胸。

    牛郎和小七却不知说何是好,他们与唐冠萍水相逢,小七更是扒走了唐冠的钱袋,可他竟然相见之下,不做责怪。

    “小郎君,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小七终于忍耐不住询问,记事起便孤苦伶仃的几人,早就习惯了世间白眼,这时见唐冠仪表不俗,竟然对待自己等人如此宽厚,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一袋子钱对他来说可是天文数目,很难想象为何唐冠如此淡然。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唐冠借着月sè微微一笑。

    “我不是善人,不过也懂什么叫善心,好好照顾那个小妹妹”唐冠像是自嘲一般的话语还有那似懂非懂的诗文,都让两人一阵哑然,他们从没有接触过像唐冠这般的少年郎君。

    说到这唐冠心中一动,开口问道:“你们牛郎,小七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两人闻言也来了jīng神,小七抢先答道:“那庙里有七仙女,牛郎哥看我长得俊就这么叫我了”

    说到这清秀脸上带起了一丝笑容,牛郎微微摇头道:“俺给大户在山上放牛,以前倒是有个老爹,四岁的时候就没了”

    唐冠闻言暗暗摇头,这世道说好也好,说坏也坏,他们这种孤儿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

    “天地君亲师,男儿黄金膝,你们也别喊我什么郎君了,叫我唐冠吧,以后不要再随意下跪了,人这一辈子老跪着多没劲”

    “冠哥!”小七到不认生,见唐冠这么说,当即眉开眼笑的称呼。

    牛郎却依然拘谨,“小郎君,天这么晚了,不然把你送到镇上吧”

    “不用,你们快回去吧”说罢转身便走,突然一阵耀眼火光传来。

    “找到了!在这里!快来啊!”

    “啊哈哈,终于找到了,这下唐员外得破财了!”

    火光刹那由远而近,唐冠闻言心头一凛,“哈!小哥!果然是你,跟我们回去吧!”

    “啪!好汉饶命!”唐冠还没看清来人,便在牛郎与小七惊讶的目光中直接蹲下双手抱头,他们依稀记得就在前一刻这个小郎君还教导说以后不要随便下跪了。

    “小郎君!别啊!”举着火把之人瞬间移开,却是一副农民打扮的中年人,慌忙将唐冠扶起。

    唐冠这才看清来人,大松一口气,还以为自己老爹惨遭江湖仇杀,自己行踪泄露,要被绑票。

    这才站起身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问道:“大伯,你们这是要上山打大虫吗?”

    “去病!”就在唐冠询问之际,一道声音让唐冠一惊。

    “惨了,被发现了!”唐冠暗道一声糟糕,来人赫然是唐维喜,原来他晚间招唐冠吃饭,竟然发现儿子不知所踪,林雨熏被几经逼问下才说了实情,立即招集家中仆役佃农搜寻。

    “哎呀,疼疼疼”来的还不止他一人,一胖妇人二话不说上前扭住唐冠耳朵,正是唐夫人。

    “娘,别扭了,掉了,掉了”

    “臭小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唐夫人一边数落着唐冠,一边望向牛郎和小七。

    “孩儿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走远了,幸亏这俩小哥把孩儿送下山来”

    唐维喜一边暗松一口气,闻言也望向小七二人,上前说道:“两位小哥有劳了”

    小七与牛郎面面相觑,见唐冠频使眼sè,忙摆手答应。

    “他rì必有报答,他rì必有报答”唐维喜见这两个衣着褴褛,料是山野孩子,应付两句便携着唐冠往回走。

    唐冠走时回望愣在原地二人两眼,这才一边应付着父母数叨,一边渐行渐远。

    本来火光通明的山下再一次黑暗下来,牛郎轻叹道:“回吧”

    说罢与小七二人摸索上山。

    ......

    “有劳了,有劳了”

    “多谢,多谢”唐维喜一边向乡亲佃户答谢,一边让老王取些铜板递给这些人。

    这些人拿到钱自然眉开眼笑,而在唐维喜身旁的唐冠这时才明白那人大喊破财是什么意思了。

    没想到父母对自己如此上心,一不由暗自哑然。

    终于众人都应付走了,唐维喜板起脸来:“你想出去,可以说,让老王陪你一起出去!”

    “孩儿知道错了”唐冠耸拉着脑袋,虽然满腔可以顶回去的妙文,可这时候顶嘴和撞枪口无异。

    “老东西!你还说,要不是你,冠儿能偷偷跑出去吗!?”唐夫人却突然插口说道。

    说来奇怪,这做母亲的自己教训不心疼,自家老公一教训,看到儿子怂样,就不由出声。

    “夫人说的对,夫人说的对,怪我,怪我”唐维喜这一刻被多年压迫的“奴xìng”尽显,马上堆笑应答。

    唐冠想起破庙中的三人,再比比自己如今家世,不由心中一暖,有些人已经在船中却不知足,有些人却一直站在桥上看。

    这时一道可人身影悄然走进房中,唐冠不由轻轻瞪了她一眼,正是那泄露了机密的林雨熏。

    林雨熏此时脸上略带憔悴,发上有一朵白花,子女守孝,她又未出嫁,只能如此打扮,衬得更加惹人怜爱。

    唐冠见她如此憔悴,目光转柔,唐氏夫妇见儿子与林雨熏不时目光交接,互望一眼,不再说话。

    “以后别再偷偷出去了!”唐维喜见唐冠安然归来,也顾不得再生气,坐下说道。

    “孩儿知道了”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熏儿,明天你随我出去散散心”唐夫人虽然泼辣,但也有分寸,懂得自家老公心思,当即吩咐道。

    唐冠这才与林雨熏出了房门,唐维喜却轻轻一叹,“哎”

    “老鬼,儿子回来了,你叹什么气”

    “这熏儿倒是生了一副好身子,可惜...”

    唐夫人闻言微怒,“你这老鬼,她是咱家义女!”

    “姐姐,你别老捧我了,我哪敢有这心啊,我是在想林夫人临终前所说的话”

    唐夫人闻言也来了兴趣,不由问道:“你倒是说回来了,林妹妹之前对你嘱咐什么了?”

    唐维喜轻叹一声,示意唐夫人附耳道:“若强逼,宁鬼不放!”

    “啊!”唐夫人闻言面sè一白,自家老公心思她是懂的,当初收了林雨熏做义女,一是为了取个名分,二便是看她姿sè出尘,是个美人胚子,将来给自家儿子做个妻妾也是上选。

    可如今乍一听到这句,瞬间惊呼出声,很明显这林夫人是放下了最后的身段,几乎用威胁的方式说明白了,如果强逼林雨熏择偶,做鬼都不放过。

    良久后,唐夫人才回神道:“熏儿这孩子讨人喜欢,像极了我年轻时的样子”

    唐维喜闻言顿时老脸涨红,但却死活不敢笑,若是唐冠听到必然要笑翻在地。

    “先歇了吧,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再说吧”良久后,唐维喜才出声说话。

    唐夫人点点头,一起走进了卧室。

    而习惯了后世那种每夜战斗到凌晨的唐冠,这时自然依然活蹦乱跳,竟然跟到了林雨熏的闺房之中。

    “小郎君,你该回去了”林雨熏几经推搡,却斗不过唐冠执拗,还是把他放了进来,这一进来,唐冠全然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坐在了闺床上。

    “好啊你,我好不容易出去,还不是为了你”

    林雨熏闻言小脸一红啐道:“你就会乱讲话,明明是你自己想出去玩”

    “谁说的,你看这是什么”唐冠边说便从怀中掏出物事摆到桌上。

    林雨熏见状也上前看到,直接唐冠如一个百宝箱一般,掏出一些泥质娃娃和昝钗物事。

    这都是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因为林母之死一直闷闷不乐的林雨熏此时也有了些许喜sè,见到唐冠一边拿一边说,心中一暖。

    “你看这娃娃,像不像我”唐冠拿着一个大头娃娃,逗弄林雨熏,林雨熏轻轻一笑。

    唐冠见逗弄美人开心,更是忘乎所以,絮叨着今天的所见所闻。

    “等改天有空,我给你介绍几个新朋友”

    “好好,你快回去吧,一会王伯伯找不到你,又要着急了”

    “老王住哪不好,非住我隔壁!真不吉利”唐冠闻言也小脸一拉,隔壁老王这个经典称呼一直让他哭笑不已。

    “胡说什么,王伯伯人好的很,快回去吧,明个我还要陪夫人”

    “得得,你都赶我走”唐冠摆摆手,一副不高兴的模样,起身便要走。

    “小...”林雨熏见状小脸一紧,她一直谨记着母亲的话与唐家的人尤其是唐冠要保持距离,但一定不能惹怒他们。

    “逗你的,我走了”唐冠转首在林雨熏鼻上一刮,出了房门。

    林雨熏却轻轻摸了一下脸庞,并没有熄灯,反而从袖中取出一只草蜢,呆呆望着。

    ......

    唐冠出了温暖闺房,走在冰凉院中望着头顶明月不由喃喃道:“陈伯伯,你不会拿了我的诗文说是你自己写的了吧”

    陈允升一去数月,渺无音讯,一直记挂这事的唐冠不由将自己内心的“龌龊”转嫁到了他人身上。

    .....

    一辆马车行驶在山道,周围还有几个壮硕中年人,腰间跨刀,jǐng惕望着四周。

    “阿嚏!”半寐半醒中的陈允升突然一声喷嚏。

    睁开眼睛摸摸鼻子,那赶车的车把式听到动静,笑道:“陈郎君,天冷了,穿厚点...穿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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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暴风雨前的宁静(一)

    rì上三竿,唐冠依然蒙头大睡,与他人rì出而作,rì落而息的状态全然不同,他是rì出不作,rì落不息。

    经过出门一转,唐冠倒是发现了一个道理,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天下熙攘,皆为利往。

    只不过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单纯些,怀着对鬼神的敬畏,厚重一些罢了。

    相安无事两rì过去,奇怪的是唐夫人对林雨熏愈发袒护,每rì林雨熏也习惯了前往夫人房中陪伴,不时唐夫人带林雨熏出去散心,对于这点唐冠并不感觉奇怪,在他认为好歹也是养父母,这都是应该做的,却不知道自己父母碍于林夫人遗言,再加上唐维喜本身很注重义这个字。

    其实想想这种小富即安,又安然无事的rì子正是多数人向往的,只是人都有野望,这又是一个金字塔结构的社会,有时总会发生一些你想不到的事情。

    “啊!一觉睡到自然醒,爽啊!”唐冠伸了一个懒腰,刚一睁开眼一个温婉笑容便落在眼中。

    “熏儿!你想吓死我啊!”

    “夫人说了,嗜睡是病,得请大夫”林雨熏不知何时到了唐冠房中,一直侯在床前。

    “不要,我必须放弃治疗!”唐冠闻言一乐,合着嗜睡也成了病。

    “你这么想我啊,才一rì不见,自己都会跑来了”唐冠也不掀开被子,就这么躺着调侃着林雨熏。

    相处数月下来,林雨熏也知道了他身负才华,却口无遮拦,轻轻一啐,也不当真。

    “府外有人等你,说是认识你,等了一个时辰了”

    唐冠闻言一愣,“认识我?”

    随即不由来了jīng神,想起了两rì前那趟破庙之行,外面认识的也只有牛郎和小七了。

    “你出去等下,我穿衣服,我给你介绍两个新朋友”

    “小郎君的朋友还是自己认识吧,我还要去夫人那取女红”

    “不愧是我的熏儿,果然贤惠,这么照顾婆婆”唐冠嘴倒是不饶人,将林雨熏逗弄的一阵脸红,人说青梅竹马,想来也不过如此。

    可是不是落花无情,那只有看时间的结果了,但说到女红,唐冠说话时也略感心虚,当rì自己把林雨熏亲手针织的钱包给了小七和牛郎。

    于是说道:“也好,你先去吧,我看看是谁来了”

    说罢猛然掀开被子,林雨熏见状不由一惊,马上退了出去,唐冠却不以为然,自行其是,利索的开始穿衣洗漱。

    “手指刷牙果然恶心”唐冠拿洗净了的手放入口中,不由有些不适应,尽管这是最快速的清理方式。

    一会功夫,唐冠收拾利落,立即台步出房。

    这时门外却有两个身影焦急的等候着,小一些的不时跺着脚,天气冷了,他们衣着破烂,尤其是小的鞋子露出脚趾,冻得发红。

    正是那破庙中的牛郎与小七。

    “小郎君家好气派啊,真的是大户人家”小七一边动着一边望着颇为气派的唐府,略感羡慕的出声。

    其实这商人宅邸还雇佣仆役,在余杭来说唐家算是独一份了,唐维喜是个官商,是在吏部入了籍的士人,不然普通商人就算有这份钱,也没这份胆。

    “咣当”府门大开,唐冠走了出来,两人见状大喜上前。

    “哈哈,真是你们”唐冠见到二人也是一喜,自己本来就闲的蛋疼,这时见到两个年龄相仿的来找自己,也是有些兴奋。

    牛郎在怀中摸索了一会,取出一个布囊递给唐冠道:“郎君大恩大德,俺今后一定报答”

    唐冠见他们肚子里墨水有限,来来去去就那几句话,也直接接过布囊发现里面的钱竟然没有用完,不由眉头紧皱。

    小七和牛郎见状心中一惊,以为是唐冠责怪他们用了太多钱,小七不由着急道:“小郎君,那医生看我们年龄小...”

    唐冠挥手打断小七的话,皱眉道:“你们这是看不起我,竟然剩下这么多,我要的是布囊,不是钱”

    “呼”牛郎小七哈出一个热气,面面相觑,就像是听错了一般,唐冠见两人模样哈哈一笑,将钱倒出捧在手中道:“天冷了,你们拿去置办点衣物,你看小七脚都红了”

    牛郎憨厚听到这话,不由眼眶一红,望着面带微笑的唐冠,第一次有了温暖的感觉。

    “要是不够,再来找我”说罢将钱递给牛郎。

    牛郎却木讷着不敢接过,护院唐二见唐冠在门外和两个小乞丐拉拉扯扯,不由好奇。

    这俩小乞丐一大早便在门外敲门,说是认识自家少爷,只当是乞童玩的莲花落,这逢年过节,免不了来这一出。

    可看现在这副你来我往的模样,还真想是认识,没想到自家少爷鲜少出户,还能认识这般乞童,当真是稀奇。

    “小妹妹怎么样了?”唐冠一边抓起牛郎的大手,直接将钱强行塞给他一边问道。

    “好点了...好点了...”牛郎捧着手中摞堆的铜币,依然不知所措的回答,一旁的小七更是双眼通红。

    俗话说折节下交,唐冠丝毫没有施舍态度,说话语气也是平辈相交,这让他大受感动。

    “那就是还没好了”唐冠小小眉头一皱,知道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山的道理。

    “小郎君,您回吧,这钱俺不能拿”牛郎终于回神,浓眉大眼中充斥着坚硬的神sè,想要将钱递回。

    “你们这是看不起我了!?”唐冠眉头一挑,说实话他从来到这个时代至今对于钱这个概念还是模糊,这就是穿越者的大神经,因为唐冠本身就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就像后世人对于原始人用的贝壳不怎么感兴趣一样。

    当然这不是说唐冠不爱财,恰恰相反,他爱的很,只不过按照他的理论:“反正这钱也不是我的,我拿来做善事,yīn德是我的”

    见唐冠这么严肃,牛郎竟然愣在原地。

    唐冠见自己都已经跨出家门,不由心中一动,说道:“我去你们那玩吧”

    牛郎闻言一惊,之前那搜寻唐冠的排场他们是见到了,可见他家大人的爱护,这次又去,难免生出意外。

    牛郎立即摆手道:“不行,不行,我还要放牛”

    “牛郎哥,你骗人,这冬天你放什么牛?”小七机灵好动,在这府前很是拘谨,听闻唐冠起意去自己那,兴奋中便拆穿了牛郎的谎言。

    顿时牛郎脸庞涨红默默不语,唐冠见状微微一笑,也不在意。

    “走”唐冠说罢,便要前行,两人见执拗不过,小七倒是兴奋的追上,牛郎也默默跟随。

    “小少爷,你去哪!”

    几人还没走出几步,唐二立即追来,一把抓住唐冠。

    “出去玩玩,你也管”唐冠转过身来,面现不悦神sè。

    “不行,老爷吩咐了...”

    唐冠见状立即打断:“我还是不是少爷”

    “当然是”

    “那你是不是老爷”

    “当然不是”唐二立即一阵摆手。

    “那还说什么”唐冠一顿乱搅,唐二竟然直直愣在原地。

    片刻才回神,见到几人又走远几步,这才慌忙追上。

    “小少爷,不行啊”

    “哎呀,你烦不烦”唐冠闲来无事难得出来,不由不耐烦。

    “不行,老爷说了少爷要出来,必须有人跟着”

    唐冠闻言一阵腹诽,又望了望满面焦急的唐二说道:“那你不是人了”

    “当然是啊”唐二这时只觉得自家少爷心思机敏,三言两语将人带偏,不知这一问又有何意。

    “那你跟着不就完了”唐冠轻轻摇头,护院跟着总比那隔壁老王跟着强,老王不仅识字,还是家中老仆,跟随唐维喜多年,见过一些世面,应付起来可比这莽夫护院难度大得多。

    说罢唐冠又与牛郎二人一道向前走去,牛郎看似粗旷,实则也有细心的一面,见到唐冠家教竟然如此严格,讶然中也带着一丝羡慕。

    唐二见已经临近集市,唐冠又铁了心思,只好不情愿的紧跟着。

    “呦,这个香啊”行到集市,唐冠却被一阵香味引住,只见那边有人卖着烧鸡。

    “冠哥,那是胡鸡,撒了作料,可好吃了”小七暗咽一口吐沫对唐冠说道。

    牛郎见状也暗咽吐沫,摸了摸袖中铜币,见唐冠和小七都直直盯着,一咬牙便想上前买一只,唐冠察觉一把拉住,微微一笑。

    “二叔”

    “哎”唐二见唐冠与这俩乞童盯着烧鸡,只当是孩童馋嘴,应了一声。

    唐冠戏谑的看了一眼唐二,然后指着商贩道:“我想吃这个”

    唐二闻言一愣,吃就买呗,跟自己说干嘛,于是说道:“少爷随意”

    “二叔,我领不到月钱,我没钱”唐冠两手一摊一副无赖模样。

    唐二见状脸sè一阵尴尬,知道唐冠这是要让自己买,那胡鸡可顶他两rì工钱,只有很少的时候才买一只打打牙祭。

    “二叔,你不会也没钱吧”唐冠见唐二在原地踌躇,戏谑表情更盛,“我让你跟,我让你跟个够”

    “有...有”唐二吃了一亏,走上前去跟商贩讨价还价,唐冠微笑望着,不一会唐二提会了一只烧鸡。

    “哈哈”唐冠见唐二吃瘪模样,轻轻一笑,而后继续往前走。

    “二叔,我要吃这个...”

    “二叔,我要吃那个...”

    “二叔,我....”

    牛郎小七目瞪口呆的望着唐冠一路之上左指右点,到了山坡之下,那唐二已经提满了烧鸡卤鸭猪蹄。

    此时唐二满脸苦瓜像,可却有苦不能言,这一通乱买已经花了他半月工钱。

    好在唐冠也懂得见好就收,直到出了集市,到了山坡下唐二才暗松一口气。

    “二叔”

    唐二听到这称呼几乎是条件反shè一般心头一凛,四周都没了商贩,难不成这小少爷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

    “太谢谢你了,老爷吩咐的是对的,果然得有人跟着”唐冠满是笑意的望着唐二,这贱到一定程度的表情更加让他吃瘪。

    “小少爷,应该的...应该的...”唐二一边上山,一边回应着唐冠,若不是有主仆关系,又看唐冠年幼,真想抽他俩耳光。

    这山坡不高,一会几人便到了破庙院中,唐二打量了下周围,开口道:“道王庙,小时候还来玩过,没想到破败成这副模样了”

    “道王庙?”唐冠见唐二似乎认识这庙,不由开口询问。

    “恩,小少爷可能不知道,这庙几十年前可是走出一个大将军”

    牛郎和小七闻言也来了兴趣,他们也在这破庙住了几年,对于来历却全然不知。

    “尉迟敬德兵避道王庙,现在有些说书的还在讲呢”唐二像是陷入了回忆,记起了儿时的传闻。

    “尉迟敬德?”唐冠闻言眼皮一跳,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在后世也是一个被极力戏剧化的人物,门神上便是他。

    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其中便有这个尉迟敬德,唐冠微微摇头,地方传言当不得真,当即与几人一道进了庙中。

    “牛郎哥,小七哥你们回来了”入庙一声轻呼吸引了几人目光。

    只见一个女童坐在火堆旁暖着手掌,见到几人进来出声呼唤,目光转向唐冠与唐二时一惊道:“小郎君!“

第二十章:暴风雨前的宁静(二)

    柴火不时噼里啪啦的炸出响声,这破庙四处漏风,可唐冠却毫不在意,与众人一起围着火堆大快朵颐。

    那唐二被一堆孩子围拢着,是其间的唯一一个成年人,吃起来更加不客气,毕竟这可是拿自己血汗钱买的东西。

    那被称为花花的女童却浅尝即止,不敢多吃。

    不过看牛郎与小七似乎和唐冠相熟,也略感好奇。

    “二叔,这地方有什么典故吗?”唐冠望了望周围破旧神像,竟然一个都不认识,不由向唐二问道。

    唐二闻言也来了兴致,他是空有几分蛮力的护院,平rì与唐冠也鲜少往来,出身低微的他倒是对周围几个乞童没什么异样目光。

    当即擦了擦嘴上的油说道:“这地方啊,我和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还有些香火,后来佛爷来了,这地方就破败下来了”

    “那这里是道士的庙了”

    “当然啊,要么怎么叫道王庙,小郎君,你看这些神像都是神仙,不过不咋灵,没佛爷灵”唐二一边吐沫横星的讲述一边对着神像指点,想来也对太宗以后举国崇佛,道教渐渐有些疲态。

    “小郎君,你信神仙吗?”牛郎听到这不由向唐冠问道。

    唐冠张口别想说不信,可转念一想,那个把自己送到这的老头,也不知道是什么,说不定真是个神,可这世间若真有神,又怎么会有后世那种社会,一时间愣在当场。

    “冠哥是大户郎君,心地又好,我看冠哥就是活菩萨”小七见唐冠沉默,他年龄虽小却机灵的很,立即拍起马屁。

    “信则有,不信则无,举头三尺有神明,咱们看不到,不过大概有吧”唐冠轻叹一声说道,也不再多想,每逢想到这便有了一丝怪异感,世间比自己疾苦的人多得是,为何偏偏要把自己放入这个时代,一定有那所谓的天意。

    他一直记得那老头的一句话:“天赋给你了,成败在你自己了”

    唐冠前世作为一名写手,对于这种桥段熟悉不过,可当亲身经历却发现一个时代并不会因为一个人去改变,以前自己也写过带着飞机大炮的主角横扫古代,现在发觉当真幼稚的很,就算真有神,神也不会看着一个被选中的人将某些东西彻底打乱。

    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除了极好的天赋和对历史的熟悉外,再也没有了其他优势,可自己那天赋且不说至今残缺,就连过目不忘也只能比他人多出一层心计上的优势罢了。

    见唐冠不再说话,几人也沉默下来,并不知道唐冠在沉思着自己存在的意义,好在唐冠想了一会,便释然了,神一直在所有人心中,只是一种希望和过错,对于不能理解的东西的解释,兴许就连那老头也都是自己歇斯底里的幻想产物。

    与其说是天意选择了他,不如说是他选择了天意,望着周围一个活生生的脸庞,唐冠微微一笑,竟然连陈允升献文一事都抛之脑后,现有的宁静也挺好。

    几人说说笑笑,见已经到了中午,也不做逗留,与唐二在牛郎二人的送别下一起下山。

    ......

    余杭镇上,布店中。

    “熏儿,你过来”唐夫人招呼林雨熏,挑选着眼前五颜六sè的绸缎。

    “你穿这个颜sè也挺好看”唐夫人拿起一块布料比对着林雨熏,望着林雨熏虽然年幼,但已露娇俏神sè的小脸,心中直叹:“这年轻就是好”

    “夫人,您真有眼光,这位小娘子穿这个颜sè极好”裁缝也合不拢嘴的夸赞着,倒不是为了多卖几批布,而是这等可爱女童当真少见。

    林雨熏轻轻一笑,唐家对她确实不薄,可母亲的话却让她总是有几分隔阂。

    就在几人说话之际,店外却走进几个人来,为首的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可脚步虚浮,瘦脑猴腮,一脸的轻浮相,一看便是个不知消耗的纨绔子弟。

    这人后面还跟着七八个仆役打扮的男子,各个都趾高气扬,进店大声喊道:“刘郎君来选料了,裁缝,把你这最好的布都拿上来”

    裁缝一见到几人顿时老脸一跨,但马上堆笑上前道:“刘郎君,您来啦”

    “别废话了,快点拿布来”

    “小本生意,还有客人要招呼,小小意思,您拿去喝茶”裁缝脸上堆满笑容,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那刘郎君。

    “嘿嘿”那刘郎君接过银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下望向唐夫人与林雨熏,这一望不由愣住。

    “呦呵,好漂亮的小娘子啊”

    “刘郎君,使不得啊,那是唐夫人”裁缝慌忙挡在刘郎君面前。

    “起开!”刘郎君不耐烦的将裁缝一把推开,直接走近唐夫人和林雨熏。

    “熏儿咱们走”唐府热当即便要拉着林雨熏离开。

    唐夫人微微打量便认出了这个刘郎君,是那杭州长吏家的郎君,恶名昭彰,欺男霸女的事干的多了,若不是有个官拜五品的爹,早就锒铛入狱,平rì鲜少来余杭县上,今天不知怎么来这了。

    这个刘郎君不学无术,在这一带横惯了,仗着家世市场欺压一些平头百姓,倒没认出唐夫人来。

    竟然上前就开口道:“老姨娘,你闪开,呦,好俊的小娘子啊”

    林雨熏躲在唐夫人身后,眼神中颇带有些恐惧。

    “刘纯良,你连老娘都敢骂!?你爹见了我,都要称呼一声夫人!”唐夫人闻言泼辣xìng格立即上来,破口大骂道。

    那刘纯良见对方竟然一口道出自己的名字,貌似来头不小,收敛几分道:“你是?”

    “你这小兔崽子不知道学好,等改rì我去你府上见见你爹,你就知道我是谁了!”唐夫人一把推开刘纯良,携着林雨熏便要往前走。

    这刘纯良平rì欺男霸女惯了,而且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癖好,可能是寻花问柳多了,竟然逐渐对年龄幼小的女孩起了兴趣,这时一见到林雨熏大感心痒难耐。

    “拦住她们!”终于yù望还是冲昏了理智,猛然jīng虫上脑,众家仆闻言立即上前围住。

    “小兔崽子!你还真反了!”唐夫人先是一惊,而后勃然大怒,唐维喜虽然只是个六品小官,可那是在长安任职,脉络之广远不是这些地方官员可比,虽然隐退多年,但杭州大小官员都知道这唐员外不是那么好惹。

    是以唐家虽然低调,又待人和善,却鲜有敢欺上门来的,之前本县县令又是自家好友,更加宁静安乐,可此时刘纯良却彻底激怒了唐夫人。

    “小娘子,跟我去快活快活吧”刘纯良满脸yín笑上前想要一把抓住

    唐夫人虽然身宽体胖,看起来甚是魁梧,但说到底是一介女流,一下被几个仆人隔开进退不得。

    那老裁缝早被吓得躲在柜台后面,刘纯良的恶名他们这些生意人可听多了,没想到惹到了唐员外身上

    “住手!”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大喝从店外传来。

    几个人影迅速进来,一大三小,赫然是唐冠与牛郎等人,原来唐冠见小七衣衫不整,鞋子都破破烂烂,起意来布店做点衣物,没想到刚一进门便看到了这一出。

    唐冠这时不由怒发冲冠,虽然年幼,可这一喝却是用尽力气,让店内众人惊住。

    “去病!”

    “郎君!”唐夫人与林雨熏齐声呼喊,可语气截然不同,一个是惊呼,一个是惊喜。

    “不长眼的东西!给我轰出去!”这刘纯良也当真是jīng虫上脑,势不可挡,竟然二话不说便让家仆扑上来。

    唐二见状一惊慌忙挡在唐冠身前,他练过一些武艺,可双拳敌不过四脚,这家仆少说也有五六个,一阵乱打,渐渐招架不住。

    有两人瞬间绕开唐二,对着唐冠劈头盖脸就是一拳,唐冠慌忙躲开,但还是被一脚放倒。

    “去病!”唐夫人见自己儿子被打,当即想要挣开,可两个家仆力气不小,死死围住。

    牛郎和小七见自己恩人被打,哪能容忍,上前就是一顿乱锤,一时间整个裁缝店乱成一团。

    外面驻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唐冠和牛郎三人不过是少年,哪能打的过这些成年恶扑几下便被打倒在地。

    那唐二也逐渐力支,被一众家仆擒住。

    “给你脸不要脸!”刘纯良一口吐沫吐在唐冠脸上,而后一脚踩住想要起身的唐冠。

    “兔崽子!你...你...”唐夫人受此大辱,老脸涨红,指着刘纯良上气不接下气。

    “艹你妈!”唐冠被紧紧踩住脸庞,顿时爆出国骂。

    那刘纯良却踩得更紧,同时另一只手伸向林雨熏竟然一把揽住,唐冠眼角察觉到更是一阵激动,却不得动弹。

    “哈哈哈,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们算什么东西,这小娘子我要了,你想做英雄是吧,我让你做个够!”

    “砰,砰,砰”刘纯良竟然对着唐冠连跺数脚,瞬间白净的脸庞满是泥土脚印,同时头颅流出鲜血。

    “别打了!别打了!”林雨熏拼命挣扎可她比起唐冠都不如,被牢牢扣住。

    牛郎和小七早就瑕疵yù裂,可却被牢牢制住,外面的围观群众越聚越多,却没人敢上前。

    “啊!!”唐冠怒火攻心,嗓间发出低哑嘶吼,他本就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看这个时代,可现在他却发现,没有相应的实力,一切都是空谈。

    这时受此奇耻大辱,更是满面涨红。

    “哈哈,小疯狗要咬人了!我让你咬!”刘纯良却仰头大笑,脚下更用力几分,望着唐冠狼狈模样林雨熏泪水满面。

    “你给我死!”

    谁都没发现被踩住的唐冠,血迹模糊的眼神中一丝红sè一闪而过,随即一道热流从身体中传出。

    “你给我死!”

    就刘纯良大笑之际,却猛然一个踉跄,唐冠竟然突然站了起来,力道之大将他直接震倒在地。

    唐冠此时披头散发,脸上血迹斑斑,看起来甚是可怖。

    “给我打!”刘纯良只当是一时不慎,当即又再次命令,这些家仆见少爷跌倒也顾不得制住其他人,上去便要对着唐冠拳打脚踢。

    “啪!”

    “哇!”唐冠简单的一拳打在那第一个扑上前来的恶仆身上,竟然直接让他倒飞在地,吐出一个鲜血。

    后面的家仆见状立刻停住脚步,惊恐的望着唐冠。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店外的围观之人齐齐愣住,连牛郎和小七都不可置信的望着唐冠。

    “给我打!给我打啊!”刘纯良此时也有些惊乱起来,唐冠看起来不过仈jiǔ岁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砰,砰!”几个家仆硬着头皮冲了上来,却被唐冠连踢带踹打倒在地,不断呻吟,简直就像一张纸一样,不堪一击。

    刘纯良眼睛瞪大,这怪异的场面让他大气不敢出,外面的围观者早就屏住呼吸,刚才如果眼睛没瞎的话,一个小孩竟然三拳两脚将五六个成年人打倒在地,不能动弹。

    最可怖的是他们有的还在大口呕血,像是受了重伤。

    “去病,别打了,别打了!”林雨熏从震惊中回神,慌忙过来拉住唐冠,这一刻唐冠变得好像她不认识了一般,充满了戾气。

    望着唐冠沾满了鲜血的脸庞,眼中的泪水不由更胜。

    唐冠轻轻脱开手臂,轻声道:“刚才他抱你的是哪一只手?”

    “你要干嘛!我爹是刺史!”刘纯良此时还没反应过来,像是遇到了鬼,唐冠的表现比鬼更加可怕,简直就是妖魔。

    林雨熏流泪摇着头,抓着唐冠的手,不想再打下去。

    “刚才他抱你的是哪一只手!”语气瞬间提高几分,几乎喝问。

    死死盯着刘纯良,刘纯亮望着唐冠脸庞血肉模糊但一对眼神却如同看一个死人一般,不由浑身哆嗦,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林雨熏早已哭成泪人,又被唐冠作为惊呆哪还能说话。

    “那四肢都别要了!”唐冠一步上前,刘纯良还没反应,唐冠并不算宽大的脚一下踏在了左臂上。

    “咔嚓!”清脆的声音响起。

    “啊!!”杀猪般的惨叫瞬间回荡,让外面众人毛骨悚然。

    “咔嚓!”

    “咔嚓!”

    “咔嚓!”

    唐冠连跺三脚,脚脚都传来断裂声和惨叫声。

    “妖怪啊!”外面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瞬间场面乱成一锅粥,争先恐后的散开。

    此时刘纯良早已气若游丝,唐冠却依然恨意不减,对准他胯下又是一脚,这次却没有断裂声和惨叫声响起。

    因为刘纯良早已昏死过去。

    那两个制住唐夫人的家仆早就瘫软在地,两股战战,胯下sāo味弥漫,竟然被活活吓尿。

    “滚!”唐冠大喝一声,这两个家仆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而唐冠却像虚脱一般直直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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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锒铛入狱

    剧痛,麻木,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唐冠就那么躺在床上,他恢复了意识,却没恢复行动能力,动一动嘴唇都变得不能实现。

    唐维喜满面阴沉的望着床上的唐冠,被打破的头角已经涂抹了药膏,而唐夫人依然陷在唐冠的所作所为带来的震惊中。

    她从来没察觉儿子的力气竟然这么大,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到底发生了什么?”唐维喜背负双手紧皱眉头向唐夫人询问,可唐夫人却是脸色苍白,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更加不知道的是他们慌忙带走唐冠时,那已经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刘纯良是死是活。

    儿子在众目睽睽下杀人了,这个想法一想起就不由脊背发凉。

    要说最茫然还是林雨熏,这一切因她而起,可她却对整件事的记忆都停留在唐冠将那些人全部打倒之时。

    疑云笼罩了整个唐府,本来平静的生活一下被打破了。

    唐维喜眉头紧皱,拉起唐夫人的手向外面走去,这个时候他作为真正的一家之主有了该有的姿态,平日他惧怕唐夫人,半数还是出自尊敬,毕竟两人少年成婚,老来得子,如今却顾不得这些。

    “到底发生了什么!?”

    “去病...去病好像杀人了”唐夫人哆哆嗦嗦的说了出来。

    “啊!”唐维喜闻言面色一变,随即按下神色。

    “杀了谁!?”

    “刘...刘使君家的儿子”

    “什么!?”唐维喜闻言再也不能忍耐,惊呼出声。

    “怎么会这样?你说清楚”

    “今天...”唐夫人刚要开口,府外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开门,开门!官府搜查要犯!”

    顿时屋中的人齐齐出来,其中也有牛郎和小七二人,唐维喜毕竟曾是士人,见众人都六神无主,一咬牙道:“老王,去开门”

    “开门!开门!”

    外面的声音更加洪亮,可以看到火光亮起,老王慌忙拿下了门栓。

    “哐当!”顿时府门大开,数队身着吏服的衙役鱼贯而入。

    瞬间列成两队,门外跨进一个披着黑蓬身着红色官服的中年人。

    “刘迅!”唐维喜见到这人心头一凛,暗道一声糟糕,唐夫人说的竟然是实情。

    这刘迅正是杭州刺史,从四品官职,这时他一进门二话不说喝令道:“搜!”

    说完便直接向唐氏夫妇走去,唐维喜见他走来也迎了上去。

    “刘使君!深夜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唐德华!你教的好儿子!”刘迅上来便怒发冲冠,劈头盖脸的指着唐维喜骂道。

    “给我搜!”这些衙役似乎认得唐维喜,刚才那个命令竟然没敢深入,这时见刘讯大喝,这才真正行动起来,穿堂入室,踹门入屋。

    “刘使君,你先息怒,不知小儿犯了什么错,惹您如此不悦!”

    “啪!”刘勋竟直接抽了唐维喜一个耳光。

    “你这贼商!往日我念你我同僚之情,对你唐家不薄!你儿子竟然杀了我家纯良!还不留全尸!”

    唐维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先是一怒,而后面色惨白,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这时得到确认还是大惊失措。

    “使君!屋内躺有一个男童”衙役搜到了唐冠卧室,当即出来禀报。

    “带走!”刘迅丧子之疼难忍,当即喝令,便要直接带走收队。

    “且慢!刘使君!”唐维喜立即上前拉住刘迅,就算唐冠真杀了他儿子,这样搜查法,还真把他当做空气了。

    “你这贼商!等着取你儿子首级吧”刘迅转身便骂,这种事摊在谁身上都忍耐不了。

    “刘迅!你别给脸不要脸!你真当我唐维喜是好惹的!”唐维喜也怒了起来,事情首尾不明,唐冠这要是一被带走,可就死定了。

    刘迅听到这话不怒反笑,“哈哈哈,怎么,你这个时候还拿官架子,别忘了你不是官了!”

    “你这宅子倒是奢华的很!这不合规矩吧,唐员外?”

    唐维喜顿时哽住,对方竟然连揭自己短处。

    同时屋内响起了林雨熏的叫声,“不要!不要带走小郎君!”

    “熏儿!”唐夫人惊呼一声,慌忙跑进屋内拉起林雨熏,床上的唐冠却被衙役一把抱起。

    “刘迅!你欺人太甚!你真把我北门一脉不放在眼中了!”

    本来怒到癫狂的刘迅听到这话顿时冷静下来,北门一脉这个称呼可没有一个官员敢小觑,而唐维喜正是出自这一脉,是由关东与江南组成的官员人脉,又称北门学士,其中很多官员私交甚密,比如唐维喜与林雨熏的父亲林岳深,还有那陈允升都是这一脉的官员。

    甚至有的根本就是同窗,或者是师生,官至亲贵的也不是没有,想到这刘迅有些犹豫起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片刻功夫还是暴喝出声,着令收队,牛郎和小七却猛然上前扑住抱着唐冠的那个衙役大腿。

    “你们冤枉人!”小七大喊出声,却被赶上来的衙役几脚踢开。

    “老爷...”老王也是一阵焦急,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少爷是晕倒了被抱回来的,而且脸上满是血迹。

    唐维喜死死盯着出了府外的刘迅,但他却头也不回。

    “哎!我唐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唐维喜扬天怒吼一声,说罢立即转身回屋,“拿我笔墨!”

    老王慌忙端出砚台笔纸,唐维喜提笔便开始奋笔疾书,老脸涨红。

    “唐二!”

    唐二白日遭毒打这时慌忙一瘸一拐的上前,唐维喜从怀中取出一道符印与信件一道递给唐二。

    “你现在就去长安,把这封信交往大理寺少卿府上,出示信物!”

    “老爷,这一来一回!来不及啊!”老王也看出了门道,知道唐冠定是在外面惹了祸端,这才被官府带走。

    而且带走他的人竟然是杭州权力最大之人刺史刘迅,可见事情非同小可,自家老爷这是要直接动用京中人脉来压他。

    可是这远水救不了近火,看那刘迅一副恨不得将唐家上下生吃活剥了的模样,唐冠恐怕捱不了那么久了。

    唐维喜气急败坏的一跺脚道:“快去快回!一定要快,库房多取些金银物事!立即去,现在就去!”

    唐维喜满面涨红,竟然开始言辞失措起来。

    “好!好!”唐二看到这幅模样慌忙跑向库房,另一个护院唐三也立即去备马。

    “啪!”唐维喜举起茶杯往地上便摔,平日唐府这个时候早是一片宁静,都已经睡去。

    可此时上下都被愁云笼罩,直到众人纷纷沉默,唐夫人才松开陷入呆滞的林雨熏。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这么大的伤害,也从来没想到唐冠竟然为自己可以如此奋不顾身。

    她只是个孩子,可这一切却都因她而起。

    ......

    唐冠在半昏迷状态中感受到了一切,先是一阵颠簸,料是有人把自己夹在怀中,策马狂行。

    但肌肉的剧痛感,还是让他睁不开眼睛。

    寒风嗖嗖挂过,唐冠意识更加清醒几分,勉力睁开一丝眼皮,随即瞬间合上,只看到不停变换的景物。

    良久后,颠簸才停止下来,这群人却把自己带到了一个无风的地方,想来是到了某个屋中,但却听到周围不时有呻吟声响起。

    “哐当”随着猛烈的撞击,唐冠被衙役绑在了刑架上。

    “是他吗!?”刘迅指着唐冠向一个仆役打扮的人大声喝问。

    正是白日被放跑的两个仆役之一。

    “是...是他!就是他杀了少爷,他...他是妖怪!”仆役战战兢兢指认着唐冠。

    “他...他力气好大...一下就把人打吐血!”仆役回想起白日唐冠所作所为,脸色一阵苍白。

    “上铁镣!”

    刘迅对仆役的话倒不怀疑,本来他白日正在小妾那饮酒,却突闻噩耗,儿子的尸体横亘在眼前。

    当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儿子的下体也空空如也,不留全尸,当唯一两个没受伤的家仆说这些人都是被一个八岁男童所伤时,不由骇然。

    “泼醒他!”刘迅盯着唐冠,眼神中有熊熊烈火射出,他虽然知道自己儿子平日纨绔,可没料到竟然会惨遭横死。

    “哗!”衙役提起一桶冷水,从头浇到尾。

    瞬间脑中一片冰凉的唐冠,肌肉也跟着舒缓起来,可双眼还是没有睁开。

    “再泼!”刘迅一声令下,又是一桶冷水浇下。

    “叮当”眼皮缓缓睁开,感受到手上的镣铐,唐冠下意识的想要挣脱。

    “叮!”这镣铐却结实的异常,唐冠并不知道白日那突如其来的力气还在不在,就算还在,他觉得也是挣不开这牢牢镶嵌在墙的铁镣。

    “啪!”唐冠刚睁开眼睛,还没看清周围环境,批面却迎来一记鞭子。

    鞭子顿时撕裂了唐冠还未痊愈的伤口,鲜血如注,唐冠不由疼的倒吸凉气。

    “小畜生!你还我儿子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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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严刑拷打

    鞭子如雨点般落在唐冠身上,瞬间唐冠单薄的亵衣被打的破烂,变成一个血人。

    没有词汇能形容刘迅的疯狂模样,“啪!”直到刘迅大口喘着粗气,鞭子都脱力掉地,才停止下来。

    “使君,别打了,他还没招!”

    旁边衙役见年幼的唐冠遭这样的毒打,一方面心下不忍,一方面也怕出了差错,对犯人严刑毒打没有错,但在签字画押承认罪行前给打死可就犯了王法了。

    “呼...呼...”刘迅喘着粗气余恨未消的望着再一次昏死过去的唐冠,恨不得马上把他给活活吞掉。

    “把他泼醒!打到他招为止!”

    “哗啦!”一桶凉水瞬间浇下,可唐冠依然陷入昏迷,从恢复意识的那一刻起便被瞬间而来的鞭点抽晕。

    “哗啦”又是一桶下去,可刑架上的唐冠依然低头头颅,昏迷不醒。

    “使君,要不您先回去歇着,我们审他”

    “砰!”刘迅坐在椅上拍了下桌案,再次起身,竟然自己舀起一桶凉水直接扣在了唐冠身上,唐冠尚且年幼,这一扣便盖住了他半个身子。

    “咳...咳...”唐冠幽幽转醒,发丝上和杂着血水。

    “小畜生!”刘迅见唐冠转醒,提鞭便要抽打,衙役见状慌忙上前阻拦,唐冠这种年龄这样的打法,恐怕不多时便给生生打死。

    “你...就是那畜生的爹?”唐冠视线此时已经有些模糊,浑身布满可怖的伤口。

    刘迅闻言勃然大怒,见唐冠死到临头还敢出口成脏,一把推开衙役,一鞭抽了过去。

    “啪!”

    “恩!”唐冠闷哼一声,却不叫出来,依然死死盯着刘迅。

    “你招不招!?”

    “哈哈哈哈,我招你亲娘!”

    “啪!”唐冠彻底触怒了刘迅,一鞭打在了脸上。

    可唐冠的硬气却让他其他人震惊起来,一个八岁幼童被打成这样,竟然吭都不吭。

    “说!你招还是不招!”

    唐冠低着头,不再说话,这一切都是那么突然,本来宁静的生活被瞬间打破,自己锒铛入狱,这是他从未曾想过的。

    刘迅正要提鞭再打,一个衙役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使君!唐员外在外面”

    “好啊!他还敢来!”刘迅大骂一声,一把丢下鞭子,向外面走去。

    场内几个中年衙役望着刑架上的唐冠都暗暗摇头,一个八岁小儿将几个成年仆役打成重伤,还杀了刘纯良,这话放出去都没人信,可一切都又是镇上居民亲眼目睹。

    他们也都知道刘迅的儿子仗势欺人习惯了,可没想到的是会死在一个八岁男童之手,堪称匪夷所思。

    刘迅气势冲冲的出了牢房门,可一出来就不由一愣,除了唐维喜熟悉的肥胖身影外,旁边还多了一个人,却是一个留着山羊胡须四十岁上下的男子。

    楞的片刻,刘迅还是上前语气不善道:“唐德华,你胆子不小啊,竟然还敢跟来,你信不信本府把你一并拿下,治你个管教不严之罪!”

    唐维喜身旁的中年人看到刘迅这幅模样颇感讶然,“刘使君,深更半夜别这么大火气,你我都是读书人,咱有话好好说”

    “好啊!好你个徐越!你北门的手伸的可真长啊!”

    说话的山羊胡男子名为徐越,官任杭州长吏,算是除刘迅外行政权力最大之人,放在后世说如果刘迅是市委书记的话,那徐越便是市长。

    这时已是深夜,原来唐维喜修完书信后便坐立不安,最终终于深夜寻上了徐越府上,说实话两人交情不深,不过他与刘迅却向来不和,见唐维喜登门求情,也不好推辞,最终还是来到了这牢房之前。

    “唐德华!我告诉你!别说你把徐越搬来!你就是告上长安,你儿子也必须得偿命!”

    “刘使君,看在老朽与你多年交情上,求您高抬贵手,放我儿子一马”唐维喜也软了下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有关系,人家也有,说实话刘迅的能量肯定比唐维喜强的多,唐维喜吃的是老本,他对别人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可刘迅不一样,那可是在职的四品大员。

    “交情?你这个时候跟我说交情了,你儿子打死纯良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刘迅对唐冠抽打一番,气也消了些许,见唐维喜又软了下来,语气也缓和一些。

    “刘使君铁面无私,小儿确实是老朽管教不严,老朽愿替小儿受罚”

    “哈哈哈,唐德华,你当我真老糊涂了,你是入过籍的小官,我打你,那不是犯了王法!”

    刘迅丝毫不留情面,铁了心要让唐冠偿命,他膝下虽然不止一子,可只有刘纯良这么一个儿子,这时白发人送黑发人,哪还管的了别的,只觉得一腔怒火恨不得将唐家上下杀个精光。

    “刘使君,你刚才的话可是当真!?”徐越不理会两人对话,直接拉下脸来向刘迅询问,他本来也抱着来看戏的心态,就是想恶心下那个一直不对眼的上司,可刚才刘迅那番直呼其名的话语还是触怒了他。

    “怎么?你还想越级包庇不成!?”刘迅眉头一挑,向徐越训斥道。

    “徐某不敢!”徐越冷哼一声,拱手说道。

    随即又言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王法使然,天经地义”

    “哼,这话说的还算中听”刘迅背负双手,轻轻点头。

    “可大唐律法明文规定,官府稽凶,需开堂审理,签字画押才算成效,鳏寡孤独幼者,当应乡绅之面,才能行招押刑法”

    刘迅闻言眼皮一跳,唐冠尚未成年冠礼,按理说的确不该对他用刑,应该对其父用刑,可唐维喜却是士人出身,别说他一个地方刺史要打,就是宰相要打,也得向大理寺先备了案。

    他虽然怒火中烧,但还没到为了儿子放弃自己身家性命的程度,儿子没了还可以再生,自己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徐越,我知道你能说会道!但唐德华你也别太得意!你儿子这次必须偿命!”刘迅思虑一会,无言反驳,只好再次出言威胁。

    “刘使君,老朽只求使君高抬贵手,开堂之上任打任罚,犬子年幼,让他少受些皮肉之苦”

    说到这唐维喜老脸涨红,已经完全放下了身段,他知道刘迅肯定会严刑逼供,让自己儿子屈打成招,如今事情始末尚且不明,只好想办法拖延时间。

    “哼!”刘迅冷哼一声,狠瞪唐维喜一眼,再次转身回了牢房。

    唐维喜见状紧步便想跟上,却被衙役一下拦住,徐越也伸手拍了一下唐维喜道:“唐员外,徐某只能帮到这了,令郎...哎”

    徐越话说一半,也说不下去,不过这真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他和唐维喜只是一般交情。

    唐维喜也退回了身子,向徐越再三行礼,“徐兄大恩大德,老朽管教不严,犯了此等死罪!”

    徐越微微摆手,又望了眼牢房,告辞道:“徐某先回去了,唐员外节哀”

    说罢便拂袖离去,在他看来就算再怎么求情威逼,顶多也只能让牢里的唐冠少些皮肉之苦,可这死罪估计逃脱不开,说不得到时候这唐家也要大难临头。

    唐维喜转头望了眼牢门,随即面带决然的扭头往回走。

    ......

    “小畜生,你那老爹倒是很疼你啊”

    刘迅也不怕唐冠身上污血,竟然靠的极近对唐冠讲话,想要刺激他的心智,在他想来唐冠就算再怎么怪,也不过是个八岁孩童,严打可能他执拗的孩子气一上来,死也不招,可心理战术说不定就有用。

    “呸!”

    唐冠抬头一口吐沫吐在刘迅脸上,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刘迅一惊,随即再次勃然大怒。

    “鞭子!鞭子!”

    “啪,啪!”抽了两下,刘迅猛然停下,将鞭子扔在地上。

    “把他关押到死囚狱中!”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不知道刚才还拦不住的刘迅为何不打了,但还是照办,将唐冠解下抬起,唐冠一被松绑瞬间身体瘫倒,两个衙役将他抬起,走向牢房深处。

    “王虎!”

    “在,你去把白日所有看到那小畜生行凶的人都搜来”

    “啊,所有!?”这名叫王虎的衙役闻言一愣,白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是很了解。

    “还有,吩咐下去,让你手下兄弟都看紧点!唐家的人若是送放行钱,统统不准收,不许有任何人来看那小畜生!”

    王虎心中一凛,躬身应是,知道刘迅这次是动了真怒了,放行钱可是这些牢吏们很重要的一份收入,顾名思义,有些囚犯有家人来探望,便要塞这份钱,才能进入。

    “唐德华!我要你唐家断子绝孙,满门死绝!”

    刘迅恨恨的喃喃,脸上出现阴毒表情,望着牢房深处,眼神显得更加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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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真正的屈辱

    幽暗的牢房深处,潮湿的地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沾满血迹的男童,身上可怖的伤口有的已经凝固,有的却依然狰狞的开合着。

    混似一个血人,分不清本来模样。

    唐冠先是被那大力反噬,而后又遭刘迅严刑毒打,说他奄奄一息也不为过,只觉得出气多,进气少。

    牢中的环境让他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能听到周围有呻吟声不断响起。

    “小子,你醒了”

    一个浑厚的男声让唐冠幽幽转醒,艰难的扭头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原来是隔壁牢房的黑暗处有人出声。

    唐冠没有理会他,他根本没有力气再去理会别人,每动一下身上就传来撕裂般的痛感。

    “叮...叮...”一阵铁链摩擦声响起,那人影从黑暗中慢慢爬到牢房边缘,与唐冠只有一栏之隔。

    唐冠勉力看清这个人的模样,猛然睁大眼睛。只见这人是个披头散发,脸上爬满蜈蚣般的疤痕男子。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是被两道巨锁穿过琵琶骨锁在墙上。

    “小子,你犯了什么,被他们打成这样?”

    唐冠有些恐惧的想要挪动身子,远离这个男子但根本无能为力,不由心中苦笑:“想我堂堂穿越者,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

    以前还时不时意淫自己登上高位,那也不过时闲来无事想想罢了,可现实就是如此多变。如今唐冠锒铛入狱,才明白他也是活生生的人,也会死,也会疼。

    那男子不知道出何原因就这么盯着瘫在地上的唐冠,唐冠却看都不看他。一是他长得实在太恐怖,二是唐冠实在没气力去闲聊。

    就在二人沉默之际,不远处几个衙役端着两个大碗走了过来。

    片刻功夫由远及近。两人不约而同的在路过那脸上布满疤痕男子牢房时,向右靠拢了几下,似乎对那男子有些恐惧。

    “小子,醒醒!吃饭了!”

    “砰砰砰”衙役敲打了几下牢房,“咣当”一个大白碗递了进来,早已转醒的唐冠艰难的向前挪动了几下。

    “老子的呢!?”突如其来的大吼让爬行中的唐冠大吃一惊,原来又是那狰狞男子在爆喝。

    衙役似乎早已料到,慌忙将另一个碗速递入,马上收回手,看那男子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关在笼中的猛兽一般。

    唐冠停顿片刻,又再次艰难挪动了一下,终于堪堪能够够到碗,一头扎进碗中。

    “呕!”随即马上又抬起头来,大吐一口。

    “嗖...嗖...的”原来碗里是满满的嗖饭,习惯了菜蔬肉鱼的唐冠这一下不由极度反胃,若不是胃里早已空空如也,这下早就把胆汁都给吐了出来。

    “臭小子!给你饭吃就不错了!”衙役见唐冠竟然吐饭,扬了扬手中鞭子便想隔着房门抽打唐冠,却被旁边的衙役止住。

    那衙役附耳对他说道:“咱们收了他家大人的钱,快点喂完,抓紧收拾,使君吩咐了,不准给他吃饭”

    这衙役冷静下来,喝道:“快点吃!”

    “来不及了!”另一个衙役见唐冠不肯吃,伸出手来将饭扣倒,竟然拿着碗一起扬长离去。

    另一边的男子却捧着碗张口便倒,囫囵吞枣,三两下便入了腹中。

    “小子,你不吃饭,不用他们杀你,你自己就会死的”

    唐冠刚才吃了一大口,虽然大部分吐了出来,但还有一些来不及吐。这时也恢复了些力气。

    “你是谁?”唐冠开口问道。

    “嘿嘿,马烈”

    “哦,没听说过”唐冠轻轻应了一声,若放在平时听到这个名字肯定会腹诽几声:“你还马克思列宁呢”

    可是现在他却没有这个闲心,他丝毫没有察觉的是自己正在跟一个亡命之徒交谈。

    马烈,是山东一带有名的大响马。传他十**岁时便可以力举数百斤,单手力气提壮汉无虞,武举不中后,回乡落了草寇,靠着一身大力,横行烟云关东等地,可笑的是最终竟然在江南道上失了手。

    虽然被关押了将近三年,但那道上的名声不弱,一般做些小生意的都听过他,这时见唐冠竟然不认识自己,也不以为意,唐冠看起来不过也就是个八岁男童。

    “小孩,你叫什么?”马烈也不知道是太寂寞还是别有用途,对那身处死囚却又年幼的唐冠极感兴趣。

    “唐冠...”唐冠有一声没一声的回应着。被扣在地上的嗖饭诱惑着他,腹部不知是伤痕还是饥饿感的疼痛刺激着他。

    “哦,没听说过”马烈也有样学样,像是逗弄唐冠一般的讲话。

    说完见唐冠不回应,而是盯着眼前的嗖饭,马烈冷笑道:“你不吃饱,怎么跟他们斗”

    这如同蛊惑一般的言语,瞬间崩溃了唐冠最后的骄傲,支撑起头颅如野狗一样进食,嗖饭入嘴完全没有了味道,可泪水却滚滚掉落。咸味和着米饭发丝大口入腹。

    他何时受过此等屈辱,穿越以前最起码是文明社会,就算潜规则再多,明面上的尊重还是有的。可此时他第一次体会到真正的屈辱是什么感觉。

    “哈哈哈哈”马烈望着唐冠凄惨模样,竟然哈哈大笑,唐冠不理会他,依然大口吃着地上的嗖饭。

    片刻功夫唐冠将嗖饭和着泥土全部吃完,抬头的那一刻泪水也止住了,身子又缓缓趴下,他知道这种情况不能激动,一激动受伤的还是自己。

    “小子,你犯了什么王法?杀人?**?还是被家里大人坐连的?”

    “不对,不对,你这种小毛头怎么能杀人,你家里大人犯了哪条?竟然把你这小孩都给弄进了?”

    马烈自问自答,像是话匣子打开了,这里是死囚牢,鲜少有人被关进来,马烈本就是一个豪爽狠辣之辈。也不管唐冠是大是小,解解闷再说。

    唐冠喘了几口气,不得不说马烈是正确的,饭虽然是嗖的,但真的给自己带来了能量,扭首说道:“你话真多”

    “你这小子!”马烈闻言眉头一挑,随即哈哈一笑,也不当真,再次爬回黑暗处,不在观望唐冠。

    唐冠这时才有了精神打量四周,这一打量悲从中来,任自己身负绝世才华,力大无穷,到头来也是人力不可逆。

    又想起了刚才的趴食嗖饭,唐冠紧紧攥了攥拳头。

    “放开我!放开我!”突然一阵急促的叫喊声让唐冠一愣,这声音感觉异常的熟悉。

    随即唐冠扭动了几下,将头靠在栏上往外望去。

    “小七!”唐冠这一望不由惊呼出声,只见一个衙役提着一个小孩,看模样好像是在挑选牢房。

    “李头,没喜窝了啊”衙役大声喊道。(注:喜窝是黑话)

    “随便给他找个,这偷儿惯犯了,好好饿他几天就老实了”那边传来回应道。

    衙役左瞧右看,每间少的也有几个目光呆滞不知道被关了多久的犯人在里面。

    “先放到死窝里吧,给他备一笔,别真给宰咯”衙役又大喊一声,竟然提着小七向唐冠这走来。

    唐冠见状眉头一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小七灵动大眼中喜色一闪而过。

    “老根叔,谢谢,谢谢...”小七低声对衙役说话,那被称为老根叔的衙役微微摇头,向被夹在怀下的小七伸出手,小七见状连忙从怀中摸索出数十个铜板放在老根叔掌心。

    老根叔感受了一下,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这小子花钱找牢坐,倒是稀奇”

    两人不一会便路过了唐冠牢房,小七一眼便望到了那倚着牢门的血人,嘴角还带着饭粒,竟然没有认出是唐冠来。

    “铛”隔壁牢门被打开,小七被一把丢下,老根叔才说道:“六日后,我来放你,记得把那一半给我”

    “一定,一定”小七忙不迭的点头,老根叔这才转身离去,小七顿时来了精神,左顾右盼。

    “小郎君应该在这啊”小七左瞧右望对面和隔壁都是空的,只有左手边有个血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唐冠。

    在他印象中唐冠一直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君,怎么可能会变成那副模样。

    就在他暗暗着急之际,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小七”

    小七猛然转首,惊恐的望着那个刚才路过见到的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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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狱中情义

    “小...小郎君!?”小七慌忙爬到边缘,双手抓着牢栏,死死盯着眼前面目全非的血人。

    “你怎么来了?”唐冠此时极其虚弱,倚着栏杆向小七询问道。

    “冠哥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小七这才确定眼前的就是唐冠,回想昨日几人还在破庙中有吃有笑,可此时却认都不敢认。

    “你又偷东西了?”唐冠轻轻一笑问道。

    小七闻言眼圈微红,都这时候了,唐冠还在一个劲询问自己。

    “我怕你在牢中孤单,就想办法来陪陪你,没想到...”说到这小七不由哽咽起来,虽然两人相识不久。但唐冠豪爽大度的性格却让他深深折服,除了牛郎和小花外,唐冠算是对他最好之人。这时见到恩人变成这副模样,不由悲从中来。

    “你哭什么,我...我又没死...咳”唐冠满是笑意的望着小七,心中一暖,他还是看轻了古人对恩德义气的崇敬,难怪有千篇诗文歌颂,此时小七的所作所为并不比那些诗文差。

    “你走了,小花怎么办?”

    此话一出,小七再也忍耐不住,紧握着牢栏哭了起来。

    “都...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些,你怎么变..变成这个样子了”小七一边抽泣一边询问。

    “大男人哭哭啼啼,烦死了!关进你们两个小鬼!”就在这时一阵暴躁声音响起,小七不由止住抽泣。

    “我和兄弟说话用你管!?”唐冠也微微恼怒,这个马烈喜怒无常,刚才一个劲瞎说,这时不该他说话了,又让别人闭嘴。

    “小子,你竟然敢和我马烈这么说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生吃了!”

    那边牢房中又响起叮叮的声音,马烈再次从角落爬出,这一次脸上表情显得更加狰狞。

    “马...马烈!”小七一望到他猛然一惊,随即骇然失声。

    “嘿,那边的小鬼你认识大爷我?”

    小七也做了两三年黑买卖,虽然不是什么神偷大盗,但也听闻过一些所谓的江湖传闻,这悍匪马烈的称呼可不只一次听到。这时貌似见了本尊,当即愣在原地。

    唐冠看到小七的表情也心头一凛,明白隔壁那丑陋男子不是那么简单,关在州府死囚牢中的除了唐冠这种,大多都是穷凶极恶之辈。

    见小七止住了泪水,马烈对着小七咧嘴一笑,这一笑可把小七吓得不轻,脸色更苍白几分,说话都变得小声起来。

    “放心好了,有牛郎哥照顾花花,小郎君,他们怎么把你打成这样了”

    被马烈这么一搅,小七按下了悲意,怒火又上来,不由忿忿不平。

    “没事...皮肉伤...”唐冠忍住剧痛装作满不在乎的对小七说道。

    “你怎么进来的?”

    “这还不简单,我可到此一游不止一次了,想吃点牢饭还不容易”说到这小七脸上竟然露出得意神色,唐冠见状也微微一笑。

    “对了,小郎君,熏儿姐姐让我把这个给你”

    说罢,小七在身上一阵乱掏,拿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的物事递给唐冠。

    唐冠听闻是林雨熏给的东西,也慌忙支起身子接过,打开一看不由愣住。

    只见透着淡淡香气的手帕中包裹的是一只泛黄的草蜢,唐冠眼睛微红,仰头深吸一口气对小七说道:“谢谢”

    “唐员外让我给你说,让你别害怕,他已经写信到长安,让小郎君你一定要坚持住”

    唐冠却是心中一动,原来这小七是来报信的。

    那边的马烈一直默默听着二人对话,也听出了些门道,这时不由微微骇然,那小七看起来不过与唐冠一般大小。竟然敢为了报信亲身入狱,小小年纪,这份义气当真惊人。

    同时唐冠也不由感动,自己无意的帮助,没想到破庙中的三个孤儿真的对他涌泉相报。

    想到这唐冠缓缓伸出手握向小七的手道:“小七,你冠哥我难得朋友,今天我认了你这个生死兄弟,若能脱困,有我一口有你一口”

    小七闻言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只知唐冠对他有大恩德,他就要回报,哪怕付出任何代价,如今唐冠却对他许下这等同生共死的誓言,一时间受宠若惊。

    他虽然愣神,但也缓缓伸出手握住唐冠,一时间四下无声。我们只好来看看后世史献这样写道:《唐书·忠义侯传》载忠义候唐梁君生平不详,幼时与圣王唐冠狱中生死相交,一生戎马不弃。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小小年纪,学人称兄道弟,笑掉大牙,哈哈哈”

    这一听便知又是马烈,唐冠不由颇感恼怒,正要开口,那边却过来几个衙役。

    唐冠慌忙将手松开,那几个衙役片刻走近,打量了下唐冠,为首的一个点头道:“带出来”

    几个衙役听令打开牢门,直接将唐冠架起便要离开。小七见状张张口,欲言又止,他看到了唐冠使得眼色,知道是不想暴露自己。

    恨恨的盯着几个衙役背影,小七委顿在地。

    “喂,小子,你这小兄弟是犯了哪条?给关这了?”马烈性格倒是怪异的紧,自己话多不嫌烦,别人话多就嫌吵。

    小七却不像唐冠那般对马烈一无所知,带有一些敬畏,闻言开口道:“小郎君打死了人”

    “打死了人!?”马烈闻音眼皮一跳,心下好奇八岁孩童怎么能把人打死。

    “打死了哪家大户孩子吗?”

    小七抬头看了看马烈,摇头道:“小郎君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打死了一个当大官的儿子”

    “哈,狗咬狗,没想到你们小小年纪就作恶多端,顽童嬉闹也出人命。有前途,有前途!”

    “不许你骂小郎君!”小七闻言有些恼怒,又见马烈被铁链牢牢拴住,一副狼狈模样,犹如丧家之犬。

    看到这小七胆子也大了几分,瞪着马烈不说话。

    “可不就是顽童嬉闹,你们带了多少仆役把那小孩打死了?”

    “你胡说!小郎君把那些大坏人都打死了,他们该死”小七立即出言反驳,可这话一出,马烈大吃一惊,虽然言语间还不清楚,但好像事情没那么简单。

    “有点意思,不过听你这小毛头胡吹大气也当不得真”说罢马烈转身便要离开边缘,小七见马烈看不起唐冠,孩子气一上来便说道:“小郎君一脚就能把你踹飞!”

    话音一落,那已经转身的马烈猛然回头,盯着小七,小七见他这副模样,尽管隔着牢笼小七还是不由往后挪了几下。

    “毛头,那你说说看你那小郎君是怎么杀的人?”马烈眼神异色一闪,带有蛊惑意味的向小七询问,小七也壮起胆子,开始叙说起昨日唐冠在布店中的事情,小七见这传说中的悍匪都要听自己讲故事,难免添油加醋。

    马烈一边听,阴暗环境下表情变了几下,小七还在那边絮叨不停,大吹特吹,他却将目光望向自己的双手若有所思。

    .....

    “王头,昨天鞭刑已经用过了。再打恐怕会出人命”牢役低声对那王虎说叨,王虎却微笑望着唐冠。

    “小郎君,你肯定也不想挨打是吧?”王虎边说边从桌案上拿起一张文书扬了扬。

    “只要你在这上面按个手印,伯伯们就放了你”

    唐冠见状不怒反笑,这货真把自己当八岁小儿,当即不动声色说道:“好”

    王虎见昨日还硬气非凡的唐冠竟然这么好骗,不由大喜,立即说道:“拿沙印!”

    一人马上端来一研红色沙印,王虎催促道:“按吧,按了你就能回家了”

    唐冠依然不做表情,碰了一些红料,走向文书开口道:“伯伯,你过来一下,我够不到”

    王虎当即上前,唐冠却突然拿手往他脸上一抹。

    “小兔崽子!”王虎随即勃然大怒,知道唐冠在戏耍自己!

    “上夹刑!”王虎大喝一声,唐冠顿时被擒住。

    摸着自己脸上红红的一道,愤怒盯着唐冠,这沙印久经不干,和普通墨迹颜料有很大区别。

    “既然你不画,那留着手也没用了!给我夹!”

    “咔!”话音一落早就备好的刑具立即用力在唐冠手指上一夹,唐冠八岁身躯哪受得了这等酷刑,立即晕死在地。

    “王头,算了吧,使君吩咐了,开堂之前能画押最好,画不了就先关着”这群衙役都是老吏,其中有不少收了唐家好处的,当即出来说话。

    王虎却是个草包,听到这话再望望昏死过去的唐冠,似乎余恨未消,但只好摆摆手道:“带回去吧”

    说罢便转身出了牢房,赶往刺史府。

    .....

    此时刘迅府上一片凄惨,因为死的是儿子,刘迅与正妻倒是不用披麻戴孝,可却被自己的老婆吵闹弄的不可开交。

    “我可怜的孩子啊!唐家遭天杀的!”

    刘迅本来就烦不可耐,这时自己妻子又要死要活,一副要与唐家同归于尽的样子,不由对唐府上下恨意更盛。

    就在这时王虎呐呐的走了进来,低声对刘迅道:“使君节哀”

    刘迅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不小心划到沙印”王虎老脸一红,不敢说出实情。

    刘迅摇头道:“我要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正在办,正在办”王虎闻言心头一凛,刘迅让办的事实在太难,那天又没有衙役在场,谁知道围观的是哪家哪户,就算知道肯不肯做人证还是个问题,毕竟那刘纯良的名声可不怎么样。

    “废物!”刘迅一拍桌案,尽管证据已经非常确凿是唐冠所为,可当事人死活不承认,这就必须有人证才能开堂,他是刺史倒是可以立即想办法除掉唐冠,可唐冠却不是平头百姓,他不想给唐家留下把柄。

    “我马上去办,我马上去办”王虎见刘迅大怒,一边说话一边抽身就走。

    刘迅咬牙切齿的望着还在哭哭啼啼的妻子,拂袖出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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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不作死就不会死

    江南道上枝叶繁茂,北方的冬天对于长居南方的陈允升来说冷的不可思议,一路雪景风山昼夜不停,景物变换间他终于还是回到了杭州。

    马车缓缓停下,陈允升下得车来,远远眺望。

    “终于到了...”随即轻叹一声,脸上挂上了些许兴奋,尽管身有虎符,这一路可谓畅行无阻,但还是疲惫不堪。

    “御史,再行几里便到了镇上了”

    陈允升点点头,再次返回马车,又缓缓行驶起来。

    ......

    “老伯,这些布匹您拿着过年”

    唐维华从老王手中接过布匹递给眼前的老人,老人连忙道谢。

    “唐员外,您放心,老朽也算是看着小郎君长大的,会尽力想办法让乡亲们帮忙”

    “感激不尽”唐维喜拱拱手,轻叹一声,眼前这个老者是乡中的耆老,年高望重,那日看到唐冠动手打人的都是乡中之人,有他暗地联络,定能拖延一些时间。

    再说刘纯良的名声极恶,想要多管闲事的百姓毕竟少数。

    唐维喜告辞与老王一道出了门,轻叹道:“下一家去哪?”

    老王望着短短几日功夫唐维喜凭添的白丝微微摇头道:“老爷,先回吧,有许大哥帮忙,不用再跑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孙就算做出再多错事,有责任心的父母也不会弃之不顾,唐维喜仰头望着天空,悠悠一叹,自己老来得子,大病得愈,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哎”随即转首抬步回府,他前脚刚走,远处一个身着吏服的衙役便走到了那许耆老门前。

    “邦邦绑,许大爷”

    来人正是前来搜取证人的王虎,他虽然草包,不过几十岁年纪倒是没白活,也明白一家家取证那是不可能的,必须得找其中的领头羊。

    许大伯慢悠悠开了门,见到竟然是王虎,笑呵呵道:“虎子啊,有什么事吗?”

    王虎听着许大伯竟然直接称呼他乳名,微感不悦,但还是堆笑道:“许大伯,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进来说吧”许大伯闻言心中一动,他年老成精,瞬间明白了王虎想干什么。

    果然王虎摆手道:“不进去了,唐维喜的儿子杀了刘使君家的小郎君,据仆役所言,乡亲那日都亲眼见到,想请您出面联络,搜集证人,好开堂判理犯人”

    “啊,你说的是唐员外家的小郎君?”许老伯故作惊讶出声。

    “对,就是那目无王法的小畜生!”王虎此时心中对唐冠也有怨言,竟然在牢中戏耍自己。

    边说便从怀中掏出一纸公文说道:“您将这个交给乡亲,按个手印便可”

    许老伯接过公文,眼底嘲讽之色一闪而过,正色道:“那唐家的小郎君不过才**岁年纪,怎么能杀人?”

    王虎这时颇有些不耐道:“这您别管了,反正那么多人看到了,您帮忙搜集下”

    许老伯不动声色点头应是,王虎见他答应,也不道谢径直转身离去,许老伯再次回到房中,关上房门望着手上公文褶皱的脸上露出犹豫神情。

    随即目光又望向桌上的布匹,这才慢慢将手中公文折好,缓缓走到床前一塞,直接给丢到了床底下。

    “是你多行不善,多行不善啊”许老伯微微摇头,抱起布匹抚摸了一下,放到了柜中。

    ......

    “小郎君!小郎君!”

    “小郎君!小郎君!!”

    呼唤声在唐冠耳旁回荡,让他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眼前露出一丝光亮。

    一直在急声呼唤的小七见状一喜,知道唐冠要醒了。

    “水...”唐冠干裂的嘴唇缓缓出声,他受夹刑晕死被抬回后便昏迷不醒,躺了三四个时辰。

    小七极力将脑袋靠近牢笼边缘,良久后才听清唐冠想要喝水。

    “小郎君,你别出声,等下”小七立即心中一动,拿起身边的碗对着牢栏直敲。

    “铛铛,老根叔,老根叔!”

    那边听到动静,立即走来一人,正是将小七放了进来的衙役老根,他见小七动静极大,慌忙走来道:“小声点,小声点,你要做什么?”

    “老根叔,我想喝水”小七咧嘴一笑,老根见状微微摇头说道:“你等下”

    说罢便转身取水,不多时便端来一碗水,从下面递给小七,小七立即道谢。

    “你可别瞎闹,最近风紧,还有,不要跟你旁边这个小孩说话”老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唐冠,小七见状忙不迭应下,他这才转身离去。

    “小郎君,你靠近点”小七想要将谁递给唐冠,可碗却卡住,唐冠此时浑身剧痛,十指全然麻木,几乎是用蠕动的方式爬到了边缘处。

    卖力仰头够到碗角,小七慢慢将水倒给唐冠。

    “咳...咳...”唐冠却喝的很急,被呛得一阵咳嗽。

    “慢点...慢点...”小七两手端着碗安抚着唐冠,他知道唐冠又遭到了酷刑,心下更是不忍。

    一碗水瞬间喝干,唐冠一下瘫倒在地,从怀中跌出一个草蜢,唐冠勉力睁开眼睛盯着草蜢,想要伸手去拿,可十指的剧痛却让他无能为力。

    唐冠楞楞盯着草蜢,那是他编给林雨熏的,在林雨熏最无助的时候,他交给了她,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她又还给了他。

    “总有一天,我想拿的东西,再也没有拿不到的!”

    就在这一刻,几日来的屈辱和毒刑在唐冠心中猛然爆发开来!他本是一个野心不大的人,可在这一刻,他明白正是这一点害了他,人的野望就是这么奇怪,总是在压迫中快速成长。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付出千百倍代价!”

    “小郎君,你说什么?”小七听到唐冠喃喃,以为又有要求,不由问道。

    “小子,受夹刑千万要活动手指,不活动就接不上了”

    这时那边马烈的牢房又传出话音,唐冠闻言忍住剧痛,轻轻抖动了下手指,奇怪的是那种程度的夹刑,自己的手指竟然没有骨折。

    马烈望到唐冠竟然还能活动手指,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

    “御史,要不要先回府歇一下?”

    跨刀的壮汉望着近在眼前的城镇,像马车中的陈允升询问道。

    陈允升掀开车帘催促道:“歇什么歇!快!直接去唐府!”

    此时陈允升与眺望时更有不同,脸上兴奋难抑,马车快速驶动起来,陈允升拿起旁边的包袱在怀中紧了紧,这里面躺着两件极其重要的东西,甚至可以说能够改变人生的东西。

    “驾!驾!”车把式也做出了最后的冲刺,这一行人片刻冲入镇中,沿着街道不做停留,一鼓作气直到唐府门前才停住。

    “御史,到了”

    陈允升下得车来,望了望这久违的唐府,心中激动不已,将包袱揽在怀中,正了正衣冠跨步敲门。

    “快开门!快开门!”

    此时陈允升已经完全失态,包袱中两个东西,一是天后圣旨,二便是当朝宰相的拜府请帖!

    没有人知道当陈允升亲手接过裴炎所写的帖子时的心情,只觉得如坠梦中,裴炎是高宗驾崩前顾命宰相,军国大事若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这是何等荣耀?用后世的话来讲,你一把手可以听,但我二把手却是真正着手做的那个。

    府门终于打开,陈允升见到是老王说道:“你家老爷呢?”

    老王还没回答,陈允升便急步进院,“德华兄!大喜事啊!”

    陈允升见客厅中有人影,提步便进,这一进不由愣在原地。

    只见唐氏夫妇坐在椅上,唐维喜面无表情,唐夫人却一个劲的抹着眼泪,最骇人的是这客厅中竟然立着一个小棺材。

    看到这幅情景,陈允升怀中的包袱都差点掉在地上,结巴道:德...德华兄...去病呢!?”

    唐维喜抬头看了一眼陈允升,木讷道:“在死牢中...”

    “什么!?是谁抓的?作死啊!作死啊!”陈允升一听到这个死字,立即震惊的跳脚,这幅模样倒是把唐氏夫妇一惊。

    “圣招之人都敢杀!作死啊,作死啊!”陈允升状如疯癫,由极喜转成悲愤,直接上前一把推开棺材板,却一下止住了咆哮。

    只见棺材中空空如也,并没有想象中唐冠的幼小尸身,立即扭头问道:“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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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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