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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染指水墨     调教武周txt下载     调教武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八章:试讨伊人

    艳阳不再高挂,转眼便到了午后。

    而唐冠业已打道回府,早侯在门前的有些忐忑不安的常鹰,见马车行来,便迎上前去。

    直到见到厢中唐冠跳出,才暗舒一口气,可始一接触便能嗅到唐冠身上酒气,不由问道:“你又喝酒了?”

    唐冠闻言摇头一笑,向那三名护送甲士微微一拱手,几人慌忙回礼,这才转身与常鹰一道入院。

    “饿了,先给我弄点吃的,吃完我还有事要做。”

    “朝中发生了何事?”常鹰见唐冠凌晨出门,午后才姗姗归来,心中难免疑惑,按理说早朝去的早,散的也早才是。

    “没什么事,就是走了俩宰相,我要去做教书匠了而已。”唐冠边说边向厨房走去,常鹰紧步跟上,乍听此言,不由大惊失色追问道:“此话怎讲?”

    唐冠闻言笑道:“常大哥,你现在又不在宫中任职,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不是,我是问你做什么教书匠啊?”

    “哈哈,说了你也不信。”唐冠摇头一笑,像是对这些事都毫不在意,直接在常鹰的跟随下步入厨房。

    厨房中的舍人见唐冠亲来,各个止住动作,唐冠见状直接开口道:“有什么剩饭剩菜抓紧给我热热。”

    这几个舍人只不过是此间杂役,闻听此言,连话都不敢说,慌忙一阵手忙脚乱,开始整顿平日唐冠常用的菜肴。

    唐冠见状竟然直接伫立在此动也不动,常鹰在旁边追问不停。

    “小郎君。你别开这种玩笑了!”

    唐冠见常鹰不悦,不由莞尔道:“常大哥。你真是越来越像陈伯伯了。”

    “你...”常鹰闻言先是一愣,而后苦笑出声。也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啰嗦,他知道唐冠说的是陈允升,其实陈允升平日也不是很啰嗦,只不过自从着手照理唐冠,便开始每天胆战心惊。

    如今常鹰也算尝到了个中三味,唐冠一言一行都让人不解其意。

    唐冠望着舍人手忙脚乱的切菜下锅,开炉煮饭,渐渐挪不动脚步,这一番空腹饮酒。着实将他饿得不轻,可是幸运的是他人饿了,却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让他再也不会迷茫的道理。

    不多时,锅中飘出香味,主厨之人慌忙又是一阵掂锅,对于厨艺唐冠不怎么精通,也懒得精通,反正对他而言饿不死就行。

    可是再粗的人。刁惯了,也有细的时候,唐冠这是懒得讲究,他要是真讲究起来。当然还是怀念家中的南方精致小菜。

    唐冠算是一个杂食主义者,只要不是有毒的,什么都敢试一试。若说有人真能把那污秽的排泄之物做出能蒙蔽人之味蕾的食物来,还真别说。单冲这种新鲜劲,唐冠还真敢上前尝上一口。

    不多时。在杂役的一阵忙碌中,几道菜肴出锅,唐冠这才背负双手离开,常鹰像是对之前被挤兑,有些吃瘪,一言不发的跟在身后。

    当唐冠要推门入屋时,突然转首道:“常大哥,小七呢?”

    “他睡下了。”常鹰闻言回应。

    唐冠听到这话,微微摇头,小七这种没心没肺,想吃吃想睡睡的生活,当真是让人羡慕。

    所谓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唐冠昨日被唐门女子摆了一道后,干脆打算暂住在此房之中。

    一来此房偏僻,较为清净,二来便是不是理由的理由,他之前与小七习惯挤在一张床上,那时天气还没转暖,二人又尚且年幼,既不嫌挤,又暖和。

    可唐冠却隐隐觉得这样不妥,小七那张男生女相的俊脸让他心中发毛,长此以往,说不定哪天自己半夜眼睛一花,真来个基情四溢,那可就对不起诸路佳人了。

    想到这,唐冠傻笑出声,常鹰见状大摇其头,也不再询问唐冠朝中之事,直到舍人进门将一道道做好饭菜摆在桌上,唐冠才望向常鹰道:“常大哥,你吃了没?”

    “吃了。”常鹰闻言倒是有些可怜起唐冠来,他们这些为官之人看似风光,却必须过那昼夜不分的日子。

    一般在寅时便要起身梳理入朝,碰到急事更是昼夜不停,其实常鹰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贪官也好,清官也罢,只要为官就逃不了制度的约束,享受权力的同时,没有付出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史上还真不乏劳累暴毙的臣属,当然唐冠身上的职位目前没有这么可怕,他身上的职位既不是散官,也不算职官,乃是人人都艳羡的面子工程。

    是以他见唐冠狼吞虎咽模样,心中暗暗摇头。

    唐冠下箸极快,一番风卷残云,不多时桌上便被席卷一空,唐冠不着边幅的打出饱嗝,笑道:“刘宰相和郭宰相回家安享晚年了,咯”

    唐冠一边打嗝一边出声,本来还在苦笑的常鹰听到这话立即变色,沉声道:“这你还笑得出来!?”

    “好事啊,常大哥你是没看到今天那些老东西的精彩表情。”唐冠说话肆无忌惮,常鹰面色连变,竟然开始细细打量起唐冠来。

    毫无疑问,唐冠此番回来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唐冠见他打量自己,抬手在其眼前晃了一下道:“常大哥,你不是就想知道这个吗?怎么又走神起来了?”

    “别闹了。”常鹰抬手抓住唐冠手腕,他有武艺在身,动作极快,一抓之下唐冠自然躲避不及。

    唐冠略感吃痛,常鹰见状慌忙松开,他也是下意识的一抓,见唐冠毫不在乎模样,心中却是一寒。

    他是与唐冠一同共患过生死的,自然知道裴炎与其关系不浅,如今裴炎一脉尽数遭殃。唐冠竟然满不在乎,不由让他心有戚戚。

    谁知唐冠笑罢。便低声说道:“常大哥,如果哭能把大腿哭回来。哭瞎了也不碍,可惜诛心者,绝无留还啊。”

    “嘶。”常鹰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震惊的望向唐冠,唐冠话里套话,不由想到了前些日子那番话。

    唐冠说完微微摇头,不再多言,起身着人进门将桌上碗筷收拾了,这才向还在暗暗沉吟的常鹰道:“常大哥。一会你还得帮我个忙。”

    “什么忙?”常鹰闻言抬起头来,皱眉询问。

    唐冠起身从那边取来纸砚低头磨了两下说道:“送信。”

    “送给谁?”常鹰下意识的追问。

    唐冠头也不抬的说道:“我家里人。”

    “你让我去杭州?”常鹰闻言一惊。

    唐冠却停下动作,目光略带玩味的向常鹰道:“常大哥,你入伍多久了?”

    “十一年了,你问这个干嘛?”常鹰见唐冠跳转话题,不解出声道。

    唐冠闻言轻笑点头,随即又低头磨墨,片刻后才说道:“常大哥你也算兵油子了,连驿站加急文书都不知道?”

    “你要用加急文书送家书!?”常鹰闻言不由一惊。唐冠这种行为自然是严禁杜绝的假公济私,反观唐冠却不以为意道:“有何不可?”

    此话一出,常鹰顿时哑然,下意识中似乎对唐冠来说。好像没什么是不可以的,可又马上否认了这个想法,张了张嘴。还是欲言又止。

    唐冠却已经放下砚台,开始提笔着墨。

    起手自然是唐维喜称呼。所写无非是近日状况,他之前有让护院唐二送过一封。想来这时早就到了。

    可那时陈允升还在,如今陈允升动向不明,不知道是到了还是没到,唐冠也有些扼腕起古代通信的复杂起来。

    若是托人携带,遇上封关禁海,在加上其中路程,少说也要几十日功夫,可这官府加急文书则不同,看唐冠那纸平贼文章传遍天下的速度便可得知,当然其中也有差别,那是真正的军中八百里加急。

    类似后世押送机密,而且更加暴露,直接阻者死,但是这官服加急也不差,估摸运气好四五日便能送到,运气差十日也足够。

    唐冠提笔写过,还是按照报喜不报忧的老传统,若是信件能提前陈允升送到最好,若是晚到也无妨。

    毕竟陈允升这一去也是上下忐忑,生怕唐维喜责怪。

    此番言毕,唐冠终于写到了他最想写的地方。

    看如今情况,他那半年之约是不可能的实现的了,可是唐冠却在将军像前豁然贯通,既然如此,何不相聚?

    他回不去,那就把思念之人接到长安便是。

    而且那处即将建成的宅邸,也给了他安稳的落脚之处和底气,当然他也知道不可能现在就将全家安顿在长安。

    不过他倒是受够了这三个男人一台戏的场面,常鹰虽然不错,可终究是个粗犷汉子,就像唐冠今天独对将军像倾诉一样,他对小七说那些话,小七可能一笑而过,似懂非懂,可是对常鹰说,他们彼此间的信任目前还做不到知无不言。

    只见唐冠笔锋一顿,而后落笔写道:“孩儿一切安好,梁君也无大碍,蒙圣上天恩,赐宅一栋,苦无女眷侍奉,孩儿甚念林氏小妹,邀长安一聚,以解思念,其中憔悴苦不堪言,若能应允,还请慎重护送,免路上意外。”

    写完唐冠又瞧了一遍,心中有些打鼓,他这话说的直白,有了房子,缺个人洗衣做饭,而且还没有亲信,直接想要讨林雨熏前来,但念了一遍,又突然觉得少了什么,猛然想起一直在家中侍候父母的唐牛来。

    当即添道:“孩儿不孝,父母在却远游,但苦于孤身在外伶仃单薄,无人照应,若大哥能一道前来,自大喜过望,去病字之。”

    唐冠这才放下笔来,上下读了一遍,前边大篇流水省过,后面便是重点,见没有什么太大纰漏,才抬头道:“常大哥。”

    常鹰在他写信时早就识趣的踱到一边,这家书不比他物,都是家长里短,别人家中之事,他一个外人看了便是自讨没趣。

    常鹰听闻召唤上前,唐冠将新折好,取出一道信褶投入,常鹰见状询问道:“写好了?”

    唐冠闻言轻轻点头,正要将信递给他,却突然止住,恍然道:“差点忘了。”

    常鹰先是眉头一皱,而后说道:“没上官印。”

    “对。”唐冠闻言一笑,在怀中摸索一阵,才取出挂在朝服下的一个小袋,随即伸手解开,从其中取出一四四方方的小印来。

    七品以上,借配印以证身份,唐冠是个六品撰修,这印虽然小了些,不比那些刺史宰相的能一盖之下,人头落地的杀人大印,可是享受个送信的公务员待遇还是可以的。

    当即唐冠对印底哈了一口气,用力一盖,这才将信递给常鹰。

    常鹰皱眉接过,还是有些尴尬的说道:“当真如此。”

    唐冠见他踌躇笑道:“果然如此。”

    “好吧。”常鹰微微摇头,转身出门。

    唐冠独留房中望着自己那一方小印若有所思,良久后坐下自语道:“三个宰相都玩完了,怎么那群家伙还不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河图洛书

    唐冠新宅在即,修书讨人不提。

    朝中也只有他在这时候还有这闲心,而其他有资格入朝之人的府上都是动作各异,但围绕的主旋律却是择相一事。

    那么择相对有一争之力的各部长官而言确实重要,可对某些人来言冷静下来后,又放到了次位。

    什么事情能比眼前既得利益更为重要呢?又是什么人会这样觉得呢?

    那莫属眼前国公府上的武承嗣了,只见他坐于书案前坐立不安,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微微摇头。

    平日遇到这种事,他自然会找到其好战友武三思共同商讨,可此时不然,因为他要行一件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的事情。

    若说目前谁最渴望武曌马上登基,立即打翻李氏江山的并不是武曌本人,而是近在身前的武承嗣与武三思哥俩。

    这一点不仅唐冠知道,武曌登基之心,如今已是路人皆知,只缺最后一把火,武承嗣所抱的大腿就可以更加粗大有力,更加明目张胆,山呼万岁也不为过。

    可是呼也呼过了,龙椅也坐过了,差的就是临门一脚,而试想武曌本人或许也正卡在这一脚上。

    武承嗣眉头紧皱,望着手下换过几页的纸张,迟迟没有下笔,就在他绞尽脑汁,为姑母谋图皇位之际,一名仆役入门恭声道:“老爷,雍州采购的那批西凤酒送到了。”

    “哦?”武承嗣生平享受,对于酒肉更是喜爱,听到这话暂时抛下脑中杂思。抬头望向仆役。

    而后说道:“先沽些尝尝。”

    “是。”仆役低声应是,转身欲走。可刚到门槛又折回说道:“老爷,那商人想要见见老爷。说有宝物要献。”

    “宝物?”武承嗣正想起身活动一下,听到这话,顿时一愣,随即回神,不由面上一喜道:“何物?”

    那仆役却摇头道:“他没有说。”

    武承嗣眉头一皱,而后缓缓坐下道:“让他进来吧。”

    “是。”仆役这才不做停留转身离去。

    “宝物?”案上武承嗣轻捋胡须,心中有几分期待,平民向达官皇室献宝属于平常之事,若所献之物真能讨人欢心。赏赐不再话下。

    武承嗣念叨两句,坐在案上沉吟。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进道:“小民雍州唐阿宝拜见国公。”

    武承嗣闻音止住小声,望向门栏,只见一中年男子生的肥头大耳,躬身拜在眼前。

    武承嗣打量了他两眼,而后开口道:“你要献何物?”

    这唐阿宝虽然生的肥头大耳,却不是凶神恶煞模样,面上非常和气,有些可爱之感。

    听闻武承嗣询问。唐阿宝慌忙在怀中一阵摸索,而后取出一方小帕,解开小帕,武承嗣也望了过去。

    可是这解开一层还有一层。只见唐阿宝手脚利索,不多时便将第二层解开,那宝物才出现在眼前。

    唐阿宝满脸堆笑上前两步。想让武承嗣看个清楚,武承嗣望到此物却猛然愣住。而后有些愠怒道:“大胆!此小石随处可见,何成宝物?”

    原来唐阿宝精心保存要献的宝物竟然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白石头。看起来有几分圆润,但也只是造型上有些特色,绝非金玉等值钱物事,武承嗣受人巴结,对于金玉一眼即分,很明显眼前这块,确确实实只是一块白石头而已。

    唐阿宝闻音却不害怕,反而笑道:“国公息怒,小人怎敢戏弄国公,国公可知此石出自何处?”

    武承嗣见他信誓旦旦模样,也心下惊讶,压下怒火询问道:“何处?”

    “小人路经洛水,乘船时此石跃水而起,溅到船上,端的灵异非凡,小人愚钝,但也听过河出图,洛出书的天子古训,小人命薄福浅,不敢私藏,这才来献给国公哇!”

    武承嗣闻言一愣,伸手接过那块白石,把玩在手中,唐阿宝慌忙躬身在一侧,至于这番话是真是假,就没有人知道了。

    可是武承嗣把玩这圆润小石的功夫,突然想到什么,抬头喝道:“你刚才说什么!?”

    唐阿宝见状大惊,慌忙顿首在地说道:“小人不敢私藏此等宝物,特来献给相公。”

    “不是,上一句!”

    武承嗣站起身来,面现着急神色催问,那唐阿宝倒不是胆小如鼠之辈,见状立即说道:“河出图,洛出书!”

    “河出图,洛出书...河出图,洛出书...”武承嗣这次听得清楚,竟然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那边唐阿宝见状一喜,以为讨得了此人欢心,可还是跪伏在地不敢说话。

    “哈哈!”武承嗣喃喃几句,竟然仰头大笑出声,唐阿宝更是惊喜交加。

    直到武承嗣笑罢,才望向地上的唐阿宝,皱眉对其询问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小人名叫唐阿宝,雍州永安人士。”

    “你也姓唐?”武承嗣捋须望着此人喃喃出声。

    唐阿宝却是一愣,不知道此话何意,好在武承嗣沉吟片刻,便沉声道:“我这里有一场富贵送你,你可想要?”

    “富贵?”唐阿宝乍听此言未来得及反应,而后面上狂喜,将头磕的咚咚直响,可见其兴奋,要知此时再低贱的人,也鲜少见了官员便行此等大礼。

    口中高呼:“小人愿意,小人愿意!”

    武承嗣见状摆手将他止住,对其言道:“你附耳过来。”

    唐阿宝慌忙起身躬身附耳,只见武承嗣在其耳侧嘀咕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唐同泰。”

    而后声音减弱,再也听不到,只能看到武承嗣附耳密语间,唐阿宝脸色连变,从起初的兴奋到惊骇,从潮红到铁青。

    而后干脆变为惨白,直到武承嗣说完,他还未回神。

    见他两眼呆滞,武承嗣也不以为意,捧起案上香茗轻抿一口,良久之后此人才渐渐回神。

    武承嗣这才开口道:“你若是不愿意,老夫这有一处屋子,正好给你住下,你以后便不用走了。”

    “吓!”唐阿宝一听此言,本就惨白的脸更加面无血色,刚才的狂喜均数化为虚无,只觉得上了一条贼船一般。

    可他只不过是个小人物,事到如今,也知道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万一成了,确实是一场富贵。

    当即纳头拜倒道:“小人唐同泰拜见国公。”

    “好,你退下吧。”武承嗣见他允诺,眼睛一亮,再次低头把玩起那块白石来。

    可唐阿宝刚刚行到门口,武承嗣又突然出声道:“从后院走,寻个栈房住下,切莫让人看到了。”

    “是。”唐阿宝此时依然心有余悸,慌忙应是,这才转身出门。

    而武承嗣却在案前,仔细打量着手心那颗普普通通的小白石,良久后起身绕过画屏,却不知道要前往何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无湘不成军

    “待开馆后,犬子有劳郎君关照了。”

    “使君言重,去病才疏学浅,全蒙天恩浩荡,得此虚名,一定,一定。”

    “那老朽不多叨扰了,告辞。”

    “使君慢走。”

    唐冠起身将此人送出门外,看这人翻身上马,转角离去,才收回目光微微摇头。

    一高大身影也从屋中走出,看着疲惫不堪的唐冠,不由笑道:“第几个了?”

    “呵呵。”唐冠干笑一声,背负双手,却不多言。

    他任弘文馆的消息一经传出,那些中央官员还未怎样,离得近些或者恰逢在京的下州刺史却险些将舍门踏破。

    最可怕的还是,前一日有人来此,竟然干脆住下,虽然如今饱舍几乎快要成为唐冠的私人宅邸,但毕竟还是官家机构,他们要留,唐冠也不能拒绝。

    好在墨迹一番,也应付的七七八八,至于朝中择相,唐冠则干脆没有放在心上,这事归根结底与他无关,谁做也轮不到他做。

    而且他知道此番择相,择出来的也做不了多久,史上崔查入相,刚满一月,便被撤换,来俊臣之流更是下场凄惨。

    他们只在心头恼恨唐冠与他们格格不入,却身在福中不知福。

    令唐冠心中恻隐的是,有一件本该发生之事,却迟迟没有发生,如今徐敬业被平,裴炎已倒,那群李家王公竟然还沉得住气,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如果再不出现,我可就着手去做那件事了。”唐冠沉吟间。心中有了一个计划,不过现在还为时过早。其实唐冠也暗恨自己以前读史,不瞧仔细。只知道事情的结果,却不知道其中的过程。

    这也不怪他,历史就是这样,过程总是鲜为人知,就像裴炎的青鹅一案,若不是上官婉儿提醒,唐冠早已将其抛之脑后。

    眼前最重要的事还是去任那弘文馆馆主一职,这几日他没有上朝,更没有进宫。这当然于理不合,可如今能管的了他的都焦头烂额,不搅浑水的地方官员,子女中有弘文馆名额的便不惜路程,前来拜访。

    当然唐冠不上朝,不代表他不知道择相结果,从络绎不绝的来访官员口中只言片语还是得到了消息,武承嗣与武三思两人果不其然占去了两个位置。

    可以说至此朝政已被武氏家族牢牢掌控,可第三个位置却有些超乎预料。竟然空了出来,暂时不设,而那位置赫然是裴炎所留。

    虽然有些意外,但随即唐冠也释然下来。裴炎是顾命大臣,所以才被搬到了三省之上,生杀夺予于一体。武曌自然不会傻到刚扳倒他,再扶一个裴炎上来。

    至此朝中调动算是尘埃落定。似乎一切都回归了平静,可是平静的又有些不同寻常。大家都在等,在等那个女人到底以什么样的方式君临天下!

    而这也是唐冠不得其解的,他也好奇武曌面临如今处境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完成了最后的清理。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我若脱离不了长安,永远都是她的宠物!”

    唐冠沉吟功夫走入房间,缓缓坐下身子,眼底丝丝寒光闪过,武曌给他的都是虚的,包括弘文馆馆主一职,是能积累人脉不假,可是那些个人脉都要几年,甚至更久才能用上。

    自己兜兜转转这么大一圈,还是在原地踏步,她手中的狗链子越伸越长,铁了心要把唐冠绑在身边,直到成为一只听话咬人的猛犬才放出去,那时候可就晚了。

    “齐鲁百姓虽然人高马大,可是北方经久战乱,早就疲惫不堪。”

    “江南是富庶之地,人心思齐,去了也没有太大作为。”

    “关东荒芜,也不是上上之选。”

    “陇右贵族盘踞,绝非我能奢望。”

    “看来只有荆州,湘地,蜀中适合发展了。”

    唐冠端着茶杯轻抿,未雨绸缪,“两年之内,一定要脱离出去!”

    武周政权建立在即,武曌手段犹如雷霆霹雳,这一年即将发生有名的“宗室谋反案”,可惜翻手便被镇压,甚至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武曌也在等,不怕他们反,就怕他们不反,可惜其中究竟并不是唐冠了解的,只有暂时等待他们发作,唐冠也想见证一下这事情的首尾真相。

    在这之后便是进入了真正大世争锋,以胡制夷的娄世德,手眼通天的狄仁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北门一脉,到时自己的处境就会更加风雨飘摇。

    想到这唐冠眼神一定,将手中茶杯用力一放,缓缓道:“无湘不成军,不辣不革命!”

    “噗。”说完唐冠自己都摇头笑出声来,确实想的有些远,可是却不得不去想,自己一路走来,都在高空筑楼,混迹中央,确实受人追捧,可是天高皇帝远才出真英雄。

    连他自己都未曾多想,他这番想法与史上雄踞一方之辈异常吻合,荆州蜀地自古便是中华武装根据的发源地,这倒不是说这地方的百姓骨子里有造反基因,而是此地自古民风彪悍,做什么都要做到极致,这种性格也容易被人感染和煽动。

    和平时吃喝玩乐到极致,动乱时造反杀人也要做到极致,这也是世界史上一个有趣的发现,中国北方多灾多难,古时便受游牧民族常年侵袭,甚至出现过五胡乱华,北方之地尽数被游牧民族占据,古国文明危在旦夕的时代。

    北方虽然兵强马壮,人高马大,可往往都会被打个措手不及,最后提着脑袋要死要活还我河山的基本都是军起荆州一带。

    这倒不是说北方汉子皆是草包,而是地理环境造成,也就是所谓的前线和后备的区别。

    正好比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刘邦,也像天下三分谋图中原的刘备,更别提后世因“剿匪不力”,退居海岛的蒋公,他要剿的匪中的几个头头何尝不是此地人士。

    唐冠正暗暗构思沉吟,谋划未来之际,突然一阵呼唤声传来:“冠哥,你看我这几个字写的对不对。”

    唐冠闻言回神,望向那边一直伏在书案上习字的小七微微一笑,随即莞尔上前,抛去了刚才沉思,毕竟这些都不急在一时,当即缓步走上前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衣带渐宽终不悔

    唐冠身处长安一片诡异静谧,享受着短暂的平静,等待着武周时代的降临。

    而远在杭州的唐府,在这入夜时分却开始张灯结彩。

    “要回来了,要回来了。”

    唐夫人坐在亭中,换上了新裙,口中不时默念,原因无他,适才有衙役来传信,杭州新任刺史陈允升已过了江南河段,马上便要停船靠岸。

    她身旁一名少女静静伫立,眼角初开,眉目不描,看起来虽尚且稚嫩,檀唇微启间却像是一束有待盛开的娇艳含苞欲放,一颦一笑皆能看出喜色。

    可是发梢处还未摘下的白花,将本就如瓷娃娃一般的俏脸,映照的更加惹人怜爱。

    此女正是林雨熏,见唐夫人喜上眉梢,她也心中忐忑,陈允升回来了,那她心心念念的人也应该回来了。

    厅中只有她们二人,按照规矩,女子是不能去接出门在外的男亲归家的,这被视为不祥,虽然心中忐忑期待却只好在家等待。

    而唐维喜和唐牛却早早就已经赶往码头,眼看已经夕阳西下,将要入夜,却还是无人折回。

    院中厨房冒出渺渺轻烟,小镇生活格外舒适,没有天子脚下的道道约束,锅中沸腾的都是家中在外游子喜爱食物。

    唐夫人有意轻轻瞥向林雨熏,见她沉默中俏目却对院门望眼欲穿,不由心中暗暗窃喜,唐维喜的本意便是看中此女资质,将来许配给自家儿子,也是美事。

    若论门当户对。其实林雨熏出身比起唐家高了何止一筹,如今落魄。唐维喜也不以为意,他本就是躬耕起身。能有今时今日早就是意外之喜。

    林雨熏察觉到唐夫人目光,俏脸一红,臻首垂下,唐夫人将其牵过,笑道:“熏儿,去病要回来了,把这摘了吧。”

    说罢,唐夫人便伸手去摘林雨熏发梢白花,林雨熏见状慌忙缩了一下。唐夫人见状心中一叹。

    原本按照规矩,女子守孝与否都无所谓,可如今天后倒是给天下女子做了表率,个别胆大泼辣的女子不说扬眉吐气那是假的,唐维喜祖籍在此,唐夫人却是典型的北方泼辣女子,见林雨熏唯唯诺诺,不厌反喜。

    老公和儿子是两码事,作为老婆。自然希望自家丈夫言听计从,恨不得自己说往东,丈夫连西在哪都不知道。

    可作为母亲,当然心向儿子。不希望他被人左右奴役,这也是大多女人的一个怪异心理,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唐夫人见状也不再逼林雨熏摘下孝物。这女孩生的可怜,平日自己百般疼爱。但可以看出她面上亲近,心中却还是有些害怕。

    二女默默不语。林雨熏又悄悄望向远门,可惜还是没有人影,女孩心思简单,只记得他说半年之内必定回来,连风光二字都抛之脑后。

    所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想来不过如此。

    ......

    河畔,码头。

    一艘大船冲破了夜色,伴随着水手的号子手,轰然停下。

    岸边早已火把通明,人影撞撞。

    借着火光可以看出在场非富即贵,各个身穿官服,周围衙役手持火把围绕一圈,大有一副上级领导来监察的派头。

    事实也是如此,确实是上级领导来了,而且这个领导一来,日后便成了此地头号人物。

    人群中却有一人格格不入,虽然也是身着绸缎,可却是常服,可是周围官员却一副众星拱月的架势。

    开玩笑,船上之人是这人的学生,这学生又是他们的领导,领导的老师当然就是自己的老师。

    这群人无他,正是地方长吏,司马,县令,以及府中都督,而中间之人赫然是唐维喜。

    只见唐维喜面带喜色盯着靠岸大船,不待甲板抛下,便提步上前,周围也是一阵涌动,井然有序。

    “诸君久等,允升惭愧啊!”

    甲板落下,船上亮起火把,未见人影,先闻其音。

    唐维喜听到这个声音更是一个箭步冲上甲板,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贤弟!想煞我也啊!”

    “哈哈,德华兄!”

    刹那一个长须中年男子快步走下甲板迎上前来,正是陈允升,他这来来回回走了三趟,总算满载而归,功德圆满,最起码对他而言,是这样的。

    两人激动见面,唐维喜却只看了他一眼,便迅速将目光扫向其身后,却没有发现那两个熟悉的小人儿。

    顿时面色一紧,陈允升见状心中暗道一声果然,慌忙上前携住唐维喜的袖袍道:“事情有变,去病无碍!回家细谈!”

    唐维喜一下扑了个空,乍听此言不由心中一动,可却又有些恼火。

    陈允升似乎早有预料,抢先出言,也让他一阵哑言,但唐维喜毕竟是士人出身,虽然念子心切,但却识得大体,也不好搅了老友这番衣锦还乡,当即闭口不言。

    陈允升见状这才暗舒一口气,拱手向下方同僚说道:“诸君久等,久等啊!”

    “使君言重。”

    下面几人说完也面面相觑起来,此番这么大排场可不是单单为了迎接陈允升的,唐家的那个小郎君可是他们的地方骄傲。

    当即有一人扫量一眼,发现没有预料之人的踪迹,不由上前问道:“状元郎没有随使君一并回来吗?”

    唐维喜一听此言也猛然望向陈允升,陈允升干笑一声,随即向一方向拱手道:“天后仁德宽厚,识的病郎大才,如今已经入职翰林院,特赐侍候左右。”

    “翰林院!”这些地方官员乍听此言,一个个面面相觑起来,看向唐维喜的目光更加热切。

    “九岁状元郎,同年授文苑!”

    唐维喜却是一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直到陈允升与群臣走出几步,才转首道:“衙门不可荒废,允升他日走马上任,还望诸君多多关照了。”

    “使君折煞我等!”

    听陈允升这么说,官员们也不顾不得惊讶唐冠之事,齐齐出声。

    陈允升这才大笑一声,而后说道:“诸君暂且回府吧,本官与唐员外还有事交代。”

    众人闻言也都颇为识趣,各个拱手告辞。

    直到众人散去,陈允升才面色尴尬的望向表情有些不善的唐维喜,不待他开口,唐维喜便挥手道:“你嫂子做好了饭菜。”

    陈允升闻言老脸一红,可唐维喜却说不下去,大袖一挥转身上车,陈允升这才紧步跟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为伊消得人憔悴

    陈允升略带尴尬随在唐维喜身后,不远处业已备好马车。

    车旁一壮硕少年伫立良久,见到陈允升后不由大喜过望,慌忙向其身后望去,可却突然愣住。

    二人身后空空如也,陈允升见到这少年更添尴尬,他早能料到唐家上下早已翘首以待,可如今唐冠却身处长安独自摸爬滚打。

    这与他事前允诺全然不同,只好对少年尴尬一笑道:“大郎,长这么壮了。”

    这少年生的壮实,论身高已超过了陈允升,颇有人高马大之感,其实他也仅比唐冠和小七大出几岁,可发育起来却让人咂舌。

    此人正是一直在家侍候父母的唐牛,本来他也是满心欢喜,可看到这幅场面,顿时意识到事情有变,又看了看面色阴沉的父亲,当即回应道:“陈伯伯,你回来了。”

    “上车。”唐维喜二话不说阴沉出声,陈允升心中有愧,只好苦笑一下,在唐牛的搀扶下进入车厢。

    马车驶起,三人独坐车厢,唐维喜默默不语,良久后才出声道:“怎么回事?”

    陈允升见他终于说话,暗舒一口气,慌忙将此去长安一路之事和盘托出,唐维喜起初便面色郑重,而后竟然化为铁青。

    陈允升见状不由眼皮一跳,而唐牛也被这一番话吓得不轻,这与唐二返家所送的家书全然不同。

    直到车速渐缓,唐维喜才回过神来,而后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说道:“作孽啊!糊涂啊!”

    “员外。你别激动。”陈允升见状大惊慌忙上前安抚,可是唐维喜乍一听自己儿子早在还没到长安便险些丧命。本来还对刘迅突然被抄家一事沾沾自喜的他,立即意识到这是唐冠拿命换来的。

    而后长安经历种种。更是让他心中大慨,高呼“糊涂”,为人父者,心心念念,虽然肯定都望子成龙,可是人身安全才是首位,如今一听唐冠离家以来步步惊心,心中惊骇之余,懊悔不提。

    唐牛直到唐维喜悲呼。才恍然回神,一把抓住陈允升道:“他..他们现在呢?”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陈允升为了安抚两人,慌忙回应。

    “去病头角峥嵘,在长安绝无敌手,他日此子必成大器啊,唐员外!”

    陈允升早年丧子,与唐冠相处多日,俨然已有感情。看见唐维喜模样,虽然悲切可也在意料之中,能够理解。

    唐维喜闻言冷静下来,两名半路义子暂且不提。唐冠是他唯一的亲身血脉,他为人根底忠厚,不然早在发现唐冠痴傻之时。便让其自生自灭。

    要知古人在这方面忌讳甚多,天生痴傻本就是不祥之兆。而且他又是镇上士绅,顶着莫大人言压力将唐冠抚养长大。而且直到唐夫人不能再育,他还是未续弦。

    陈允升对其自然知根知底,对老友心情了然,见他渐渐冷静也暗舒一口气,随即立即说道:“去病乃是人中龙凤,绝非池中之物,如今天后对其喜爱有加,九岁登科,唐员外,你应该高兴啊!”

    自从唐冠登科状元消息传遍全国,唐府上下这些日子的确喜气洋洋,平日来访者络绎不绝,从一小姓一跃成杭州一带有名望族。

    唐去病三字如今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那私塾先生也常拿其告诫座下弟子努力,唐维喜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可他本以为儿子这是一帆风顺,没想到每次都是命悬一线。

    一旁唐牛也尴尬松开陈允升,自己两个弟弟倒是风生水起,可是这一路听起来当真让人头皮发麻。

    有些人一辈子经历加起来都没有唐冠与小七这一行几十日来的精彩,唐牛依然大字不识,他是个真的粗人,不像小七还有塑造性,唐维喜也聘请先生教他读书,可惜他却每次都在应付。

    唐维喜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才沉声道:“一会这些事都不要提。”

    陈允升闻言立即拱手道:“了然,了然。”

    随即唐维喜又将目光望向唐牛,唐牛见状当即说道:“爹,我只吃饭,不说话。”

    唐维喜摇头苦笑起来,陈允升见状更是沉默,诚然是自己一时意起将唐冠带上了这条不归路,唐冠在将军庙中又何尝不是这样问自己,那么多的偶然,成就了现在。

    世间的因果就是那么难以预料,这一番闹剧声音不小,紧随马车小跑行军的刺史执仗闻音却不敢喊停,虽然不知道能为杭州刺史接风洗尘的是何人,但不久前见陈允升对此人颇为恭敬也能知道肯定是个人物。

    马车渐行渐远,行过湖畔小道,这是唐冠走时的路,陈允升望向窗外也是心中感慨,自己独自桂乡,也不知道唐冠在长安怎么样了。

    而此时唐府门前,两道身影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站在门外左顾右盼。

    一大一小,正是林雨熏与唐夫人,只见林雨熏挽着唐夫人的手,不时安抚她焦躁的心情,可自己也深受感染,有些急躁起来。

    “怎么还不回来啊。”唐夫人左顾右盼中喃喃出声,林雨熏也望了一眼逐渐黑下来的天色,心中有些忐忑。

    “驾!”

    突然一阵车轮声和甲士齐齐前行的脚步声传来,唐夫人扭首望去,大喜道:“来了。”

    林雨熏也面上一喜,直到马车缓缓停下,车夫出声:“吁~”

    二人这才迎上前去,车中缓缓走出三人,为首一人面色阴沉,见到自己夫人难得面无表情,唐夫人也顾不得理会他,直接望向后面的人。

    只见陈允升身着宽大朝服行动不便,在唐牛的搀扶下跳下车来,他一下车便拜了一揖道:“嫂夫人。多日不见,允升有礼了。”

    “二叔。我家孩子呢?”

    陈允升上面有个哥哥,在家中排行老二。是以唐夫人称呼其为二叔。

    陈允升见状又是一阵苦笑,唐夫人身旁的林雨熏却楞楞望着空无一人的车厢,唐牛看到她的模样,不由暗暗摇头。

    就在这时,本已经进府的唐维喜又重新折回,传来声音道:“都进来,里面说!”

    唐维喜一改往日对唐夫人言听计从的神色,颇有些一家之主的风范,唐夫人见状心中一沉。知道自己丈夫每次露出这种神态,都是遇到了妇道人家管不了的事情。

    当即只好有些错愕的拉了一下楞楞站在原地的林雨熏,她似乎还有些不死心,可是厢中再也没了其他人在。

    林雨熏被一拉衣袖,才回过神来,默默随在唐夫人身后进府。

    “尔等在此暂候!”

    “是!”甲士齐声应是,陈允升这才进府。

    唐夫人见突生意外,唐冠与小七并未折回,又见陈允升官威十足。竟在前面阴阳怪气道:“二叔好大的官威啊。”

    “嘿嘿。”陈允升闻言干笑一声,却不敢动怒,确实是自己有愧师家,说来若不是唐维喜当年赠书。他这县令都不成,如今又沾了唐冠的光,才有了今时今日。他与唐家倒是真的有缘,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古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先抛开个别白眼小人不提,大多入士之人对往日恩师都心存感激,师者,传道授业,教书育人,这在世人眼中都计做功德,更有亚父之称。

    是以不少私塾先生广开门路,一来是秉承孔老夫子的有教无类的先训,二来便是为此,他们潜力可能已被挖尽,就此止步,若是学生中有人平步青云,那日后自己鸡犬升天也不一定。

    而作为学生,就算真的做成了那位极人臣的宰相来,也要捧自己老师,若是老师活的像狗,那自己是被他教出来,那自己岂不是狗都不如?

    这也是与后世国家教育一个很大的不同,当然这都是题外话。

    几人穿堂入座,林雨熏却静静伫立在唐夫人身后,她在唐家身份便是如此,在外人眼中只不过是唐冠一个童养妻妾,若是哪天犯错,搞不好沦为玩物婢女都不一定。

    此时她黛眉微耸,芳心像是被挖空了一般,默默不语。

    唐维喜落座后一声轻叹,望向林雨熏道:“熏儿,你坐下吧。”

    林雨熏尚在下神,见她不回应,唐维喜再次说了一遍,林雨熏才回过神来,臻首微摇道:“爹爹,熏儿有些不舒服,想先回房去。”

    唐维喜闻言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唐夫人却按住其手微微摇头,唐维喜见状只好言道:“去吧。”

    “是。”林雨熏款款退走,留唐氏夫妇,陈允升及唐牛等人沉默以对。

    林雨熏默默不语行至自己闺房门前,看到里面一个身影正在忙忙碌碌,她却无精打采的推开房门。

    房中一小人儿见她归来,雀跃上前道:“熏儿姐姐,小郎君和小七回来了吗?”

    林雨熏勉强一笑望向此女,只见此女面上满是期待,正是与小七牛郎相依为命的小花。

    小花见到林雨熏模样,微微一愣,只见林雨熏反手关上房门,默默走向绣床。

    女子闺阁清雅,唐冠还在家时这里便是他最喜欢跑的地方。

    小花见林雨熏愁眉不展,上前试探问道:“没回来吗?”

    林雨熏这才淡淡出声道:“快了。”

    小花听到这话,也是一阵失望,这话林雨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恐怕连她本人也都渐渐不信了。

    小花慢慢坐在林雨熏身侧,林雨熏却从枕下取出一精致小盒,缓缓打开,里面几个精致的小玩意静静躺着。

    小花见状也有些好奇的凑了过来,顿时从这些小玩意之中发现了一个眼熟的东西,那是一只草蜢,这些日子她常常见到林雨熏对着这只怪异草蜢发呆,没想到被藏在了这里。

    “这是什么?”小花颇有些的不解的出声,林雨熏却拨开其中发簪饰品,将那只泛黄草蜢放在掌心。

    这只草蜢的确很怪异,上面有几道触目惊心的红色,林雨熏望着它两个酒窝出现在脸颊。

    小花更是不解,却不再问,她知道这个漂亮的小姐姐又要发呆了。

    ......

    与此同时,杭州境内。

    官道之上,两骑策马狂奔。

    “驾!”

    为首一骑,马鞭如雨点落下,后面一人大喊出声道:“大哥,扬州的还没送!”

    “他娘的,你不想活了,这里面有宰相送往杭州的加急信!”

    “宰相!?送哪的,我咋不知道?”

    “你知道个屁,也不知道是哪位相公,不用相印,竟然有国史小印,差点给耽误了!”

    “吓!”此话一出,后面一人立即哑然。

    他们俩人是驿站斥候,常年送信,可是在前两日突然接到一封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加急文书,起初分发之人还未曾注意,因为那脉络一看便知是一个四品以下官员的小印。

    可再仔细一看不由大惊失措,那印虽小,可却是翰林撰修四字,要知身上能有此印的不是哪部长官,便是阁中相公。

    也不知是哪个宰相有此等闲心,扣上这种印,未来得及细想之下便一阵快马加鞭,赶往杭州送信。

    一时间马蹄腾飞,而他们直奔方向却是那余杭小镇。

    若是唐冠看到此情此景,必然也会哑然失笑,自己这虎皮着实扯得蛋疼。(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佛言三皈依

    长安,大慈恩寺。

    佛偈一声声响,青灯古卷,一名老和尚敲打着身前木鱼。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

    “大师,舍利子是什么?”突然一声不合时宜的女声响起,打断了老和尚的念念佛经。

    木鱼停顿又再次敲响,窗台上轻叩着两三声鸟鸣,老和尚身后多了一名女子,此女男装打扮,可却遮不住窈窕。

    只见她背负双手望着眼前佛像,这女子静静伫立间眼中睥睨幻化,像是对这满天神佛毫不在乎。

    两人一前一后,一跪一站,这一沉默就是半晌,老和尚才出声道:“施主,这里不是您该来的。”

    女子闻言反而近前两步,佛像高大,慈恩寺常年香火不断,修葺的很是伟岸,女子近前伸出手抚摸了一下佛像,老和尚却无动于衷。

    “大师,朕为何不能来?”

    “阿弥陀佛。”老和尚呼了一声佛号,再次闭上眼睛。

    “哈哈,母后,这里真好玩!”就在这时,一声铃般的欢笑传进殿中,一名少女蹦蹦跳跳的走入殿中。

    “出去!”佛像前女子大袖一挥,出声喝道。

    美貌少女见状一惊,随即望了一眼那跪在佛像前的老和尚,琼鼻一耸,退了出去。

    女子却直直盯着老和尚的侧脸。这老和尚身上披着一件褪色袈裟,紧闭双眼。虽然是跪伏在地,可仍然能看出此人身材高大。眼角皱纹颇多,相貌平平,似乎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两人就那么沉默着,直到女子不再伫立,缓缓坐在老和尚身侧的蒲团上,才笑道:“你老了。”

    “佛说五蕴六毒皆是妄,因果凡尘都念作业障。”

    “那你为什么不敢睁开眼看朕?”女子声音带有挑衅,常有的威严下带着几丝挑逗。

    可老和尚却依然双手紧紧合十,女子见状不再看他。望向佛像喃喃道:“你给朕讲个故事吧。”

    “施主想听什么?”老和尚终于出声。

    “呵呵,什么都行。”

    老和尚闻言睁开眼睛,放下手中木偈,望着眼前佛像说道:“从前有个老和尚,总是被贼光顾,有一天贼又站在了门前,他就对贼说你把手从门缝伸过来,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贼大喜。谁知他刚伸过去便被老和尚一把揪住,将他绑在柱子上痛打。”

    说到这,老和尚又闭上了眼睛,继续说道:“老和尚一边打。一边说,皈依佛,皈依僧。皈依法!”

    “皈依佛?”女子听到这又望向老和尚侧脸,竟然缓缓伸手摘下了自己的冠帽。瀑布般的长发洒到背上,瞬间一个熟美人跃然眼前。岁月无痕,眼前的老和尚老了,可是她还是几十年如一日,就如他们相遇那一天。

    “那皈依朕呢!?”女子见老和尚讲完故事便对着佛像顿首在地,对自己熟视无睹,良久后眼眶一红出声。

    果然此话一出,老和尚的身体颤了一下,可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名少女又悄悄走进,不像之前那娇俏少女欢笑蹦跳,这少女先是偷偷望了眼佛像前将帽子除下的美妇,慌忙低下头来不敢再往前走,直接站在门前出声道:“陛下,状元郎来了。”

    诸般称呼,这一行人身份呼之欲出,正是武曌在太平公主,至于这个进殿禀奏的少女赫然是上官婉儿。

    武曌闻音,挥挥手道:“让他进来吧。”

    “是。”上官婉儿闻言立即转身离去。

    而此时慈恩寺外。

    一名少年郎君伫立门外,望着戒备森严,院门紧闭的慈恩寺眉头紧皱。

    此人无他,正是悠然自得几天的唐冠,这几日他着实闲了一把,白日空暇教小七读书写字,晚间饭足便三两成行到处闲逛,其间自然又去了那还在日赶夜赶的新宅,已经初具雏形。

    可今日似乎被武曌抛之脑后多日的他,又被记起来一般,竟被秘宣至此。

    驻马等待,唐冠望着眼前寺院微微摇头,武曌来此做什么,他自然不知,沉吟间院门被悄然打开,从其中走出一少女,唐冠定睛望去,面现喜色道:“婉儿姐姐。”

    他言语亲密,引来门前甲士侧目,少女也轻啐一声才走下台阶,立在其面前道:“陛下宣你。”

    唐冠与她几日未见,本想寒暄几句,见她开门见山,一时也不知如何出言,只好微笑点点头,提步便走。

    上官婉儿这才低声补充道:“公主也在。”

    唐冠闻言脚步一缓,随即轻轻点头,上阶入院。

    上官婉儿随在其身后,两人沿着道路直奔那宝殿而去,还未到地方,一抹熟悉的倩影突然出现,可以看清唐冠模样,又慌忙走开。

    唐冠见状一笑,这太平公主看来是心理留下阴影了,难得有害怕之人。

    随即也不以为意,两人走到殿前,上官婉儿止住脚步,唐冠轻轻掸去身上灰尘,一言不发跨入殿中。

    武曌突然不务正业,让他也有些错愕,直到进殿看到眼前场面,才心中一动。

    只见殿中除了他,只有一名老和尚,还有老和尚身旁那熟悉的背影。

    “我靠,这货不是冯小宝吧?”唐冠见武曌与一个和尚在一起,立马想起此人,可又马上否认。

    冯小宝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耍猴卖药,那老和尚看起来也有了年纪,绝不会是他。

    世人只知冯小宝是武曌第一个男宠,而且传统说法是冯小宝做和尚是为了掩人耳目,那唐冠倒是想问那为什么张氏兄弟不去做和尚?

    唐冠见二人一言不发,自己也不敢上前,沉默良久后,才出声道:“陛下,微臣来了。”

    此话一出,殿中沉默被打破,那女子回首望向他,面上一片平静,唐冠见状更是暗暗纳罕。

    “病郎,你过来。”

    唐冠听闻她呼唤,眼光不离那老和尚近前,恭声道:“陛下宣臣来,有何吩咐?”

    武曌却伸出手将他拉过,唐冠猝不及防之下萎顿坐下,堪堪被其抱入怀中,他这不是第一次与武曌如此亲密了,可也只是为数不多的几次而已。

    那边一直犹如石化的老和尚察觉到,终于有了些反应,可也只是细不可查的轻轻一颤。

    武曌坐在蒲团之上怀抱唐冠,望向那边老和尚道:“去病,你给这位大师讲个故事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君尽最后情

    长安,碧空如洗。

    大慈恩寺,古井无波。

    佛偈声未落,木鱼声又起,老僧一声声经文,让唐冠好不耐烦。

    武曌一句讲故事,又让他满头雾水。

    两个故人对话,有头无尾,一切都在他们的斑驳记忆中。

    唐冠嗅到了这怪异的氛围,才知自己又被卷入了一桩往事。

    “咚,咚,咚。”三声清脆木鱼,敲醒了唐冠,却没敲醒武曌。

    直到老和尚终于出声道:“贫僧尘缘已了,施主请回吧。”

    “去病!朕让你给他讲个故事!”武曌像是赌气一般再次出声。

    唐冠终于按耐不住,不着痕迹脱离怀抱,起身躬身向老僧道:“不知大师想听什么故事?”

    老僧却不理会,也不起身,良久后才淡淡道:“小施主命犯贪狼,以非小僧可渡之人,佛言三皈依,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唐冠闻言勃然变色,武曌也是面色一滞。

    贪狼乃是紫薇术语,紫微斗数中的四大主星之一,往常泛指“桃花”,常伴紫薇帝星左右,帝星愈亮,贪狼愈亮,可每逢天变之际,又被称为“伪帝”,帝星暗淡之时,贪狼便会反客为主。

    此话一出,唐冠不由无名火起,这老和尚竟然出口不逊,这话不懂之人还不在意,可他与武曌都非常人,这岂不是间接说自己生有反骨。

    “妖言惑众!”唐冠当即喝出声来,诚然他不想受武曌控制。可也没有染指天下的野望,只求能让身边人过上无人能够欺压的日子。

    “去病!不得无礼!”武曌黛眉一皱。出言喝止。

    唐冠见状眼皮一跳,这是武曌第一次没有袒护自己。看来这老僧与她确实有一段渊源存在,想到这,不由心中惊骇。

    他只知武曌君临天下后,男宠众多,却不知她的往事。

    可话已到这,自己就算胡说八道也要诌出个理所当然,不然武曌对自己岂不是就有了疑心,再说自己目前也没有反意。

    当即压住心中怒火,不怒反笑道:“你这妖僧。出言不逊,我等文人行走于世间,全凭胸中一腔浩然,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尔等佛徒,不缴公粮。不事劳作,自喻方士,真是可笑!”

    此话一出武曌面色剧变,那老僧也猛然睁开眼睛转首望向唐冠。唐冠见状凛然不惧,直接回瞪过去。

    刹那两人气势碰撞在一起,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和尚双眼浑浊。就如一团模糊不清的混沌,而唐冠却犹如一柄出鞘利剑。直似要将其切开,眼中尽是为官者的威严。

    两人四目相交。唐冠也是一惊,这个相貌平平的老和尚气势竟然如此惊人,他这还是第一次以势压人,没想到就斗了个旗鼓相当。

    何为官?唐冠得裴炎真传,深谙以宀覆众的道理,他年纪虽小,可却是朝中弄臣,誉满天下,升斗小民被他这一望之下必然心中恐惧,试想裴炎依此为道,宦海沉浮,一朝杀人大权在手,一夜杀尽了突厥俘虏。

    唐冠这边剑拔弩张,老僧回望一眼后突然双手再次合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武曌见状立即喝道:“去病,你先退下!”

    唐冠闻音气势一收,谁都没发现他背后已被冷汗打湿,这老僧实在怪异,身份莫名,唐冠只好称是屏退,可走到一半又觉得这样走了,岂不是就这么输了,当即心中一动,又转首走回。

    “陛下,我的故事还没有讲。”

    “朕让你退下!”武曌似乎动了真怒,见唐冠有些不识好歹,直接起身居高临下出声。

    唐冠见状不由后退两步,那老僧却出声道:“施主执意想讲,就讲吧。”

    武曌闻言一愣,唐冠立即望向这老僧背影,开口便道:“从前有一个老和尚,他经常被贼光顾。”

    此话一出,武曌面现不可置信望向唐冠,那老僧身子也微微动了一下。

    “有一天,那个贼又来了,老和尚说你把手伸进来,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贼大喜,谁知他刚伸手,就被老和尚一把揪住,绑在柱子上痛打!”

    说到这唐冠顿了一下,死死盯着老僧背影,而后说道:“老和尚一边打一边还念叨。”

    唐冠话未说完,那跪伏在地的老僧便喃喃出声道:“皈依佛。”

    唐冠闻音,复读一遍:“皈依佛。”

    “皈依僧。”

    “皈依僧。”

    “皈依法。”

    “皈依法。”

    “施主,好悟性。”

    老僧说完又要闭上眼睛,唐冠却猛然出声道:“你又不是贼,你怎么知道贼就皈依了?”

    老僧闻言身体一僵,依然背对着唐冠,唐冠这才向武曌拱手道:“陛下,此人满口胡言,是个疯僧,还请速速离去。”

    “够了!”武曌爆喝出声,唐冠见状不敢再留,转身离去。

    唐冠大袖一挥,转身出殿。

    直到出了佛堂,才脚下一软,他刚才那两下着实是豁了出去,当即倚着墙壁喘出几口粗气。

    “怎么又蹦出个这货?”

    那边一少女见唐冠速步出殿,又见他这副模样,不由上前询问道:“你怎么了?”

    唐冠抬头望向说话之人,正是上官婉儿,当即默默不语,只是微微摇头,随即缓缓坐下身子,沉吟不止。

    上官婉儿见他这副模样更是心中惊骇,她是知道唐冠厉害的,在宫中湖边三言两语便将自己家世来历扒了个干干净净,竟然也会有此时这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远处一名被左右围绕的少女也偷偷望向这边,见到唐冠模样,也不由一愣。

    而那佛堂之中,武曌与老僧依然对峙着。

    直到老僧念完最后一句佛经,武曌才缓缓起身。

    “若是那一年我没有进宫该多好。”她喃喃出声,老僧闻言身体一颤,却还是没有出声。

    武曌走的很慢,有些踉跄,很难想象这是一名大敌尽除,登基在即的女皇,可是每走一步,她眼底最后的柔软便少了几分。

    从刚开始,他们就陌路了,成了两世人。

    那一年她战战兢兢入宫,而他却深得太宗喜爱,是宫内有数的太医,不知曾为多少国戚延命。

    那一年她孤单凄凉身处感业寺,寒冷无助中他喂她喝下了一口药汤,那口热汤,救活了女皇,也救活了一个不该救之人。

    斩掉的是情,断掉的是恩,故人一个个离去,而她即将君临天下,而他早已削发为僧。

    这是挽不回的尘缘,也是传奇的开始,女皇的诞生。

    倘若唐冠知其身份,也不会好奇冯小宝为何为僧,张氏兄弟为何是医了,朝朝暮暮,所有的人不过都是影子,或许包括如今登科状元,年少得意的自己。

    他们都是女皇生命中的空花。

    唐冠背依墙壁,武曌却在佛堂中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直到她的脚步行到门槛,突然回首对着老僧背影一笑,这一笑是唐冠没有见过的,有决然,有自嘲。

    在这君临天下的前夕,她做出了最后的挣扎,从此她为女皇,他为僧。

    而老僧口中又响起了佛经:“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一声声佛偈下,武曌走了出来。

    微风吹过,她扭首望向墙角的唐冠和上官婉儿......(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如何做狗

    唐冠察觉到武曌的目光,也抬首望了过去,上官婉儿见武曌已经出了佛堂,慌忙迎上前去,唐冠却依然坐在原地。

    武曌冷冷望着唐冠,她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唐冠心情着实不怎样,对那老僧所言还是心存芥蒂。

    而武曌身后的佛堂像是全然与她无关了一般,唐冠遥遥看着她,见她伫立在原地,一直盯着自己,也不好在摆架子,只好起身也迎上前去。

    “陛下。”唐冠上前恭敬出声,武曌面上还是冰雪未消,良久后才轻叹道:“走吧。”

    “是。”唐冠知道自己此番言行确实有些过了,只好默默随在武曌身后,一直在附近转悠的太平公主见状也迎上前来,本想着向武曌撒娇,可一看她面上表情,顿时识趣的止住。

    武曌见到太平公主模样,才微微摇头伸过手去,太平公主见状大喜牵起武曌的手,母女俩走在前面,唐冠尾随在后,上官婉儿自然在更后了。

    一行前后分明走出慈恩寺,武曌直到步出面色丝毫不变,唐冠却不由回首望了一眼那佛堂,暗暗摇头,武曌情史看来确实复杂。

    这一出院唐冠才发现,四处甲士涌动,唐冠不由脖子一缩,自己来时只见到院外零星把守,虽然院门紧闭看起来颇为森严,可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手,让他着实一惊。

    武曌止住脚步,却不着急上那圣辇,而是对太平公主说道:“太平。你们暂且屏退。”

    太平公主闻言一愣,随即才万福一下。携着上官婉儿等一干侍女下了台阶,独留武曌与身后唐冠立在阶上。

    唐冠见状心中一动。却暂时不做言语,他本来真有一事要搬出来讨好武曌,本想借着这次宣召机会,一并托出,如今他也想通,以前因为有裴炎等人,唐冠还幻想是否能让这女皇连帝都称不了。

    但是事实告诉他,这简直和做梦差不多,武曌的权威早就渗透到了基层上下。程怀弼乃是凌烟阁神将之后,都被武曌挥来使去,可见武曌手中把握着多少人命脉。

    有人爱财,有人爱权,有人爱美女,有人喜欢吃,这都正常,都是可以投之以好的,而这些人恰恰就是真正的普通人。他们活的现实,有肉就跟谁,刚好他们占了百分子九十九。

    那还有百分之一要么是铁了心不服她的,要么是真的什么都不喜欢。专心实现所谓理想的。

    唐冠恰恰介于两者之间,他有理想,那就是让身边亲朋无人欺压。也有誓言,那就是对敬重之人一诺千金。

    可是他必须活的现实。他已经没了选择,他目前要做的便是让武曌完完全全的信任他。最起码在武曌眼中变成一只最听话的好狗。

    之前唐冠的左右摇摆让他处处陷入了被动,什么都在等,他不知道的可以等,但他知道的如今却决定再也不等了,而且这事情只要成功,那自己更进一步不在话下。

    他如今对武曌其实只产生了一次实质性帮助,那就是平贼缴文,让徐敬业溃不成军,不费一兵一卒,不损扬州百姓夺下了城池。

    这是最大的一次,也是他誉享全国的原因,裴炎被诛心也都是附带的产物,那么武曌到底需要什么?

    抛开今日所见的这些在野史中都不曾听闻过的往年情史,唐冠从史中有载的武曌角度出发,这个时候的她最想要的是世人的肯定。

    早在这之前,其实朝臣已经被武曌换了不止一茬,官员对于她称帝早就心中有数,甚至可以说有些人甚至想好了日后计划。

    可是官员只是贵族阶层,还要抛去那些不知道是什么态度的李唐宗室,武则天手腕狠辣,权力渗透基层,党政军牢牢握在一手。

    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武曌如今唯一潜在的威胁也仅有宗室了,当然唐冠没有傻到替武曌出谋划策,装出一副未卜先知的模样说宗室必反。

    因为这一点不仅他知道,武曌本人更是心知肚明,就连某些臣僚也能看得出来,这个时候站出来说李唐宗室必反之类的言论,无异于是个傻逼一样,武曌需要的不是揣测攻击,而是杀人的理由!

    也仅仅需要个理由而已,那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造神。”想到这,唐冠抬起头来望向身前一言不发的武曌背影。

    她需要的是有人能帮她在民间树立一个无与伦比的神话形象,让本为世俗不容的女子称帝变为理所当然。

    这一点武承嗣他们一直在做,但是进度很慢,因为他们不像唐冠一样了解武曌造神的过程。

    “既然做狗,那就干脆做一只让她放心到睡觉都搂在一起,不怕被咬的好狗!”

    唐冠早在将军庙中便下定决心,这样摇摆下去,必然一事无成,既然如此,那干脆将这个进程加快便是。

    “第一步,修明堂!”唐冠眼底一丝决然闪过,正要构思语言,不着痕迹的向武曌进言时,武曌却先行说道:“今日之事,你可明白?”

    唐冠刚刚张开的嘴巴,刹那合上,随即说道:“臣什么都不明白。”

    “很好。”武曌淡淡出声,随即背负双手,眼神所望方向却是大明宫所在。

    “弘文馆即将开馆,你可知朕为何要让你做馆主?”

    唐冠闻言又近前几步,笑道:“因为陛下让臣做,臣就得做,臣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

    此话一出,武曌倒是有些惊讶的回首打量起唐冠来,而后面上闪过喜色,唐冠在她心中确实是意外之喜,可也不是说没他不行,尽管之前经历种种告诉她唐冠却是是个可用之人,但是可用和能用是两码事。

    裴炎不可用吗?太宗一朝,便已经启用,征战突厥,高宗对其更是信赖有加,全权托付,而他也确实不负厚望,将政务打理的井井有条,是难得的能人清官。

    但是能用吗?那是绝对不能用的,他与武曌政治抱负倒行逆施,两人绝不可能并存,若是裴炎能像之前一样辅佐她,直至称帝,也不需要什么唐冠了。

    自己一番早年便布置好的棋局,火力全开,翻手间将裴炎一派政治团伙一网打尽,就连那还未着手处理的刘郭二人,都识趣的告老还乡,自行退出游戏。

    她做的这一切,就是让唐冠明白一个道理,他的一切都是她给的,她能给就能收回,之前唐冠虽然对她恭敬,但却有几分裴炎的影子,能看出他心中不服。

    如今见他这样说,武曌不由心中一喜,以为效果奏效,又想起刚才佛堂中唐冠那番忠君报国的言论,将那老僧的贪狼之言全然抛之脑后,莫说今日一别,两人再也不可能相见,她身体中那可怜女孩最后一点希翼也已经掐灭,从此她就是女帝!

    唐冠见她面现喜色,决心再添一把火,第一次主动上前故作亲热道:“陛下,去病对您忠心耿耿,庙中那老师傅满口胡言,陛下切莫听信啊。”

    武曌起初见他亲热,先是一喜,听到这话面色一寒甩开衣袖道:“朕刚才对你说了什么?”

    唐冠见状不惊反喜,若是武曌默默不语,那说明她对里面之人还心存念想,如今却冷如冰霜,可见其真的已经心若死灰。

    可与此同时,唐冠倒是有些可怜起武曌来,此女睥睨一生,却也一生莫名其妙,虽然不知道庙中老僧到底与她是什么关系,可是也能看出她心中曾有情愫藕断丝连,在这君临天下之际死灰复燃。

    武曌本来是想对唐冠交代一下弘文馆之事,可唐冠言行却超乎预料,武曌惊讶的同时也暗暗点头。

    唐冠却不知道武曌对自己如此看重,也是造神的环节之一,试想唐冠九岁状元郎,不久又要代天子教书弘文馆,被世人惊为天人,那天人的主子,便是天!也是武曌!

    只是与明堂不同,唐冠是活的,他不会心甘情愿的被修建起来,然后莫名其妙的被付之一炬。

    武曌心中高兴之余,也不想在这伤心地停留,携起唐冠道:“病郎你倒是小嘴越来越甜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好好替朕做事,朕不会亏待你。”

    唐冠闻言一阵小鸡啄米,武曌携着他走向圣辇说道:“今夜随朕回宫,朕有事像你交代。”

    听到这话,唐冠先是心中一凛,而后也慌忙称是,先不管她要交代什么事,自己倒是有东西要讨好她。

    太平公主站在辇前望着武曌牵着唐冠姗姗来迟,先是小嘴一嘟,而后低下头来,直到武曌牵过她的手,三人竟然一道上了圣辇。

    太平公主本以为唐冠到了辇前也就算了,直到上辇才发现唐冠竟然一脸贱笑的望着自己,不由心中害怕,想起了那日在宫中的情形。

    辇下的上官婉儿见状也心中哑然,在一干甲士的陪同下,队伍浩浩荡荡的打道回宫。(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花有重开日

    小风沉塘,卷荷翻浪。

    在这日落之际,大明宫西宫寝宫处一声“逶迤。”

    圣辇应声而落,上面下来三人,这圣辇唐冠还是第一次有辛登上,只觉得着实舒服,这时的肩舆是宋时大兴的轿子雏形。

    比如后世宰相张居正有一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房轿”,堪称巧夺天工,连皇帝都不曾享受。

    唐冠直到下了辇,细细打量了下这八抬大辇,知道这辇还只是朝用,并非天子盛典时所用的十六杠,那辇抬来就像一个小房子一般。

    甚至上面铺有红毯,二圣临朝,泰山封禅时便曾动用过那辇,端的威风十足。

    “去病,你暂且侯在这。”武曌下了辇在太平公主的搀扶下,缓缓出声。

    唐冠闻言躬身应是,默默伫立门外,知道这是母女俩要浴身换裳。

    二女刚刚进殿,唐冠便向身边之人凑了过去。

    “婉儿姐姐,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他身边之人赫然是上官婉儿,她现在身份仍然是侍候武曌起居的贴身宫女,未得寸进,可现在的她似乎没有什么迫切的权力**,我们读史不难发现,其实没有人想要风口浪尖。

    有句话叫做时势造英雄,若无时势也造不出英雄,她进宫原因为何,暂时不去追究,可细读此女有数记载,无一不是如唐冠一般阴差阳错被推入,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再言之,唐冠的出现将这才女取而代之。武曌将身边臣子造神的对象应该是她才对,说白了。唐冠现在这种祥瑞身份,原本应是上官婉儿起家的根基。

    只是唐冠生的男身。武曌造起来可以更加肆无忌惮。

    上官婉儿见他搭话,却头一撇,不想搭理一般,唐冠又凑近一点笑道:“婉儿姐姐,我看你在宫中也没人陪伴,不孤单啊?”

    “谁是你姐姐,我孤不孤单与你何干?”终于唐冠搭讪之下,上官婉儿轻啐出声,这些日子太平公主经常与武曌叙述唐冠的恶行。虽然听起来有些无理取闹,武曌也是一笑而过,可人都是会潜移默化,唐冠的形象在其心中本就亦正亦邪,是个怪人,这一听更觉得此人身有怪癖,专门戏人为乐。

    唐冠吃了个闭门羹,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还没答谢姐姐告密之恩。”

    告密二字一出。上官婉儿俏脸一白,低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唐冠见她着急模样,心中一乐,他倒是没什么想法坑害这个立场不明的女相。而是见她对自己冷淡,有意逗弄。

    当即面上更贱几分说道:“姐姐应该知道天后鼓励告密,不知我把姐姐的事情告出去。应该也是一场富贵吧。”

    上官婉儿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而后意识到唐冠这是在逗弄自己。他若要告,也不会等到现在。当即板起俏脸道:“贱妾无以聊生,小郎君想怎样就怎样吧。”

    “哈哈。”听到这话,唐冠笑出声来,比起太平公主他当然更喜欢上官婉儿,这是一种莫名的亲切,可惜此女对他却是若即若离。

    至于太平公主,他干脆没放在心上,她归于何处都不是唐冠能够干涉决定,就算对她起意,也没法下手,再说唐冠本就有些厌恶这种女人,骄傲蛮横不提,此女克夫厉害的紧,两任丈夫都下场凄惨。

    反观上官婉儿,无论在难度,还是心性上都是唐冠喜欢的类型,若以一梦红楼中的观点来看,这种外冷内热的女强人恰似薛宝钗。

    林雨熏算作唐冠对这一世女子的第一眼,也是根深蒂固的一眼,更是后世已经不可寻的女子,温婉识趣,唯一的缺点也正像那林黛玉一般心中有一处是不可碰触的脆弱,总是有让唐冠都束手无策的隔阂。

    好在唐冠不是贾宝玉那等富贵闲人,他要求富贵不假,可他却不是闲人。

    两人一时间默默不语,直到上官婉儿轻轻出声道:“今个天后对你说了什么?”

    唐冠闻言抬起头来,随即微微摇头,上官婉儿见状又想起唐冠走出佛堂时的模样,不由追问道:“那老师傅...”

    她话还未出口,唐冠慌忙示意噤声,淡淡道:“小姐姐,你又忘了我在湖边对你说过什么了?”

    上官婉儿闻言俏脸一白,低下头来不再说话,唐冠这才面色一缓,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问道:“你会作画吗?”

    “作画?”上官婉儿颇有些疑惑的出声,而后臻首微点,其实这画与字的道理相仿,讲究勾勒,都属风雅之事,一般能写一首好字的文人或多或少都相互精通一点。

    唐冠见她点头,面上一喜,干笑一声,上官婉儿不由出声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唐冠正要开口回答,突然一冰冷女声响起:“母后宣你进去。”

    唐冠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名少女,此女以换去身上衣裙,长发未干,还有些许水迹滴下,正是太平公主。

    唐冠看到此女,面色板起故意一瞪,太平公主不由莲步往后一挪,唐冠才哈哈一笑,甩袖入殿。

    太平公主见他嚣张模样敢怒不敢言,她知道唐冠似乎对她的事了如指掌,随便一件,都是要被武曌责罚的糗事,可是又见他与上官婉儿有说有笑,不由深深的望了一眼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见状慌忙低下臻首,周围太监宫女却没注意到这边,只看见唐冠欢乐入殿。

    这边二女却对峙下来,太平公主冷冷盯着上官婉儿一言不发,良久后出声道:“你是母后侍女?”

    “禀公主,臣妾掌衣坊上官婉儿。”

    “你抬起头来。”太平公主闻言冷冷出声,上官婉儿却不敢抬头,她与这公主其实并不相识,只是经常见到,相互都有些眼熟。

    太平公主的跋扈嚣张她是知道的,自从唐冠这个更嚣张的来了,她就一直心有不服,此时又顶上自己,恐被看出她与唐冠直接的特殊联系。

    唐冠在湖边那番话是对的,她也因此躲过了生命中的一劫,可连唐冠都没想到,每个人命中都有一些躲不过的东西,就像他花光心计,没能改变三位宰相的结果一样。

    太平公主见她不抬头,竟然伸出手紧紧捏住上官婉儿下巴,硬掰起来,上官婉儿吃痛无奈抬头。

    太平公主看清她模样不由一楞,喃喃道:“你是皇兄的妃子?”

    上官婉儿闻言回应道:“臣妾是天后的制诰侍女。”

    太平公主见她恭敬,却不松开手,紧紧捏着上官婉儿的下巴,目光望着上官婉儿娇俏的脸庞,越看越恼火,眼底闪过一丝毒辣。

    上官婉儿模样不差,乍一看还不觉得什么,可却是属于经得起细细考量的女子,清汤挂面中带着些许动人英气,太平公主一见之下,还以为这般模样,应该是李旦的宾妃才是。

    一时间太平公主盯着上官婉儿默默不语,上官婉儿也心中忐忑,生怕这公主做出什么无理取闹的事情来。

    而那边寝宫之中,唐冠却与武曌隔帘相对。

    这寝宫他来了也不止一次了,对于此间摆设了然于胸,唐冠静候帘中似乎在静静梳理的武曌出声。

    良久后武曌终于出声道:“病郎,你进来替朕梳一下。”

    唐冠闻音称是,掀帘进入,只见武曌坐在一方铜镜前,难得不要宫女侍候,独自梳理着刚刚出浴湿漉漉的头发。

    唐冠嗅着熟悉的檀香上前,躬身接过武曌递来的梳子,伸手小心捧过武曌青丝,缓缓梳理起来。

    入手清凉,唐冠心中却异常平静,武曌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突然笑道:“天皇驾崩后,你还是第一个为朕整发的男子。”

    唐冠闻言表情不变,回应道:“此乃臣前世修来的福分。”

    武曌闻言莞尔一下,而后说道:“要入馆的爱卿们都见过了吧。”

    唐冠闻音手上动作顿了一下,随即道:“有几位明府爱子心切,去病有辛见过了。”

    “往年都是这样,说来朕的孙儿也要拜在你门下,日后还要有劳唐馆主多加管教了。”

    “皇太子!?”唐冠眼皮一跳,手上动作又慢一下,武曌自然察觉,笑言道:“唐馆主可是有话要说。”

    “臣尚且年幼,才疏学浅,此番必然兢兢业业,好生教导太子殿下。”

    说罢,二人不再言语,良久后唐冠才不着痕迹道:“陛下,这大明宫,日月二字取得甚好。”

    唐冠也是第一次为女子梳头,只是将那水迹梳下,武曌闻听此言伸手一边挽向发梢,一边说道:“哦?”

    “明之一字,日月当空,普照万里山河,我大唐必然蒸蒸日上啊。”

    “你说的这些朕都听过了。”武曌闻言微微摇头,还以为唐冠能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来。

    “可是臣觉得宫中还少了一样东西?”

    武曌闻言一愣,随即回首望向唐冠,不待他询问,唐冠便出言道:“陛下如今威服海内,可谓天子,古训有云天子坐明堂,陛下何不修一明堂,昭告上天,应允天命。”

    “明堂!”武曌先是心中一动,而后若有所思的望向唐冠...(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意外突生

    “明堂?”武曌抬起头来望向唐冠。

    唐冠见状一笑,他知道武曌其实早就有此打算,只是武承嗣之流未能代劳,反而让冯小宝后来居上,在这场轰轰烈烈的造神运动中崭露头角。

    而唐冠虽然不清楚那些个宗室是怎么被引蛇出洞,翻手镇压的,却知道这明堂正是武曌计划中必不可缺的一步。

    果然武曌楞的片刻,随即转首对着铜镜将金簪盘上,开口道:“你倒是有心了,这事情放下有一段时间了。”

    唐冠闻言不以为意,明堂可不是只有武曌想修,可以说自汉朝以后,其实就没有哪个皇帝真坐过明堂,原因无他,只因建筑方式业已失传。

    历代帝王最想干的事情有两件,第一泰山封禅,第二修建明堂,有些东西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用,看真要做了便牵扯到了虚无缥缈的人心,这两件事都是震慑人心,实现自我神话的完美方案。

    第一件武曌做成了,轰轰烈烈,一跃进级为天后,那第二件就更加不得了,算是她登基前戏中最大的一个戏码。

    唐冠在其身后,伸出手帮武曌将杂乱的青丝捋平,望着镜中武曌,唐冠刹那有些失神,这个女人战胜了世俗礼教,就连岁月都未能将她侵蚀。

    “你说的这些,朕也听过了,前些年就已经试过了,可惜你朝中那些叔伯讨论来,讨论去,也没有讨论出个模样来。”

    唐冠闻言回神,他敢现在搬出来这事。自然胸有成竹,别人不知道冯小宝监工修成的明堂是什么样子。他可是清清楚楚,这都是后世有载的。无论是新旧唐书,还是资治通鉴等等等,都很明确的描述了武周时的明堂模样。

    当即微微笑道:“臣倒是有一案要奏。”

    本以为唐冠会就此打住的武曌闻言黛眉一皱,早在她丈夫李治还在位的时候,就已经合计修明堂,可是诚如她所言,明堂乃是儒家学说中最神圣的建筑,那对症下药,招来一干明经出身的官员。可是儒生容易食古不化,再加上人多嘴杂只能不了了之。

    因为每个人心中的模样都不尽相同,而后也不了了之,那唐冠所了解的明堂到底是什么样子?

    那看修成后,世人将武曌捧为神人便可知道那明堂到底有多壮丽。

    先说这明堂出处,相传是轩辕黄帝首创,这是真是假暂且不说,文字记载却是在儒家经典《周礼》之中,唐冠首先对此书便已经信手拈来。

    再说明堂模样。据印象中史料记载“明堂,上可通天,下可达人,高九十余尺。”

    这是唐朝的尺。若是放在后世也有了一个二三十层的楼房模样,放在这个时代着实不亚于是个奇迹,让人一望之下。顿知渺小,更为详细的模样。便是具体层数,每层摆设。明堂实有三层,下层效法的是春夏秋冬四季,中层效法的是子丑寅卯十二个时辰,上层效法的是农历二十四节气。

    外部建设也均在唐冠胸中,本来这差事就算他不做,武曌转念想起也会让她手下的一干学士来做,而北门学士也正是借着这个契机一跃而起,成了朝中一支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

    说起来这一脉大多由寒门子弟抱团组成,唐维喜也是出身这一支,唐冠倒是与他们渊源不浅,只是现在的他们大多都是些基层小官,混的好的,也只是如陈允升一般做成一方刺史。

    当即唐冠不着急说,所谓口说无凭,反而开口道:“借陛下墨宝一用。”

    武曌闻言也略感好奇,此事被抛之脑后有一段时间了,此时见唐冠竟然有修筑方案,好奇之下欣然允许。

    唐冠见状转身走向书案,砚中墨还未干,唐冠提笔便开始一阵笔走龙蛇,武曌见状款款上前,一开始还只是有些好奇,而后越看越惊,唐冠所写不正是她梦中所想!

    唐冠只是照搬先前记忆,自然快速,可武曌却紧皱黛眉,看这样子唐冠似乎准备了不知一日两日了。

    “呼。”唐冠一鼓作气,文字洋洋洒洒罗在纸上,轻轻一吹,躬身捧过递给武曌道:“陛下看这样可好?”

    武曌皱眉接过,低头细细读起来,唐冠所写面面俱到,甚至将内外雕饰罗列其上,不由暗暗心惊。

    “这事情他怎么会知道?”武曌心中默念,算算时间唐冠入朝没有多久,对于这些往事应当知之甚少才是。

    当即低头看了一会,又望了眼唐冠,唐冠垂手而立,造神三步走,这只不过是第一步。

    “嘿,老冯啊,你还是继续卖你的药吧。”唐冠心中腹诽一声,冯小宝可以说是武曌的性奴也不为过,若他真能粉墨登场,那这些东西就没唐冠什么事了。

    良久后,武曌缓缓放下唐冠所写,皱眉望向唐冠,唐冠见状微笑回应道:“陛下,臣自幼熟读周礼变化,这个虽然与圣贤所训略有不同,不过其中堂皇,才能昭显陛下身份啊,陛下德高望重,此殿相得益彰。”

    他话说完,武曌眉头还没有舒展,眼神却由惊讶变为冷淡,唐冠察言观色下心中一凛。

    “说吧,是谁告诉你朕要修明堂的?”武曌捧过茶杯,轻抿一口淡淡出声,唐冠见状心中一跳,知道她这喜怒无常的神经病又发作了,慌忙跪伏在地。

    “微臣心心念念,只为陛下一人,心中豁达,也是陛下所赐。”

    武曌斜眼望着跪伏在地的唐冠,不得不说唐冠几日没见,变化甚大,以前她不勒令唐冠屈膝,唐冠难得在她面前露出奴才神色,如今自己只要表情略有变化,唐冠完全就如一只宠物狗一般。

    这正是她想要的。可她总觉得少了什么,似乎对这么容易便驯服了此人。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唐冠奴颜屈膝的模样又让她找不出哪里不对,要知武曌虽然一生都在挑战世俗礼法。可她却是在男尊女卑的教育环境下长大的,挑战归挑战,但是男尊贵,女卑微的概念还是根深蒂固。

    否则她也用不着大张旗鼓的神话自己了,文人讲究气节,那唐冠是不是文人,当然是,甚至在一些士子眼中称为文豪也不为过。

    那他跪也跪了,服也服了。竟然连最重要的气节都没了,为什么总是觉得地上那个将头磕的直响的唐冠似乎身后总是有站着的影子。

    “臭婆娘,骚娘们。”磕头如捣蒜的唐冠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演技浮夸,动作缓了几下,他现在也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了,做狗就要做出狗的样子来,哪怕武曌现在就把他睡了,他也毫不在意。

    “病郎,你起来吧。”终于武曌出声。她虽然不知道唐冠是从哪里打听到自己有修明堂的想法,可是质疑的同时,心中也有些相信起来。

    原因无他,正如前言。文人最重要的不是功名,而是气节,唐冠初来乍到时。武曌也只以为他懵懂无知,如今这副听话模样。料来是被自己调教好了。

    如今唐冠已有功名在身,自己也不好再对他喜怒无常。既然他丢了气节来巴结自己,自己也懒得再为难他,省的唐冠见巴结不成,又生异心。

    而唐冠也察觉到了语气的变化,心中一喜,还是装出一副可怜模样不敢起身,要弱势就弱势到底,麻痹此等史上最强女人的方法目前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弱势到底。

    唐冠抛掉了自尊,比起武承嗣之流他又多了一份优势,那就是武曌喜欢自己,不管他是谁的影子也好,是武曌自己寂寞难耐也罢,还是说武曌是真心欣赏自己的渊博,从哪个角度出发都可以看出武曌确实喜欢自己。

    当然这份喜欢,不是感情上的,唐冠心知肚明,在没有自保能力之前,自己只要做错一步,惹怒了她,她便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毫无悬念。

    之前自己也虽然屡次顶撞她,可那都是无关紧要,这里的顶撞,指的是利益的冲突,口角上是难免的,毕竟就算是母子,夫妻也会产生口角,只要短时间内唐冠做到一切以她的利益为中心,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保持一致,有朝一日她终究会打盹,那一日便是他海阔天空之时!

    想到这,唐冠就更加不起身了,武曌见状竟然缓缓站起身子,走上前去,将他再一次抱在怀中,坐回龙榻。

    像是哄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拍打着唐冠肩膀道:“朕说过只要你忠心耿耿,朕会好好疼你。”

    听到这话唐冠心中恶寒,他生的少年身躯,武曌对他搂搂抱抱对某些人来说已经不是秘密,可最起码看起来是正常的。

    可是这句台词明明都是一方恶霸对他所强抢美人所说,身份的调换,让唐冠大感不适,他有牺牲的底线,却不代表他就想做男宠。

    武曌将唐冠放在腿上,伸手摸向唐冠额头,一副极为心疼的模样说道:“朕都不舍得罚你,你却把自己伤成这样。”

    “去你妈了个逼。”唐冠心中一阵作呕,诚然武曌确实端庄美丽,是一个成熟美妇,这种女人对拥有二十几岁灵魂的他吸引力极大,可也只是吸引,唐冠可不认为自己现在那立起来都不足以填满此女**之洞的家伙,能满足她。

    当然若是从生理出发,唐冠那活虽小,可在同龄人中也算上品了,这些弦外之音不提,唐冠在她怀中心猿意马一阵,武曌接下来的话让他冷静下来。

    “你写的很好,可是做图的师傅不一定看得明白。”武曌边说边从案上拿过唐冠所写,不理会怀中默默不语的唐冠,只是眉头紧皱望着文章。

    唐冠闻言冷静下来,随即心中一喜,说道:“陛下,朕有一人要荐,此人精通绘画书词,料来能将去病所写描绘下来,以作矫正。”

    “哦?何需人竟有此等本事?”武曌闻言也有些好奇的询问。

    唐冠不着痕迹的脱离怀抱,躬身说道:“上...”

    他话刚出口,就在这时意外突生!

    只听一声尖叫传进殿内。

    听到这声尖叫,武曌不由面色一变,唐冠也眉头一皱。

    “是太平!”武曌猛然起身,想要出殿。

    唐冠却跨出一步说道:“陛下且慢,微臣出去一探!”

    武曌闻言缓缓止住脚步,顿时门外甲士云动,纷纷涌进声音所传之地。(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人无再少年

    一声少女尖叫声传来,顿时西宫禁苑人头攒动,唐冠也顾不得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的,横跨几步向音源处走去。

    可当看清眼前场面唐冠不由面色一滞。

    只见两名少女拉拉扯扯,一名少女跌倒在地,而另一名却手无足措的想要扶她,嘴中还喃喃道:“公主,你没事吧,我...我...”

    唐冠见状一愣,随即眉头一皱,两人正是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只见太平公主委顿在地,上官婉儿俏脸煞白一阵手忙脚乱。

    他正要开口,周围甲士涌上,锋利的铁戈齐齐对准了上官婉儿,直到这边被甲士层层围住,武曌才从寝宫中走出,见到太平公主模样慌忙上前道:“太平!?”

    太平公主见到武曌,像是所有委屈的爆发了出来,直接扑倒在武曌怀中哭喊道:“她..她打我!”

    “陛下,我没有!”上官婉儿在甲士的包围中,紧张出声,武曌护女心切,上官婉儿不过是个亲近侍女,而且祖上还曾冒犯过自己,此时新仇旧账之下,也顾不得分什么青红皂白。

    直接一声令下道:“给我拿下!”

    “是!”为首甲士轰然应是,大手一把便要抓向上官婉儿细嫩的肩膀,就在此时,唐冠突然出声道:“且慢!”

    甲士动作一顿,唐冠心中叫苦不迭,自己刚刚装孙子一般获得了武曌基础的信任,没想到马上就要用出去。

    那甲士更是夹在中间,瞬间石化。唐冠他是认识的,可以说宫中侍卫亲眼见证了唐冠从入宫到如今的种种。见他出声阻止,哪怕武曌在一侧。竟然犹豫了片刻。

    可最终还是大手一探将上官婉儿擒在地上,上官婉儿身子娇嫩,虽然之前于母亲受过流离之苦,但也从未被人如此粗暴对待,吃痛之下娇呼一声跪伏在地。

    唐冠见状慌忙上前,一把揪住那甲士的手臂,甲士见状下意识瞪向唐冠,却被唐冠抬头一瞪之下不由倒退两步。

    变化发生在几个呼吸间,太平公主还未从哭泣中回神。上官婉儿已经被唐冠护在身后。

    不待武曌出声呵斥,唐冠慌忙单膝跪地道:“陛下,此女不可妄动啊!”

    此话一出,武曌怀中哭泣的太平公主哭声一顿,随即又爆发开来,武曌慌忙安抚,皱眉望向唐冠,她才刚刚对唐冠的顺从有些欣慰,便突生意外。看这副模样两人还大有关系。

    想到这,武曌不由心中一凛。

    上官婉儿是武曌的贴身宫女,鲜少与外界接触,这时看两人关系好像很不一般。武曌眼底一丝杀机闪过,唐冠见甲士不敢近前,慌忙抽身道:“陛下。明堂啊!”

    武曌在太平公主的哭泣声中心头火气,听到这话瞬间冷静下来。唐冠却不着痕迹的望了一眼哭成一团的太平公主,眼底寒芒一闪。

    他虽然不知道二女间发生了什么。可看她身上并没有明显伤势,上官婉儿又是一副百口莫辩的样子,料来是此女又在无理取闹了。

    “什么狗屁女强人!”唐冠心中暗骂一声,武曌紧了紧怀中太平公主拍打两下,沉声道:“把她押进去!”

    “是。”

    太平公主见唐冠百般阻挠,被武曌扶起的刹那,美眸狡涵神色一闪而过,而后随武曌转身回寝宫。

    唐冠自然紧随其后,步入寝宫,左右甲士一把将上官婉儿丢在地上,唐冠见状再次上前扶住。

    此时太平公主由苦恼转为抽咽,虽然没了刚才的穿透力,却又多了几分可怜,武曌扶她坐在龙榻上,而后出声道:“你们退下!”

    “是。”两名甲士闻音屏退,上官婉儿却面色依然煞白,她知道自己这次恐怕躲不掉了。

    唐冠望了她一眼,还没开口,太平公主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响起:“

    母后,她...她打我。”

    武曌见自己女儿哭的可怜,黛眉一皱望向地上的上官婉儿和唐冠,上官婉儿的出身她是知道的,她敢启用,便是相中了此女机灵,往日她与自己女儿似乎也没有什么接触,怎么就平白无故的产生了争执。

    想到这她沉声道:“婉儿,怎么回事?”

    上官婉儿此时心情还未平复,没了平日淡定自若的神情,焦急道:“陛下,公主她自己跌倒了,我...我想扶她起来。”

    “胡说八道!”武曌爆喝出声,上官婉儿不由往后一缩,武曌的厉害她是知道的,她一缩之下便碰到了身后唐冠,唐冠也是眉头紧锁望着那伏在武曌肩上哭泣的太平公主。

    “母后,她骗人,她把我推倒了,还说她有状元郎撑腰,谁都不怕!”

    此话一出,唐冠与武曌齐齐一愣,而后唐冠不惊反喜,心中暗道:“这还真是胸大无脑的主,和你妈一样只会变着花的骚!”

    果然她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武曌便目光一动,深深望了一眼上官婉儿,唐冠正暗自庆幸太平公主自我拆穿时,武曌竟突然出声道:“来人!将这大胆宫女处以黥面!”

    她话音一落,上官婉儿惊恐睁大眼睛,唐冠也暗道一声不好,自己还是将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

    太平公主这番话直指唐冠,而平日她必然也没少说他坏话,武曌听到这话心中也应该明白,可是她还是要惩罚上官婉儿。

    原因无他,这就是皇家的尊严,众目睽睽之下公主跌倒在地,不管上官婉儿是对是错,都要受罚!

    唐冠心思连转之下,却又想漏了一节,武曌冷冷望着二人,刚对唐冠建立的一丝信任也有些动摇起来,看来自己让唐冠明白到底谁才是主子,让他不对自己耍一点小心思做的还不够!

    眼前两人的关系,无不表明,他们认识了不是一日两日了,可见隐藏之深,武曌沉吟间目光连变,不管女儿说的是真是假,她决心要再给唐冠一个教训!

    直到两名甲士折回要擒拿上官婉儿时,唐冠慌忙出声道:“陛下,三思啊,动不得啊!”

    太平公主见唐冠与上官婉儿一个满面焦急,一个惊骇异常,心中大出一口恶气,武曌却对唐冠话语无动于衷。

    一名甲士拉开唐冠,另一名抽起腰刀,一把揪住上官婉儿长发,随即手起刀落,眼看便要将上官婉儿娇俏的脸庞划成一团血肉模糊,一道人影猛扑而至,顿时那甲士收势不及,一刀砍在了这人身上。

    “兹拉!”一声,一人跌倒在地。

    “啊!”上官婉儿惊呼出声,慌忙爬上前去,那人竟是突然挣脱开的唐冠,只见此时他胸前衣襟染血,勉力支撑起身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仅让两名甲士目瞪口呆,就连太平公主也顿时停止了抽泣,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唐冠。

    武曌更是猛然起身,惊呼出声道:“去病!”

    武曌俯下身子,也顾不得一旁的上官婉儿,立即说道:“快宣太医!”

    唐冠胸前中刀,能感受到胸膛的血流如注,剧痛让他勉强保持着清醒,武曌惊慌失措的扶着他的手臂,唐冠望着武曌沉声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明堂还需要她,陛下,怒不得啊!”

    “去病!你别说了!快宣太医!”

    两名甲士这才回神,慌忙连滚带爬跑出寝宫,武曌心中惊骇异常,没想到唐冠竟然会为了这个小宫女做到这一步。

    因为唐冠的存在,上官婉儿一直没有得到重视,才赋不显,对于武曌而言可有可无,可是唐冠却不一样,他屡次顶撞自己,武曌都是抱着调教的心态来对待。

    毕竟唐冠年仅九岁,却天赋异禀,可以说来日方长,武曌将他造为神人所下的功夫不小,而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造成神人,还为自己所用。

    他这一死,恐怕就再也寻不到第二个,当即武曌面色紧张的望着唐冠,见他鲜血染透了衣襟,慌忙伸手按向他胸膛。

    上官婉儿更是如遭雷击,望着唐冠胸前血迹,睁大美眸,一片空洞,像是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一时间寝宫中三个女人表情各异,那边的太平公主更是化身石人,她只知道自己这一次好像闹大了!

    唐冠胸膛刀伤也不知是深是浅,只觉得呼吸越来越重,视线逐渐开始模糊。

    “真是没想到老子竟然栽在了一个贱人身上!”唐冠眼前逐渐黑暗,发出了内心最后的独白,这贱人自然指的是太平公主了,原想着借这次机会举荐一下上官婉儿,没想到却闹成这样。

    恐怕连他自己刚才那一扑,都是情不自禁,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更别提还未回神的上官婉儿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一生为奴(一)

    自古宫廷闹剧屡见不鲜,西方有王子复仇记,东方也有荆轲刺秦王,可是大唐自贞观之治后,除了武曌上演了一场天大的闹剧以外,这个舞台就没了第二个主角。

    可如今唐冠却在阴差阳错下上演了一场血洒宫廷的戏码,他小瞧了太平公主年少时的骄横,也忽略了武曌对其的喜爱。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母女间的关系,这个时候武曌对太平公主充满了溺爱,或许是为了弥补她第一个被掐死在襁褓中的孩子,或许是为了其他的原因。

    可是此时寝宫之中,武曌面色之冷,堪称难得一见,简直就能称为面无表情。

    而龙榻之上躺的不是别人,却是昏迷不醒的唐冠。

    此时一干老太医围成一圈,其中一个手忙脚乱的处理着伤口,只见唐冠胸膛一道可怖伤口狰狞开合,直至肚脐,好在伤口虽长,却不致命,只划破了皮肉。

    处理伤口之人满头大汗,周围之人也喋喋不休,不得不说唐冠当真命大。

    “哎呀,上错了!上错了!”

    “让我来!”

    状元郎在太后寝宫身受刀伤,在场三女心知肚明这是一场滑稽的闹剧,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有人行刺,唐冠忠心护主所致。

    “肃静!”那边武曌见这边嘈杂,出声一喝。

    一干太医闻音慌忙让道一侧,只留一人七手八脚的施药包扎,武曌缓缓走近榻前,眼底闪过一丝忐忑望向昏迷不醒的唐冠。

    “他身上怎么这么多旧伤!?”武曌一望之下。不由心中一凛,唐冠上身衣物已被除下。一层又一层的药布缠上,可两侧还是露出道道伤疤。看起来那些疤痕也有些日子了。

    武曌黛眉紧皱,唐冠只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身上竟然有这么多旧伤,让武曌心中疑惑,却不知道这是之前唐冠受刑时所留,那时的伤势险些便让他命丧黄泉。

    那边伫立着两名妙龄少女,一跪一站,二女皆面色惨白。两人都被唐冠的行为震慑住,可心情却不相同,依然保持跪姿的少女两眼空洞,像是还没有回神。

    而另一个面色复杂,美眸闪烁,明显是正在天人交战,忐忑不安。

    直到那老太医包扎下最后一块药布,而后伸手把了一下唐冠脉搏,才大舒一口气。转身拜道:“陛下,只是皮肉伤耳,郎君无碍。”

    “呼。”听闻这话,一声可闻舒气响起。几名太医见状面面相觑,一声是从武曌口中发出,而另一声却是在那边的太平公主口中。

    武曌听闻唐冠没事。心中缓出一口气的同时,猛然回首望向太平公主。太平公主见状不由后退两步,脚下一软。差点要一道与上官婉儿跪伏在地。

    “几位爱卿有劳了,你们下去吧。”

    “是。”几名太医互望一眼,察觉了气氛不对,慌忙拱手告辞。

    一行人纷纷出殿,寝宫中只剩下三女与龙榻上的唐冠。

    武曌立在榻前回首望了眼唐冠,而后出声道:“来人,送公会回寝宫。”

    “母后!”太平公主见状慌忙出声。

    “闭嘴!”武曌冷冷出声,两名宫女战战兢兢入殿,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太平公主走出,太平公主临走还不忘再望一眼地上的上官婉儿。

    一时间寝宫中又去一人,保持清醒的只有武曌与上官婉儿。

    寝宫们随着太平公主的离去轰然紧闭。

    上官婉儿被殿门关闭声惊醒,美眸中恢复了些许光彩。

    但突然又屏住呼吸,因为武曌正一步步向她走来。

    直到武曌行至身前,上官婉儿才出声道:“陛下,臣妾冤枉!”

    武曌却默不作声,良久后伸手挑起上官婉儿下巴,不得不说这时的太平公主行事幼稚蛮横,可母女俩相似的地方非常多,都是以一种强势霸道的形象立于人前,只是武曌不会幼稚到破绽百出。

    “你把头抬起来。”

    上官婉儿闻言身子一颤,臻首缓缓抬起,武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如此仔细的打量起上官婉儿来,看到武曌面上表情,上官婉儿心中惊惧,这与刚才太平公主看自己时一模一样。

    “老宰相倒是生了一个漂亮孙女。”武曌居高临下淡淡出声,望着眼看便要梨花带雨的上官婉儿,言语中若有所指。

    上官婉儿闻言慌忙上前拉扯住武曌衣角。

    “陛下,婉儿冤枉!”

    武曌见状黛眉一皱,一脚将其踢开,拂袖道:“我见你母女俩孤苦无依,念及旧情,才让你有口饭吃,你竟然敢欺朕之儿女!”

    上官婉儿顿时哑口无言,此番算是横生意外,她平日小心翼翼侍奉,没想到祸从天降,但她最震惊的还要属唐冠竟然如此奋不顾身,一时间在其心中形象再次颠覆。

    可此时也顾不得死活不知的唐冠,其实武曌对上官家哪有什么旧情可言,要说有关系,也是仇人关系,十几年前上官家一门二相,差点让武曌连皇后都做不成!

    她如今把仇人子女留在身侧,确实值得玩味,武曌的心思没有人能懂,她这到底是绝对的恶趣味,还是心中无与伦比的自信,或者说这就是她超乎寻常的控制欲?

    这我们不知道,只知道上官婉儿心中五味杂陈,武曌沉默良久后,终于再次出声,可言语间却让上官婉儿如遭雷击。

    “你这张脸还真是个祸害,说吧,你是怎么把朕的臣子勾引的神魂颠倒的。”

    顿时气氛降到冰点,上官婉儿当真是百嘴莫辩,武曌明明心中明白这是自己女儿导致的一场闹剧,可还是那句话,凡事不会空穴来风。

    倘若唐冠对惩罚上官婉儿熟视无睹,哪怕只是出口求情,武曌也不会如此重视,可是唐冠行径超乎预料,竟然连命都豁了出去。

    那两人关系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可是对于上官婉儿而言,唐冠此番行动也确实在意料之外,她与唐冠本就关系平平,严格意义上说只有一丝特殊的联系,甚至心中对唐冠的警惕其实不比对武曌来的少。

    但事已至此,上官婉儿只好沉默以对,武曌见状却不再追问,反而缓缓走到书案前,捏起唐冠所写的明堂建筑文章。

    低首又读了一遍,眼中一丝异彩闪过,这文章来的突然,起初她只是粗读,便心中哑然,此时细究之下,才发现唐冠所写简直与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代表着天子至高权威,会引来天下叹服的神殿一模一样。

    想到这,武曌抬首望了一眼床上唐冠,是的,至此,武曌越发不舍得杀他,至于上官婉儿,武曌突然心中一动。

    随即不动声色走向镜台,从其中取出一妆刀,而后一手持着精致银妆刀,所谓饿死是小,失节是大,凡是女子大多拥有这一物事,平时并不实用,可到用的时候,便是你死我活之际。

    上官婉儿见武曌一手持文,一手持刀,面色瞬间惨白,直到武曌又折回身侧,只听她言道:“那看来你们是两情相悦了?”

    “陛下,臣妾没有,臣妾与郎君清清白白!”上官婉儿慌忙出声,冤枉这东西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一生为奴(二)

    冤枉二字很有意思,说来与官字有不解之缘,先看第一个字,也是一个宀在其上,当以宀覆众以后,这个众却被兔字代替,官字两口之下草民成了兔子这种弱小的动物,第二字也很有意思,暂且不提。

    上官婉儿心中当真冤枉无限,可武曌却熟视无睹,当傻子的身份呈碾压姿势,那再聪明的敌人也会被碾压。

    太平公主诠释了这个真理,一个兔子再聪明也是不可能斗得过狮子的,她是不是真被上官婉儿推倒,这只有上官婉儿知道。

    可不管是真是假,上官婉儿都知道自己难逃一劫。

    “陛下,求您明鉴,婉儿冤枉!”终于她心中悲愤再也止不住,潸然泪下,再次上前拉扯住武曌裙角。

    可惜她的啼哭和太平公主的哭闹完全是两种效果,武曌眼神愈发冷冽。

    “咣当”一把镶金银妆刀掉落在上官婉儿身前,相随而至的还有唐冠所写的那篇“设计方案”。

    上官婉儿泪珠还未滚下俏脸,便适时止住。

    “既然你这么喜欢勾引男人,看在老宰相的面上,朕应该满足你才是。”

    上官婉儿闻言呼吸一滞,武曌手段狠毒,扒皮抽筋不在话下,她一说这话,上官婉儿不由毛骨悚然,同为女人,武曌有无数种方法让一个女人生不如死,而上官婉儿最好的结果便是一死了之。

    想到这,上官婉儿眼底闪过一丝决然,抬首望了一眼不远处榻上的唐冠。随即缓缓拾起那把妆刀来。

    这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上官婉儿不是亡命之徒。也不是气节在身的文人,她不过是一个豆蔻年纪的小宫女。武曌在她心中就是不可抵抗的神!

    哪怕上官婉儿与她近在咫尺,自己手中还持有利器,武曌敢手无寸铁的给她利器,就有给的信心!

    武曌冷冷望着上官婉儿一副要自裁的模样,反而黛眉一皱,上前两步。

    “啪”一声清脆耳光,妆刀应声掉落,上官婉儿脸庞上浮出一鲜红掌印。

    “朕让你拾起它了吗?”

    武曌冷冷出声,上官婉儿先是一愣。顾不得脸上剧痛,慌忙再次挪到武曌身侧道:“陛下,婉儿再也不敢了,是奴婢不对,奴婢再也不敢勾引男人了。”

    上官婉儿到底是上官婉儿,这一刻她那不亚于唐冠的潜力爆发出来,立即学乖,不再呼喊冤枉,她知道越喊这两个字。武曌的杀心就越重。

    果然武曌闻言面色放缓一些,这一次她没有再踢开上官婉儿,反而又伸手将其下巴挑起。

    “既然你这么喜欢做奴婢,朕也应该满足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当朝状元唐冠的家奴。”

    武曌此话一出,对上官婉儿来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可这还没完。武曌竟然继续说道:“只要朕之江山在一日,你上官家便生生世世为奴。你若生子,进宫阉割。你若生女,发配军妓!”

    “呼...呼...”上官婉儿胸膛起伏,奴是什么她知道,比妓女更加低贱,可以说毫无人权。

    而且她亲眼见过奴的惨状,她的母亲就是奴,而她便是被特赦的后代,可是她却不奢望自己的后人能有这么幸运。

    或许有人会想,如果调换位置,面对承受屈辱还是继续生存下去会有什么选择,若是选继续生存,很好,那是正常人,若是选宁死不屈,也很好,可是那不正常,只有两类人会这么选,一类是如裴炎这般已经活够本,堪称政坛亡命之徒的人,一类便是神经病。

    生存下去,才有选择的余地!

    终于上官婉儿从挣扎中回神,做出了她母亲曾做过的决定,屈辱的活下去,总是有希望的,这是她母亲对她说的,也是她与武曌一般十几岁进宫以来一直在做的。

    “奴婢领旨。”上官婉儿两眼空洞,脑中空白,喃喃出声。

    武曌望着她这副模样,却仰头大笑起来,史上的她心眼有这么小吗?

    答案是不明确的,她一生风雨飘摇,孤苦无依,到死都是一座无字碑立起,无言叙述着一切,是的,她在报复,上官家男性诛连怠尽,留孤儿寡母在世,为奴为婢。

    她一路走来都在报复,报复以前看不起她的人,伤害她的人,一个可怜的人,想让更多的人比她更可怜。

    起初她连自己的家人都敢报复,武家男儿基本都流放在外,独养自己亲母杨夫人在京,后来她觉得报复够了,又需要了,所以有了现在兢兢战战,马屁不休的武承嗣,武三思。

    对上官家也是一样,本来她觉得报复够了,又需要了,于是有了上官婉儿。

    可是还没等她去发掘,唐冠的出现满足了她一切的需要,她从唐冠身上看到了无数人的影子,有铁血神将薛仁贵,有政坛老相裴炎,甚至有她少年时心心念念之人意气风发的模样。

    而后,上官婉儿对她无用了。

    唐冠所言所行,却对她越发有用,这一切归根结底是因唐冠而起。

    武曌刚才每一句都是在胡说八道,上官婉儿有资本,也到了年龄可以勾引男人不假,可唐冠却没到被勾引的年龄。

    一个无情的人看什么都是无情的,武曌当然不相信唐冠对上官婉儿有情,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两个孩子间不堪一击的友情。

    她却不知道她给了一个可怕的人一个多么可怕的理由,直到身边现在还昏迷不醒的少年摇身变为枭雄,她才幡然醒悟,原来一开始她就错了,她亲手缔造了另一个神!

    上官婉儿两眼无神,没有了平日的神彩与小心,至此,她就这样又变成了奴隶,其实她不应该恨武曌,应该恨唐冠才对。

    从他出现,上官婉儿其实就已经察觉到自己越来越无用,苦心在武曌身前侍候几年,不敌唐冠三言两语。

    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恨唐冠,因为唐冠知道她会变成称量天下的女相,而她自己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一定会听母亲的话,好好活下去,活的比谁都好。

    在武曌的大笑声中,她楞楞看向床上昏迷的少年,两个本该是敌人的人就这么纠缠在了一起,只是她是他的奴,一个连勾引都没了资本的奴隶。(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一生为奴(三)

    唐朝奴隶制是奴隶社会给皇权社会带来的混合产物,当然终唐一朝,在帝国的外表下,奴隶的作用已经与以前大有不同,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社会存在着大量介乎于自由与半自由之间的人。

    唐律对这群人也做出了明文规定,其严苛虽然不能与先秦古汉相比,可也让人听来毛骨悚然。

    隋末的大规模起义与高宗一朝广而行之的均田制减缓了这部分社会矛盾,其中大多数奴隶都是来源于对外战争俘获的俘虏,还有一部分却以女性居多。

    但相同的一点是他们已经鲜少参与田地生产,大多充作建筑,手工业的劳动力,甚至是组成“伪军”,这是战俘的作用。

    而另一部分被称呼为“婢”的奴隶,则是指女性,总的来言奴有两种,一种是家奴,一种是官奴。

    顾名思义,一种是为私人财产,一种是国家财产,而上官婉儿至此还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发配为奴,而且做得还是唐冠的家奴。

    她不知道唐冠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对待她,她只知道在生与死之间,她做出了最明确的选择。

    况且科举的诞生本身就与奴隶产生了矛盾,通过科举走上仕途的官员大多不屑圈养家奴,原因无他,因为他们的死对头老牌贵族对之乐此不疲。

    武曌像是发泄一般的行径让上官婉儿不知所措,她笑声一落,一张手谕掉至眼前。

    “捡起来它。”

    上官婉儿跪伏在地,呆呆的望向眼前漂来的手谕。娇躯微颤之下,伸手缓缓捡了起来。

    君无戏言。武曌不仅是说说,出口便是王法。有字有据,上官婉儿眼底最后一丝光彩顿时消失。

    “从今天起,你就是唐冠的家奴,你若生子,进宫阉割为奴,你若生女,发配军营为妓。”

    武曌像是怕上官婉儿没看懂手谕所写一样,竟然又重复了一遍,上官婉儿却心若死灰。她知道武曌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告诉她,不要奢望用任何方式摆脱身份,包括搭讪任何人,哪怕她再优秀,也不会有人试图为了她去抵抗朝廷,更不会有任何贵族傻到为了自己一时泄欲, 而后让自己家门蒙受奴隶屈辱。

    这一点不仅武曌敢肯定,上官婉儿本人也敢肯定。

    至此,她应该一死了之不是吗?

    那她就不是上官婉儿了。年幼时她见过奴隶惨状,那些人还是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何况上官婉儿知道哪怕是立即死了,面前这个可怕的女人也有办法让自己在死后都不得好死。

    这本是一场可笑的闹剧。却产生了更可笑的结果,当天下间所有荣耀与权力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时,那个人叫皇帝。哪怕他或者她没有去拿这个称号,可是他就是皇帝!

    昏迷中的唐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将上官婉儿逼入了绝境。可是武曌却还是觉得少了什么,她不理会地上的上官婉儿。暗自沉吟起来。

    少了的是唐冠的眼神,唐冠对她磕头如捣蒜,小小年纪害怕自己是正常的事情,可是唐冠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来,武曌从未看过他的眼睛!

    想到这武曌缓缓望向榻上唐冠,对于他的鲜血染脏了她的龙榻毫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唐冠对她虚以为蛇。

    一个能读懂她心思的人,一个被世人瞩目的人,正是她所需要的人,可是她不需要的是一个不听话的人。

    想到这,武曌眼底又是一道寒光闪过,上官婉儿对她犹如鸡肋,可有可无,唐冠对其似乎有些好感,刚才断断续续所言应该与那明堂有关,既然如此,不如拿她放到唐冠身边,以示警惕。

    可是一念刚落,一念又起,上官婉儿发配给他作成奴隶,唐冠心中必定凄然害怕,对皇威更加恐惧,上官婉儿的确很聪明,称得上知书达理,可没什么大用。

    但若是就这么完好无损的放到唐冠身边,她突然觉得就因为唐冠臣服时没有露出臣服的眼神,武曌心中再次生出毒计!

    女子最爱惜的便是容貌,武曌是皇帝,但也是女人,可以说她有一半心思放在了驻颜上,不然她也不会有今时今日,她以惑乱后宫起家,知道身为女子容貌对于男子到底会产生多大的吸引力!

    她的丈夫李治为了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迎进宫中,不管武曌那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却让武曌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长相便是资本之一。

    想到这,武曌又缓缓望向地上的上官婉儿,此时的上官婉儿年仅十三四岁,却生的英气非凡,眉宇间有动人妩媚,虽然面上清汤挂面,可这种女子对于男人来讲确实是难得尤物。

    现在的唐冠或许没有什么心思,可是待得几年,唐冠有了男子天性以后,哪怕有奴约阻隔,恐怕也会生变。

    尤其是上官婉儿黛眉紧皱间,武曌看到了她祖父的影子!

    这着实让武曌心中不适,当年上官家两名宰相对她处处为难,险些让她功亏一篑,折在了后宫称霸的路上。

    这是她人生的第一个大坎,她渡了过去,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她为尼时,都能翻身而起,成为后宫之主,一生挑战礼法的她,也会质疑是不是上官婉儿为奴也会咸鱼翻身?

    想到这,她突然出声道:“把刀捡起来。”

    话音一落,地上的上官婉儿却不为所动,武曌声音提高几分喝道:“朕让你把刀捡起来!”

    上官婉儿猛然回神,下意识的将那银妆刀拾起,她不想死,武曌也看出了她不想死。

    现在的上官婉儿行事尚且简单,在武曌面前可以说无所保留,不像唐冠一般支支吾吾,行径扑朔迷离。

    两相对比之下,还未成长的上官婉儿确实相形见绌,武曌望着上官婉儿那酷似上官宰相的眉宇更是心中厌恶。

    开口便道:“朕讨厌你这双骚眉,本来辱及皇家,勾引外臣,朕应该让你受凌迟酷刑!”

    上官婉儿握着银妆刀,娇躯又是一颤。

    “不过状元都说你还有用,朕就饶你一条狗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在去你的主人面前,在自己脸上划一刀,朕就放你去做你的奴婢!”

    “嘶。”终于上官婉儿倒吸一口凉气,武曌越来越过分,可是她却还是不想死。

    她对唐冠毫无感情可言,胸膛起伏间,她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那就是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终于她还是缓缓起身,手持银刀慢慢走到了龙榻前,她表情复杂望着床上的唐冠。

    良久后终于紧紧闭上眼睛,将刀缓缓举到脸蛋,哪个女子不爱美,这逃不开的命运终究将她光顾,可惜近在眼前的唐冠却一无所知。

    唐冠薄唇紧闭,英气白嫩的面庞因为失血有些苍白,丝毫没有意识到上官婉儿即将在其眼前进行他曾试图改变的命运。

    刀尖已经抵到俏脸,就在这时武曌却再次出声道:“朕说了,朕讨厌你的骚眉,从眉心划!”

    紧闭双眼的上官婉儿就如同一个牵线木偶,完全豁了出去,所谓眉目传情,女子一潭秋水之上的眉目正是最美之一,平日自然格外爱惜。

    “嘶。”刀尖缓缓划下,一滴滴血珠滚下,沿着琼鼻流至檀唇,而后一滴滴打落下。

    这便是那朱颜血了,上官婉儿美眸紧闭,牙关闭合,可剧痛还是让她倒抽凉气,这个过程很漫长,她却难得一丝泪光都没泛出。

    终于剧痛和屈辱冲破了心理方向,而她额头眉宇间一道竖口隔开,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那边武曌面不改色的望着这一幕,直到上官婉儿昏倒在地,她才面色不变起身上前。

    望着血流满面的上官婉儿,武曌眼中没有一丝惋惜。

    就在这时,门外一声禀报声传来。

    “陛下,状元郎的侍卫在宫外求见。”

    武曌闻言黛眉一皱,而后俯身将那染着上官婉儿鲜血的妆刀拾起,出声道:“宣。”

    “是。”

    门外之人闻音似乎已经离去,武曌才望着眼前两个少年人,嘴角露出一丝细不可查的微笑。

    而两个少年人却双双昏迷,一个胸膛染血,一个血流满面。

    武曌有些迷恋般的轻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就如一朵妖花,两个少年人都是难得一见的奇才,可是我花开来百花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鹰扬吾卫

    夜色席卷而至,周围泛起丝丝凉意。

    大明宫外,一高大之人仰头望着高大城门,这个地方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艺成出师之后便来到了皇城,只是那时守卫的人名字叫李治。

    对于他们这些武夫而言,能够获得潇洒机会的地方只有两处,一处是军中,一处是江湖。

    大多数人归根在江湖,一盘散沙,少部分人扎根在军中,秩序井然,组成了一个国家的暴力机构,曾经作为其中一员的他,深知其中三味,机构一旦运作,杀人机器便会倾巢而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常鹰。

    这一日对他而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唯一让他有些心中发毛的是唐冠自中午出门,就再也没回来。

    作为侍卫,他终究还是来到了最可能的地方一探,结果不出意外,他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一人悄然从大门缝隙中探出身子,常鹰见状收回目光,原来是那个通传内监折回。

    “常侍卫,陛下宣你了。”

    常鹰闻言点头,随即二话不说便起步进宫,那内监见状也不以为意,紧随其后。

    常鹰踏入宫闱,抬头便认准一个方向抬步便走,他走的极快,内监一路小跑都只能堪堪看到他的背影。

    宫中环境七拐八绕,可常鹰却像是熟视无睹,不时穿庭过阁,绕道于前,宫中地形他了然于胸,尽管那西宫他去的极少。

    “常侍卫,哎呀。你等等杂家。”

    直到一直在身后缀行的内监上气不接下气的出声,常鹰才止住脚步。

    “常侍卫。别走这么快,郎君就在陛下那。”

    常鹰闻言微微摇头。望了一眼眼前这个年轻内监,看模样大约二十岁上下,尚且不到而立,与常鹰倒是一般大小,这年纪在宫中也混不了多大职位。

    “孟公公,我家郎君今日来宫何事?”常鹰驻足等待,可不是白等,两人一进宫先是一前一后,你追我赶。行到这偏僻之处,常鹰终于出声,言语间两人似乎认识一般。

    那孟公公闻言面色一变,左右看了两下,附耳过去:“常中候,我也不太清楚,风头不对,你自己小心。”

    听到这话,常鹰心中一凛。随即面如常色,直奔那西宫而去,这一次那孟公公却不再出声,不紧不慢的走在后面。

    直到行至宫闱前。常鹰再次停住脚步,下意识的将袖袍挽紧,不着痕迹的望了一眼殿前殿后。及左右密林,别人或许不知道那些看似平平无奇的地方隐藏着什么。他可知道,可以说只要方圆一有风吹草动。常鹰相信就算真是只苍蝇飞过,也要给射下来!

    随即才跨步上前,在门前高声道:“臣常鹰求见。”

    说完常鹰抬头望着这紧闭的西宫,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武曌,可这次却是唯一被宣召接见的一次。

    见殿中没有回应,而且门前左右竟然破天荒的没有侍卫在侧,常鹰单膝在地的同时,腿部肌肉道道纹起。

    若说武道中人与文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显而易见他们每一刻都在准备暴起伤人,哪怕眼前站的是神。

    是以自古皇帝鲜少单独接见不熟悉的武将,他们可不比文人,要杀要剐全凭头脑,自先秦刺客这东西就屡见不鲜,尤其是常鹰这种人,马烈在常鹰眼中或许是不知死活,可有一点马烈说的是对的,他们这种人要么当场死了,要么就别想活捉!

    这一点看在军武将,若是被朝政诛连,一般都会斩立决就可以看出,不像文人还会关押几日,这个审一下,那个审一下,现在还未露面的名将程务挺按照原来下场便是直接被斩在帐中,可以说圣旨未到,人先死。

    抛开朝中将军不提,江湖中人眼中只有生死,没有其他,同理常鹰这种人,试图凭借一身武艺获取荣华,给予的尊重越多,他回报的也就越多,很明显那个高不可攀的神人武曌远没有唐冠给他的多。

    有时候悍匪与悍将只有一线之隔,他们或许同样可以在乱军之中,独善其身,甚至直取敌将首级,可是待遇却天差地别,所以有了招安这一说。

    当然这都是题外话,常鹰单膝在地,大手撑膝,一拳在地,这是标准的武将礼,一般甲胄在身者都习惯了这种比文臣双膝在地幅度较小的动作。

    可是那寝宫依然大门紧闭,良久都没有回应。

    “末将常鹰求见陛下!”

    常鹰见状又发出一声,这一次中气十足,惹来密丛处微微一动。

    就在这时,那年轻内监才姗姗来迟,见状慌忙上前,望了一眼常鹰后,才走到门前低声道:“陛下,状元郎的侍卫到了。”

    “进来吧。”终于其中发出声音,孟公公这才慌忙回首对常鹰使了眼色,常鹰见状起身上前,孟公公帮其推开房门。

    “臣参见陛下!”常鹰一进寝宫,殿门轰然闭合,当即单膝在地,却不抬头。

    寝宫中帘子垂下,看不清其中模样,只能模糊望到一名女子端坐在龙榻上,而龙榻之上竟然躺着一人。

    “这...”常鹰余光一撇,不由心中一凛。

    “你就是鹰扬卫下属常鹰?”

    女子声音再次响起,这是常鹰第一次单独面见武曌,这种声音与以前远远听到的极不相同。

    “回陛下,臣原隶于南衙禁军李将军麾下。”

    “哦,去病眼光倒是不错,生的确实结实。”

    常鹰闻言一愣,随即却有些惊喜,但不等他出口,却突然眉头一皱。

    “不对,是血!”常鹰嗅到这股气息,心中一凛。

    常年征战沙场的他对于这种气息再熟悉不过。当即屏住呼吸道:“陛下,敢问我家郎君呢?”

    帘中武曌听到这话。似乎也是微微一愣,平日她习惯了与文臣交流。对这些武将都是采取拉拢赏赐的方法,常鹰说话直来直去,让她颇有些不适应。

    随即也懒得责怪这等粗人,当即说道:“病郎伤势不轻,虽然没什么大碍,这一时半会还醒不来。”

    “伤势!?”常鹰闻言身体一动,险些就要掀帘进去,但还是止住,唐冠虽然与其交情不浅。平日称兄道弟,更一同患过生死,可也没到卖命程度。

    “你倒是有几分忠心,知道出来寻找。”

    武曌不急不躁出声,常鹰却眼睛不离帘后榻上之人,一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你进来吧。”

    “是。”常鹰闻音慌忙应是,却不着急进去,拱手在前低下头,缓缓走进帘中。

    “嘶~”常鹰刚一进入。汗毛竖起,只见一妙龄少女满脸血渍倒在塌下,武曌对其不闻不问。

    而他所要寻的唐冠却**着上身,缠满药布躺在龙榻之上。看到这一幕,常鹰心中惊骇异常,呼吸都粗重几分。

    在这深宫禁苑。竟然发生此等血案,简直是让人匪夷所思。

    常鹰却不敢理会那少女是生是死。更不敢去看武曌真容,低头目不转睛的死死盯着榻上唐冠。

    武曌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望着常鹰侧脸,出声道:“你带状元郎回府吧。”

    常鹰当然不敢问此间发生了什么,他不过是个小小侍卫,之前护送陈允升接到的圣旨都是内监密传, 这也是宫中的规矩之一,身份不够格,不该问的不要问,上面吩咐什么就做什么。

    常鹰在宫多年,这规矩他懂,听到这话,如临大赦,立即上前抱起唐冠,从始至终他连看都没有去看武曌一眼。

    武曌是美是丑与他无关,他只知道这个女人控制着宫中大小机构,要一人命不过在顷刻之间。

    常鹰不着痕迹的一探,察觉到唐冠呼吸平稳,心中暗舒一口气,随即跪倒在地言道:“臣告退。”

    说完便起身欲要离去,这诡异的西宫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可还没走出几步,武曌的声音再次传来。

    “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下人!”

    常鹰闻言面色一变,顿时止住,立即抱着唐冠转首跪在地上,静候发落,他不知武曌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言语间有些愠怒。

    武曌依然坐在龙榻上,时刻与常鹰保持着一定距离,而常鹰也眼观鼻心,默默不语。

    他可不是上官婉儿,也不是什么胸怀天下,忧君忧民的文人,可以说常鹰与马烈,两者区别,就像悍将与悍匪一般,一线之隔而已。

    老子横行一世,哪管你身后洪水滔天,常鹰有没有家人,这他没有向唐冠透露过,但看其模样似乎也不像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女的模样。

    武曌似乎也知道一些武夫的秘辛,对于朝中将军她尚且不用这么顾忌,功成名就的武夫,已经不再是光棍,也在尽力朝家族方向靠拢。

    因为他们知道卖命的是武夫,获利的是文人,可又对此无可奈何,没有文人,就没有国家,也就更没有体制下的他们了,甚至凌烟阁中的开国神将有些一辈子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可是其后代,却大多知书达理。

    可是对于常鹰这种光棍一条,她虽然并不畏惧,可也会顾忌。

    是以像常鹰这种人一般而言是绝无可能见到武曌的,武曌也懒得去为难这些亡命粗人。

    可如今这样的两个人近在咫尺,武曌倒也当真大胆,竟然敢这样接见常鹰,可见其胆魄惊人,历代皇帝都鲜少敢这样做。

    “罢了,你把那女孩也一并带回去吧。”武曌边说边捧起身边香茗抿了一口,而后又将案上两张纸张丢到常鹰身边。

    纸张飘洒而至,常鹰目不斜视,望了一眼两张纸,他当然不是去欣赏书法的,而是去看内容。

    其中大的一张密密麻麻,常鹰直接略过,他书读得不多,只认识常用的一些字,当即看向小的,一望之下不由心中又是一惊。

    “奴契!”

    常鹰作为军中之人,对于奴隶这东西并不陌生,没错,奴隶不是人,在常人眼中就是东西。

    当即常鹰瞥向那地上满脸是血的少女,眼底尽是疑惑神色,不用武曌吩咐,慌忙将两张纸收起。

    而后躬身上前用空出的一只手将少女揽起,这才慌忙转身离去。

    这一次倒是顺利,武曌没再阻拦。

    直到出了寝宫外,常鹰还是脚步不停,若不是碍于规矩,他倒险些发力疾奔,不过他知道那不现实,宫中处处都是刺猬,别说高来高去,动作只要大一点便要横死当场。

    而那寝宫之中,直到常鹰离去,武曌才若有所思的望向被血染红了龙榻。

    随即竟然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但语气又有些惆怅道:“哎,唐去病啊唐去病。”(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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