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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水游     大香师txt下载     大香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52章 冷酷

    丹阳郡主跪坐欠身,这一礼,认真而郑重,满含敬意:“是的,希望景哥哥能般丹阳这个忙。”

    景炎沉默一会,才问:“只是因为崔文君大香师不反对,所以郡主才想要拜入天枢殿?”

    丹阳郡主抬首,展眉微笑:“三年前,白广寒大香师被卷入广济寺的斗香会,丹阳曾有幸一观,自那后,丹阳就心生向往,盼能跟在白广寒大香师身边学习。”

    “广济寺斗香会。”景炎回想了一下,随后浅浅一笑,“我记得那次白广寒是扫了崔老太爷的面子,崔老太爷气得差点说出从此不许白广寒再踏入清河的话来,不想郡主竟没有介意。”

    丹阳郡主正要品茶,听闻这话,举茶的手微顿,随后就抬眼,略有些歉意地道:“确实是那几位外来的香师技不如人,偏又孤陋寡闻,竟不知我唐国白广寒大香师之名,是他们失礼在先,被人当场羞辱,也是应当。祖父事后得知真相,心中亦有悔意,此次我来长安,祖父特别让我问候景公,我长兄也让我问候景哥哥,长兄还希望景哥哥什么时候能去清河做客,他必诚心招待。”

    景炎摇头浅笑:“崔兄客气了,崔老太爷的问候信函,家父半月前已收到。”

    听到这话,丹阳郡主的笑容里遂露出几分调皮:“那景哥哥是答应帮我这个忙了!”

    景炎为她斟茶:“我答应帮你没用,郡主应当清楚,大香师选徒。需大香师自己看中才可。此事。莫说是我,就是圣上说情都没用。”

    丹阳郡主闻此言,顿了顿,一脸真诚地道:“我不会让景哥哥为难的。”她说着就转头,旁边的丫鬟即上前,将一直抱在手中的匣子轻轻放在案几上。

    景炎询问地看了丹阳郡主一眼,丹阳郡主微笑,打开那个匣子。将里面一个小巧的香盛拿出来放在景炎跟前:“这是丹阳来长安之前和好的香,希望能入得了白广寒大香师的眼。”

    景炎放下茶杯,将那香盛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沉默片刻,但未作评价,然后合上:“看来郡主是势在必得。”

    丹阳郡主接过香盛,重新放进匣子里,推到景炎跟前:“丹阳绝不敢如此狂妄。”

    亭外,安岚听到这。不好再听下去了,因为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似已注意到她。于是她收回目光,抬步离开那里。

    果然,她的所求,前路必有千难万阻。

    于她来说,但凡好的,都是难得。

    而安岚离去不久,丹阳也起身告辞,景炎送出亭外时,忽然道了一句:“郡主还是如以前一般,平易近人。”

    这本是称赞的话,但景炎说得有些突兀,所以丹阳郡主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恍悟过来,于是拿出刚得的那个小香包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然后笑了笑:“景哥哥认识安岚,才叫我意外呢。”

    景炎微笑不语,丹阳郡主再次告别,然后转身,只是她才往前走两步,忽然又回过身看着景炎问了一句:“她是不是也会和香?”

    ……

    安岚找到金雀时,意外看到了马贵闲,并且两人正在说话。

    只是马贵闲似乎有急事,不待安岚走过去就离开了,但他走之前,却朝金雀作了个深揖,那态度,是既激动,又感激。安岚疑惑,走过去,看了一眼那匆匆离去的背影,然后问:“怎么碰到他了?”

    金雀盯着马贵闲的背影,嘴角边的笑一点一点从脸上褪去,好一会后才道:“他要倒霉了!”

    金雀的声音有些发颤,嘴唇甚至有些抖,安岚即上前握住她的手。

    “安岚,他要倒霉了!马上!”金雀看着安岚,再次强调这句话。

    安岚握紧她的手,低声道:“你慢慢说,需要我做什么?”

    “他,他得罪了白香师,白香师果真拿他开刀了!”金雀深呼吸了一下,稳住情绪后,才有些急切地接着道,“刚刚,我听陈露说,这段时间马贵闲的好些债主纷纷上门找他逼债,马贵闲一时还不上,那些债主便将他店里的香都搬走抵债。而眼下,他之前谈下的一笔大单,马上到交货的时间了,但是他手里哪还有香,所以今天他候着脸皮来寤寐林找人救急。但是,他得罪白香师的事,大家都传开了,没有人帮他。刚刚,他竟求到我面前了,可见他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安岚遂问:“他求你什么?”

    金雀道:“当然是求我能不能给他寻到货源,到时他必有重谢!”

    安岚又问:“你答应了?”

    金雀瞪圆了眼睛:“我疯了,我怎么可能会答应他!”

    安岚沉吟一会,开口道:“其实,可以答应他。”

    金雀一愣,随后看着安岚,等着她的解释。安岚知道她在意什么,如同她明白安岚在意什么,所以她知道,眼下安岚这句话,定有别的意思在里头。

    果然,安岚随后就接着道:“据我所知,马家还是有些家底的,马贵闲还有一兄一弟。且不论他们兄弟关系如何,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便百香堂真的被马贵闲弄垮了,但那店铺还在,他那两兄弟兴许就凑钱盘了去,到时马贵闲顶多是落得两袖清风。而只要他爹娘还在,谁说得准,几年后,他不能从头再来。”

    金雀又是一愣,随后抓紧安岚的手:“怎,怎么会这样!”

    “白香师只恨马贵闲,应当还不至于迁怒到他那两兄弟身上,而且,白香师的怒气怕是也出得差不多了。”安岚说这些话时,眼神平静的有些冷酷,“他如今交不出货,顶多就是没有信誉,但失去信誉,对现在的他来说已无关痛痒。总归对他来说,最倒霉的情况,就是百香堂倒闭关门,但他依旧有家可回,有饭可吃,有衣可穿。”

    金雀脸上因激动而浮现出来的潮红慢慢退去,是的,马贵闲最倒霉的情况,其实,在她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的倒霉,比起她曾受过的那些痛苦,算得了什么?什么都不算!他的店铺关门了,还可以再开,他的银子没了,还可以再赚,可是,她的阿爹,她的小妹,她的祖母,当他们一个一个的死去,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安岚握着金雀的手,缓缓开口:“答应他,让他万劫不复。”(未完待续。。)

第053章 争艳

    马贵闲出了寤寐林后,又回头看了一看,踌躇许久,终是叹口气,上了马车。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白香师,这半个多月来,几乎每天都去求见,礼也送了,人情也花了,却就是见不上。后来,受了他重礼的人悄悄提点了他一句,他才知道竟是那天斗香会上,李香师给他换的那款合香惹的祸,只是他知道这个原因时,李香师已经离开长安了,他让人去寻了数次都无果,简直是天要绝他的路!

    怎么就让他给摊上这样的事,马贵闲恨得捶了一下车厢,外头的车夫以为是什么事,赶紧拉了一下缰绳。于是正奔跑中的马车猛地一滞,马贵闲差点就从车上滚了下去,不由大怒:“混账东西,拿了爷的银子,就是这么给爷赶车!”

    “马,马二爷,小的听到你捶了一下车厢,以为是有什么事。”车夫被骂得以慌,赶紧问,“二爷没摔着吧?”

    “爷捶车厢与,与你何干!”马贵闲重新坐稳后,继续怒骂,“爷要是伤了,看爷不打断你的腿,行了,停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车夫诺诺应声,只是马车重新跑了一段路后,马贵闲就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然后问:“等等,你这是要去哪?”

    车夫道:“二爷不是说,去,去百香堂吗?”

    马贵闲一听百香堂这三字,就觉得心里凭空冒出一团火,烧得他又是痛又是怒,于是咬了咬牙。就道:“去什么去。光顾的鬼都没一个。去了干嘛!”

    车夫便问:“那二爷想去哪?”

    去哪?多么正常的一句话,却将他给问住了。若是以前,他会说,去玉香楼,去红袖招,或是去许大爷那喝酒,去陆三爷那听曲儿;还有,陈家那寡妇勾搭他好些日子了。就盼着他过去好好温存一番,陈寡妇的闺女也出落得越发齐整了……但是,这些地方,无论哪一处,都是要银子,他已赊了好几回账,再去怕是吃不着什么便宜了。

    马贵闲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悲从中来。往日,他春风得意时,那些人哪一个不是管他哥哥哥哥地叫着。他只要两天不过去,马上就有人找上门来。可劲儿地给他说好话,又是捶胸又是捏背的,跟他好得就似亲兄弟一般。

    而今,他百香堂还没真正关门呢,那些人就跟躲瘟神似的避着他,就连玉香楼的姚姐儿也跟换了张脸似的。真是个贱娘们,全身上下都松松垮垮的,也敢在他面前摆谱儿。

    “回家!”马贵闲想了一圈,都想不出能去的地方,便没好气的道了一声,然后愤愤地放下车帘。

    只是他的马车刚到家门口,才掀帘,还不及下车,就瞧着自家兄弟朝他走来。

    马大爷走到他车旁,就熟络地道:“正等你呢。”

    马贵闲谨慎地看了他们一眼:“什么事?”

    马三爷笑道:“明儿是大哥的生日,说来咱兄弟几个好些日子没出去喝一杯了。正好今日我和大哥都没什么事,便合计了一下,由我做东,叫上二哥你,咱兄弟几个一块去玉香楼听曲儿去。听说那姚姐儿的妹子如今也开始出来接客了,才十三,生得那叫一个水灵,二哥可不能错过。”

    姚姐儿的妹子,马贵闲见过一次,那确实是个水做的人儿,当时他就惦记上了,于是这会儿一听,心头禁不住一动。只是他这两兄弟,之前还怕他管他们借钱呢,这会儿却忽然凑上来……

    马贵闲到底是跟着一块去了玉香楼,不说他垂涎姚姐儿的妹子已久,仅说在这等时候,有人能上来跟他卖好,还是自家兄弟,他也没有推拒的道理。

    ……

    傍晚,天枢殿内,景炎将丹阳郡主托他送过来的那个匣子放置案几上。

    赤芍将一应香品器送过来,一一摆好后,抬首见白广寒再没别的吩咐,就欠身轻轻退了出去。

    景炎打开匣子,取出匣子里的香盛,推过去:“丹阳郡主……”

    “特意找上你了?”白广寒接过香盛,打开看了看,“你竟接了。”

    “我接了,并不代表你也接了。”景炎笑了笑,“再说丹阳郡主,瞧着也比三年前长进了许多。”

    白广寒不语,取来双耳香炉,烧碳填灰,景炎则有些懒散地往后一靠,面上若有所思。

    殿外,赤芍面无表情的守在门前,来往的侍女们,连走路也小心放轻脚步。

    不知过了多会,有香从殿内袅袅逸出,一直板着脸的赤芍,面上的神色不知不觉柔和了几分。世上女子,面对竞相盛放的百花,很难还表现得无动于衷。

    人的味觉是有记忆的,并且记忆存留的时间,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长久。生命当中,很多时候,不经意的一眼,或许转头就忘了。

    但日后的某一天,忽然闻到当时看那一眼时的味道,或许尘封的记忆就会被唤醒。

    赤芍想起当年她是从三十余位侍香人当中,被选中进入天枢殿,那时候的喜悦的激动,此生都难忘,如永不败的繁花盛景。

    殿内,景炎看着那炉香,叹道:“果真是长进了,难怪崔文君对她的评价那么高。”

    “比起那小香奴如何?”

    景炎呵呵一笑:“不是小香奴了,已是香使了。”

    “嗯!”

    景炎沉吟一会,才道:“丹阳郡主眼下无论哪点,都比她优秀很多。”

    “你……更看好丹阳郡主?”

    景炎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伸手将匣子里的花笺拿出来,上面写着这款香的香名——争艳。

    “许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景炎把玩这手里的花笺,微笑着道,“丹阳郡主确实优秀,可以看出日后的成长,但安岚……”他说到这,顿了顿,随后似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般,忽的一笑,才接着道,“即便如此,那只小狐狸,却还是更令我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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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章 香名

    安岚当上香使后,又是专门进出寤寐林的香使,她便有一定的权限,可以查阅部分出入寤寐林的香商的交易记录,同时也能知道他们的具体需求。

    “这样真的可以?”两人从寤寐林出来,回去源香院的路上,金雀有些不放心地道。

    “小心一些就没事。”安岚点头,又道,“再说,他如今已是穷途末路,绝不会放过一丁点机会的。”

    金雀想了想,又问:“若有万一……我们会不会出什么事?”

    “不会!”安岚斩钉截铁地道。

    金雀咬了咬唇,便道:“要不,算了,反正他如今也没落得好。”

    安岚却道:“你怕会连累我?”

    她们之间,很少有事情能真正瞒得了对方,金雀迟疑了一下,叹道:“你好容易才当上香使,若是因为这种人被拿了错,那才叫不值。”

    安岚沉默一会,便道:“你为我去存香房偷香品时,不一样冒着极大的危险,可我当时一点都没阻止你,如今想来,我当真是过分了。”

    金雀忙道:“那不一样,我是有把握所以才去偷的,你没说什么不也是信任我,我还能不明白吗。”

    安岚便道:“所以你不相信我有把握?”

    金雀一愣,安岚遂笑了:“那种人,你相信老天爷会惩罚他?瞻前顾后的,婆妈!”

    金雀眼圈有些热,扭头哼道:“你才婆妈!”

    却这会儿,前面行来一辆气派的马车。两人即走到路边。只是那辆马车走到她们跟前时。就停下了。随后车窗帘被掀起,露出车内那人如花般的容颜。

    “真巧又碰上了。”丹阳郡主笑着往外看,“你这是要回去了?是回香院吗?”

    安岚微微欠身:“是。”

    丹阳郡主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拿出那个小香包:“刚刚忘了问你了,这里头装的是什么香?挺好闻的,似乎有丁香在里头。”

    “是有晒干的丁香花,除此外还有雏菊和枣花,奴婢因觉得好闻。就都装了一点儿。”安岚说到这,便又道,“郡主若是不喜欢这个香,可以将里头的香饼换了。”

    “不是,我很喜欢。”丹阳郡主又看了看那个香包,“此香可有香名?”

    安岚道:“棘薪”

    “棘薪。”丹阳郡主品了一下这个香名,然后道,可是出自,“凯风自南,吹彼棘薪。”

    安岚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奴婢不会取香名,让郡主见笑了。”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丹阳郡主低吟一句,又闻了闻那香包,然后微微一笑“很贴切的香名,很温暖的味道,你读过书?”

    安岚道:“长香殿的香使,多少是要识得几个字的。”

    “原来如此。”丹阳郡主笑着道,“希望我们日后还有相见的时候。”

    她说完,就放下车帘,随后马车缓缓离去。

    只是马车走了一段路后,陪在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就迟疑地道:“郡主,这东西还是收起来吧,这等香如何配得上郡主。”

    丹阳郡主看了那丫鬟一眼,眼神颇有些严厉,那丫鬟惴惴垂下眼:“不就是个下人配的香,也不知她懂不懂君臣佐铺,万一相冲了,到底不好。”

    “你懂什么。”丹阳郡主收回目光,落到手里的香包上,沉默一会后才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道,“棘薪……不是个简单的人呢。”

    马车离开后,金雀才开口问安岚:“那香包你怎么给她了,里头的香饼你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和出来。瞧她那派头,又是个郡主,定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了,刚刚面上笑得客气,心里多半是瞧不上。而且刚刚问东问西的,多半还是个不识货的,棘薪香给她可真是糟蹋了。”

    安岚拿出那串香珠:“她赠了这个,我白拿总不好,而且我觉得,她也不会是个不识货的。”

    金雀接过那串香珠,看了两眼,又嗅了嗅,随后诧异道:“这是沉香串珠?”

    安岚点头:“嗯,是土沉香。”

    金雀不解:“非亲非故的,她……为什么送你这个?”

    “我也不清楚,只是这份礼,也着实太大方了。”安岚摇头,沉默一会,便将刚刚在半月亭那听到的事告诉金雀。金雀听完后,怔了一怔,然后跺脚道:“果真是个没安好心的,她好好的郡主不当,千里迢迢来这争什么!莫不是就针对你来的!?”

    “胡说什么。”安岚笑道,“她又不认识我,还能针对我,况且我跟她是天壤之别。”

    “她之前是不认识你,但现在认识你了啊,你还给了她那香包。”金雀说着,又掂了掂那串沉香珠,“她若真有那本事,还能瞧不出你的香有多好,你看,她刚刚特意问你那几句,一定是试探你的!哎呀,真是坏了,你不该给她棘薪香的!”

    瞧金雀立马变得着急上火的模样,安岚不禁扑哧一笑,金雀便瞪着她道:“你还笑得出来,连我都觉得不对劲,你难道一点都不察觉。”

    风吹过,安岚抬手拨了拨额前的发丝,看着前面的大雁山,平静地道:“即便让她知道我会和香,那又如何,长香殿的香使,多半都会和香。”

    金雀道:“但,但是,你跟她们不一样。”

    安岚道:“那只是你觉得,郡主那等身份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金雀皱了皱眉,又掂了掂手里的沉香珠串:“若她就是觉得你不同了呢,不然她怎么会给你这个?”

    “那又如何。”安岚拿过那串香珠,摇头,“若白广寒大香师真的公开选徒。凭白广寒大香师的名望。有意的人不知几何。再说,丹阳郡主并不知我也中意那个地方。”

    “也是呢……”金雀想了想,放下心,只是片刻后,她又是一声怪叫,“等等,那要跟你竞争的人,不也是一样更多了!”

    “可不是嘛。”安岚叹气。很欣慰金雀终于注意到事情的重点了。

    ……

    夜里,桂枝缠住王掌事抱怨房间的事,越说越觉得委屈。原本,她是想着自己成了香使后,有了单独的房间,王掌事便会常过来找她,到时她求什么事,会更加方便。可现在,她是单独住一屋了没错,却偏住的是之前王媚娘住过的地方。王掌事许是心里对那屋多少有些不舒坦,所以完全没想着要过去。而且那房间。王媚娘住的时候,里头可是摆了不少好东西,但到了她住进去时,除了原本那张酸枝木拔步床外,别的好物件是一件都瞅不着了。

    这叫她怎么甘心,费了这么多心思,屈意承欢那么久,可不是就为了住进那间破房子!

    王掌事有些奈何不得王媚娘的缠功,便道:“原本就没有多余的房间,你不喜欢那屋,难不成你还愿意跟别人挤一个房间?香奴那边倒也有一些空房,还是你还想着搬回那边?”

    “谁说要跟别人挤一屋了,好容易从香奴那搬出来,干爹竟还想着让我回去,好没良心!”桂枝不满地在王掌事的手上轻轻咬了一口。

    王掌柜瞧她这又痴又嗔的小模样,便笑道:“那你说要如何,我总不能给你变一个空房出来。”

    桂枝眯了眯眼,靠在王掌事胸膛上柔声道:“安岚那房间挺不错的,总归她占着那屋也是白占,不如跟我换了,如此,日后干爹也能过去尝尝鲜儿不是。”

    王掌事没有说话,半阖着眼,似在考虑。

    桂枝便趁热打铁,接着道:“我知道王媚娘令干爹恼了,所以如今干爹连去我那屋都不愿,若是我跟安岚换了房间,干爹偶尔过来看我的时候,我也将安岚请到我屋里热闹热闹,岂不更好!”

    王掌事这才看了她一眼,笑道:“就你鬼心眼多。”

    桂枝坐起身道:“那干爹是答应了!”

    王掌事抬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抚着:“这事不用这么着急,陆香使长才定下的事,多少也要给她写面子。”

    桂枝立即收起面上的笑,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她算什么香使长,依我看,白香师忽然抬举她,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掌事当即皱了皱眉,桂枝以为王掌事是为自己这句话不快,干嘛陪着笑地道:“我也不是说陆香使长做了什么勾当,主要是这事儿太突然了,她都当了那么多年的香使,也不见有什么过人之处,如今却突然跃上枝头,一下子压了旁人一大截,由不得别人不这么想嘛。”

    王掌事还是没有说话,面上依旧一副沉思的表情,桂枝便接着有些惴惴地道:“干爹别恼我,我是有口无心……”

    “没事。”王掌事在她背上拍了拍,“这事以后别再说了。”

    桂枝有些困惑地看了王掌事一眼,虽不明白,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王掌事示意她下去吹灯,然后就躺下闭上眼睛,他也一直在找那个人,当然也有怀疑陆云仙,但是,目前还没有找到什么证据证明陆云仙就是内奸。而且,如今陆云仙到底是白书馆亲自抬举的人,他也得防着白书馆是不是故意给他设的圈套,看他是不是真的服了。若是被白书馆察觉到,他其实心里还存有不满,那日后想翻身,怕是更难。

    桂枝努力一晚,都没能如愿,心里颇有些不快,王掌事也只是敷衍几句,发泄过后就睡了。

    却不想,第二日上午,陆云仙就顺了桂枝的意,将她换到西边那间屋。

    傍晚,王掌事回来后,听到这个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心里隐隐生出怒意。(未完待续。。)

第055章 甜头

    且说上午那会儿,桂枝从陆云仙那听到这个消息时,先是有些不敢相信,好一会后,才做梦似的问:“这,这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陆云仙面上露出微愠,“你若还不愿,那便算了,你就照样住现在那屋。”

    “没没没……”桂枝慌忙陪着笑道,“我怎么会不愿,就是太惊讶了。”

    陆云仙微微皱眉,面上露出不耐烦之色:“行了,赶紧回去吧,只给你半天时间收拾,别耽误院里的差事。”

    桂枝赶紧应声,谢了又谢,也不再问为什么忽然给她换这么好的房间,只当是昨晚她伺候王掌事的功夫到家了,所以王掌事今儿换了别的法子,应允了她的要求。也难怪陆云仙的脸色这般难看,如今给她换的那屋,可一点都不比香使长住的地方差。

    桂枝乐滋滋地出去,迫不及待地去新房间巡视一圈后,就很是得意地道:“这才叫人住的地方!”

    ……

    傍晚,王掌事听说此事后,沉默许久,便唤了陆云仙过来问怎么回事。虽说香使们的房间安排,香院的掌事一般不会过问,但是,若违背了惯例,掌事还是要得问清楚事情的缘由。

    “我也觉得此事不妥,本是想问掌事后再做定夺的,只是上午掌事未在香院,香阁那边的意思,我实不敢违背。”陆云仙过来后,就道了这么一句,且面上分明带着不满,“桂枝终究也是个香使。却住进那样的房间。到底是乱了规矩。而且别的香使看在眼里。心里定也会有不平。”

    王掌事皱眉:“你说,这是白香师的意思?白香师怎么会注意到这等小事?”

    “我也不清楚。”陆云仙摇头,“今儿一早,我去香阁那边拿香单的时候,白香师问起香院中的人事,我如实说了。白香师因还记得王媚娘,便道了一句,死过人的房间确实不宜马上住人。随后就命我好好处理院中的人事。”

    王掌事的眉头越皱越深,陆云仙接着道:“接着刘玥就问起香院里的房屋和院落都是怎么安排的,还特意问了空房间有哪些。”她说到这,就偷偷看了王掌事一眼,然后问,“是不是,让桂枝再搬回去?”

    王掌事想了想,就摇头:“不用,既然是那边的意思,那就先这么办。”

    不过是换个房间。与他无害,他没必要在这上头计较落了白香师的脸面。更何况桂枝也缠着他给换房间的事。只是这件事背后的意思,值得他好好琢磨,一直以来,他是不是把桂枝想得太简单了。

    片刻后,陆云仙从王掌事那出来,长吁了口气,这才觉得自己的手心和后背都出了汗,凉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战。出了院门,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一声感叹,那个安岚,真不知是哪修来的这份心思。竟能将那几个人的厉害关系分析得如此准确,还能面不改色地编出这样一通话,并且说得让人不得不信,不得不跟着她的意思走。

    今日,她去香阁拿香单的时候,白香师确实问及香院中的人事安排,如今白香师想掌控香院,对香院中的事情不可能不问。王媚娘是白香师亲自吩咐杖罚至死的,白香师当然不会这么快就忘了,而王掌事,在如今这个时候,不可能为这点儿小事去跟白香师一句一句地确认。所以,王掌事定会默许此事,并且,从今起,必将把更多的注意力转到桂枝那边。

    陆云仙抬手抚平被风吹乱的发丝,稳住有些慌有些激动的心绪,抬步继续往前走。

    因为换房间的事,许多不明内情的香使和香奴们,都以为桂枝才是除王掌事外,在香院里能说了算的人,于是纷纷过去巴结,一时间,桂枝在香院里的风光无人能及。

    王掌事一直默不作声,任由他们在底下闹腾,陆云仙也识趣地退让,并且不时暗中推波助澜。安岚和金雀也只在一旁冷眼旁观,只做好自己手里的差事,并尽量避开跟桂枝之间的冲突。

    于是,在众人的奉承之下,桂枝越来越得意忘形,几次从香农那收香的时候,都私自扣下一部分,然后再偷偷卖出去。陆云仙不动神色地故意放水,并且自己丝毫不沾便宜,也不去过问,只当做不知道。

    桂枝越来越大胆,胃口也越来越大,偏她又没有王媚娘的细心,因此不到半个月,就被王掌事看出账目不对。但是,王掌事依旧隐而不动,既没有警告桂枝,也没有去阻止,反而对桂枝宠爱有加,但已在暗中留意桂枝经手的每一件事。他相信桂枝一定还有别的帮手,不将这些人都揪出来,他晚上都睡不着。一直跟在王掌事身边的石竹察觉出不对劲,当即寻了个机会,悄悄去寻桂枝提醒她别做得太过火,王掌事已经怀疑她了。

    “我就捞这点儿油水算什么,跟王媚娘比起来,那是九牛一毛。”桂枝有些不屑地看了石竹一眼,“再说,这等事干爹心里当然是清楚的,不然当时王媚娘屋里摆的,身上戴的那些东西,难不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石竹微微皱眉,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赞同:“你跟王媚娘到底不一样,她是自打进来就跟着王掌事,并由王掌事一手扶持起来的,很多事情,她做之前,都提前跟王掌事说一声,王掌事没有反对,她才去做,而你……”

    “我怎么了!”桂枝不耐烦地打断石竹的话,“我比她差在哪了?干爹若真对她那么好,能将她送到白香师那白打一顿,我看她就是蠢,结果丢了性命。我是没有事事都跟干爹说,但我也没件件都瞒着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还能不明白的?你看,如今干爹对我是越来越好,就连陆云仙对我都是忌惮三分!”

    石竹说不过她,只得气闷地道:“我是担心你……”

    桂枝瞧他神色微恼,只当他是嫉妒吃醋了,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人却走过去,抬手抚着他的胳膊柔声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其实我这么做,不也是为着我们吗。我不多准备些银子,我们将来怎么办,干爹那性子,也就是尝个新鲜,等过些日子冷了我,我想再捞点油水,可就不像现在这么方便了,你说是不是。”

    石竹依旧皱着眉头,他心里清楚自己说服不了她,有时候也挺厌恶她这贪得无厌的性子,但心里偏又放不下她。

    桂枝知道不给他点甜头尝,他是不会甘心的,再说她现在还离不得他的帮忙,于是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慢慢移到他胸膛上,轻轻抚着:“现在是白天,不太方便,天黑后你来找我,我给你留门。”

    入夜后,石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又食髓知味,自然整日里惦记着。偏这些日子,因王掌事时常传唤桂枝的关系,两人的胶粘几乎都要断了,今日桂枝主动提及,他如何能安得下心。况且,他如今也实在是不放心,还是希望能多提醒她几句,让她知道收敛,别到时惹祸上身。

    于是,又等了一会,石竹便起身出了屋,往外看了一眼,瞧着外头没人后,就悄悄离开那,往香使的住处走去。他却不知,这几天,一直有人守在桂枝那屋附近,待他进了桂枝的房间后,那人即轻手轻脚地离开那,往陆云仙那行去。

    片刻后,陆云仙就领着两个婆子,拿着这些日子整理出来的事务明细,往王掌事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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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妙曦前世伤心而死,这世费尽心机报复。

    什么?他竟然说一切只是个苦逼的误会?

    喂,世子童鞋,本姑娘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干掉你,这样你还要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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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事发

    绣帐华床,锦被瓷枕,虽无红烛萤火,但有暗香幽幽。

    房门已上闩,香奴也已遣走,无论再大的动静,那张黑漆酸枝木的拔步床也不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衣裳尽解后,磨蹭交缠时,也不用担心身上会沾到蛛丝和灰尘,更不用担心衣裙会被划破……

    只是,这本是个可以尽情享受的夜晚,石竹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粗鲁,甚至是有些横冲莽撞。如今,似乎只有这样凶猛的动作,才能缓解他心头的不安,和发泄对这个女人的不满。

    桂枝早在王掌事的调//教下,成为个中高手,也已经习惯了石竹的强悍和不知餮足,因而,此时她在痛苦中享受这极致的快乐。她的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扭动的腰肢像水蛇一般,诱人的身体在黑暗中勾勒出峰峦起伏的柔媚线条,她的呻/吟,他的喘息,她的痉挛,他的颤抖……她涂着丹蔻指甲紧紧抓着他绷紧的胳膊,在那上面留下一道道红痕。他放开她的大腿,倒在她身上,压着她绵软丰满的身体,粗重地呼吸。

    好一会后,他才翻过身,仰面躺在床上,满足地闭上眼。但不知为何,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他小的时候,每次跟他爹娘出去犁地,一整天下来,似乎也是这么累,累得连动一下胳膊都不想。

    桂枝也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许久之后才缓过劲来,然后侧过身,滚圆的长腿抬起。压在他腿上。人也跟着凑过去。白腻的手顺着他精壮的胸膛一路往下抚,开心地拨弄着刚刚给了她极尽欢愉的那物,此时那玩意虽已经软下了,但一想起他刚刚的雄风,她就觉得,这日子过得有滋味。王掌事那老东西,明明都要痿了偏还不服老,若不是还需靠着他多赚点银子。她哪会有哪个耐心装模作样地伺候他。

    “还是你好,那老家伙跟你可真比不了。”桂枝脸贴在石竹的胳膊上,低声说道。这会儿她不愿再称王掌柜“干爹”,跟她手里这家伙比起来,王掌柜那东西当真就是“老家伙”。

    石竹闭着眼睛歇了好一会后,才睁开眼道:“你难道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

    好好的,又说这个,桂枝心里有些不快,但想了想,就放柔了声音:“那你让我如何?你若能跟白香师一样有本事。能让老家伙吃了亏还叫不出一声苦,我就全都听你的。你又不是不清楚。咱们终究都是奴婢,如今瞧着是有些风光了,但若哪天惹恼了他,他一句话,咱这点风光马上就没了,你我现在到底没成什么事呢,先哄着他开心不是对大家都好的事。”

    石竹不说话,桂枝接着道:“我知道你不愿我去伺候他,其实我心里也不愿,但我不是没办法,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我哪敢违抗他的话!”

    石竹依旧不说话,他本来就是个笨口拙唇的人,本来要说的事,白天就已经跟桂枝说明白了,如今,再叫他说,也不过是将白天的话重复一遍。

    “咱俩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这些天,我,我心里也一直是挂念着你的。”桂枝抱着他道,“不然我怎么会求他给我换这房间,换到这儿后,日后你我来往也方便些,不易被人发现。你放心,我也不蠢,之前考香使那些事,谁还能看不明白,他跟白香师之间迟早会有个结果,咱就先安心等着。我哄着他开心,你再时时替我留意他的动作,没准儿哪天,咱就能在白香师跟前露一会脸,到时,还怕摆脱不了他吗……”

    桂枝因被喂得满足,于是在床上可劲儿地捡着好听的话哄石竹,却不知,屋外的人早已将她和石竹的勾当听得一清二楚,也将她说的那些话听得明明白白。

    王掌事紧紧咬着牙齿,忍了好几忍,才控制自己没有破门而入,将里头那对狗男女给宰了解恨。

    此时,他终于确定,桂枝和石竹,都是投靠了白香师的人,难怪之前那些事,能办得那么神不知怪不觉。因石竹口风紧,人老实,心也细,所以这两年甚得他的信任,他的许多差事不是教给石松就是交给石竹去办。

    本以为是条看家犬,却不想竟是条白眼狼!

    白书馆真会挑人,直接就找他身边的人下手,果真是让他防不胜防。王掌事握紧双拳,面色阴沉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待里头的声音渐渐底下,石竹起来穿衣服打算离开的时候,他才转身,沉着脸,悄悄走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弄出一点儿动静,没有让屋里的人察觉他来过,已知道了一切。

    既然白书馆想用他的人来对付他,他干脆将计就计,看到时候,死的会是谁!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王掌事怎么也想不到,他才刚离开那里,又一个人从屋子的拐角后面轻轻走出来,小心翼翼地走到他之前站着的那个地方,然后将一个东西丢到地上,随后,那人也悄悄离开那里。

    月亮从云层后面露出脸,皎洁的月华洒下,照清被扔到地上那东西。

    原来那是个石青色的小香袋,颜色已经不鲜艳了,但看着依旧精致,月光下,那香袋还泛着丝缎的光泽。不是香奴能用得起的东西,也不是香使们常用的款式,但是,也有许多人对这个香袋不会觉得陌生,因为这是王掌事常挂在身上的东西。

    石竹穿好衣服后,桂枝便打开门往外瞧了一眼,确认外头没人后,才回头道:“快回去吧,日后有机会,我再让你过来。”

    石竹点点头,把门拉开一些,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桂枝本是要关上门的,却见石竹将下台阶时,突然停住,整个人似僵了一下,然后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一个东西。

    桂枝不解,小声问:“怎么了?”

    石竹认出那东西时,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住,脑子有片刻的空白。

    桂枝愈发不安,又担心他一直站在那让人看到了,便也出去将他拉到角落处:“你怎么还不走?这是你掉的?”

    即便是在昏暗的光线下,也依旧可见石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他将手里的香包递给桂枝:“你不认得这个?”

    桂枝狐疑地接过,借着月光看了两眼,随后脸色也是一变。王掌事的东西怎么会掉在这里?难道他来过,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刚刚?

    “这——”桂枝抬起眼,却从石竹眼里看到跟她一样的惊恐。

    被发现了!

    接下来,王掌事会怎么对付他们?若是刚刚发现的,那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悄悄走了?此时,两人脑子里就来回盘旋着这几句话。

    “怎,怎么办?”桂枝一时间整个人都慌了,声音里即带着哭腔。

    “我回去,好好想想。”石竹却机械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就走了,走时的动作使行尸走肉一般。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去的,他只觉得,当他躺回到自己床上时,还觉得像是在做梦,只是这个梦令他手脚冰凉。

    他了解王掌事是什么样的人,被王掌事发现了他和桂枝之间的事,他以后绝不可能会有好日子过。但,这还不是最糟的,若因此被王掌事查出王玉娘的死,以及王华的失踪,他和桂枝绝不可能还能保住性命!

    石竹越想,越觉得可怕,前半夜他僵直地躺在床上,后半夜辗转反侧,最终,他得出的结论是,在这里,他和桂枝已经走到绝境。为今之计,只有马上走,但是走之前,必须让王掌事放他们一马!

    一夜无眠,翌日,天灰蒙蒙亮的时候,石竹就从床上起身,开始翻箱倒柜。

    差不多与此同时,陆云仙也将安岚叫了过去,低声道:“昨晚,王掌事没有任何动静,怎么回事?”

    安岚平静地道:“别急,不可能没有动静,他不动,石竹和桂枝也会动,你准备好在白香师那添一把火。”

    “石竹和桂枝?眼下王掌事不动,他们怎么会动?”桂枝一怔,随后狐疑地道,“难道,难道他们已经知道被王掌事发现了?

    安岚微微点头,香袋,是她让石松去扔的,就是防王掌事不动,石竹和桂枝也不动,使得事情陷入僵局,情况被王掌事重新掌控。所以,那个香袋就是一个导火索,让他们双方,必将有一番不得不动。

    石竹找到这些年香农告王掌事拖欠银款,强占香使的一些证据,这些东西,他当时也是抱着以防万一偷偷存了一些,不想真有用上的时候。石竹将那些东西折好,放入怀中,然后推开门往外看了一眼。此时天才刚刚亮,还没多少人起来,除了厨房和香奴那边,香院别的地方还是静悄悄的。

    石竹摸了摸胸口,就朝桂枝那走去,他要带她走,用这些东西当筹码,王掌事不会不答应。他和桂枝在王掌事眼里,只是两个不起眼的奴婢,王掌事不至于要为了他们跟自己过不去。

    只是,石竹才离开自己的房间,隔壁的房门也跟着打开了,便见石松从里走出来。(未完待续。。)

第057章 蛇蝎

    她绝不能让干爹知道这个事,她好容易才摆脱香奴的身份,好容易才住进这样的房间,穿上这样的衣服,还有了这么多的银子!日后,她还会更好,定还会比现在更好,只要,只要渡过这个难关……桂枝同样是一夜无眠,同样是天还未亮就从床上起来,同样也做了一些准备。

    此时,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整整一晚,她脑子里来回想着都是那些话。

    片刻后,她站起身,去屏风后面就着盆里的冷水洗了脸,在冷水的刺激下,她的脑子又清醒了几分,心肠也跟着硬了几分。随后,她擦干脸,重新坐到妆台前,放下头发,拿起梳子,重新梳了一个高高的灵蛇髻。

    很多香奴都知道,她是个手极巧的人,她会梳几十种不同的发髻。但是,香奴们不能梳这样的发髻,一是太招摇,会招人眼红,二是香奴没有配得上这等发髻的首饰,也没有相称的衣裳。若是费了半天功夫,梳了这样一个发髻,却只能戴两朵纱花,穿一身布裙,还不够寒碜人的。

    如今,她终于可以梳这样高贵的发髻了,也有好几支镶嵌宝石的金钗和样式精巧的珠花,还有几套能穿得出去的衣裳。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倒下!

    梳好发髻,带好珠钗后,她便将前几日才买的脂粉奁打开,先在脸上拍了一层香粉,再拿出那个玉盒子,拿手指轻轻挑出一点玫瑰膏子。用玫瑰露化开。抹在唇上。一次之后。她觉得不够鲜亮,便又挑出一点,再滴两滴玫瑰露化开,这一次就抹在下唇。

    她的下唇生得丰满,王掌事曾说,她的唇形像花瓣,看着就诱人,上了玫瑰膏子后。就令人想扑上去咬一口。石竹跟她缠在一块时,也喜欢在她唇上又啃又吸,每次都弄花她的口脂。

    涂好后,她轻轻抿了一下唇,便见镜子里的女人看起来,既华贵又妖娆。她满意了,便将手里剩下的那点玫瑰膏子轻轻匀在两颊。她的动作很仔细,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似乎这预示着她的成败,令她重之又重。

    最后。她挑了一件簇新的玫瑰红裙子,换好后。她再次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盛装的自己,目中露出疯狂。这才是她要过的日子,这才是她想要留住的东西,谁也不能破坏!

    桂枝轻轻抚绣着团花的衣缘,心里想着:昨晚,干爹没有破门而入,定是要给她一次机会的意思,不然不可能就这么当做没事般的离开,她定要做出一个正确的态度,让干爹看明白。如此,只能让石竹离开香院,反正,他也说过,他过两年就想回家娶妻生子去,既然早晚都要走,那不如早点儿走。

    桂枝很自信,她觉得,眼下这情况,石竹定会听她的。即便他不愿走,也不得不走了,大不了,她假意答应他,过后她寻了机会,也离开香院寻他去,两人做长长久久的夫妻。

    这般想着,桂枝深呼吸了一下,就走到门边。却刚拉开门,就看到石竹正在她门前,她吓一大跳,慌忙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将他拉进来。

    “你怎么过来了!”关上门后,桂枝转身,恼怒地看着他道。

    石竹打量了她一眼,怔了怔,才道:“我想出法子了。”

    桂枝一愣,遂走过去:“什么法子?”

    石竹便将藏在怀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桂枝:“你看这个。”

    “这是什么?”桂枝狐疑的接过,却瞧了几眼后,就惊讶地抬起脸,“你,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你想拿来做什么?”

    “我们一起走!”石竹两手握住她的肩膀,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道,“他已经发现咱们的事,以后你和我都很难在这里过得好,不如就此离开。就拿这个逼他放我们走,反正我们在王掌事眼里都不算什么,他是个最会衡量利害的人,定会答应的。”

    桂枝只觉得一头冷水从头上浇下来,怔怔的看着石竹,她没想到,石竹竟准备了这些东西。若石竹真拿这些东西去王掌事那说,那她就算不想走,也得跟着走了!她好容易才过上的好日子,凭什么,凭什么要为这个男人放弃!

    “我就是先来告诉你一声,让你别担心,等一会我就跟王掌事说去。”石竹瞧她脸色不好,想了想,又道,“回去,回去我就让我爹娘给咱们办喜事,我家里虽不是多富裕,但如今的收成越来越好了,定能让你吃上饱饭,我这几年也有一些积蓄,或许还能做点小买卖。”

    谁说要跟你走了,谁说要跟你过那种,那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苦日子!

    桂枝心里在呐喊,咬紧牙根,愤怒地呐喊,可是,她面上却露出笑,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问:“你就这么将这些东西拿到王掌事面前说,不怕他当场就让人抢走烧了?”

    见她笑了,石竹放下心,就道:“我还留了一些再别的地方,只要他答应让我带你出去,然后等咱们安全离开后,我再将剩下那些让人送回去。”

    桂枝心里的寒意却又添了几分,此时,就算她将这些东西都撕毁也没用。

    但是,她绝不能跟他走,更不能让他到王掌事那说去,这事只要一说,她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桂枝垂下眼,看着手里的东西,目中露出阴狠和决绝。只是她抬起眼时,面上又露出微笑,并叫那些东西交回到石竹手里,柔声道:“那你快收起来吧,不过这会儿天还没全亮,王掌事多半还没起来,你且在我这坐一会,喝杯茶再走。”

    石竹道:“再等,一会出去或许会让人看到。”

    “我害怕了一夜,我就多陪我喝杯茶压压惊。”桂枝面带可怜,“你放心,你这个时候出去,反倒会碰到别的香使,还不如再等一会,待她们都去陆云仙那领差后,你再出去更妥当。”

    石竹想了想,就在椅子上坐下。

    桂枝便转身给他倒茶去,茶是普通的绿茶,只是已经冷了,茶香还在,但口感却变得苦涩了些。

    桂枝给石竹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在托盘里,拿到桌子旁,将石竹的那杯放在他跟前,然后她在他对面坐下。石竹其实也觉得心慌,这事他说的有把握,实际上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因此觉得口干舌燥,于是桂枝将那杯茶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拿起就直接仰头喝光了。

    桂枝愣了愣,她的心脏止不住地砰砰跳起来,自己手里的那杯茶落到地上。石竹放下杯子,拿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水渍,然后看着桂枝,一脸认真,如是下承诺地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不会不管你的,以后,我也不会让你吃苦的!”

    桂枝似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只看着他湿润的唇,对着她一开一合。

    其实,他的五官生得挺好,不然王掌事也不会常让他去香殿那边跑腿,特别那双眼睛,虽不大,但很有神,鼻子也很挺,腰身又那么有力,胳膊想铁一样……真是可惜了。

    见桂枝只看着他不说话,石竹以为她还在担心,便想着再安慰几句,只是开口时,他忽然觉得头有些晕,他便皱着眉甩了甩头。桂枝即放下茶杯,走过去扶着他道:“你昨晚是不是也一夜没睡,就先在我这躺一会吧,我不让人进来。你好好歇,歇好了,才能为我们以后打算。”

    “我怎么……”石竹顺着桂枝的搀扶站起身,心里却有些不解,但此时他的脑子越来越昏沉,根本无法想事情,只能随着桂枝走到她床边,然后砰地一下倒在他床上。

    桂枝站在那看了他一会,然后摇了他几下,又轻轻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反应。她放了心,便拿手放在他鼻子前试了试,呼吸有些重,收回手。不再看他,拉过床上的被子就往他脸上压下去,死死压住,令他再吸不到空气。

    仓促之下,她找不到毒药,身上只有一点儿强效的迷药,这还是之前石竹为了对付王华准备的,当时她觉得新鲜,就讨了一点。石竹当时应该是怎么都没想到,他给出的东西,最后会被用到自己身上。

    即便是昏迷,人体却还是有求生的本能,一会后,石竹忽然挣扎了一下。桂枝大骇,干脆整个人都压上去,死也不松手,石竹的挣扎越来越弱,随后彻底不动了。桂枝却还是死死压在他身上,也不知过了多久,连外头都有了走动和交谈的声音,她才小心从他身上下来,紧张地掀开被子,再次伸出手。

    没有呼吸了,真的没了呼吸!

    死了!

    这就死了!

    桂枝只觉得浑身都软了,差点一下子坐到地上,她安全了,谁也夺不走她的荣华富贵,她终于安全了。

    片刻后,她再次看着躺在她床上的石竹,怔了许久,就重新走过去,想将他拉起来藏在床底下,却就在这会儿,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未完待续。。)

第058章 连环

    就在石竹再次来到桂枝这的时候,也有人敲开了源香院的门,看门的管事开门瞧清来人后,不禁愣了一下。

    “我要见我叔叔!”王华面带疲惫,衣服也有些不齐整,瞧着有点儿狼狈,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比以前凌厉许多,那双通红的眼里似藏着一团火,令看门的管事一时说不出话来。

    “您这是……”一会后,那管事才回过神,一脸狐疑地打量着王华,“这一大早的,王掌事怕是还没起来,您过来之前,可有通知王掌事?”

    看门的管事之前就认得王华,所以倒没有给他脸色看,但是前段时间,王华在最后一轮香使考试之前突然不告而别,他是略有耳闻,据说王掌事还为此生了好大的火气,所以这会儿突然看到王华,难免吃惊。

    “麻烦你去通报一声。”王华抹了抹脸,提高声音道,“叔叔不会不见我的!”

    “那您稍等。”看门的管事迟疑了一下,就点点头。

    只是不等他转身,他身后就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是谁?”

    看门的管事回头,见来人是石松,便知道自己可以省去跑腿的功夫了,遂让开身道:“是王郎君,说是要见王掌事。”

    石松看到王华后,也是一诧,这么多天没有消息,他没想到王华竟还活着。

    是王华自己脱逃,还是石竹最后手下留情了?

    石松沉吟片刻,就走过去,打量了王华两眼。然后道:“随我来吧。”

    源香院这把火。是要越烧越旺了。

    “你……怎么回来的?”往王掌事的院舍走去的路上。石松迟疑地问了一句。

    王华垂着眼,咬着牙没吭声,那天,他醒过来时,已是中午了,太阳当头晒着,他一醒过来就觉得口干舌燥,并且根本站不起来。也辨不清自己究竟是在那儿。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碰到一个老妪从那路过,给了他一口水喝,但是老妪说的乡话他听不懂。两人比划了半天都不得要领,加上天要黑了,荒山野岭的,他又已饥肠辘辘,不敢乱走,只得跟着那老妪回家。几天后,老妪的儿子回来了。才给他指了路,结果他却走错了路。越走越远,待再返回来,不知白费了多少时间。后来身上的银钱又被偷了,他差点沦为乞丐,幸好碰到个以前认识的人,借了点银子,如此才顺利回到家。

    但这就已经过去半个来月了,其中艰辛和不易,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如今,他只知道,自己是被源香院里的人给害了,玉娘定也是因为那人而丧命的。他本想报官的,但又觉得,此事还是先通知叔叔一声,于是连夜从家里赶了过来。

    王掌事忽看到王华,也是愣了一下,不过到底几十岁的人了,心里虽是诧异,面上也不显,只是怔了怔后,就询问的看向石松。不待石松开口,王华就红着眼走过去,却只喊出一声“叔叔”,声音就已哽咽,疲惫的脸上尽是憔悴。

    王掌事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急,先洗把脸,再慢慢说。”

    王华洗脸擦手时,王掌事又命人传早膳,然后才让石松出去守着门,只是石松将退出去时,他又问一句:“石竹呢?”

    石松道:“出来时没看到他,掌事要找他吗?”

    王掌事面色如常:“不是,你出去吧,别人任何人进来。”

    “是。”石松应声退了出去。

    屋内,王华休息了一会,稳住情绪后,才将这些天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道了出来,随后就拿出一只耳坠递给王掌事:“叔叔,这是当时那人不慎落下的。”

    王掌事接过一看,面色微沉,这是他送给桂枝的东西,他自然认得。

    王华急切地问:“叔叔,你能查出这是谁的东西吗?我猜那车夫多半是这院里的人,这耳坠又是女人的东西,定是那车夫跟这里的女人暗中勾结!”

    王掌事问:“那车夫的脸,你没有看到?”

    王华摇头,愤恨地道:“他当时带着一顶斗笠,遮住大半张脸,又特意背对着我。”

    是石竹?还是,还有别的人?石松会不会也跟石竹一样?桂枝究竟跟几个人勾搭在一块?

    王掌事握着那只耳坠沉思,许久之后,就握紧手心,将石松唤进来。

    “你去将桂枝给我叫过来。”王掌事吩咐这句话时,特意打量了石松一眼,目光沉沉。

    “是。”石松应下,然后不动神色地退了出去,刚刚他侯在外头,里面的话虽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也听了个大概。刚刚王掌事看他的那一眼,他并没有忽略,昨晚出了石竹这样的事,今早又添了王华这番话,他清楚王掌事如今是对谁都不再信任了。

    ……

    桂枝还不及给石竹的尸体挪个地方,外头就传来敲门的声音,她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差点瘫软倒地。

    片刻后,外头又传来敲门的声音。

    桂枝咽了咽口水,好一会后,才勉强稳住颤抖的声音:“谁啊?”

    石松在门外道:“王掌事叫你现在过去。”

    桂枝又是一惊,有些慌地走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妆容,然后道:“好,容,容我换身衣服,我才刚起。”

    石松道:“请快点。”

    桂枝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有些庆幸刚刚没有弄乱,只是……她又转头看了石竹一眼,随后咬了咬唇,就走过去,拉开被子将石竹盖住,然后再放下帐幔。

    要走你自己走就行,偏想着拖上我,都是你的错!

    桂枝这么想着,目中的慌乱退去,直起腰的时候,她的面容已经沉静。再次走到镜子前看了看,瞧着没什么不妥后,才走到门边,开门出去,然后马上转身将房门上了锁。

    石松在一旁看着,什么都没说,待她锁好门后,就转身在前面领路。

    桂枝本想给石松一个笑容,然后向他打听王掌事到底什么事,却不料石松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态度冷漠得可恶,她只得恨恨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

    此时,香使们大都去香使长那领差了,香奴们不住在这边,所以一路上倒没碰到什么人,不多会,就到了王掌事的院舍。

    桂枝走到门口的时候,又仔细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裳,然后面上露出笑容,跟着石松进了屋。却当她进去,正要喊一声干爹时,却看到坐在王掌事身边的王华,她脸色的笑容即僵在脸上,声音也卡在喉咙里。

    石松将人带到后,见王掌事没别的吩咐,就轻轻退了出去。

    不用偷听,他都能猜到房间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他退出来后,就直接转身出了院舍。

    不多会,石松再次来到桂枝的房间这,房门是上了锁的,但是他却从身上掏出一把钥匙,轻易就将那把锁给打开了。这房间是陆云仙给安排的,房门的钥匙自然早有备份。

    石松进去后,往屋里看了一眼,然后走到床边。

    当他拨开帐幔,掀开被子,果真看到石竹时,他怔了一下,随后觉得不大对劲,伸出手一探,随后就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片刻后,石松才再次走过去,在石竹身上摸了摸,找到那些证据收好,然后才看着石竹,似想说什么,却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将被子重新盖上。石松出去后,又将门给锁上,然后匆匆离开那里,走到一个转角处,发出两声鸟鸣。一会后,安岚从另一边过来,石松便将那些东西交给安岚,并低声道了一句:“石竹死在桂枝房里,王华和桂枝此时在王掌事那。”

    安岚一怔,随后点头,石松遂转身离开。(未完待续。。)

第059章 时机

    陆云仙将前来领差的香使们草草打发后,就在屋里来回踱步,并不时往门外看一眼。已是八月了,早晚的天都有些凉,她却不时拿着帕子扇着风,似乎这样做,就能将心里的不安扇走。

    已经多少年不曾这么焦虑紧张过,几乎都要忘了这种感觉了,陆云仙干脆倚在门口,看着外面。莫名地,她想起进源香院之前的日子,那时家中光景不好,家里是靠着亲戚的接济过日子的。她还记得,逢年过节时,娘带着她们几个去叔叔家拜年,被几位亲戚的孩子当面奚落的情形。一位大伯家的孩子给她递白糖糕时,故意弄掉在地上,当时很多客人都在,大伯母就说另外给她一块,那孩子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笑,说了一句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不用,她喜欢拣东西吃,我都看到她偷偷去拣王二家的猪杂碎呢。

    周围的亲戚都笑了,说不上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只记得,当时她既无措又恐慌,呆愣愣的站在那,觉得自己似乎是浑身赤//裸……

    如今,每次一回家,当年那些奚落的笑,全变成了讨好和巴结。前几天,她回家时,特意备了些白糖糕给那几位叔叔和大伯家送过去,然后,故意不小心打翻了其中一盒白糖糕,她只道了一声可惜,马上就有人过来一边捡起,一边涎着笑说还能吃。

    这些变化,都是因为她在香院里身份的改变而生的。

    她其实并不想跟王掌事对抗,她向来谨慎胆小,愿意固守原地。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多少心有不甘,加上王媚娘步步逼紧,她不得不为保住自己的位置而另求他法。

    于是,她找上了安岚。

    一开始,本以为事情是在她的掌控中,但没多久,她才发现,主控权不知何时已经易手。

    无论如何。已经上了那条船,即便再怎么紧张不安,也不可能下去了。

    而且她也尝到这步步攀高的甜美滋味,如果,她失去现在的身份,那当年的奚落和嘲笑定会再次扑来!

    陆云仙兀自出神时,安岚自走廊那头匆匆走过来,她遂回过神,即站直起身,有些紧张地看着安岚。

    “马上将这个送到白香师那。”安岚示意她进屋后。就将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地给她。

    “这是……”陆云仙不解的接过。却翻了几翻后,脸色当即一变,“这是!”

    安岚道:“你亲自送去,除了这些,还在白香师跟前告王掌事一条**熏心导致院中规矩混乱!”

    陆云仙只觉得手有点抖,怔了好一会后才道:“我昨儿忽然过去找他,他已经对我起疑心了,今早我忽然又出去,说不准他会叫人拦下我!”

    “不会,现在他决计顾不上你这边。”安岚握着陆云仙的手道,“王华过来了,正在他屋里。”

    “什么?”陆云仙一愣,遂压低声音,“他,他难道没死?”

    安岚接着道:“石竹死了,在桂枝房里。”

    “啊!”陆云仙懵了一下,抬手捂住唇,一脸不敢相信。

    “桂枝刚刚被叫到王掌柜那边。”安岚继续道,她说出这几句话时,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只是冷静地陈述一件件已经发生的事实,“这些证据太繁杂,要查起来需要不少时间,容易夜长梦多。但眼下除了这些证据外,还有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今日王华多半是有了什么凭证才回来找王掌事的,王掌事即便再怎么想以静制动,面对这等情况,也要问个明白。石竹的尸体还在桂枝房里,绝瞒不了多久,我们必须在王掌事发现并将这些事处理掉之前,让白香师过来。到时即便王掌事将这两条人命都推到桂枝身上,以桂枝的狠性,为了自救,一定会咬王掌柜一口!”

    陆云仙深呼吸了一下,就将手里的东西贴身放好,然后道:“这事,若不能成,王掌事定会发觉你我,到时……”

    安岚道:“我们若不努力,谁给我们机会?”

    陆云仙脸色有些发白,随后咬牙道了一句:“我去!”

    她说罢,就出去了,安岚目送她离开后,就转身往王掌事那边过去。

    此时,王掌事这边,桂枝已经从忽然看到王华的震惊中回过神,暗中握紧手心,修得尖尖的指甲陷进肉里,疼痛令她清醒,让她挤出笑容,百媚千娇地走过去,欠身行礼:“掌事这一早叫我过来,不知有何事吩咐?”

    王掌事急着开口没有说话,而是先打量了她几眼。

    桂枝是去年才跟了他,虽跟王媚娘比桂枝少了几分痴,但胜就胜在她是个很有情趣的女人,又有一副好身段。并且为了讨好他,她什么事都能答应,所以破得他欢心,因此偶尔她有什么小心眼,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却怎么都没料到,这个女人,竟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想着来对付他!

    王华一直以为,王掌事会将安岚也叫过来,故当只看到桂枝进来时,愣了一愣,然后询问地看向王掌事。王掌事却没有看他,依旧看着桂枝,一会后,才开口:“我待你不薄。”

    桂枝虽不明白王华怎么还活着,但她进来后,王华没有马上就对她如何,她遂断定,石竹虽是瞒了她什么事,但这个王华此时也定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放心了。故此时就只当王掌事是为昨晚的发现而生她的气,于是就讨好地上前一步,柔声道:“掌事待我恩重如山,我从来不敢忘的,若是我做了什么让掌事您生气的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绝不是有意的,并,并且还有可能是有苦衷。”

    刚刚她心里转了几转,想起石竹给她看的那些东西。她心头忽的闪过一个念头。随即不怎么害怕。并隐隐有些兴奋起来。那些,可都是王掌事的把柄,既然石竹能用那些东西来要挟王掌事,她问什么不可以?她完全可以拿那些东西帮她渡过这次危机,并且,还能为谋得一个更风光的未来。

    “王玉娘是不是你杀的?”就在桂枝还在畅想的时候,王掌事忽然问出这句话。

    桂枝愣住,脸色瞬时大变。震惊地看着王掌事。只是不待她出言反驳,一旁的王华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不敢相信地道:“原来是你!”

    “不!”桂枝几乎是反射性地就否认了这句话,然后有些惊恐地看着王掌事道,“干,干爹,你怎么了?你,你怎么会认为那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要杀她……那天我根本姬没跟她走一块。我怎么可能……干爹,你要相信我!”

    她下手是一回事。但让人知道却是另外一回事。

    对她来说,只要别人不知道,那她就没有做过。

    可是,现在,她一直坚信的事突然变了,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甚至连石竹都死了,更不可能有人知道那件事,但却马上被王掌事给道了出来。她瞬间觉得恐慌,甚至觉得,这是不是石竹在报复她,不然王掌事怎么会知道!?

    “竟然是你!”王华走到桂枝跟前,不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她,“是你杀了玉娘!”

    “不是我!”桂枝大叫,往后退两步,“你有什么证据,你不能冤枉我!”

    “证据?”王掌事又开口,“桂枝儿,你要明白,你如今这吃好穿好的日子是怎么来的,我既然能给你这些,自然也能收得回去!”

    “干爹!”桂枝赶紧走过去,再顾不得王华就在一旁,当即跪在王掌柜身边,抱着他的腿哭道,“干爹,你相信我,我害她对我有什么好!干爹,你不能只听他胡言乱语,就怀疑我啊。”

    王掌事任她抱着,一会后,才慢悠悠地问:“我给你那对玛瑙耳坠在吗?”

    桂枝一愣,有些小心地看了王掌事一眼,然后才道:“我,我收起来了。”

    王掌事又问:“是收起来了,还是当做定情信物送人了?”

    桂枝脸色苍白,怔怔的看了王掌事一会,才摇头道:“没,没有,我怎么会……”

    “那这是什么?”王掌事说着,就在她面前摊开手心,一只颜色鲜艳的红玛瑙坠儿就跳入桂枝的眼帘。

    桂枝傻了,但是在这危急的时刻,她的脑子也转得很快,几乎是眨眼的时间,她就开口道:“是我撒了谎,这对耳坠我之前不小心弄丢了一只,生怕干爹知道责怪我粗心大意,就一直没敢说。”

    王掌事面色阴沉:“粗心大意,还能丢到外头,还让王华给捡到了?”

    桂枝嗫嗫道:“许是别人捡到,要拿出去换银子,结果却不慎弄丢了也不定。”

    “我竟不知,你这么会狡辩!”王掌事有些不耐烦了,忽然捏住桂枝的下巴,阴沉沉地看着她道,“你不是笨女人,知道我想做什么,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

    桂枝有些惊恐地看着王掌事,然后转了转眼睛,看了王华一眼,才对王掌事道:“能,能不能我单独跟干爹说?”

    她知道,糊弄不过去了,但王玉娘的事她绝不会承认。眼下她只能借用石竹的事为自己开脱,以为石竹要威胁王掌事,她因担心王掌事,一时冲动就下了药。王掌事知道那些东西在她手上,定不会轻易对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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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060章 反咬

    “叔叔!”王华又急又怒,“叔叔,这,这个蛇蝎女人,我们应该马上报官!”

    桂枝微微瑟缩了一下,遂睃了王华一眼,目中带着几分冷嘲和不屑。她有点想不通,石竹为什么要放过这个蠢蛋,这分明是给自己留了后患。做都做了,却最后手下留情,真是一个比一个蠢!但是,现在琢磨那些已经没什么用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过了干爹这关。

    王掌事看着桂枝沉吟片刻,就抬眼,打算让王华先出去,只是不待他开口,外面突然跑进一个院侍。

    桂枝一惊,王华也吓一跳,王掌事即皱起眉头,面露恼怒:“何事这样慌张!石松呢?”

    那院侍有些紧张地道:“掌,掌事,白香师带人过来了?石松拖不住他们,已经都进来了!”

    “白香师带人进来?”王掌事当即从这句话里嗅到不寻常的意思,遂起身,“出什么事了?”

    他和白香师之间的关系才刚刚松缓,这个时候不应该还过来找他的麻烦。

    “不知道。”那院侍摇头,面上带着不安,“但是白香师是带了两名刑院的人过来的。”

    王掌事一惊,刑院的人轻易不出面,只要一出面,必将是大事。他心里顿生出不详的预感,此时也顾不上跟桂枝扯,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他们是往哪去?”

    院侍忙跟在王掌事身边道:“好像是往香使住处的方向过去。”

    香使的住处?王掌事皱了皱眉,回头看了桂枝一眼,而桂枝在听到院侍这个回答时。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才刚站起来。差点又倒下去。

    “他们去那边做什么?出什么事了?”王掌事心里起疑,直觉这事跟桂枝有关。

    桂枝只觉脑子嗡嗡作响,甚至还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心脏狂跳。

    不,不会吧?她锁着门的,就连那两伺候她的香奴都进不去。

    应该不会,定是别的事,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人知道!

    于是她摇头。苍白着脸,故作镇定地摇头道:“不,不知道。”

    王掌事的眼神更冷了,自当看得出桂枝的神色不对,但此时他没时间跟桂枝多说。白香师这次是带着刑院的人过来的,事情非同小可,他必须马上过去问清楚究竟是为何事而来。

    王掌事大跨步出去,桂枝自当紧跟在后,并且走得比王掌事还要急,王华先是愣了一下。也赶紧跟上,并追到桂枝身边怒道:“你别走。是你杀了玉娘!”

    “闭嘴!”桂枝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无凭无据就想诬蔑我,真当我是软柿子任你拿捏!”

    “你——”王华气得脖子粗红,“叔叔他已经……”

    就两句话的功夫,王掌事已经走远,桂枝也没有再听王华说什么,赶紧提着裙子跟上。她比王掌事还要紧张还要关心,白香师为何偏偏挑这个时候过来,为何偏偏是去香使的住处,甚至还带了刑院的人。这一路上,她都很恐慌,想知道答案,又不敢知道答案,有时候往深了想,就觉得自己头顶的天似马上要塌下来了!

    可是,她要怎么办?怎么办?

    桂枝一边跟在王掌事后面,一边盯着王掌事的背影,心里恶狠狠地想着,他既然自以为是她的天,那她若出什么事,他就要给她顶起来!

    香院的占地不小,但王掌事熟门熟路,又如此着急,自当走得很快,但是,白香师也不慢,并且,时机掌握得终是比王掌事快了一分。

    于是当王掌事找过去时,便看到桂枝的房门被打开,并且房里已经站了数人,只有石松站在门口,脸色惨淡。

    桂枝看到这一幕,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差点瘫软在地。

    怎,怎么可能!?一定是哪弄错了!

    他们为什么会知道,为什么?

    还这么快就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她不信这是真的,这一定是个梦,是个噩梦!

    石松看到王掌事后,即快步走过来低声道:“石竹死在房里,刑院的人正在查死因。”

    王掌事大惊,即回头看了桂枝一眼:“你竟敢——”

    桂枝脸色惨白,摇头后退,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出不了声,似有什么卡住喉咙,加上她腿脚发软,后退时没走稳,即往地上一摔,就瘫了下去。

    而这个时候,白书馆从桂枝房里出来了,寒着脸对王掌事道:“香院内竟出了如此丧心病狂的谋杀之事!你身为掌事,难逃其咎!”

    王掌事先是命院侍将桂枝擒住,然后快步走到白香师跟前,一脸沉重地道:“此事王某一点不知,王某这就将此女交给刑院!”

    桂枝被院侍擒住后,本是已经恐惧到不行了,但忽然听到王掌事这句话,心头莫名地就生出一股火。果真,果真,他果真连犹豫一下都不曾,就要将她丢出去!真当她是王媚娘吗?该死的男人,杀千刀的东西,以为她会跟王媚娘一样,什么都不说就乖乖听他摆布吗!

    “冤枉,白香师,奴婢冤枉!”桂枝挣扎地直起身,大声喊道,“是他,是王掌事让奴婢下手的,白香师,奴婢冤枉啊,奴婢都是听王掌事的话!”

    王掌事又惊又怒,无论如何也料不到桂枝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赶紧喝道:“住口,事到临头竟敢胡言乱语,堵住她的嘴!”

    两位院侍正要动手,白书馆却道了一句:“慢,让她说,此时不说,去了刑院一样要说。”

    王掌事脸色有些难看,便道:“白香师,此女的话绝不能信,她这是垂死挣扎,为了活命,什么胡话都能说,王某……”

    白书馆冷声道:“王掌事无需担忧,她说的是真是假,自有我和刑院的人断定,绝不会冤枉王掌事你。”

    王掌事握紧拳头,牙根咬得紧紧的,转头看向桂枝,眼里全是警告。但此时桂枝却不似往常那般对他感到惊惧,不,惊惧和恐慌还是有的,但是因为不甘和恨,因为想要活着,于是全转化成对王掌事的愤怒,所以,但王掌事看向她的时候,她也恶狠狠的瞪回去。

    院侍一直按着她,让她跪在地上,她用力地挣扎,表情狰狞。

    特意梳的灵蛇髻已经散乱,特意换上的绸缎衣服也被扯的歪歪扭扭,狼狈不堪。

    陆云仙和安岚等人过来时,就看到这剑拨弩张的一幕。

    桂枝开口:“因为石竹手里握着王掌事的把柄,所以他就叫我勾引石竹,想让我由此从石竹手里骗出那些把柄,为了让我答应,他对我一直是威逼利诱,求白香师为我做主!”

    “荒唐至极!”王掌事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空口白牙,这些话你可有凭证!”

    “有!”桂枝大声道,“你说,只要我答应,就让我坐上香使的位置,日后,也会正经把我收到身边!”

    “你——”王掌事气得眼睛一晕,差点站不住。

    白香师未理王掌事,看着桂枝问:“那你为何要下杀手?”

    “因为骗不出石竹手里握着的东西,王掌事担心夜长梦多,让白香师抓到把柄,就让我杀了石竹!”桂枝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不敢,我说我不会杀人,掌事就威胁我,若我不听他的话,就让我先死。我害怕,不得不应下,于是掌事就给了我一些药,让我找机会给石竹下药,然后用被子一蒙就行!”

    陆云仙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安岚也非常惊讶,她当真没想到,桂枝能做得这么好。这个女人,够狠够绝,还够聪明,面对这样的绝境都能随机应变,当真是可怕!

    桂枝的这些话一落,刑院的人就出来,确认了桂枝说的没错,石竹确实是被迷药迷晕后,窒息而死的。

    王掌事气得脸色发黑:“贱人,你竟敢含血喷人!”

    桂枝却不管他,继续对白香师道:“香院里的迷药一类的东西,都管制得非常严格,奴婢这等人是决计不可能拿得到手的。奴婢又不能随意外出,所以那迷药若非掌事给奴婢,奴婢如何拿得到那东西!再说,再说石竹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他,我杀他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贱人,你,你——”桂枝这一番话,分明是假的,但听起来却如此合情合理,所以王掌事即便气得两眼发晕,一时间却无法反驳。因为,此时他也想不明白,桂枝为何要杀石竹,昨晚他听他们在屋里偷//欢时,简直是浓情蜜意如胶似膝。为何过了一晚,桂枝就突然要了石竹的命?他想不明白,所以,他无法反驳桂枝的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都不知道,那只黄雀此时就站在这里,并且只有她,才真正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桂枝的话合情合理到连王掌事都无法反驳,白书馆自然是信了大半。而最主要是,桂枝口中所说的“把柄”,白书馆已经拿到手,有这个铁证,又有了桂枝这个人证,所以,此时他对这一幕感到非常满意。(未完待续。。)

第061章 报应

    “一派胡言!”王掌事怒喝,一脸正气,“我王新墨为香院鞠躬尽瘁,从来是行的端坐得正,石竹能握着我的什么把柄,如今死无对证,就由得你这贱人含血喷人!且不论你在香院做出这通//奸的下作之事,就以下犯上这条,我也能马上将你治罪!”

    桂枝冷笑地看着他:“你也配说行得端做得正这句话,别的不说,就说这香院里的女人,还剩下几个不是在你的威逼利诱下跟你勾//搭成双的!通//奸?我呸!这香院里最大的贱人就是你!也就王媚娘那蠢女人才会对你死心塌地,你当每个女人都会像王媚娘一样,被你拿捏得死死的?你以为这么多年,或是被害死或是被迫走的那些人,就没谁留下点什么!还有外头那些香农,有哪个不吃过你的亏,有哪个要想跟香院做买卖不得先喂饱你的胃口……”桂枝说到这,就看着王掌事铁青的脸呵呵笑起来,阴测测地接着道,“以下犯上?在我以下犯上之前,你早就将欺下瞒上这手段玩得炉火纯青了。你这会儿想叫我给你顶罪,不可能!我桂枝贱命一条,大不了我跟你鱼死网破!”

    院中的空气似一下子凝固了,所有人都怔住,陆云仙紧张得两手的手心都出了汗,安岚站在陆云仙后面,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你这个疯女人!”王掌事被桂枝这一句一句听得心惊,想堵住她的嘴又不能,于是就摆出一副不屑与她纠缠的样子。转头看向白香师。面色黯然。“我执掌香院二十余年,不敢言有何功劳,但无一日不是战战兢兢,生怕疏于职责,行事难免有些刚愎自用。却不想此毒妇会如此记恨于我,今日竟想借此胡搅蛮缠为她自己脱罪,还请白香师能明察,不可信她一面之词。”

    白香师看了王掌事一眼。因为知道此一战,自己是占了绝对优势,所以此时白书馆面色温和,眼神里甚至还带着几分安抚之意,十余年的香师生涯,让他将这等姿态做得十足:“王掌事请放心,这等事情,自然是不能只听她一面之词,定是要有凭有据才行。”

    王掌事心头略安,便转过身。看着桂枝道:“证据呢?”

    桂枝正想说证据就在石竹身上,只是话将出口时。忽然想起刚刚自己说的是因为拿不到石竹手里的那些证据,所以才听了王掌事的话下药的。若这个时候她说证据就在石竹身上,岂不是自相矛盾,桂枝额上顿时冒出冷汗,张着口,却僵在那。

    王掌事一声冷哼:“果然是含血喷人一派胡言!”

    “不,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桂枝恨恨地盯着王掌事,她不能就这么认命,此时若认了命,就真的会没命的,于是看向白香师,“去,去石竹屋里找,或,或是在他身上仔细找找,没准就能找到那些证据。”

    王掌事笑了,微微有些得意的冷笑:“要真这么简单就能找到的东西,你之前还能找不到?有谁会信你这样错漏摆出的的话!”

    “我信。”王掌事的话刚落,白书馆就将他这句话接了过去,“她说的证据可是这个?”白书馆说着就拿出一小沓有些皱巴巴的纸张,一页一页翻着念出几个名字:“徐三富,王二,杨二妞,张生,莫九娘莫香使,杨寿儿杨香使,还有文小妹,文小花,马大妹,来福儿……”

    王掌事脸色煞白,震惊地看着白书馆手里那些东西,下意识地想上前去夺,却被刑院的人拦住。

    白书馆念完那一个个盖了手印的名字后,然后抬起眼看着王掌事道:“不知王掌事对这些人可还有印象?”

    王掌事震惊道:“白,白香师,你……”

    白书馆将手里的东西收好,然后负手道:“香殿早就说香院的收入一年不如一年,我还当是天公不作美,人力有限,为此忧郁多时,不想今日王掌事终于解开我心中烦恼。”

    “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震惊之后,王掌事瞬间明白过来,原来这从始至终都是白书馆给他设的局,要至他于死地的局,于是马上故作镇定地道,“白香师,那定是那女人假造的,这是诬赖!是嫁祸!我绝不认!”

    “你还没看就断定是假造的。”白书馆冷笑,随后喝道,“给我拿下,此事我要正式上交刑院彻查。”

    “慢!”刑院的那两人要擒住他时,王掌事即一声喝斥,然后看着白书馆道,“你当真要置我于死地!”

    白香师摇摇头:“王掌事此言差矣,非是我要置你于死地,而是你置你自己于死地,那些事,你做没做过,你心里最清楚。若是做过,自当你逃不了,若是没做过,香殿也绝不会冤枉你。”

    王掌事怒极反笑,忽然上前两步,却马上被刑院的人按住肩膀,他也不挣扎,而是看着白书馆低声道:“你以为,你什么都没做过?你以为我手里什么都没有吗?白香师,我若不好了,你当你还能似现在这般顺意?”

    白香师脸色当即沉下,但马上,他又微微一笑,然后朝那按住王掌事的人摆摆手,让他们先退开。王掌事得了自由,心里正有些得意,以为是他的威胁起了作用,却不想他刚要给自己揉一揉肩膀,白书馆就走到他跟前,在他耳边低声道了一句。他听后,脸色瞬时大变,白书馆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语重心长地道:“你应该先去仔细检查检查,你手里握着的东西,能不能拿住我。”

    王掌事正在当场,直觉浑身发寒,随后白书馆往后一退,同时一声令下:“带走!”

    刑院的人再次按住王掌事的时候,桂枝赶紧跪着往前爬过来哭求道:“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得已,都是掌事逼着做的,求白香师为奴婢做主,奴婢,奴婢还知道掌事的很多辛秘……”

    “贱人!你害我!”王掌事怒火攻心,忽抬脚狠狠踹向桂枝,桂枝一声惊叫,随后倒在一边哭,一边哭,一边指控王掌事的种种行端。王掌事脸色铁青,气得说不出话,恨不能直接一刀杀了这个女人。

    白书馆看够了,才又往旁吩咐一句:“将这女人也带上。”随后,就命陆云仙过来,让她管好香院的一切,绝不能因此事而乱了院中的差事。

    陆云仙毕恭毕敬地应下,白书馆这才领着人离开源香院,直接往刑院走去。

    王华已经整个傻了,从始至终,他都是呆愣愣地站在那。

    他完全看不明白这里究竟藏着多少不可告人之事,他只是直觉,这香院,远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他叔叔王新墨,也远远没有他所以为的那么强大。他忽然觉得很恐惧,恐惧到脑子一片空白,只是眼睁睁看着王掌事被人押着从他跟前走过去。

    而王掌事出去之前,一直就往两边打眼色,无论他的心腹会不会依着他的眼色行事,他都不信自己就这么倒下。桂枝不时转头,看着他冷笑:“呵,死到临头了白不自知!”

    王掌事大怒,却有觉得这个时候跟桂枝对骂着实太难看,于是一声冷哼,就移开目光。

    执掌源香院二十余年的王新墨,被他弄死,被他玩残的女人不知有多少,因他身败名裂的女人更不知几何。在他心里,女人就是他胯下的玩物,只要被他看上,就永远都不可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那些年,他定不会想到,最终,他会死在女人手里。

    天道循环,终有报的一日,谁都逃不过!

    ……

    五日后,安岚从陆云仙那知道,石竹虽是死在桂枝手里,但因她是被王掌事逼迫这么做的,到底是情有可原。并且因为她的关系,白书馆才能彻底除去王掌事,所以,白书馆有意留她一命。但是,就在桂枝走出刑院的当天,甚至还不及回到源香院,就又被人给擒了回去。

    因为,王玉娘的事被王掌事给揭了出来,白书馆为给香殿留一个公正严明的印象,自当不会放过此事。于是刑院的掌事根据王华带回来的耳坠,派人一通彻查,没用多久,王玉娘的真正死因也得水落石出。

    桂枝死的那天,正好是石竹的头七。

    石松给石竹烧纸的时候,低声道:“我以前就说过,那女人不好,你偏不听。其实那天,无论是你要自己走,还是她答应跟你一块走,我都会给你留一条路……你在下面,好好过吧。”

    最后一张纸钱烧成灰后,正好有阵风过,卷起地上的新灰,打着旋往天上飞。石松便抬起脸,看着秋日碧澄如洗的天,有些怅然地道:“如今她也死了,在我看来也是活该,你应该能瞑目了。下次投胎,记得擦亮眼睛,别再被那种女人给迷住了。”

    安岚从他身后走过来,陪他站了一会,才道:“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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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设计

    八月初九,石松将王新墨私藏的账册,以及一些大香农大香商的名单等物都整理好,交给陆云仙。陆云仙在安岚的提点下,誊写的一份,又私下抽出一小部分留下,然后瞒着杨殿侍,悄悄交到白书馆手里。

    白书馆看着这些年王新墨的每一笔进账,以及王新墨在这当中玩的手段,又是愤怒,又是得意。愤怒是自己竟不知王新墨竟如此大胆,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玩弄这些把戏,并丝毫没让他察觉;得意的是,任他王新墨有多大本事,最终还是败在自己手里,并且多年心血,最终也落到他手中。

    而这件事,陆云仙自当是立头等功的,并且陆云仙的资历就摆在那里,能力也从这件事上体现出来了。加上找出王新墨的私账本和名单后,并直接交出到他手里,而不是送到杨殿侍手中,也说明了她的忠心。

    王新墨没了,源香院的掌事之位出现空缺,一个香院两百来人,一天的大小事有几十上百件,不可能全由于白香师理着。就算是暂理一段时间也很难,所以杨殿侍那边很快就推荐了几位经验丰富的人过来,但都被白香师想法子一一推了回去。

    经过王新墨这一事,白书馆清楚的知道,香院中的掌事,必须是他的人才行。并且这掌事的人选,也不能太过有本事,更不能有背景,否则,迟早会成为第二个王新墨。所以,陆云仙这个在香殿没有丝毫背景,但又有些能力。并且原本就是源香院的人。就成了他心目当中。最适合的掌事人选。

    八月十一日,陆云仙正式坐上源香院掌事之位,白书馆亲自过来给她授牌。

    八月十二日,安岚在陆云仙的提拔下,成为源香院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香使长,而金雀则接替安岚原先的香使之位。如此安排,自然有人不满。有人眼红。但是,陆云仙在做这个决定之前,是已经报给白香师。

    白香师对安岚的印象极深,能被百里大香师亲自开口要提到香殿当差的人,并且那件事就是当着他的面发生的,他怎么可能会忘。因此,当陆云仙跟他说这个事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能被大香师认可的人,他有什么理由去反对。更何况。日后若百里大香师再想起这个小香使,让这小香使有飞黄腾达的一日。那他此举,多少也算是先结个善缘。

    所以,源香院里,即便有人对安岚和金雀的好运气感到眼红和不满,却也无人敢出言反对。

    “这才不到一个月,你就又要换房间了!”金雀帮安岚收拾的时候,笑着叹道,“这可真是从未有过的事,从香奴到香使,走了整整七年,但从香使到香使长,却只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安岚,你真了不起!”

    安岚轻轻一笑,笑容并不算轻松,语气里带着几分淡淡的感慨:“三分运气七分努力,若没那三分运气,莫说七年,就是再走七十年,怕是也到不了现在这里。”

    金雀倒没她想得那么多,听了这话后就点头道:“没错,咱们以前是没有运气,所以一直过得战战兢兢的,就怕出点什么事担当不起,但现在不同了!你看,你现在是香使长了,我也是香使了,那老色胚也死了,掌事也换了,以后这源香院,就再没人敢欺负我们的,安婆婆如今也可以安享晚年了,是不是很好!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呢!”

    安岚沉默一会,就笑了笑:“我想过呢,想过很多次。”

    金雀将手里的衣服叠好后,就走过去,一手亲密地挽住她的胳膊,一手指着窗外嘿嘿道:“我知道,我还知道你的心不在这里,你的心在那里!”

    大雁山,终年云雾缭绕的大雁山,那里才是长香殿的真正所在,那里才是她的野心所在。她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到那里,还要走多远,才能再次看到那个人。

    金雀握着她的手,同她一起看着那个高远的地方,坚定地道:“安岚,我知道,你一定会站在那里的!”

    或许会,也或许永远不会,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后悔,不会停下,不会回头。

    片刻后,安岚收回目光,又沉吟一会,忽然道:“早上那会,马贵闲那边传来消息了。”

    金雀一怔,随即面上的笑容褪去,握着安岚的手微微一紧:“怎么样?”

    “他答应我们的条件了,并且知道我即将担任香使长之职后,更是一点都不怀疑了,催着我们尽快定时间。”安岚反握住金雀的手,“我查过了,他和陈大录的交易就是明天,地址是在百味楼。我也将跟他交易的时间定在明天,也是那个地方,到时你跟我出去。”

    提及此事,就不得不说到半个月前,金雀无意中在寤寐林碰到走投无路的马贵闲。当时安岚顺着马贵闲的困境,让金雀去应下马贵闲的所求,不过条件是,先付银子,并且交易的时间地点都由她这方来安排,前来交易的人数也得由她说了算。

    后面那两个条件马贵闲当场就答应了,但是先付银子这个条件,他却是无能为力。他如今最缺的就是银子,若是有银子,他大可跑远了去进货,又何需四处求人。于是,安岚便给他说了个折中的法子,让他拿铺子的房契来做抵押,待他将卖香的银子收到后,再拿银子来赎回房契。

    初始马贵闲很是犹豫,但琢磨了一下安岚这边的条件,又觉得其实也是可行的。房契虽说是交到别人手里,但是印章在他手里,他也没有按手印,安岚即便是拿着他的房契也没什么用。再说,他要的那些香,价格算下来,也差不多顶那间铺子了。再说,到时安岚送来的香,他若觉得不行,他大可不用答应。

    唯一的翻身机会,即便是走险一些,他思来想去,也无法拒绝,于是便答应下来。

    听了安岚这么说,金雀有些不解:“为什么这时间和地点都定得一样?”

    “到时行事方便。”安岚说着,就跟金雀大致解释一通。

    金雀听闻后,怔了怔才有些担心的道:“这,可行吗?而且我听说那陈大录可是最精明的一个人,对香也是有些了解的,万一他到时察觉出点什么,岂不……”

    安岚摇头:“他其实是混混出身,身边总跟着一班兄弟,早些年走了出海贩货赚了一笔钱,由此起家的。后来认了景公的干儿子做老大,所以才开始进入香这一行,只能算是半道出家,对香了解不过是自我吹捧罢了。”

    金雀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然后才道:“反正,能骗过去自然是好的,但是到时陈大录知道自己吃了亏,回来找马贵闲时,马贵闲会不会将咱们给供出来?我倒不要紧,大不了又回去当香奴,可你好容易才……”

    “不会。”安岚摇头,平静地道,“而且咱们跟马贵闲这笔交易本就没有留任何字据,到时就算他说出来,但口说无凭,无论陈大录信或不信,都不会来香院找麻烦,他只会在马贵闲身上将损失连本带利地收回去。”

    金雀沉默许久,才道:“你真的决定这么做?”

    安岚笑:“你不是早决定了吗。”

    金雀看了她一会,然后点头:“我相信你。”

    ……

    源香院的掌事换了,并且这短时间内又发生了那么多事,院中之事难免就有些混乱,而这个混乱也给了金雀很多机会。当天下午,她就寻得个机会潜入香房,将一盒刚从王掌事院舍内搜出来,已记册,但还不及上缴的名贵香品给“借”了出来。

    八月十三,安岚让人备了辆马车,领着金雀进寤寐林送香品,金雀的差事一办完,两人就直接离开寤寐林,往长安城的百味楼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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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你们都睡了吧~~醒来后记得把保底粉红留下吖!(未完待续。。)

第063章 圈套

    相对安岚,金雀对长安城更加熟悉,因为她九岁之前,都是生活在这座城内。如今即便已经过去五年,但那些街景基本没什么改变,油铺子依旧是油铺子,米店依旧是米店,就是绸缎庄的招牌上了新漆,街边的摊贩又添了好些……

    百味楼听着像是酒楼饭庄,其实是个喝茶的地方,在茶中品人生百味,所以叫百味楼。

    安岚让马贵闲定的是楼上的雅间,金雀随安岚一块下车时,抬起脸往上看了看,然后叹道:“我小时候就见过这家茶楼,听说这里头的茶,最便宜的,一壶也得一两银子。”

    “没事的。”安岚看了金雀一眼,低声道,她知道金雀在紧张。

    “嗯。”金雀深呼吸了一下,就点点头。

    安岚也轻轻吐了口气,然后抬步,进了百味楼。

    今天的事情,其实并没有谁非让她们这么做不可,更不是形势逼着她们不得不这么做,她们只是,都想给自己的过去一个交待,无论对错,至少对得起无数深夜里无声留下的泪水。

    马贵闲早就到了,依照约定,他只带了一位香师过来,此时他正在茶室坐立不安。再过一会,陈大录就该过来了,若是安岚她们忽然反悔,那他真不知自己该怎么交代,那陈大录可不是个善茬。

    又过了一刻钟,马贵闲正打算出去看看,正巧,安岚就推门进来了。

    “两位可算是来了!”马贵闲眼睛一亮,慌忙起身,讨好地走过去。而茶室内的那位香师却是一怔。他没想到。过来跟马贵闲谈交易的。竟是两位这般年轻的小姑娘,而且还如此貌美,衣着打扮亦是极将就,瞧着倒像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但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姑娘,又怎么会私自出来卖香?那香师心里纳罕,暗暗猜测安岚和金雀的身份,却这会马贵闲已经请安岚过来。他便也收起神思。

    马贵闲赶紧给安岚介绍:“这位是一品香里的柳言香师。”

    一品香是长安城最大的香铺,八成以上的香都是从长香殿那进,因此,一品香里的香师,对长香殿的香最熟悉,真假一辨就知。

    柳言略点了点头,马贵闲又道:“这位是安姑娘。”

    安岚微微一福,让后就将手里的香匣放在桌上:“马老板,验香吧。”

    马贵闲连道了几个好,然后转身朝柳言抱歉道:“就麻烦柳香师了。”

    柳言眉点点头。也不多问,看了安岚一眼。才伸手将那个香匣子拿过来,打开,却看了两眼后,即拿起嗅了嗅,再轻轻切下一点,放置香炉内,然后拿起来闭上眼睛,仔细品闻。

    片刻后,柳言放下香炉,诧异地看向安岚:“姑娘这香,是从何处来的?”

    这话,可是违反了之前的约定。

    安岚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马贵闲,之前就说好,他带人过来验香,只说好与不好,不能多问一句,更不能打听她和香的来处,毕竟这笔交易,她要担的风险比马贵闲更大。

    马贵闲面上露出几分尴尬,其实他也不想节外生枝,于是笑着问:“柳香师,不知这香品如何?”

    柳言这才想起马贵闲请他过来时,特别跟他说过的那几句话,他时常替人验香,自然也会碰到有些客人不愿别人多问,而他也从不是多嘴之人。只不过今日这盒香的品质实在太好了,唯长香殿才能出的香品,并且是极其难得的香品,价格不菲,所以惊诧之下,才脱口而出问了那么一句。

    回过神后,柳言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只是还是忍不住又打量了安岚一眼,然后才点头道:“此款香品,唯长香殿所出才能比,马老板可以放心购买。”

    马贵闲终于放下心,面上的笑容即深了几分,赶紧对安岚抱拳作揖:“真是辛苦姑娘了!”

    “马老板客气。”安岚一边说着,一边合上香匣,然后两手放在匣子上,看着马贵闲微笑。

    马贵闲这才恍惚,忙笑着道:“瞧我这记性,一高兴,差点就忘了。”他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安岚,安岚接过,却没有急着打开看,因为柳言还在这。

    马贵闲心里明白,他也不愿太多人知道这笔交易的详细情况,于是又瞅着柳言笑了一笑,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钱袋放在柳言手里。柳言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等事,自然是识趣的,跟马贵闲寒暄两句后,便告辞离开。

    待柳言出去后,安岚才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东西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才将那匣香推到马贵闲跟前。

    却这会儿,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敲门进来。

    安岚只是看了马贵闲一眼,倒没说什么,马贵闲讪讪的笑了笑,然后问那小厮:“什么事?”

    小厮道:“陈老板来了。”

    小厮的话才落,外头就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怎么不见人啊,那姓马的还没来吗?可别让老子等他!”

    随后就见茶室的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蓝缎长袍,四方脸,卧蚕眉,瞧着有三十多的男人就从外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年纪比他稍大的香师。马贵闲赶紧儿站起身,安岚这会要出去,也有些不妥了,便也跟着起身,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但金雀却轻轻退了出去,马贵闲因注意力都放在陈大录身上,所以也没怎么留意。

    “哦!”陈大录有些意外,眼睛在安岚身上瞄了几眼,然后才看向马贵闲道,“马老板这是吹的什么风?找了个这般貌美的小娘子过来!”

    虽说安岚这模样儿确实对他的胃口,但马贵闲如今可不敢得罪安岚,之前得罪的一个陈露,后来又莫名得罪了白香师,已经让他切身体会到得罪长香殿的人会有什么后果,所以赶紧陪着笑道:“陈老板误会了,这位安姑娘其实是……”

    安岚却打断马贵闲的话,开口道了一句:“我是替马老板试香的。”

    马贵闲忙顺着安岚的话点头笑道:“是,安姑娘是此道中人。”

    陈大录便又打量了安岚一眼,收起刚刚的轻浮之色。名贵香品,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接触得到的,因此,能接触到这等名贵香品的人,不是身份不一般,就是师从某位香师。如此,他自然不好唐突得罪了。

    于是,两人客套一番后,马贵闲便将那盒香送到陈大录跟前,陈大录先打开看了一眼,又拿起来闻了闻,然后看了马贵闲一眼。

    马贵闲笑道:“这绝对是极品,陈老板只管放一百个心。”

    安岚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个男人在那你一言我一语地假意寒暄,随后,过程也跟刚刚一眼,陈大录带过来的那位香师品闻过后,就朝陈大录点头。陈大录遂问:“送给景公的礼,这够不够分量?”

    那香师点头道:“足够了。”

    安岚却是吃了一惊,不由看了陈大录一眼,虽之前就知道此人是认了景公的干儿子做老大,却没想到他要的这香,是要送给景公的。

    此事,若是被景炎公子得知……

    只是不及她深想,陈大录就已经抽出银票拍到桌上,马贵闲大喜,赶紧接过点了点,随后小心放好,然后才满脸笑的跟陈大录抱拳。陈大录草草回了一礼,就要拿着那匣香品告辞,只是不等他起身,安岚就走过去道:“我这还有一款新香品,名为富贵成双,两位要不要也品闻一下?”

    “富贵成双,这名字……”陈大录砸吧了一下嘴唇,这名字很俗,但是很合他的心意。但更主要的是,这试香的人生得美,能一观美人试香,也是番难得的享受,于是陈大录自当是有兴趣的。

    而陈大录都有兴趣了,那马贵闲就更没理由要拒绝这等美事。

    只是这会儿金雀却忽然进来道:“下面有辆马车的马不听使唤呢,要撞我们的马车呢!”

    陈大录坐的地方离窗户近,便站起身往外看了一眼,随后皱了皱眉,那是他的马车,拉车的马瞧着确实有些不对劲。金雀此时已经来到那位香师旁边,拉住他的袖子道:“我听茶博士说这马车是你的,你快下去看看吧,可别撞了我家的马车!”

    那香师愣了一下,不由看向陈大录,陈大录便点头道:“你下去看看怎么回事,今天怎么套了这样一匹马。”他带来的这一位虽也是香师,但却也是他的雇员,所以态度也就没那么客气。

    而此时,安岚已经坐在案前,开始焚香。

    旧技重施。

    香,自然是好香。

    和白广寒的七魂香同源之香,怎会不好。

    只是,安岚没有想到的是,她在这边以香摄魂之时,隔壁就坐着此香的原创者,长香殿的大香师白广寒。

    长安城的人都知道百味楼是最风雅的品茶之地,却没几个人知道,此处,也是景公的产业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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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情节开始了,我需要好好琢磨,感觉自己像是在自讨苦吃,%>_<%今天就一更,明天若是顺利,我就加更,谢谢大家的粉红票,双倍粉红就这几天,继续求!!(未完待续。。)

第064章 香境

    长香殿的香师可以培养,但长香殿的大香师却只能由上天选定。

    区别就在于,香师和大香师之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凡俗之界。

    以香摄魂,那是安岚在触及那个境界,触摸到那些规则时,懵懵懂懂间,自定的一个说法。

    第一次,在门窗紧闭的室内,她以一缕香让马贵闲入香境,令马贵闲感觉自己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宛如瞬间回到过去,由此对身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醒来后,也再想不起安岚的容貌;

    第二次,在雨雾迷蒙的庭院,她仅以腕上香粉摄住马贵闲之魂,令马贵闲堕入迷雾中,瞬间忘了自己的目的,任她换走他身上的香品,然后茫然地回去;

    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安岚需要同时面对两个人,并同时摄住他们的神魂。

    无疑,这一次相对前面的两次而言,难度是最大的。

    不同的人,不同的生活习性,不同的诉求和**,自然会产生不同的想法。

    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已闻到了那缕香,那天之后,马贵闲和陈大录都想不起来。他们只记得,丝带一样的轻烟在那双柔荑的调试下腾起,灵动缥缈,仿佛离得很近,近到往身上贴,又仿佛离得很远,远得稍纵即逝,抓不住,扑不着,总能从脸旁滑过,从指缝间溜走,然后又飘回来,在眼前摇摆,如似潜藏在心底的**,灭不了,也得不到……

    马贵闲凭着和陈大录的这笔交易。顺利翻了身。买卖做得比以前还要红火。生意节节高。之前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酒肉朋友又都凑了过来,亲爹亲哥地叫着,心肝肉儿地哄着。他新店开张那日,就连长香殿的香师白书馆都备了厚礼前去祝贺。众人都说马老板的面子大,估计长安城的香师都过来捧场了。马贵闲得意极了,再回想以前他被白书馆逼得差点走投无路,而今,白书馆却亲自过来祝贺他买卖红火。这般一对比,心里更是快意,于是就亲自迎出去,哈哈大笑地抱拳:“难得白香师大驾光临,小的惶恐惶恐啊,白香师莫不是是问罪来的?”

    白书馆面带愧色,当众作揖道:“以前是在下有眼无珠,错怪了马老板,今日特意过来赔罪,望能冰释前嫌。”

    众人皆惊。随后纷纷露出艳羡之色,那些前来祝贺的同行则愈加高看马贵闲。

    马贵闲哈哈大笑:“白香师言重了言重了。我马贵闲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来来来,里面请!”

    白书馆却道:“在下还有一份礼要送给马老板。”

    马贵闲忙道:“白香师太客气了,白香师今日能过来,就已是给了我马某人面子,无需再另外破费。”

    白书馆却笑了笑,然后回头道一声:“你们进来吧。”

    马贵闲不解的往那一看,随后眼睛顿时一亮,只见顺着白书馆的声音走出来的,是两个极其娇俏秀美,灵气逼人的女子,那容貌,那眉眼,不是安岚和金雀还能是谁!

    马贵闲狂喜之下,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这……”

    白香师微笑着道:“这两丫头还算有几分好颜色,希望马老板不要嫌弃,留她们在身边伺候。”

    “这,这这怎么好意思!”马贵闲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地搓着手,“两位姑娘不是香院里的香使长和香使吗,怎么能这般委屈她们。”

    白香师笑道:“马老板要喜欢,都纳了也行,若是不满意,那就让她们当个伺候人的丫鬟,总归她们以后就都是马老板的人了。”

    马贵闲涎着笑:“自然不能委屈了的,那就,那就都纳了。”

    众人顿时欢腾起来,一个个嚷嚷着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般喜事。

    顿时有喜娘上门帮忙张罗,新房很快布置妥当,一对如花的新娘也打扮好了。马贵闲急不可耐,心头直痒痒,想马上就洞房,却被贺喜的客人强拉着去喝酒。好容易敬了一圈酒后,马贵闲才总算得意解脱,然后醉醺醺得摸到新房门口,推开门,摇摇晃晃地走进去。

    “宝贝儿……”

    屋里坐着两个如花似的美人儿,那眉眼,那身段,无一不是他喜爱的模样。马贵闲简直不敢相信,真会有这样的一天,果真……他的好运,就是老天爷也挡不住!长香殿的香师亲自给他送香使和香使长来伺候他,整个长安城,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面子,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马贵闲!

    马贵闲一边呵呵笑着,一边左右看着安岚和金雀,然后摇摇晃晃地朝安岚走过去。只是不等他走到安岚身边,金雀却忽然站起身,面带恼色。他一怔,随后就笑了,转到金雀这边道:“小金雀儿,别着急,你们两个爷都疼……”

    金雀看着他冷笑:“马老板,你不认得我了?”

    马贵闲笑呵呵地道:“怎么会不认得,你是金雀儿,是我马贵闲今日抬进门的的第五房爱妾。”

    金雀面上依旧带着冷笑,只是那张脸却变了,变成一张男人的,饱经风霜的男人脸!马贵闲大骇,顿时往后退,大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那男人死死瞪着着他,双目赤红,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那男人愤怒地低吼:“马贵闲,你害死我闺女,我要你偿命!”

    马贵闲一屁股坐在床上,惊恐地摇头:“没,没没没,你你找错人了,我不不不认得你,我没,没害过你闺女!救,救命,救命啊,有,有鬼有鬼——”

    金雀一步一步逼近,但是那张男人的脸却又变了,变成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娃,粉嘟嘟的小脸蛋,一双圆溜溜湿漉漉的大眼睛,让人一看就捏一把。

    许是这张脸蛋太可爱了,马贵闲便没之前那么害怕,但还是不敢说话。

    那小女娃忽然哭了,一边哭,一边喊:“姐姐,姐姐救我,金鸽疼……”

    马贵闲愣住,似忽然想起了什么,面上的惊恐又重了几分,牙齿开始打颤。

    金雀慢慢走近,那张脸又变了,变成一位面色慈善的妇人,那妇人眼里含着泪,伤心欲绝的神色里带着深深的恨意:“你小的时候,我怎么没掐死你,让你长大了害我儿害我孙女儿!不长眼的贼老天,怎么会有这样的畜生,怎么会有这样的畜生……”

    这会儿,马贵闲终于认出这妇人,不敢相信地叫了一声:“你,你是奶,奶奶娘!?”

    那妇人的脸又褪去,慢慢变回金雀的脸,金雀目中的恨意更重了。

    马贵闲又惊又惧地看着她:“你,你你到底是谁,你跟他们?”

    “你想起来了。”金雀阴测测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想起那一家人了,我是谁?我是来要你偿命的!”

    这话一落,她右手拔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对准马贵闲的心脏,猛的刺进去:“去死吧!”

    “啊——”马贵闲吓得心胆具裂,一声大叫,就嘭的一下撞到额头,随后,醒了。

    马车遂停下,车夫有些惊慌地问:“三爷,怎么了?”

    “啊?”马贵闲茫然转了转脸,发现自己竟在马车上,旁边还坐着他的小厮。那小厮真有些担心地看着:“三爷,没是不是碰伤了?”

    “我?我什么时候出来的。”马贵闲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发现百味楼就在后面不远处,说明他才刚刚从那里出来,于是又问,“我睡着了?”

    小厮道:“三爷一上车就打起瞌睡。”

    马贵闲又问:“那个……陈老板呢?”

    “陈老板是跟三爷一块出来的,已经走了。”小厮瞅了马贵闲一眼,小心问了一句,“三爷是不是做噩梦了,脸色不怎么好?”

    “噩梦?”马贵闲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回想,似乎是梦见几年前被他不小心玩死的那小丫头,还有他的奶娘。奇怪,好好的,怎么就梦到这个?而且怎么会觉得那么可怕?似乎还梦到谁要找他偿命?嗤,死都死了!

    随后,他忽然想起和陈大录的那笔买卖,心里不禁一慌,赶紧往身上一摸。

    银票还在,数额没少,和陈大录签下的交易文书也在,马贵闲这才松了口气,将那些东西重新放好,然后往后一靠。只是,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忘了什么,但却总想不起来,究竟忘了什么。

    他忘了今日这场交易的最后,安岚还给他和陈大录试了一款新的香品,忘了刚刚那场梦,就是由试香开始的,亦忘了金雀曾出现在他梦中。

    其实,那不是梦,那是安岚的香境。

    陈大录也如马贵闲一般,入了安岚的香境,并出了香境后,只当是做了一场富贵双全的梦。

    隔壁的雅间内,白广寒轻轻转着手里茶杯,面上依旧是带着几分漠然,但似乎又多了几分专注。旁边与他说话的人并不知此时他心里所思所想,便摇头笑道:“丹阳郡主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应该马上就能过来。”

    白广寒微微抬眼,不见喜怒,也未有表示。

    安岚和金雀收拾好后,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就点点头,打算离去。

    隔壁,白广寒放下杯子,也打算起身。

    却这会儿,外头传来丹阳郡主不安的声音:“让白广寒大香师等了这么久,这可怎么好!”

    茶室内,安岚要拉开门的手猛地顿住,脸色瞬间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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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刺心

    金雀也是大吃一惊,转头看向安岚,安岚慢慢放开放在房门上的手,僵直地站在那。

    白广寒大香师,在此处!?

    听到外头那句话,意识到这一点时,她脑子有瞬间的空白。

    他,他在这里?!

    那刚刚,她的所作所为,他是不是都已经知道?

    连她,对香都能那么敏感,身为大香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而且,她所用的香,还是源自他的香!

    已近中秋,天气早已转凉,安岚此时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金雀担心的看着安岚,想说点什么,却要开口时,外面又传来轻微的敲门声,不是敲她们的门,而是敲隔壁的门。

    片刻后,又传来门开的声音,随后丹阳郡主进去了。但那门并没有关上,虽说唐国的风气并没有那么保守,但一个女子外出与男人见面,为闺誉着想,还是需要将房门打开,让外人看到这并非是男女单独幽会。

    金雀想了想,就对安岚道:“我们听听他们在里头谈些什么。”

    她说着就轻轻打开门,然后拉着安岚出去,悄悄走到隔壁房门的附近。

    站在这,里头的话听得很清楚,连里头挪动椅子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丹阳郡主进去后,先是对那位坐在窗户旁的男子盈盈一拜:“丹阳见过大香师。”

    白广寒看过来,未开口,只是略点了点头。

    此时。这屋里。除了白广寒外。还有两位男子,年轻的那位是镇远公的次子甄承运,年纪略长的那位是靖文伯的长子李砚。丹阳郡主进来后,甄承运就站起身,李砚虽没有起身,但也面露笑容微微欠身。唯白广寒依旧那么坐着,连表情的没有变,依旧带着几分冷漠。甚至丹阳郡主给他行礼时,他也只是略略颔首。

    如此无礼,甚至是轻视的态度,在场的这几个人却都视为理所当然,似乎大香师就该如此。

    “怎么过来的这么晚?”李砚先是呵呵一笑,缓和一下气氛,他是丹阳郡主的表亲,自是知道丹阳郡主此行来长安的目的。今日好容易才请了白广寒大香师出来品茶,于是赶紧让人去通知丹阳郡主,却不想。丹阳郡主却耽搁到这么晚才过来。实在让他不知该怎么解释,于是只得先问一句。并给丹阳郡主打了个眼色,让她说出个过得去的理由,不然今日她在白广寒面前怕是要留下不好的印象。

    “是丹阳的不是。”丹阳郡主面露愧色,没有辩解,先就认了错。

    跟在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忍不住低声道:“郡主是看到有人用香行骗,下去阻止,所以才……”

    丹阳郡主即看了她一眼:“多嘴!”

    “哦,竟有这等事!”甄承运听了那丫鬟的话,即来了兴致,遂追问,“是怎么回事,郡主快请坐,说来听听。”

    丹阳郡主先是看了白广寒一眼,见他并不反对,面上亦无不耐烦之色,便放了心,小心坐下后才道:“其实也是我逞能了,只是我看到有人竟用香行如此下作之事,就忍不住想管一管,幸得最后得以顺利解决。”

    甄承运笑道:“究竟是何事,郡主就别卖关子了。”

    丹阳郡主笑了笑,这才将刚刚路上发生的事情道了出来。原来,她往百味楼这过来的路上,经过一家香铺时,忽然想起前几日想要买的一种香品一直没找到,当时因时候还早,便下车去那香铺里问一声。结果那香铺里还真有她要的香,只是放在库房,那掌柜去里面取的时候,丹阳郡主发现铺子隔壁是个品香室,并且当时正有一位香师在里头试香,因为是刚刚开始,还可以允许人参加。

    丹阳郡主好奇之下,便也走了进去,那香师见丹阳郡主如此容貌如此衣着,自当没有不欢迎的。

    只是接下来的事,却让丹阳郡主大吃一惊。

    那香师拿出香品时,就说这香品是照长香殿大香师的香方合出来的,品之,能让人有神魂飞天的美好体会,玄妙之处,绝非一般香品可比。

    丹阳郡主当时就想质问,长香殿大香师的香方怎么可能会传到外面,只是因想看他到底拿出来的是什么香品,便暂时忍住了。可是紧跟着发生的一切,却令丹阳郡主更加怒不可遏,因为那位香师给她们品的香里面,是混了一种具有迷幻效果香草。

    一般人不清楚,丹阳郡主却再明白不过。混入这等香草的香品,初闻时会感觉极好,但品到第三次时,人的神思就会出现轻微的混乱,警惕性也会跟着降低,随后,在香师有意的暗示下,基本就是任那香师摆布了。

    甄承运忍不住道:“竟有如此可恶之人!此事后来如何了?”

    “因我没有上他的当,并当场揭发他,他恼羞成怒,幸得我身边跟了护卫。”丹阳郡主说着就轻轻叹了口气,“其实那位香师确实是有些本事,只是却将那样难得的本事行如此下作之事,我让人去报了官,官府的人过来审问几句后,才知他已数次用这等法子,或偷或骗,之前不知有多少人受其害……这等人,当真是香师中的败类。”

    “可不是!”甄承运点头道,“品香本是高雅之事,却被他用来行坑满拐骗之事,简直是龌蹉至极!”

    李砚见白广寒一直未开口,便呵呵一笑,一边为他斟茶,一边道:“广寒先生似乎不怎么愿听这样的事?”

    丹阳郡主面上不禁露出几分忐忑,甄承运也停住了嘴里的话。刚刚一激动就忘了,今日他们出来,就是要为丹阳郡主在白广寒面前争取个好印象。于是他想了想,就跟着道:“我还听说,有的香师虽没有以迷香行骗,但却会用来故弄玄虚迷惑人,由此抬高自己的身价。”

    白广寒拿起那杯茶,淡淡道了一句:“以迷香惑人行骗,属不入流行径。”

    声音平静而冷漠,宛若天上寒星,果真是他!

    门外,安岚手脚冰寒,面上不见一丝血色。

    金雀有些慌地握住她的手,张了张嘴,安岚僵硬地摇头,然后转身。

    金雀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神色,生怕她下楼时走不稳,更担心她出去后吹了冷风更加不好,于是又将她拉进刚刚的茶室,然后有些慌地给她倒一杯热茶。

    安岚却没有接那杯茶,只是怔怔地站着,脑子里一直回想那句话。

    他,知道!

    刚刚,她的所作所为,他都知道!

    “安岚。”金雀快哭了,她知道她在难过什么,她想对她说没关系的,她想告诉她,那些人都在胡说八道,她们不是败类,她们没有行下作之事,没有耍手段,没有骗人,可是,可是她说不出口。

    她们有偷过有骗过,耍心思玩手段,排除异己争抢上位更是家常便饭,她们本就是在泥地里打滚的人,她们本就不是那云端之上的人。那些行为,都是她们生存的本能,在她们看来,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在不同世界的人眼里,她们的那些行为就是不入流。

    她知道她对那个人一直有感激之情,她知道她对他一直有孺慕之思。

    所以,最后她只得抱住安岚,一边哭,一边低声说“对不起”。

    若非为了她,安岚今日就不会出来,不会用香,不会遇到那些人,不会听到那些话。

    “没事,没事的。”一会后,安岚垂下眼,抬手,也抱住金雀,并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低声道,“你怎么又哭了,没事的,没事的……”

    是说给金雀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不知过了多会,金雀终于收住眼泪,然后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看着安岚道:“你可别难过,你一难过,我就想哭。”

    安岚笑了,拿出自己的手绢给她擦了擦脸,然后道:“走吧,该回去了。”

    金雀点头,只是两人要出去时,正好隔壁的人也从屋里出来。安岚便又在房门前停住,待那些脚步声走远,下了楼后,她才拉开门。

    安岚和金雀下了楼,走出茶楼门口时,丹阳郡主的马车刚刚离开,白广寒却还未上车。

    并且她出来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白广寒往她这转过脸,看了她一眼。

    七年了,他果真没有丝毫变化,时间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她很想谢谢他,谢他当日救她一命。

    她还想告诉他,是他让她有了希望,让她从此有了想要去的地方。

    她还想说,她也想拜他为师。

    还有,还有……

    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是站在那,怔怔地看着,脸色惨白。

    七年前,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她最为凄惨的时候。

    七年后,她终于再次见到他,却给他留下最不堪的印象。

    而此时,他看过来的那一眼,平静,冷漠,不带丝毫情绪,令她望而生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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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低泣

    “丹阳郡主应该能被选中吧?”回去路上,甄承运问了一句。

    李砚遥遥头:“得看白广寒的意思。”

    甄承运扬了扬眉,有些不以为意地道:“有意入长香殿的那几位世家子弟,无论是身份还是名声,都比不上郡主,就是论品性和才情,怕是也没有能比得过郡主的,连崔姨都说郡主的天资极高,白广寒若不选郡主,还能选谁!”

    “每次大香师亲自挑选侍香人,都是长安城的大事。”李砚说着就掀开车窗帘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往某个方向示意了一下,“就像那里一样,位置上的人心念一动,当真是八方云动,所以事情不会那么轻易就下定论。而且,白广寒大香师还那么年轻,就已开始准备选继承人了,此事亦令人有些不解。”

    此时,马车正走在朱雀大街上,而朱雀大街的北边便是唐国的权力中心。

    甄承运一怔,随后不解道:“不是选徒吗,怎么是侍香人?我听说长香殿年年都有进新的侍香人。”

    “即便是侍香人,由大香师亲自挑选的,自当不一样。年年进的那些,不过是由香殿的殿侍长挑的。”李砚放下帘,解释道,“大香师钦点的侍香人,日后便是大香师的继承人,那一路都需过关斩将。有时候,即便最初被选中,也不一定就能笑道最后,就如那里一般。不到最后,谁都说不准那个位置会是谁的。”

    李砚说完,又往窗外示意了一下。甄承运自当知道此时马车行到何处了。遂讶异地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这是唐国俗世的权力中心,而与这遥遥相望的,正是云雾缭绕,宛若仙境的大雁山。

    ……

    安岚和金雀回到源香院后,安岚遂去找陆云仙打听,才知道原来十五那天,是景公的寿辰日,难怪陈大录指定要长香殿的好香。

    “那天你也去一趟。”提到这个。陆云仙便指了指早就备好的寿礼道,“原该是我亲自去祝贺,只是我刚刚接手香院的事,脱不开身,幸得你跟景炎公子有交情,让你更为妥当。”

    安岚微诧,随后就问:“每个香院都会准备贺礼送去吗?”

    “这是自然的。”陆云仙说着就合上手里的账本,“景公可是白广寒大香师的父亲,就凭这份关系,景公的寿辰日。长香殿的人哪敢忽视。”

    ……

    从陆云仙那出来后,金雀就到:“我去找陈大录。把原来的香品换回去吧!”

    “说什么瞎话。”安岚瞥了她一眼,“好容易才顺利办成这件事,你如何又反悔了!”

    “陈大录那是要送给景公的寿礼,我之前要知道是这样,就,就不会怎么做了!”金雀有些着急地看着安岚道,“而且,要命的是,偏偏被白广寒大香师给碰上了,景公寿辰那日,他定会到场,万一,万一他当场给揭出来……你可就……”

    “你想太多了。”安岚摇头一笑,“但是白广寒大香师是在隔壁,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如何就知道咱做了什么。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什么事都没有,咱只需安心等着就行。”

    金雀咬了咬唇:“可是——”

    “我说的是真的。”安岚微笑,“行了,你快去忙吧,我也有好些事要处理。”

    金雀走之前,忍不住又回头:“安岚,你,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安岚说着就故意沉下脸,“还不快去忙你的事,耽搁了差事,我也不会轻易饶你的!”

    “知道了,果然是有些官威了!”金雀嘿嘿一乐,这才转身走开,只是她转身时,脸上的笑却消失了,眼圈微红,咬着唇加快脚步。

    安岚亦是在金雀转身时,目中一黯,只是片刻后,她就让人去门房那交待一句,晚上都警醒着些,不得偷懒打瞌睡。随后又去找石松,让他交代院侍晚上需仔细巡视,不能有任何疏漏。

    “怎么了?”石松有些不解,这种事安岚竟特意过来交代,“出什么事了?”

    “没有。”安岚摇头,她只是觉得金雀有可能要背着她偷偷溜出去,金雀会开锁,只要没人看着,那几道锁根本就拦不住她。

    石松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安岚便道:“我已经跟陆掌事说了,日后请先生过来给香使们上课时,你可以去旁听,待先生闲时,你也可以上前请教。”

    石松对香倒没什么兴趣,但他想认字,不求能做锦绣文章,但求能听说读写。

    石松点头,低声道:“多谢。”

    他们不算是好朋友,但她知道他心里的渴望,她很愿意帮他一把,之前若不是有他暗中帮助,她办不成那些事。他说是报恩,但其实,她觉得自己受不起这样的回报,于是,她给他打开另外一扇门。

    晚上,金雀去洗澡时,安岚过来给安婆婆捏腿,安婆婆忽然问:“今天事情没办顺利?”

    安岚正低着头,听到这句话时,心里大吃一惊。只是片刻后,她抬起脸时,面上却带着几分浅笑:“是有些不大顺利,香使长这个位置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坐的。”

    “你啊——”安婆婆有些无奈,又有些怜惜地看着她,“你就是太聪明了,什么都看得明白,却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说。”

    “婆婆……”安岚怔怔地看着安婆婆,有些不确定安婆婆这话,到底指的是什么。她今日做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安婆婆,但是安婆婆这会儿说的这话,却又好像已经知道了。

    安婆婆看着她叹道:“我都知道了。”

    安岚震惊地张了张嘴,一会后才道:“是金雀……”

    “她跟你不一样,她在我跟前,面上是藏不住事的,我多问几句,她就说漏了。”安婆婆说着就摇了摇头,“你们这两丫头啊,还真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去做!”

    难怪刚刚她一过来,金雀里面就溜了出去,说是要洗澡。

    安岚慢慢垂下脸:“让婆婆担心了。”

    安婆婆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婆婆知道你自小就想去那边,你也有那个天赋,可是婆婆跟你说过,那条路不是那么容易走的,越往上,越难!”

    “嗯……我知道。”安岚似小时候一样,跪坐在安婆婆跟前,把头枕在安婆婆的大腿上,“我知道……”

    安婆婆叹气:“今天你看到他了?”

    安岚点头,想起白天的那一幕,又想起那句话,于是转过脸,将额头放在安婆婆的大腿上。

    安婆婆又问:“你确定他知道你们当时在做什么?”

    安岚再次点头,动作很轻,却很沉重。

    屋内陷入沉默,片刻后,安婆婆感觉大腿上传来湿意,她心里叹了口气,七年了,这孩子还是没有学会怎么哭。

    安婆婆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安岚,后悔今天的事情吗?”

    今日之事,或许会阻碍她往前走,因为她们没有任何背景,承担不起丁点的意外。好一会,安岚才开口,声音有些含糊:“婆婆,我不后悔,我只是,有点难过。”

    但过了一会,她又低声道:“我不会难过太久的,一会,就好。”

    还是那么倔强,安婆婆摇了摇头,沙哑的声音轻轻念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安岚声音含糊地跟着一起念:“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徵于色,发于声,而后喻。”

    “婆婆不是要阻止你,但是那条路不好走,路还很长很长,你现在连开始都算不上。”

    “嗯。”

    “还记得你答应过婆婆什么?”

    安岚抬起脸,眼睛还有些红,声音却已经平静下去:“不违背良心,不伤天害理,不沉迷享乐,不迷失心志。”

    安婆婆点头,然后让安岚坐在自己旁边,看着她道:“婆婆能帮你的不多,而且好些事情都想不太起来了,只知道要想在香殿那过得好,更不容易,但若想站得高,就不能违背这四句话。”

    安岚点头,安婆婆又想了一会,然后就叹了口气:“人老了,真的不行了,一想点什么头就疼。”

    安岚即道:“婆婆别想了,休息吧,不早了。”

    安婆婆躺下时,嘟哝了一句:“金雀那丫头,怎么洗个澡都那么长时间,她的香牌还落在我这。”

    安岚一怔,转头看了一下时间,心头猛地一惊,就接过那个香牌道:“估计是犯困,直接回屋睡了,我给她送去。”

    从安婆婆屋里出来后,安岚用力握紧手里的香牌,然后快步往香院的侧门走去。

    她大意了,即便金雀心里面上再怎么藏不住事,也不应该忽然就将这些事都告诉婆婆,必是想让婆婆拖住她,然后自己偷溜出去。

    安岚沉着脸,走了几步后,干脆小跑起来。

    夜里私自外出,被抓到,绝非小事,万一被冠上逃奴的罪名,那可就……

    【开篇到现在,安岚第一次哭,之前金雀曾说过,安岚这些年从不掉眼泪,有人明白安岚这次为何哭吗?是8是都以为就因白广寒那句话?】(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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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个身份卑下的香奴,却有人慧眼识珠,要送她上青云。 不同的两个人,相同的一张脸,谁才是真心的那一个? 举手无悔他从不曾犹豫,她却不愿再入他安排的战局。 这条路上,她愿倾其所有,只问他敢不敢奉陪到底! ——*——*—— 已有六本完结书,进作者空间便可看到^^大香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香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香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