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突变
安岚和石松站定一会后,前来的宝盖华车也在离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有风过,馥郁甜香从重重纱帘内绵绵逸出,似初开的花朵,令人心驰神醉。
安岚微微抬起眼,正好看到马车的纱帘被撩起,先有一位粉衣婢女从车上下来,然后接过车仆递过来的猩红地毡,弯下腰,小心铺在地上,又仔细拉了一拉后,才直起腰,抬手放在车前。
随后便见一只宛若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芊芊玉手从车内伸出,轻轻放在那婢女的手上,接着一只缀着龙眼大小的珍珠绣花鞋从车厢口探出。虽天色已晚,但太阳还挂在树梢处,阳光恰到好处。
除珍珠的宝光外,小巧的绣花鞋上还有金辉银烁,鞋子上面是月白色的软烟罗,层层叠叠,被风一吹,竟似起了雾般,若隐若现地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脚腕。只是很快,那裙子就将那双宝光璀璨的绣花鞋给盖住,一个仪态万千的妙龄女子从车内下来,站到铺好的地毡上,抬脸往长香殿望去。
安岚只看了她的侧脸一眼,就悄悄垂下眼睑,随后听到那女子似叹息般地道:“这个时候过来,不知能不能见着白广寒大香师。”
扶着她的婢女道:“郡主早有才名在外,如今带着满满诚意屈尊前来,那位大香师想必不会拒绝。”
“大香师的身份岂是我能比,进去吧,长香殿的人出来了,我是来拜师的,这般兴师动众反倒不好。”那女子说着就往前去了,一众人马即亦趋亦步地跟上。
待他们走远后,安岚才抬起脸,往那看去,片刻后低声问:“她是谁?”
“以前未曾见过,想必是哪位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石松摇了摇头,然后道,“快回去吧,路上还得花些时间,再晚院门就关了。”
安岚点点头,只是她将收回目光时,丹阳郡主正好踏上长香殿大门的台阶,而就在这会,她回头似无意中往身后看了一眼,正好就看到了安岚。
虽隔得很远,但两人都感觉到,那一瞬,对方的目光跟自己碰到了一起
丹阳郡主便随口问了一句:“那位是谁?看衣服不像是殿里的人。”
前来迎接的殿侍也往安岚这看了一眼,便有些不以为意地道:“是下面香院的香奴。”
“香院的香奴?怎么会在这里?”
“想必是交什么差事,郡主里面请。”
……
“安岚?”石松已经下石阶了,发现安岚落在后面,便回头喊了她一声。
安岚这才收回目光,转身下了石阶。
石松看了她一眼:“你没事吧?”
安岚摇头,随后问:“你知道白广寒大香师要收徒的事吗?”
石松一怔,想了想才道:“没听说过,不过早之前随王掌事去香师那办差时,曾听香师们提过,长香殿的大香师确实会收徒,不过这拜师可极不容易。”
安岚忙问:“大香师一般都收几个徒弟?”
“这我怎么会清楚。”石松摇头,又看了她一眼,迟疑道,“怎么问起这个了?”
安岚沉默一会,才道:“刚刚不是听那位郡主说,是来拜师的吗。”
石松点头:“想必也只有那样的人,才能拜入大香师门下。”
安岚觉得有点儿闷,此时鼻间似乎还留有那女子用的甜香,那香味一闻就知不凡,似花开不败之景,是真正的,天之骄女的味道。
难怪景炎公子说,只能给她一个机会。
……
两人回到源香院时,太阳已落山。安岚正要进去,却抬脚时,突然发现院门的石阶那似乎滴了几滴什么东西,她即拉了拉石松,然后指指那里。
石松弯下腰仔细看了看,然后低声道:“像是血。”
安岚心头一惊:“难道是院子里的人?”
石松没说什么,两人对视了一眼,就都赶紧进去,随后便听说他们下午出去没多久,王掌事就领着王媚娘出去了,似乎是去了白书馆那儿。结果不到一个时辰,王媚娘就被人抬着回来了,据说是被打了几十大板,下身的衣裙都渗出血来了,当时就吓坏了好几个香奴。
“王掌事没一块回来?”因王掌事此时不在香院内,安岚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找金雀了解情况。此时整个香院都透着一股人心惶惶的气氛,好些个香奴都三五成群地站在一块悄声嘀咕,安岚会来了,他们也都没怎么注意。
“回来一趟,又出去了。”金雀低声道,随后又问,“你呢?他让你送什么过去的?有没有出什么事?”
安岚便将那封信的事给说了一下,金雀听后即咬牙道:“果真没安好心,你撕得没错,王媚娘都遭了殃,我看他现在也快自身难保了。”
安岚便问:“他之前回来时,没什么事吗?”
金雀有些不甘道:“没什么事,只是脸色有些难看而已,不过他找个这么个替罪羊,白香师就真一点都不怪他了吗?”
“估计是忍着呢,白香师若真撤了他,香院里非乱套了不可。”安岚想了想,又问,“王媚娘怎么样?”
“听说结结实实三十大板,那血都染了衣衫,送回来时就剩一口气了。”金雀脸色有些发白,不自觉地搓着两边胳膊道,“说打就打,这是真把人活活打死!”
“那她现在在哪?”
“好像是抬到她屋里去了,大家都不知道她犯了什么事,昨儿还跟王掌事卿卿我我呢,今儿就被拿去大半条命。而且王掌事刚刚回来后,也没说要让人给去请大夫或是让人给她上药。”金雀摇摇头,“她平日里跟手底下的香奴向来不亲,香奴胆子又小,桂枝虽跟她一伙的,但也一直视她为眼中钉,据说自送回来后,都没人敢去看她。”
安岚想了想,便站起身,金雀一愣,忙拉住她道:“你去哪,不是想去看她吧,你别傻了,这个时候充好人有什么用。”
“不是,我去陆香使那。”安岚说着就出去了,却她刚推开门出去,就听说王掌事回来的,并让石松过来喊她过去。
金雀不放心地追出来,安岚悄声道:“没事的,天晚了,你去陪着婆婆。”
金雀轻轻跺了跺脚,目送安岚离开后,才转身回去。
第032章 机会
安岚过来时,石松还在王掌事屋里,似刚刚回完话。安岚一进去就看到他了,但面无异色,如往常一般,连眼神都没有交流,垂着脸小心走过去过去欠身行礼。
王掌事面上有躁色,就连声音也比往日急了些:“东西你亲自送到杨殿侍手里了?”
安岚点头:“是。”
“说什么没有?”
“没有,只是打开匣子看了一眼,就收下了。”
王掌事皱眉:“什么都没说?”
安岚摇头,王掌事面上的躁色又重了几分,想了一会后,就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站在安岚跟前,一脸阴郁地打量着她道:“杨殿侍也没跟你说什么?”
安岚将脸垂得更低了,小心翼翼地道:“杨殿侍确实没有跟奴婢说别的,只是收了东西后,沉默了好一会,然后就让奴婢回来了。当时……杨殿侍许是真想说什么,但杨殿侍未开口,掌事也未曾交代过什么话,奴婢也不敢多嘴。”
王掌事一脸狐疑看着她,片刻后,就问向石松:“她说的可是真的?”
石松回道:“当时杨殿侍只让奴才侯在屋外,奴才无法亲眼所见,不过安岚随杨殿侍进了茶室后,茶室里确实没有交谈的声音,并且不足半刻钟,安岚就从茶室里出来了。”
王掌事看了看他们俩,又在屋里走了几步,杨殿侍之前明明已跟白书馆打听这丫头了,如今却只收了东西却没有收人,是什么意思?他在信里甚至还没提所求之事,难道杨殿侍已提前收到风声了?不可能,这等小事,谁会往上传。难道是白书馆……也不可能,白书馆那么要面子,不可能自己去传这事。而且,若真是白书馆跟杨殿侍打了招呼,杨殿侍就不会只收他一半的礼……
王掌事正琢磨的时候,石竹敲门进来了,说是白香师的人过来了,请王掌事过去一趟。王掌事面上一凛,也顾不上安岚,摆摆手让她回去,然后就理了理衣袖,负手出去了。
安岚从王掌事那出来后,没有马上回香奴的院舍,而是去了香使的住处。
陆云仙此时正倚着引枕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把紫竹缎面绣花的扇子,却也不扇风,而是拿扇骨轻轻拍着膝盖,显得有些烦躁。王媚娘被抬回来的时候,她正好撞见,那惨样,即便现在闭上眼,都还是能看得见。
按说,她应该觉得高兴才对,只是不是为何,此时她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反而有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悲凉。
五年了,从王媚娘进入源香院开始,一直就跟她不和。
两人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好几次都差点将对方置于死地,如今,终于有个结果了。
陆云仙轻轻叹了口气的时候,正好安岚进来。
“你回来了。”陆云仙看到安岚,有些诧异,便招呼她过来,“他就只是让你去那边跑腿?”
安岚点头:“给杨殿侍送了份厚礼,杨殿侍收下了。”
陆云仙微微皱眉,沉吟一会才道:“杨殿侍想插手这事?”
安岚没有回答她这句话,而是问了一句:“陆香使刚刚为何叹气?”
陆云仙回过神,便往对面那示意了一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你一走,她也被带走了,回来后就只剩一口气,依我看,她怕是熬不过今晚。”
安岚便道:“既如此,您不过去过去看看?”
陆云仙看了她一眼:“难得你是个心软的,倒是忘了之前她纵容陈露陷害你那事。”
安岚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云仙摇摇头:“人之将死,无论生前如何,终究是朝夕相处了这么些年,照理我是应该过去送她最后一程的。实际上,你过来之前,我也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只是,如今上下都盯着这边呢,王掌事未开口给她请大夫,大家都明白风往哪吹了,全避之不及,我又何须去做这烂好人,再说我去看一眼,也留不住她的命,多此一举。”
“王掌事刚刚出去了。”安岚看着陆云仙道,“陆香使现在过去,绝非多此一举。王香使跟了王掌事好几年,如今说舍了就舍了,一点儿情分都不留。而您虽一直以来虽跟王香使不亲,但这会儿若能过去看一眼,送一程,大家看在眼里,嘴上虽不会说什么,心里多半会觉得您是个宽厚的,日后,大家心里便都会向着你。”
陆云仙一愣,安岚接着道:“再说,王媚娘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心里定是怨着王掌事。而之前,就王掌事就领着王媚娘一个去了白香师那,眼下白香师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想必王媚娘会比我们清楚许多。您这会儿过去看一看她,她若不想就这么带着怨离开,多半会将她知道的都告诉您。虽说如今王媚娘不能跟您争香使长的位置了,但源香院里的香使除了您以外,还有好几位,有这份心的也不少,王掌事完全可以提拔她们。”
陆云仙坐直起身,琢磨一会后,即从榻上下来,然后打量了安岚一眼,有些复杂地道:“你这心思,当真是……”
后半句她没说出来,这段时日,她已隐隐察觉出来,这丫头的野心不在此。
之前,若说是她选中安岚,如今,反倒像是安岚在推着她往前。
若是景公子教这丫头这些弯弯绕绕,便不足为奇,若是她自己的盘算出来的,那当真是让人心惊。
……
陆云仙出去的时候,安岚也想知道王媚娘临终前会说什么,便默不作声地跟着。陆云仙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两人来到王媚娘门前,便发现门是虚掩的,平日在里头伺候的香奴不知跑哪去了,屋里就点着一盏将灭未灭的油灯。
陆云仙推开门进去,入了里屋后,才看到王媚娘就卧趴在榻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死了没有。
陆云仙一时有些腿软,竟不敢靠近。安岚却没陆云仙那么惧怕,她见陆云仙迟迟不迈腿,就直接上前去,走到王媚娘身边,伸手在她鼻子前探了探,见还有微弱的鼻息,便在王媚娘耳边轻轻喊道:“王香使,陆香使来看你呢。”
安岚连喊了三声后,王媚娘才微微恢复点意识,脖子动了动,出声道:“水……”
————————
突然多了好几个评(⊙o⊙),真让我受宠若惊!
第033章 命绝
安岚忙给王媚娘倒了杯水,小心喂了她后,又替她将房间里的灯点上,然后等她再缓缓,才又道:“王香使,陆香使来看您了。”
王媚娘抬起脸,看向陆云仙,两人谁都不说话,良久,王媚娘才垂下眼,无声地笑了,笑如泣。
虽说她自被抬回来后,是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但还是知道,一直,就没有人来看她一眼。刚刚她喃喃地求一杯水,求得都晕死过去了,也没谁给她送上一滴。想不到,想不到,最终来看她的,竟是陆云仙。
真是可笑啊,以为不会抛弃自己的人,最后要了她的命;一直以来争锋相对,不置对方于死地不罢休的人,却给她雪中送炭!
如今才知道,她这几年,原来就是个笑话。
王媚娘收回目光,有些自嘲地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陆云仙没有安慰,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送你一程,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原来,是为这个……”王媚娘又抬起眼,看向陆云仙,“我还以为,你是,发了善心。”
陆云仙眉头微蹙,看了安岚一眼,安岚没有任何表示。
这里,谁都不是傻子,陆云仙若一过来,就痛哭流涕说些肉麻话,那才叫糟。
实话实说,有时候就是对对方的尊重。尊重和报复,应该是此时的王媚娘最想要的东西。
王媚娘又道:“再给我杯水。”
安岚依言又倒了一杯,只是喂她时,轻轻劝道:“伤太重,此时不宜喝太多水。”
王媚娘抬眼看了看她,没说话,将那杯水一点一点喝光后,又歇了一会,才对陆云仙道:“白香师想除去王掌事,但,眼下,白香师还没有合适的,替换人选。而且,白香师还没有最后下决心,所以……暂时不会动,王掌事。”
陆云仙心里微惊,即跟安岚交流了一下眼神,她们猜的果然没错。
许是回光返照,许是拼着最后一口气,王媚娘说完那句话后,就抬起手,指向屋里的箱笼:“第三个箱子里面,有个石青色的引枕,你,你拿出来。”
安岚一句不问,即走过去打开箱子,找出王媚娘说的那个引枕头交给陆云仙。
王媚娘又道:“拆开。”
安岚找来剪刀,跟陆云仙一块将那引枕给拆了,手伸进去探了探,就摸出一本小册子。陆云仙翻了翻,随后脸色一变,安岚也探过去看了几眼,目中了然。
那是一张张票据集成的小册子,都是白香师这些年公饱私囊的证据,能收集得这么详细,非王掌事不能,因为香院里的事,基本都是王掌事替白香师做的。这是王掌事暗中留了一手,就是为防以后万一白书馆要跟他翻脸,他好拿出来要挟白书馆。
或许,白书馆也是有这方面的顾忌,所以在这件事上,终是对王掌事网开一面,顺水推舟,将所有怒火发泄到王媚娘身上。
“王掌事还不知,我已给他,换了。”王媚娘看着陆云仙道:“这便是,你给白香师的投名状,你,将这个送到白香师面前,白香师,绝不会,再犹豫。”
陆云仙只觉呼吸急促,她没想,这一趟过来,竟会得到如此有分量的东西。
陆云仙怔怔地看着王媚娘,心里五味杂陈,两人争了这么久,没想到,最后竟是王媚娘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片刻后,她才郑重地道:“你放心,我不会白拿你的东西。”
王媚娘扯了扯嘴角,然后看向安岚:“你——”
安岚对上她的眼睛,等着她的话。
王媚娘吃力地道:“桂枝和石竹,有私情,王掌事还……还不知道。我告诉你,算我,谢你两杯水。”
安岚一惊,桂枝竟在王掌事的眼皮底下做这等事!
“机会难得,就看你们,敢不敢了。”说到最后,王媚娘慢慢垂下眼,声音越来越低,“他无情无义,我会在下面,等着他的……”
外屋那盏孤灯,油尽,灯熄,源香院一缕香魂散去,无人哭泣。
那一晚,王掌事没有回来,陆云仙将王媚娘殁了的消息告诉连喜儿。翌日,连喜儿待王掌事回来后,报给他一声,得王掌事的允许,连喜儿便从公账上划了几两银子,为王媚娘草草办了后事,当天就下了葬。
王媚娘留下的东西,连喜儿领着人去清点一番,便都收入库房。
至始至终,王掌事都不曾去看一眼,那天,几乎所有香使和香奴都感到惶惶不安,只有桂枝,眼里盛着藏不住的兴奋和跃跃欲试。
金雀冷眼看着,悄悄跟安岚道了一句:“她竟还不知死活。”
安岚摇头,原以为王媚娘是个死心眼的,谁知她早就拿了王掌事的把柄;至于桂枝,谁想到她在攀附王掌事的同时,还敢跟王掌事身边的小厮私下勾搭;还有她呢,金雀呢,谁又会了解她们的过去。这里,几乎每个人,都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王媚娘的后事办妥后,再过一天,就是考香使的日子。
陆云仙已提前送了安岚的名单去王掌事那,王掌事倒没在这事上卡住,只是今年也跟往年有所不同。因王媚娘的死,源香院一下子空出两个香使的位置,所以除了源香院报考的香奴外,王掌事还从外头举荐了一男一女两人进来一同参与香使的考核。
虽那两人都是王掌事的侄女和侄儿,但因香院的掌事本就有权利举荐自己认为合适的人进香院,所以,对于王掌事的这个决定,就是白书馆也不会有异议。
但是,白书馆自然不会乐意看到,源香院成为王掌事的家天下。
香使考试的前一天,陆云仙将安岚叫过去,嘱咐了些惯例的话后,就让屋里的人都出去,然后问:“那东西,你觉得,什么时候送过去合适?”
安岚知道陆云仙指的是什么,便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得先让白香师看到,有人能顶替得了掌事之位,然后再将这本册子交给白香师,时机就正好。如今您也看出来了,王掌事已开始准备要架空白香师的权利,将这香院都换成自家人,白香师不可能看不出来的。依我看,眼下的情形稳不了多长时间的,咱们时机找好了,王掌事必无回头路!”
陆云仙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这源香院内,没有人比您更合适那个位置。”安岚看着陆云仙道,“经王媚娘一事,别的香使心里也会向着你,不会向着他。”
陆云仙心里突地一跳,良久,才道:“怕是,没有人敢。”
安岚道:“有了白香师的支持,就没人不敢了。”
第034章 考试
明天就上架了,面临新一轮的压力,恳请大家正版订阅支持,拜谢!!!
————————————
香院里的香奴,十个里头,几乎找不出一个能认得自个名字的。而要是想找个除了会认自个名字外,还能读会写的,起码要从一百个人头里找。
所以,源香院算是出奇了,不到五十个香奴,竟就出了四个能读会写的,并且都是女子。当然,这字能认得了多少,写得了几个另说,但起码不是睁眼瞎。平日里香使常用的字,她们四个,即便不是每个人都能全部默写出来,但只要看到了,基本都能认得。
这四人分别是安岚,金雀,桂枝,还有一个荔枝。
金雀和安岚是跟安婆婆学的;桂枝是后来在王掌事的安排下,请了别人教的;荔枝是因为他父亲是个秀才,所以进源香院之前,多多少少也认了些字。
但是,眼下要争香使之位的,除了她们四个外,还有两位,是王掌事特意从外头找过来的。一个叫王玉娘,二八年华,生得白白净净,虽衣着打扮略显简朴,但一双手嫩得像豆腐,明显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另外一个叫王华,是王玉娘的堂兄,比王玉娘长一岁,个子已经开始拔高,也是一脸白净的皮相,一身简单的直裰穿在身上,斯斯文文的,倒有几分书生味。
所以,是六个人,争两个香使之位。
表面上看,似乎每个人都有三成左右的机会,但实际上,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两个位置的人选,已经被王掌事定下了。
但是,安岚并没有因此没有退出这场考试,桂枝也没有。
金雀的目的不在香使之位,纯是去助威的。荔枝则是稀里糊涂地被自个顶头的香使给推过去凑热闹,打量着能不能拣个便宜,若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照往年的惯例,考试分三场,第一场是默写香品名;第二场是辨香;第三场是由负责这次监考的香使临场出题,三场都顺利通过,便是最终胜出者。
考试的地方设在源香院前院正堂左侧的香室内,这间香室是源香院专门用来品香之所,故室内摆设不见奢华,但处处都透着高雅之意。
安岚和金雀不敢耽搁,天一亮,就已经在这香室门口候着了,桂枝和荔枝跟她们是前后脚到。这等考核,谁都不敢耽搁,没一会,连喜儿也领着王玉娘和王华过来了,跟在连喜儿身后的,则是陆云仙和另外几位香使。
除连喜儿和陆云仙,还有荔枝上头的那位香使禾姑外,跟着过来的另外两名香使都是男的。这几人当中,就数禾姑的年岁最大,已有三十出头了,但若论在源香院的资历,却谁都越不过陆云仙。
因此连喜儿开口让人开门后,陆云仙就跟着问了一句:“连香使长,香品可都准备好了?怎么这会儿了,还没看到有人送过来?”
“这次的香品是王掌事亲自准备。”连喜儿说到这,就看了陆云仙和禾姑一眼,接着道,“此次参与考试的香奴,都跟你们有点关系,所以王掌事命另外两位香使助我,你们一会不能进香室。”
陆云仙一怔,遂看了已开始准备进入香室的安岚一眼,旁边的禾姑已经开口道:“自当如此。”
陆云仙收回目光,也跟着点了点头。
连喜儿领着他们进了香室后,陆云仙才道:“这几个丫头,不知是谁能有最终的好运。”
禾姑看着跟在连喜儿身后的王华和王玉娘一眼,就嗤笑地摇了摇头:“依我看,这运气早被定下了,还是别妄想了。”
陆云仙看了禾姑一眼:“那你还让荔枝过来。”
禾姑也看了陆云仙一眼:“你不也一样,这些天,我看那安岚跟你是越走越近了。”
陆云仙卷着手里的丝绢,叹息般地道:“我是看那丫头能识文断字,又是个上进的,还难得不跟旁的人学那些乌七八糟的下流事。她在我手下当差,也一直是不急不躁,不争不抢,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为她打算几分也是应当。再说,这地方如今是越来越不像样了,那王媚娘,当日多威风。虽说路走歪了,可谁想到这好好的人,竟说没了就没了。得意了那么些年,最后得到的却是三十杖罚,一副薄棺。说白了都是苦命人,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倒了霉,如今能帮着她们一把是一把,至于能不能成,就看她们的运气了。”
禾姑有些诧异陆云仙会跟她说这番话,而提起王媚娘的死,似乎也勾起她心里的寒意,于是愈发觉得陆云仙说得有理,再思及陆云仙最后还送了王媚娘一程,心里不免有些戚戚,便道:“以往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可见日久见人心,难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又有几个人真是冷情冷血。”陆云仙笑了笑,无奈道:“有句话叫上行下效,上面的人都没有这份心,你我又怎敢表露出不同来。说到底,咱也不过都是看人眼色行事的奴才罢了。”
禾姑甚是赞同,连连点头:“可不是,难为你也是这般想的,若是……”只是禾姑说到这,忽然就停下了。陆云仙看了她一眼,也不追问,心里却是有了底。禾姑在源香院的时间虽比她短,但禾姑在进源香院之前,就在别的香院当过差,加上禾姑比她们年长许多。所以论起来,这当差的资历也不见得就比她浅,因而源香院内有好些个香使都听禾姑的,而眼下她得了禾姑的好感,日后行事就方便多了,
去送王媚娘最后一程,所得到的益处,比她想象的还要多,而这些,可以说都是安岚给她的。那晚若不是安岚过来让她去看王媚娘,她也不会得到这样的机会,亦不可能有如今的人心所向。
想到这些,陆云仙便有些担心的往香室那看了一眼,王掌事特意从外头挑了两人进来,连考题都亲自准备,如此不公的情况下,安岚能顺利胜出吗?
眼下香使的位置,王掌事都要换自己的人,香使长之位,他更不可能让一个不听他话的人坐上去。
陆云仙正为此沉思担忧的时候,香室内,安岚等人都已各自入座。里头早设好案几和笔墨纸砚,每人一案,到时提笔于纸上落字便可。
桂枝跪坐好后,微皱了皱眉。她虽临时抱了佛教,但对这些文人之物,心里还是有些敬畏,并且没有底气。于是就抬眼往门口那看去,正好就看到石松和石竹两人,各自捧着一个长条匣子从外走进来。
连喜儿接过他们手里的匣子,打开,检查了一遍后,就在旁边点起一炷香,然后道:“这两个匣子里,共有二十种香品,一炷香时间给你们辨认。待这炷香烧完后,香材便收回,你们开始写出这二十种香材分别是什么,同样是一炷香的时间。”
二十种香品被一一取出,轮流放在每一位的案几上供观察片刻,然后往下传。
如此回传了三轮,那炷香正好燃尽,连喜儿命两位监考的香使将所有香品收回,重新放入匣子内,再次点上一炷香,并道:“开始写吧,记住,一个字都错不得,错了一个字,就不用参加第二场了。”
六人先后提笔,沾墨。
安岚看了金雀一眼,两人面上都很平静,这二十种香品,基本都是源香院有的。她们日日去拣香场干活,数年下来,早就认得这些香品了,一一写出这些香品的名字,自是不难。
王玉娘和王华面上隐隐露出几分喜色,刚刚进来时,他们还是有些紧张。直到看过那些香品后,才知道叔叔昨晚让他们背的那些香品名没有假,看来这源香院果真是他们叔叔说一不二,这所谓的考试,也不过是摆个样子而已。
荔枝提笔后,微微皱眉,回想了好一会,才开始落笔。
只有桂枝,开始写了几个名后,就停下了,然后悄悄抬起脸看向石竹。随后,她待那两位监考的香使都走到前面去,便从案几下面捡起一支风干的茅香花,举起来,对石竹示意了一下。
连喜儿看见了,应该是刚刚传递香品时落下的,正要开口让监考的香使去拿,石竹已经抬步往桂枝走去,连喜儿便又闭上嘴。
桂枝左侧是王玉娘,王玉娘前面是安岚。
若没有之前王媚娘告知的那件事,对于石竹的一举一动,安岚不会多在意。
所以,此时石竹一动,安岚立即察觉到不对劲,手微顿,眼角的余光开始追着石竹的身影,并借着沾墨的动作,微微侧过脸。
王玉娘是突然看到有人往这边过来,下意识的转过脸看过去。
当然,此时的香室内,除了安岚,没有任何人会怀疑桂枝和石竹。因此也没有人特意往他身上注意,包括连喜儿。
但是,王玉娘看到了,虽看得不太真切,但她还是看到石竹在接过那只茅香花时,似乎将手里的什么东西放在桂枝手里。
安岚收回目光,面不改色,继续写后面的香品名。
王玉娘则有些愣住,因为突然发现一个秘密,而使得脸色明显发白。
她自小娇生惯养,这些年还不曾经历过什么事,和王华初进源香院时,是石竹先接待他们。她自然知道石竹是叔叔身边的人,所以,突然看到这一幕,又不太敢确定的情况下,脑子顿时有些发懵。
桂枝注意到王玉娘的异样,心里一惊,只是随即就狠狠瞪了王玉娘一眼。
王玉娘有些慌张的转过脸,只是想了想,就抬起脸,欲要张口。
第037章 警告
“你先起来。”王掌事满脸阴沉,可此时更阴沉的是他的心情,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玉娘刚一进来,连过场都没走完,竟就惨遭毒手。
不同于王华的悲痛和愤恨,此时的王掌事,心里除了愤怒外,还感觉到一丝丝的恐惧。因为位置不同,所以考虑事情的方向也会不一样。对王玉娘的死,王掌事首先想到的,不是香奴们因不忿而下毒手,而是,这是白香师给他的警告!
他知道白香师如今对他已有很大的不满,却没想到,这个警告来得如此迅猛。
白香师是知道他和王媚娘之间的关系,也清楚他对那个女人确实有几分喜爱,但是,当他将王媚娘送过去领罪时,白香师竟毫不犹豫就命人当着他的面,狠狠打了王媚娘三十大板。并且,故意留着一口气,看他将人带回去后,是救还是不救。
他当然没有救,救了,便是他对白香师的责罚有不满。
他狠心舍了王媚娘,以为如此白香师多少会消些气,却没想,他下一步准备才刚开始,白香师竟马上又给了他一个警告!
两条人命,已足够证明白香师的决心。
王掌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王华只当王掌事是为王玉娘的死而这般,依言站起身后,就接着道:“叔叔,玉娘才刚进这里,不可能就跟人结仇,除非,除非是有人觉得玉娘挡了他的路,心里生怨恨而对玉娘下了毒手!”
桂枝垂下眼,藏住眼里的喜色。事情果然如她所想,王玉娘的死。别人不但不会怀疑到她头上,反会将矛头对准安岚。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陆云仙微微皱眉,王华这话已明显是在针对安岚了,而香使的考试,是她举荐的安岚,不管出了任何事,她都有一定责任。因此王华的话一落,她便道:“刚刚仵作已推算出王媚娘遭毒手的时间,想查出凶手究竟是谁,只需问一问。那个时间里,每个人都在何处,做什么。”
王华顿了顿,没有异议,就看向王掌事。
王掌事阴着脸沉默久许,才点点头,许可了陆云仙的提议。既然白香师已经下了决心,那他就更不能不为自己着想。
拣香场干活的香奴,首先被排除出去。只是当名单念到安岚和金雀时,王华怔了一下,桂枝亦是不敢相信的抬起眼。
怎么可能!?
“今天参与香使考试的香奴,皆可休息一日。”连喜儿也有些不解地看向安岚和金雀。“你们俩怎么,是不知道这个事?”
安岚道:“今日去拣香场干活可以计分。”
连喜儿一怔,这才想起香院里规矩。香奴们每个月都有一天的轮休日。但凡这种日子,有还愿意去干活的。拣香场的嬷嬷们便会给香奴另外计分。当分数达到一定量后,便可以用来换香品。虽都是极普通的香品,但还是有不少香奴指望着这点东西。
陆云仙瞥了连喜儿一眼,将拣香场的日常册子拿过来,翻出安岚和金雀今日进出的时间指给连喜儿和王华看,连喜儿便不再说什么了,王华虽不愿相信,但在事实面前,他说不出别的,只得转头看向王掌事。
王掌事本就没有怀疑安岚,但他很想知道,究竟是谁下的毒手,是谁被白香师收买了,暗中对付他。他一定要找出这个人,不然他就得每日都过着如芒在背的生活。
王掌事没有理会王华的眼神,今日去拣香场干活的香奴都被排除后,余下还有五个香奴是外出办差。其中三个已经回来了,连喜儿一一叫出来仔细盘问,时间上都没什么可疑的,而另外还未回来的那两位,暂时搁下。
除此外,还有荔枝和桂枝未被问到。
荔枝的脸色早已苍白,瞧着连喜儿看向自己,忙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一直在荷塘那边,禾香使可疑为我作证的!我跟禾香使说过,还有,还有安岚和金雀也是知道的!”
连喜儿问:“就你自己去了荷塘那边?”
“她,她们都不愿去。”荔枝着急得快哭了,求救地看向禾姑,禾姑不敢惹上这事,便看向别处,别的香使也都是沉默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虽不是每个人都铁石心肠,但谁都知道明哲保身。
安岚即悄悄看了陆云仙一眼,陆云仙迟疑了一会,便道:“荷塘那一直就有两婆子看管,你过去时,她们可有看见你?”
荔枝被陆云仙提醒,即想了起来,赶紧点头:“有,有的,张嬷嬷还叫我别摘那些莲蓬,对,就是张嬷嬷,可以去问张嬷嬷!”
吩咐人去找张嬷嬷过来的时候,连喜儿看向桂枝:“你呢?”
桂枝瞟了王掌事一眼,才道:“我回去休息了一会,是跟安岚和金雀一起回的。只是才歇了片刻,想起掌事前些日子跟我说,喜欢吃我做的玫瑰花糕,我便又起身采玫瑰花去了。”
王掌事瞥了她一眼,面色依旧难看。
连喜儿悄悄看了王掌事一眼,见王掌事没说什么,便又问:“是去花圃那采的?”
“不是。”桂枝摇头,将目光从王掌事身上收回,“花圃那有人看着,不让采,掌事院舍后面也种了几丛玫瑰,开得正好,我便去了哪里。”
“可有人看到?”
“有,石竹。”桂枝看向石竹,“一开始石竹还不让我摘,听说我是给掌事做花糕后,才没再拦着。”
连喜儿看向石竹,石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至此,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连喜儿有些为难地看向王掌事,王掌事的脸色愈加难看,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但他身边并无有断案之才的人。若想查出这个人究竟是谁,只能交给刑院的人去查。可是。将这事交给刑院,也就等于是交给了白香师。
这就是白香师给他的警告。他只能认了这个哑巴亏!
而就在这时,看门的婆子匆匆过来说,白香师派人过来了,因有白香师的手牌,她们不敢拦着,已经开了院门让人进来了。
王掌事沉着脸冷哼一声,就甩袖转身离开。
王华顿时懵住,有些无措地左右看了看,再瞧了瞧王玉娘的尸体。咬了咬牙,就转身跟上王掌事。
陆云仙若有所思地看着王掌事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后,她才收回目光,看向安岚。
连喜儿摸不准王掌事究竟是什么意思,迟疑了一会,只得开口让香奴们先回去,只是跟着又寒着脸道:“今日之事,谁都不许乱嚼舌根。否则——”
香奴们慌忙诺诺应声,两个院侍抬起王玉娘的尸体,从安岚跟前经过时,盖在王玉娘身上的白布忽然滑落。露出那张发白肿胀,死不瞑目的脸!
似有阴风袭来,安岚只觉浑身寒毛直竖。金雀吓得一声惊叫,赶紧转过脸。
跟在她们身边的香奴也都惊惧地连连往后退。有些年纪小的,甚至吓哭了。
……
半个时辰后。连喜儿派人通知她们,下午的辨香考试照常进行。
此时,安岚已经将上午她所看到的一切,包括桂枝和石竹的私情都道了出来,金雀听完后,震惊得许久都没回过神。
传话的人走后,时间也差不多了,安岚和金雀便起身收拾,然后出了香舍,往前院的品香室走去。
路上,安岚一直没有说话,金雀则因看到王玉娘死后的那张脸,令她想起已过世的亲人,当时她父亲也是这般死不瞑目,沉默的气氛令人有些难过和压抑。
行到一株香樟树下时,安岚忽然站住,转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冷血的。”
“什么?”金雀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安岚指的是什么,即摇头,“没有,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咱跟她又没什么交情。”
“其实我知道桂枝一定会对王玉娘不利,我是故意没有去提醒王玉娘,我甚至等着桂枝去做这件事。”安岚垂下眼,纤长浓密的睫毛掩住眼里的情绪,声音平静得有些冷,似说给金雀听,也似说给自己听,“愿赌服输,日后,或许我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但我不会怪任何人……”
金雀怔怔地看着安岚好一会,眼圈慢慢红了,随后握住安岚冰冷的手:“你别这么想,这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你别这么自责!”
安岚依旧垂着脸,默默站着,阳光从她身后落下,令她的整张脸藏在阴影里。
金雀紧紧抓着那只冰冷的手,声音开始哽咽,一边低泣一边道:“我们自顾都来不及,哪有本事去救别人,那王玉娘是死得挺惨的,可谁叫她要进来争夺这个位置呢,还一进来就招惹了桂枝那贱人!若是,若是在别的地方,她不小心落水了,咱瞧见了自是二话不说就下去救人,可在这里,在这里,谁救得了谁……当年我小妹和我爹也没招谁惹谁,却死得那般惨,又有谁管了!”
安岚这才抬起脸,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嘴角边还露出一抹浅笑:“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金雀愣愣地看着安岚,因安岚抬起脸的关系,使得她整张脸都跟着亮了起来。午后的阳光穿过头顶的枝叶,浮动的光斑落在她的睫毛上,隐隐反射出一点微光,似未干的泪。
其实她没有哭,可是金雀知道她在哭,她只是没有流泪而已。
这么些年,她一直就是这样,就连之前差点被院侍玷污,她也没有掉过一滴泪。所以金雀代她流出泪,似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止不住地抽噎:“安岚,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不用再害怕被赶出去,不用怕病了没钱医,不用怕明天没有饭吃,不用怕晚上没有地方睡,不用怕会有人对我们图谋不轨,也不会再挨嬷嬷们的打……安岚,我们会每天都能吃得饱穿得暖,还能让婆婆安享晚年,欺负过我们的人,我们都能叫他们好看!”
听她含含糊糊絮絮叨叨地说完后,安岚才抬手替金雀擦去脸上的泪,微笑着道:“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死,我们会好好活着!”
金雀点点头,掏出自己的手绢擦了擦脸,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眼睛肿不肿?一会要让她们瞧出来就不好了。”
“一会去洗把脸再过去。”安岚拿出自己的手绢递给她,接着道,“你放心,依我看,马贵闲现在绝不好过,白香师连王掌事都不放过,怎么可能会放过他。”(未完待续。。)
第039章 真假
连喜儿看了一眼香炉内的线香,那最后一点红光,眼看着仅须臾之刻,便可熄灭,于是她开口,准备让监考的香使开始收卷,可就在这会,安岚提笔了。连喜儿一怔,再往香炉那看了一看,线香末处的那点红光还未熄,她便收住将出口的话,但心里却生出几分诧异,以及按捺不住的好奇。
两个漆盘里的香品,她之前都看过,一开始还没瞧出什么端倪。直到瞧着安岚迟迟没有动笔后,她才又将那几份香品拿来细细看了好一会,随后才明白安岚为何没有动笔。
王掌事果真是准备将源香院上上下下都添上自己人,而安岚,竟能撑到现在都还未屈从王掌事。两件事,都令她很是惊异,因而连喜儿站起身,走到安岚身边。却这会安岚正好写好最终答案,她放下笔时,线香的最后一点红光无声湮灭,化成一缕青烟。
金雀一直盯着安岚的动作,待安岚放下笔后,她才轻轻地,长长地吁了口气,感觉比干了一天重活还要累。
连喜儿拿起安岚的考卷,看到上面的答案后,又是一怔。
监考的香使已将另外四份考卷收上来,交至她手中,连喜儿接过后,迟疑了一下,将安岚的考卷放在最末。
依旧是当场阅卷,以示公正。
白香师的侍香人刘玥走了过来,连喜儿忙起身让位,刘玥颔首致意。
无人敢拖延,第一份考卷是王华的,答案毫无疑问是正确的。连喜儿看了一眼后,正要开口表示认可。却这会刘玥突然问了王华一句:“为何认为此香品是水沉?”
连喜儿忙收住话。心里顿时有些惴惴,刘玥果真不只是过来看看。
王华一怔。下意识地就看向连喜儿,他不认得刘玥,也不知道刘玥是什么身份,所以不知道此时,自己是应该回答,还是无需理会。
连喜儿此时却比王华还要为难,眼下刘玥的意思就是白香师的意思,而现在,刘玥开口了。就代表白香师跟王掌事之间的矛盾要开始往明面上摆了。所以这个时候,她无论说什么,都必将要得罪一方。
幸好这个时候,王掌事进来了,并且刚好听到刘玥问出的这句话。
连喜儿即生出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忙站起身,退到一边,避开这令她左右为难的情况。
刘玥看到王掌事进来后,就站起身道:“既是辨香。自当重在一个辨,而不是碰运气,王掌事以为呢?”
“刘侍香所言极是。”王掌事当即点头表示认可,然后转头对王华道。“那就说说,你为何认为此香品为水沉?”
瞧见王掌事后,王华定了心。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回想了一下。才道:“其一,此香表面呈朽木状。但质硬而重;其二,此香为深色,油脂重,但摸之手上未有油渍;其三,此香未熏燃,就已有香气,并且香气如线般钻鼻。基此三点,学生判定此香为水沉。”
王掌事满意地点点头,就看向刘玥,刘玥却未看他,而是又接着问:“那另外两种为何不是水沉?一样是表面不规整,有油质,深褐色,嗅之亦有香味。”
王华一愣,顿时有些发懵,这个叔叔之前并未与他细说。
王掌事微微皱眉,王华更是紧张,只是久久等不到王掌事为他解围,只得结结巴巴地道:“因,因为另外两种香品表面虽不规整,但并,并无朽木感,有油质,但只是少许,香味也不明显,所以不是水沉。”
这个回答不能说是错的,但很是笼统,只是比照这他一开始时说的标准答案,反着套用而已。
王掌事微微点头:“如此年纪能晓得这么多,也算难得,刘侍香以为呢?”
刘玥沉默片刻,淡淡点头,连喜儿长松了口气。
于是,王华顺利通过辨香之试。
接下来是荔枝的答案,她是蒙的,但运气明显不行,蒙不到那三成的机会,面对提问,也是一问三不知,自当是没有通过。
随后,就是桂枝了。
她的答案跟王华的一样,刚刚王华的回答,她用心记下了。因而面对刘玥的提问,她多多少少也应付了过去,于是当连喜儿道出她通过考试时,王掌事不禁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桂枝面露喜色,心头雀跃,不自觉的就朝王掌事欠身行了一礼,然后在转身退到一边。
王掌事微微眯眼,这女人生得丰腴,偏腰肢还细,走路时总不自觉的一扭一扭,像是的故意勾引人。他倒真有段时间没有找她了,这香使的位置原本没想留给她,却没想她竟有此等运气。王掌事想了想,便觉得这香使的位置,交给桂枝,也不无不可,终归是他的人。
桂枝之后,就是金雀了。
同荔枝一样,金雀也没蒙到那三成的机会,而她也爽快,直接说自己对此一窍不通,然后就主动退到一边。
最后,轮到安岚。
听到连喜儿念出安岚的名字,王掌事便从桂枝那收回目光,看向安岚,目中露出几分可惜,随后心里摇头。这丫头,倘若愿意听他的话,这香使的位置,他怎么会留给别人。
只是,他等了一会,却没有等到连喜儿道出安岚的答案。
而他不解地转过脸时,刘玥已经从连喜儿手里接过安岚的答卷,并看了之后,道了一声:“有趣!”
王掌事诧异,不禁蹙了蹙眉,就从刘玥手里接过那张答卷,看了一看,随后他面上也露出诧异。
第三款香品,表面附着水沉约一寸,入温水浸泡,能使之分离。
这便是安岚深思之后,最后决定写下的话。刚刚她之所以会犹豫那么久,并不是不知应该如何解此难题,而是她明白,有刘玥在场,她写下答案的同时,也等于是在刘玥面前,明明白白地指出了王掌事的私心。
果真,王掌事诧异之后,面色当即一沉,看着安岚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阴霾。
刘玥将那块香品拿来仔细看了看,然后上下打量了安岚好几眼,问道:“这以次充好的技术可谓是天衣无缝了,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安岚迟疑了一会,才道:“因觉得香味略杂。”
刘玥一怔,便将那块香品拿至鼻子前仔细闻了一下,却也只能闻到水沉温醇的香味。白木未熏燃时是无香的,所以不可能会有两种香味混合在一起,这也是此等以次充好的香品往往能瞒天过海的原因。
刘玥明显不信安岚的话,看着安岚沉思,是因为蒙对了,所以随便找了个解释?(未完待续。。)
第043章 出题
与此同时,源香院内,安岚等人已穿戴好,随后出了院舍,往品香院行去。桂枝与她同行,金雀在陆云仙那求了半天假,陪安岚一块过去。
桂枝瞥了金雀一眼,嗤笑道:“今儿的考试又没你的份,你还巴巴跟着。”
“怎么,你怕了!”金雀瞄了瞄桂枝,“自个肚子里没墨,只能靠学些勾栏院的活儿来跟人比,所以心里还是发虚的吧!”
桂枝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又不是聋子,我说什么你没听到,还想让我再说一遍?”金雀撇了撇嘴,“大家又不是瞎子,昨儿晚上谁回来谁没回来,心里都明白着呢。”
桂枝死死瞪了金雀,见安岚拉了金雀一下后,才冷笑道:“小浪蹄子,自个心里发春却又找不到男人弄你,所以眼红了吧。”
“我呸!”金雀即朝她啐了一口,幸好安岚拽了她一下,所以没啐到桂枝身上。但这却将桂枝给惹恼了,只见她上来就要给金雀一个耳光,安岚忙抓住她的手,盯着她问:“你干什么?”
“怎么,你也忍不住,想跟我动手了!”桂枝上下打量着安岚,她比安岚略高,身材也比安岚丰腴许多,所以两人站一起,若动手的话,明显她比较有优势。
安岚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平静:“现在动手对谁都没好处。”
“我们还怕她不成!”金雀站在一旁盯着桂枝冷嘲,“平日里你总巴不得跟我们动手,今日我们就顺了你的愿。看你敢不敢!”
桂枝死死瞪了她们几眼,然后用力一甩胳膊。挣脱安岚的手,然后抬起下巴道:“是不用着急这一会。我有的是时间让你们吃苦头。”
金雀不甘示弱地回嘴:“说得好像这整个源香院都是由你说了算!”
安岚对金雀摇摇头:“别说了。”
“我劝你还是主动放弃比较好。”桂枝比她先行一步,然后回头嗤笑,“免得一会你想哭都哭不出来。”
金雀咬着唇看着桂枝的背影,一会后,才有些担忧地道:“看来她真是跟那老色胚勾结好了,怎么办?干脆我们告发他们吧!”
“你别慌,别自乱阵脚,现在告发他们我们有什么证据?”安岚轻轻摇头,“以下告上。即便最后告成功了,你我也一样要受罚。”
金雀气得顿脚:“真是,什么破规矩!”
两人说着,就已经走到品香室这了,王华比她们还要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瞧着安岚后,目中即露出恨意。在他王家,虽王新墨只是他叔叔。但他家里很多事都是由说了算。王玉娘的死都没弄个明白,尸体竟就被送出去了,他甚至不知道该找谁说理去。他一直觉得,王玉娘的死跟安岚有关。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但这并不妨碍他记恨她。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他当上源香院的香使。总有机会为玉娘讨回公道的,王华心里如是想着。
三人默不作声地分开站着。一会后,连喜儿也过来了。见人都已到齐,便命人开门。
昨日五人,今日之剩下三人。
进去后,遂觉得品香室似更加空旷。
今日,他们当中,最终谁会被淘汰?
三人分别落座后,心里都不约而同想着这个问题。
王华心里已有底,桂枝亦清楚自己胜算很大,只有安岚,似乎什么依仗都没有。
片刻后,王掌事过来了,身后依旧跟着石竹和石松两人。连喜儿忙走过去,王掌事没多说,目光在案几后面那三人身上扫了扫,正要开口说:那就开始吧。却这会儿刘玥从外头进来了,并请王掌事出去,说是有事询问。
王掌事似早料到会这样,给连喜儿递了个眼神,就同刘玥一块出了品香室。
连喜儿这下却是有些为难了,她知道王掌事刚刚递给她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之前王掌事也已经示意过她了,无论发生什么事,第三场考试都照常进行。可是,今儿一早,王掌事刚交代完她,刘玥也暗中给她传话,白香师现身之前,不得考试。
她马上要离开这里了,真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任何人,可是眼下的情况,却让她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
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连喜儿感觉自己接过石竹递过来的,封了口的大信封时,手都在发抖。
从拆开信封,到将里面的题拿出来,她一字一字,慢慢看完后,还不见刘玥进来。连喜儿知道再耽搁不得了,只得闭了闭眼,然后才睁开眼睛道:“开始吧。”
于是监考的香使将考卷发下去。
王华接过,看了一眼,然后自信满满地提笔;桂枝看清楚考题后,面上也露出喜色,亦那笔沾墨;只有安岚,接过考卷后,依旧同昨日一眼,迟迟没有动笔。
王新墨,果真是下了决心。
他是个最会权衡利弊的男人,即便心里再怎么垂涎安岚,但安岚在他眼里,终究是个物件儿。只有安岚屈服在他脚下后,他才会施舍一点儿甜头,在这之前,他不可能拿实际利益去讨一个物件儿的欢心。
香使的位置,就是要留给愿意听他话的人,至于不听话的,他自有手段对付。
王新墨在品香室外同刘玥说话的时候,也在留心香室内的考试,他知道,这场考试,安岚只会交白卷。他的考题很简单,就是某年某月某日,寤寐林内曾进行过一场斗香,参与斗香的香品有六种,问最终胜出是哪一种香。
香使需要清楚各种关于香的讯息,这甚至比对香的了解更加重要,所以王掌事的这个题,也不算超出范围。
桂枝写完,放下笔后,转头看着安岚,无声地冷笑。
……
天枢殿内,杨殿侍忽听到百里翎打断他的话,心里一惊,忙收住口,欠身询问地看向百里翎。
百里翎想了想,就问道:“王掌事出的是什么题?”
白书馆一懵,这个他还真不清楚,王新墨是直接报到杨殿侍那边。杨殿侍心里也有些发懵,他因之前收了王新墨一匣子好香,因此对这等小事自然没有为难,直接就答应了。谁会想到,百里大香师竟会在这个时候问起这个,两人冷汗涔涔,相互看着,都不敢开口。
“都不知道?”百里翎眯着眼,笑了。
“大香师,我这……”杨殿侍想要解释几句,只是百里翎却摆摆手:“我也不用知道他的题。”他说着就从桌上拎起一串葡萄,让赤芍拿个盘盛着,然后才道,“将这个带回去给那几个孩子看一看,然后让他们就着这个挑一款香。”
杨殿侍和白书馆都有些懵了,这是百里大香师亲自出题吗?
待那两人捧着那串葡萄毕恭毕敬地出去后,百里翎才打了个呵欠,看着从刚刚到现在一直一言不发的景炎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这样的题?”
景炎微微浅笑,慢条斯理地道:“大香师的心思,我如何能猜得到。”
百里翎扬眉:“白广寒那厮的心,你也猜不准?”
“他我就更不会猜了,我只管照着他的吩咐行事就行。”景炎摇头,随后才问,“怎么有兴趣插手下面的事?”
“随便唬他们玩。”百里翎说着就又摘了粒葡萄丢进嘴里,却这会儿忽然看到白广寒从厅外经过,他一怔,不慎将那粒葡萄整个吞下,差点卡在喉咙里。咳了几声后,他赶紧起身往外走,景炎只得也跟着起身出去。
——————————————————————
推荐新书《阖欢》:市侩女主变身白花女配,是带着一家子老弱妇孺继续扮演苦情小百合,还是披荆斩棘,奋勇地——撬自己的墙角?pk榜上很容易找。
作者:花裙子,三本完结文,20万存稿,大家可以放心跳坑。(未完待续。。)
第044章 选香
殿外已候着一辆马车,车厢古朴,殿中侍者将脚凳放下,躬身垂脸侯在一旁。
百里翎出了殿中大厅,正好白广寒走到车旁。
长香殿七大主殿,每殿各有其特色。
天玑殿古树盘踞,绿荫成林;天枢殿山瀑飞溅,聚水成池。
阳光照在粼粼碧波上,反射出耀眼的雪光,雪光穿过腾升的水雾,落在那一袭白衣上,刹时模糊了他的容颜。
九天之下,有君一人,白衣胜雪,遗世独立。
百里翎和景炎出来时,他只是偏过脸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就收回目光,转身上了马车,旋即马车跑起,往殿外去。百里翎下了台阶后,看着已经离去的马车,有些不甘地微微眯起眼:“他是要做什么去,走得这么急,连一句话的功夫都不耽搁!”
景炎摇头,百里翎遂看了他一眼,景炎无奈一笑:“他是大香师,某只是一介商人,凡夫俗子而已。”
百里翎打量了景炎一眼,一样是玉树临风,风姿卓绝,只是眼前的人笑容和煦,眉眼清晰,明显比刚刚那人多了几分人情味。
“你比他可爱多了。”百里翎哼了一声,从鼻子里道出一句。
景炎嘴角边噙着两分笑意,微微欠身:“多谢大香师夸赞。”
……
斗香,名义上比试的是香,实际上比试的是人。
只不过以香为媒介来比较个人本事,及地位的高低。
因而,长香殿的香师。绝不仅仅是会和香,除了会和香外。还要会品香,会咏香。单这一个品字。就已包罗万象,再一个咏字,则更能展现一个人的才情文采与心境。
所以,长香殿大部分人,耳濡目染多年,即便已学会和香,但多数也只能止步于香使,无法融入那自诩风流的勋贵圈,登不上那香师之位。
当然。大香师不在此规则中。
香师必须遵从规则,大香师则可以无视规则。
所以白书馆在寤寐林的斗香会上,因心境被打乱,生怕在众人面前出现过激表现,于是只得咬牙压制怒气退出斗香,如此才能保持好形象。
而百里翎无论在哪,都不会收敛自己举止和喜好,即便放荡形骸,也不会让人生厌。只会让人心生膜拜;白广寒无论对谁,都一副清高孤傲,不可一世的模样,对此。一样无人敢生出一丝不满。
安岚看着考卷上的那几个香品名,心里生出浓浓的无力感。
她虽不曾亲自参与过斗香,但这些年。已从安婆婆那了解到,斗香斗的。不仅仅是香。眼前的这几种香品,她并非全然不知。但是,她对当时的情况却是一无所知。这几种香品,任何一种香都有可能最终获胜,端看放在什么人手里。
所以,她现在,写出的答案,只能完全凭运气。
可是,运气这种东西,如此虚幻,无迹可寻。
好运让人如此嫉妒,无需任何付出,上天就将你的所求送至面前。
当年,在杖下奄奄一息时,遇见那个人,已用尽了她此生的好运。
在香院这些年,她一步一步走至今,每件事的结果,不是她竭尽努力才换得的。
刘玥没有再进来,白香师也迟迟不见出现,炉中那炷香越烧越短,这场考试顺利得让人绝望。
当真,要止步与此吗?
真不甘心啊!
安岚提笔沾墨,却久久无法落笔,努力了这么久,竭尽所能,费尽心思,甚至……见死不救,却也只能让她走到这里!
婆婆曾说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所以,她终究,只能到此为止吗?
真不甘心啊!
这些年,在香院的一幕幕从眼前晃过,视线慢慢模糊,雪白的蜜香纸晕开一滴水渍。她回神,咬牙落笔,既已入局,愿赌服输。黑墨压过那滴水渍,一笔一划,如用刀写在心上。
……
白书馆和杨殿侍匆匆赶到源香院的时候,监考的香使已经开始收卷了,王掌事亦准备进品香室,可是,不及转身,他就看到前面急急行来那两人。
刘玥长舒口气,面露愧色,他知道第三场考试早就开始了,他无法阻止,但是,今日只要白香师能过来,这场考试无论结果如何,都能当场作废。
王掌事原本轻松的神色慢慢变得凝重,他看到白书馆不算意外,但杨殿侍跟着白书馆一块过来,并且来得这么快,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白香师,杨殿侍,不知……”只是王掌事也仅是片刻的愣神,随即面上就露出笑容,大步迎上前去,抱拳谦卑地道。然而不等他说完,杨殿侍就打断他的话:“香使的第三场考试已经开始了?”
王掌事微怔,随后点头:“现在已经考完,杨殿侍是否要亲自阅卷?”
“不用了,此次考试作废,让他们准备重考。”杨殿侍一边说,一边往香室走去。王掌事心里一惊,遂看了白书馆一眼,见白书馆手里拿着一串红葡萄,也不知是何意,但眼下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王掌事忙跟上杨殿侍,不解道:“这是为何?今日的考试在下不是早就……”
“百里大香师亲自出题。”走到品香室门口后,杨殿侍才停下,转头瞥了王掌事一眼,然后对白书馆一脸客气地道,“就麻烦白香师宣读考题了,百里大香师必是还等着结果,咱不好多耽搁时间。”
百里大香师亲自出题!?
王掌事被这个消息震得呆在当场,一时间竟无法恍过神。
香院里香使的考试,照惯例,多是由香使长主持。身为院中掌事,也不过是过问几句而已。因为这个结果,一般在考试之前。就已经定下。今年其实也不例外,源香院空出那两个香使的位置,早有适合的人选,虽过程中出了意外,但也并没有完全脱离王掌事指定的范围。
可是,现在,就这个一件不起眼的事,不仅白书馆硬要插手,甚至不惜除去王玉娘给他警告。面对香师的怒火。他只能忍下,毫不犹豫地将手里弃子丢掉,然后不动神色地抢先一步。
原以为这一战,最终是他获胜。
可是,为什么结果都已经出来了,大香师却突然插手!?
白书馆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去请动百里大香师?那等云端之上的人,为什么会对下面的事感兴趣?
王掌事百思不得其解,心里由此生出莫名恐惧时。白书馆已将百里翎的考题宣读完毕,然后将那串红葡萄恭恭敬敬地摆在案几上。
安岚在听到杨殿侍那句“此次考试作废”时,遂抬起脸往外看去,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不敢相信,竟。真的盼来了!
只是,当白书馆将新的考题宣读完后。她的心也跟着慢慢冷静下来。
山穷水尽时,再现转机。并非就是柳暗花明。
三个人瞪着那串诱人的红葡萄,直接傻了眼。
其实不仅安岚等人,此时凡是在香室内的人,无一不是一头雾水。若非此题是百里大香师所出,怕是被人笑话甚至斥骂。可是,因此题是出自百里大香师,所以,无人不摆出恭敬之态,即便参不透此题究竟何意,也要端正神色,潜心思考。
百里翎没有规定时间,但无人敢让大香师久等,白书馆命连喜儿再点一炷香。
王华愣怔地看着那串葡萄,有些发懵,说实在的,他连题目都听不懂,想问,又不敢。桂枝只看了那串葡萄一眼,就赶紧抬起脸,求救地寻找王掌事。
王掌事此时整个心思,已被百里大香师亲自出题的事给弄懵了,他不知道这个变化到底意味着什么。
白书馆究竟使了什么法子?王掌事看向白书馆,白书馆此时是背对着他,故他看不到白书馆面上的表情,于是心里更加忐忑,而忐忑的同时,他心里甚至隐隐有些后悔,但随后又翻出怒意。想了又想,遂觉得白书馆欺人太甚!
炉中那炷香已烧到一半了,却还是没有人动笔,其实眼下不说安岚王华和桂枝三人,就是杨殿侍和白书馆心里也有些忐忑。一会他们俩总不能拿着三张白卷交给百里大香师吧,丢人不算,万一百里大香师误会他们这是不重视,到时可没法解释了。
所以,无论什么,好歹写点什么啊!蒙也蒙一个交差啊!
杨殿侍自然是不懂这葡萄的深意,于是询问地看向白书馆,白书馆也不知百里大香师究竟是何意。但时下唐人虽多爱合香,却也有专爱瓜果清香者,故很多人家室中常摆盛放新鲜水果的果盘,果盘中还常放着芝兰和杜衡一类的香草。
那炷香将烧尽时,王华终于想到果盘,于是琢磨了一下,就提笔写下芝兰。
桂枝一直就盯着王华,见他动笔后,拼命坐直了,伸长脖子,终于隐约看到一个兰字,随后琢磨了一会,遂恍悟,也提笔写下芝兰。
安岚的目光从葡萄移到那个碟子上,然后抬眼问了一句:“那个碟子,可否一观。”
白书馆一怔,就同杨殿侍对看了一眼。
百里大香师倒没交代过,不许看碟子,而且,当时百里大香师特意问了这小香奴的名字。
于是白书馆点头,连喜儿即上前,将那串葡萄连着碟子一起拿到安岚跟前。
葡萄被连喜儿捧在手中后,便看到那个盛着葡萄的是个椭圆的白瓷碟子,造型古朴,质地清透,即便是不懂瓷器的人,也会不由一声赞叹。
但是,真正吸引安岚的,却不是这个白瓷碟子如何精致,而是,当她拿起那个碟子时,看到碟子下面刻着一个“枢”字!
天枢殿的枢!
白广寒大香师在天枢殿,百里大香师在天玑殿,碟子是天枢殿的碟子,葡萄却是百里大香师让白香师和杨殿侍送来的。
安岚沉吟片刻,遂提笔沾墨,将落笔时,又迟疑了片刻,然后凝神敛气,写下香品名。
连喜儿看到那个香品名,诧异地看了安岚一眼。
白书馆和杨殿侍接过他们的考卷,看到安岚的答案后,也是怔了一怔,然后同时看向安岚。白书馆想问安岚为何写这个香,只是要张口时,又觉眼下似乎不是他该问的。杨殿侍怕让百里大香师等久了,就催了白书馆一声,然后两人一个捧着葡萄,一个捧着考卷,再次急匆匆往香殿赶去。
……
景炎从天枢殿的存香楼出来,迟疑了一下,又往前殿大厅行去。刚走到殿门口,就看到白书馆和杨殿侍两人气喘吁吁地从前面走来,他笑了笑,抬步进了厅内,百里翎果真还在。
白书馆将考卷呈上时,百里翎随手接过,兴致缺缺地翻了翻。待翻到第三张考卷时,他怔了怔,随后眼睛微眯,就将那张考卷递给景炎,笑道:“你看这个,有点意思!”(未完待续。。)
第045章 应答
景炎接过一看,也是一笑,然后抬眼看向百里翎:“如何,符合你的答案吗?”
百里翎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右手放在膝盖上,意态闲散:“答案?哪有什么答案,本就是逗他们玩的。”
景炎抬了抬眉,嘴角边依旧噙着一丝笑意,对百里翎这不负责任的话不做任何表态。
边上候着的白书馆和杨奇,两人额上却都冒出冷汗,同时心里一阵茫然。
他们分不清百里大香师这话,究竟是开玩笑呢,还是认真的。
但,这事,终究会有个结果吧。
百里大香师都插手了,谁还敢随意下结论,眼下那三人,到底由哪两个坐上香使的位置?好歹给个意思,他们也好回去安排啊。
“不过这个答案很有意思。”百里翎又接过景炎手里那张考卷,春水般的笑意从飞扬的眼角一点一点溢出,融入殿中的意可香,使那不同凡俗的气息也添了几分艳色。
景炎接过殿中侍女新沏的大红袍,轻轻拨动茶碗盖,百里翎瞄了他一眼,修长的手指在那考卷上弹了弹:“一个小香奴写出这样的答案,是有意还是无心呢?”
景炎托起茶盏,细看色泽,闭眼,品其香。
“这个叫安岚的,将她带过来我看看。”百里翎说着就将那张考卷往几上一放。
白书馆和杨奇先是一怔,然后忙应下,领命退出去。继续跑腿。
百里翎又看了景炎一眼,见他还是那副波澜不兴的模样。便道:“你就不好奇。”
“你不是已吩咐下去了,我等着就是。”景炎将茶盏放下。慢条斯理地道,“再说,这是你殿里的事。”
百里翎斜了他一眼:“有时候你跟白广寒那厮一样,让人讨厌。”
景炎浅笑:“我是沾了他的光,虽令人生厌,却也无人敢表露不满。”
“是景公手段了得。”百里翎身子往旁一歪,手支着脑袋,半阖着眼道,“也是你和景公爱惯着他。让他越来越目中无人,据说如今如今脾气怪得,连赤芍和赤箭都不能近身伺候了。”
景炎眉眼含笑,抬手给百里翎倒茶:“大香师本就高处不胜寒,岂是凡夫俗子能随意揣度的。”
百里翎半阖着眼看着那杯中的金波,嘴里轻轻咀嚼着那几个字“高处不胜寒。”随后抬眼看着景炎,眯了眯眼:“也就你敢在我面前说这句话。”
景炎轻轻放下茶具,将那杯茶放置百里翎面前,然后朝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动作不卑不亢。姿态优雅从容。
……
白书馆和杨殿侍再次回到源香院时,王掌事等人以为他们是带回百里大香师定下的香使人选。却不想,人选并没有定出来,但百里大香师点名要见安岚。
这话一出。王掌事愣了一愣,随即眼中露出极其复杂的神色。那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杨殿侍和景炎公子的意思还没弄明白。如今竟到了百里大香师……这些人,没一个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安岚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怔了怔,然后有些忐忑地站起身。
“别磨蹭。”杨殿侍打量了她一眼。目中神色也有些复杂,当日他同景炎公子进源香院时,就觉得这小香奴生得清秀可人,只是那当时,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小香奴能有这么大的造化。
这一趟,若真入了百里大香师的眼,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飞上枝头变凤凰。
桂枝看着安岚随白书馆和杨殿侍起身离开的背影,心里的嫉恨几乎要从目中倾泻出去,她死死撰着拳头,修得尖尖的指尖几乎陷入掌心。
这装模作样的小贱人,怎么就那么好运!
整日里什么都不做,就有王掌事惦记着,杨殿侍也另眼相看,如今就连百里大香师也点名见她!
而她,仅为了这个香使的位置,就早早在王掌事面前屈意承欢,后为了多打听些消息,甚至不得不去讨好一个小厮,就这样了,却还是不能保证这个位置就是她的。
可安岚,什么都不用付出,只需在那里坐着,就有各种各样的好运找上她!这天底下的事,真不公平,真可恨!
侯在王掌事旁边,一直垂着脸的石竹,这个时候忽然悄悄抬起脸,看向桂枝。
她在他眼里,一直就是个极具吸引力的女人,他知道她不是个好女人,既狡诈又贪心,并且心狠手辣,野心勃勃,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打听王掌事这边的消息。每次看到她毫不避着他去讨好王掌事,和王掌事在屋里颠鸾倒凤,他都很恼火,恼火到甚至几次想将她那点事告诉王掌事。
但是,即便如此,这一刻,当看到她那双因嫉恨和失落而微微泛红的眼睛时,他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
……
一路上,白书馆和杨殿侍都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因为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开口了。仅半天时间,他们俩就已经来回跑了四五趟,眼下已是下午,但他们连午饭都还没吃上。
安岚自然也一样,之前交了考卷,就差不多中午了,但因要等着百里大香师的结果,所以他们一直留在品香室内,直到白香师和杨殿侍再次返回源香院,但结果没有出来,她却要马上前去香殿。
此时,景炎和百里翎已用完午膳,随后两人去了茶厅。
“你也想看看那小香奴。”百里翎嫌茶水太烫,抿了一口后,就让侍女给他换上梨花冰。
“能让百里大香师生出兴趣的,我又怎么会错过。”景炎轻轻吹着茶水,然后放下。“会写出那个香品名,自然也想听一听是为何。”
百里翎大笑:“果然也是为这个。可惜白广寒出去了,不然也叫他过来。”
“他不会有兴趣。”景炎说着就往外看了看。虽已是初秋,但正好赶上秋老虎,所以阳光依旧炽烈。天枢殿的古树没有天玑殿那么多,特别是前殿这边,绿意更疏,因此从窗外吹进来的风,便带着几分燥意。
殿中侍女将百里翎要的梨花冰送过来,原来是银耳百合汤,银耳炖得糯糯的。用莲花玉碗盛着,再加上碎冰。送过来时,碗内的冰块已经融了些许,晶莹剔透,冒着幽幽冷雾,仅观之,便似有凉意泌心。
景炎又看了一眼厅外的阳光,然后让侍女再去准备一份。
“不喝茶了?”百里翎笑,却就在这会。白书馆和杨殿侍领着安岚过来了。
因走得急,三人进来时,都有些喘,额上也都出了汗。
白书馆略缓了口气。就将安岚送到百里翎面前。安岚没想到景炎也在,只是此刻她没时间琢磨,就慌忙朝百里翎跪下。俯身磕头:“见,见过大香师。”
百里翎轻轻拨着碗里的勺子。刚刚安岚进来时他不及细看,便道:“起来吧。”
“是。”安岚起身后。就微垂着脸站着。她一路急走过来,脸被晒得红扑红扑的,额上和鼻尖都冒出细细的汗珠,因气喘得有些急,睫毛也一颤一颤的,所以看起来似乎很紧张。
“还是个孩子呢……”百里翎笑了,又打量了几眼,然后才问,“为什么是广寒香?”
此香名,直接点到他心坎上,让他不得不对安岚生出几分好奇。
他出的考题,为什么会有人以广寒香作答?
安岚有些忐忑地抬眼,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原来这就是百里大香师,竟是个美艳到令人不敢直视的男人,而且气质跟白广寒大香师完全不同。
原来,那串葡萄果真是从天枢殿送出去的,当时景公子是不是也在场?
“怎么不说话?”百里翎见安岚只抬了抬眼,即又垂下,似受惊的小鹿,便又道,“说吧,不会责罚你。”
安岚眼角的余光看向景炎那边,此时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似乎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还有些茫然,所以,会不由自主地想从相对熟悉的人那里寻找安全感。
百里翎将手里的勺子轻轻磕着玉碗,发出细微的,不耐烦的声音。
安岚心里一惊,醒过神,咬了咬唇,就道:“因为葡萄是从天枢殿送出来的。”
“嗯?”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却令百里翎生出几分兴趣,遂停下手里的动作,“你如何知道那葡萄是从天枢殿送出去的?杨殿侍说的?”
侯在一旁的白书馆和杨奇慌忙摇头,然后表示当时只宣读百里大香师的题目,余的一句都没有多说。
“因为盛着葡萄的碟子上刻着一个‘枢’字。”安岚依旧垂着脸,“所以奴婢猜那葡萄是从天枢殿送出去的。”
百里翎点点头,又问:“那你为何选广寒香?”
“广寒香令白广寒大香师名扬天下,白广寒大香师是天枢殿的殿主,能进天枢殿的东西,怎么能不适合广寒香。”安岚说完,就又跪了下去,“这,这只是奴婢的愚见……”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座上之人就已哈哈大笑,白书馆和杨殿侍面面相觑,不知百里翎究竟在笑什么,只有景炎也跟着微笑。
“别跪着,起来,抬起脸。”百里翎笑完后,就让安岚起身,然后仔细打量了一会,随后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微微眯着眼道:“倒真有些奇巧的心思,以后你就进我殿里当差如何?”
这话一出,安岚怔住,白书馆和杨殿侍也一同愣住。
景炎握着茶杯的手微顿,转眼看向那怔在当场的孩子,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只是,真正的风云还未到,化龙也还不到时候。
茶厅内一时陷入安静中,安岚从愣怔到茫然,任她有再多算计,也分不清此时此刻,自己心里究竟是何种滋味。
白书馆震惊之后,回过神,看着前面那个身量尚小香奴,心里禁不住生出几分妒意。遂又感叹自己时运不济,当年,他若早些进长香殿,兴许也能被大香师看中,那如今,他的名望和地位绝非今日可比。
杨殿侍则马上在心里盘算天玑殿内能空出的位置有哪些,百里大香师打算将这小香奴安排在何处,他是不是要提前准备点什么。
安岚迟迟没有开口,如此态度似乎有些不敬,百里翎却并不恼,靠着椅背,手支着脑袋,眯着眼看着安岚,好整以暇地等着。
正巧就在这会,殿中侍女端着景炎刚刚要的梨花冰走了进来。
百里翎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只是,当侍女将那碗梨花冰送到景炎跟前时,景炎却忽然一笑:“这等养颜圣品,更适合女子。”
他说着就示意侍女将梨花冰端给安岚,并接着道:“天枢殿的东西怎能不适合广寒香,此言值得赏。”
百里翎微怔,侧过脸,目中讶异:“难不成景兄也瞧中这孩子了?”(未完待续。。)
第047章 入魔
“那么好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居然会拒绝!”陆云仙甚是不解地看着安岚,“为什么?”
安岚沉默了一会,不答反问:“王媚娘还在的时候,那些年王媚娘一直有王掌事撑腰,却还是斗不过陆香使,却是为何?”
陆云仙一怔,微微皱眉:“怎么提起这事……”只是她话刚说到一半,就忽然明白过来安岚为何这么说。她虽不得王掌事看重,但也并不遭王掌事的厌,再者,她在源香院十余年,已有自己的根基,上上下下都有利益的牵扯,只要她不阻碍到王掌事,王掌事就不会动她。而王媚娘,资历本来就比她浅,一直以来都依靠王掌事,表面上看起来风光,但实际上那些风光是犯了许多人的利益,在别人眼里属不劳而获,是最容易遭人眼红嫉恨的。
因而,这些年,王媚娘一直没能除去陆云仙,并且最终还因王掌事而丢了自个的性命。
没有自己的根基,只凭别人的宠爱,要想在一个陌生,甚至是充满敌意的地方站稳脚跟,比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打下坚实的基础,慢慢往上爬,要困难得多了。因为别人给你的东西,随时都有可能收回去,旁人对你的阿谀奉承,其实都是因另外一个人。倘若在你还未站稳脚跟的时候,就失去那个人的依托,那身后的万丈悬崖,就是你的墓地!
有无数人在等着你掉下来,曾经你有多风光,到时你就会多悲惨。
只是这一点。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得明白的。
而道理虽是这么个道理,但是。陆云仙觉得,若那么大的诱惑摆在她面前。她一定没有办法拒绝。
不过,安岚仅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拒绝的吗?
也不全是,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她所求甚大,所以,她需要接受的考验必然会更多,她的心,必须要更加坚定。
成功路上,跋涉途中。鲜花远比陷阱要可怕。
后者只会让你警醒,而前者,则会令你迷失目标。
金雀没有想得那么深,但她却能明白安岚的决定。得了百里大香师的喜爱,也不过是进入香殿做个体面点的奴才,跟拜白广寒大香师为师比起来,自当不值一提。
所以当安岚从香殿回来后,她只为安岚感到高兴,而没有丝毫的惋惜。
而桂枝。自然不能明白安岚为何会拒绝那样的机会,所以当她听到这个消息,嫉恨的情绪几乎令她不能自持。而当她再听说,因为安岚的拒绝。使得她不得不跟王华去争剩下的那个香使之位时,她对安岚的恨意,终于达到了顶点。
因明天还有一场考试。王华当晚便留在香院内,但那晚王掌事却未宿在香院内。月亮出来后。桂枝开始在石竹身下扑腾扭打,又哭又骂。只是每次一开口就被石竹死死捂住。石竹咬着牙,死死顶着她,喘息地低声道:“你叫什么,不要命了!”
桂枝眼里含着泪,恨恨地瞪着他,忽然张嘴在他手掌上狠狠咬了一口。
石竹吃痛,却忍住没有叫出声,但下面却忍不住泄了。
桂枝这才痴痴笑了起来,看起来有些疯癫,又有些可怜。
一会后,桂枝才慢慢坐起身,也不整理身上的衣服,只是盯着石竹道:“我是不要命了,你若不帮我,干脆跟我一块去死得了!”
她今日穿了一身石榴红的裙子,艳丽的颜色像心里焚烧的妒火,衣服被扯得凌乱则似她此时的心绪。因技不如人,谋算不够,所以面对一次又一次突变的情况,她显得有些束手无策。但她不甘,不甘就此认输,不甘以后要一直低安岚一头。
石竹看着那双眼睛里的**,因流了泪而显得更加咄咄逼人,再看她因情绪激动,胸口一直剧烈地起伏,于是挂在她耳朵上那对红玛瑙坠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衬着她雪白的脖颈和颤巍巍的胸脯,愈加显得糜艳诱人。
他记得,这对红玛瑙坠子是王掌事之前给她的,这几天,她为了讨好王掌事,一直就戴在耳朵上。石竹定定看了她一会,忽然伸手,将她那对耳坠给摘下来。
桂枝一怔,就要抢过来,石竹却一把抓住她挠过来的手:“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你拿我的耳坠做什么?”桂枝先是怒了一句,随后打量了石竹一眼,目光一转,就痴痴一笑,遂收起之前的疯癫之色,凑过去,贴在他身上,软声道,“如今只剩下一个香使的位置了,不是我,就是那姓王的。所以,明天的考试,你让他永远也别出现!”
石竹撰着那对耳坠的手紧了紧,桂枝的话令他忽然想起王玉娘死时的情景,不由皱着眉头看了看桂枝。桂枝却毫无惧意地对上他的眼睛:“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你知道该怎么做最安全。”
石竹还是没有说话,桂枝拿胸部在他结实的胳膊上蹭着,丰满的红唇轻轻咬着他的耳朵:“你不喜欢我戴那个,我便不戴了,以后就放你那。你放心,有了这些事,以后我是离不得你的,你也离不得我,所以你得帮我,这样我们才能长长久久……”
翌日,天才灰蒙蒙亮,一夜无眠的王华刚从屋里出来,就看见他家附近一个帮闲的小子找过来。他一怔,诧异地问何事,那帮闲的小子行色匆匆,走过来后就告诉他,他家里走水,他母亲受了重伤,怕是不好了。幸好王掌事为王玉娘的后事,一早又去了他家,瞧着这么个情况后,就找了人过来叫他回去,这会儿马车都等在外头了。
王华大惊,也不多问,即跟那帮闲的小子往外去。
因他并不是源香院的人,又是王掌事的侄儿,所以这一大早要外出,也无人拦着,极其顺利就出去了,果真有辆马车在外头的巷子那等着。王华慌里慌张地上了马车后,那帮闲的小子却没有跟他一块上车,只说让王华一个人坐车,马车能跑得快些,不然怕是见不到他娘最后一面了。
王华出去的时候,并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他亦不知道,源香院并没有那么容易进出,即便他想要出去没人拦着,但那个帮闲的小子想要进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连石竹都不知道,今日他能将事情安排得这么顺利,并非是因为运气好,而是有人偷偷帮了他的忙。
常在巷子里巡视的院侍被石松给支开了,马车顺利进来,给石竹没有人看到的错觉。看门的那几个难缠的婆子也被陆云仙给支开了,让那帮闲的小子顺利进源香院,将王华给偏了出去。
安岚知道,桂枝不可能就此认命,又正巧王掌事没在香院内,因而在第二天的考试之前,桂枝一定会有所动作。所以,当石竹开始行动时,石松和陆云仙都极其默契地暗中配合,所以才促成了今日之事。
颠簸的马车令王华越发感到心慌,仅仅两天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并且是一件连着一件,让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反应。直到马车载着他跑了很久后,他才稍稍回过点神,然后觉得似乎已过去很久了,但马车外出怎么还那么安静。
长香殿虽是在长安城外,但只要出了长香殿,就是官道。通往长安城的官道,不可能会这么安静,于是王华疑惑地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可就在这会,马车突然停下了,他即砰地一下撞到车厢上,差点给摔出去。
王华按着被撞到的地方,蒙头蒙脑地问:“出,出什么事了?”
车夫嗡着嗓子道:“车轮坏了,请公子先下来,车轮要修一下。”
“什么!”王华急了,赶紧掀开帘子下车,“你这是到哪了?车轮怎么就坏了,我着急回去,这,这怎么办!”
车夫已经先他一步下了车,正背着他弯腰在车轮旁边查看,见他下车后,就微起身,也不转头,只是给王华指了指车轮:“你看,已经坏成这样了。”
这究竟是到哪了?怎么觉得比长香殿那边还要冷清,王华左右看了看后,心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听车夫这么一说,便下意识地过去瞧一眼。只是他刚走到车轮前,那车夫就往后一退,他则瞧见那车轮好好的,看不出是哪坏了,正要转头问,却就在这会,车夫突然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
王华大惊,下意识的就挣扎,可是车夫的力气不小,又是有备而来,他甚至不及喊出救命,就失去了意识。
晨光洒下,石竹摘掉斗笠,靠着车厢喘着粗气,许久后,他才站起身,有些惊恐地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王华。他刚刚只是用了迷药,并没有下杀手,王华应该没有认出他,这些迷药,足够一个成年男子睡上两个时辰。
他该回去了,可是刚转身,又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只要王华醒过来,就保不住王掌事查不出实情,或者,让王华永远都醒不过来,才更安全?反正,之前已经杀了一个王玉娘,现在还乎多杀一个吗?石竹怔怔的站在那,觉得自己似入了魔!
————
《豪门欢》作者:池千水
简介: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春美少女。
沈若芷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太背了点,在遭遇男友劈腿,工作被炒,莫名惹上黑手党一连串的事件后,她几乎要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没钱没房没特长……不要紧,她有致富法宝!
且看她石头变翡翠,落魄女摇身一变白富美。(未完待续。。)
第048章 香使
石竹回到源香院时,王掌事还未回来,香奴们也还未用完早饭,整个香院看起来如往常一般,井然有序。
桂枝一早就出来坐在院门附近的廊下,手里揪着几片草叶自个在那数着,谁也不爱搭理。有香奴从她身边经过,多数都会打量她几眼,桂枝心里很恼火,她知道,这些人现在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安岚马上就是香使了,她却还要继续加考一场,并且对手还是王掌事的侄儿。
她们定以为她不可能胜得了那王华,一个个都在等着看她倒霉。
桂枝恨恨地扯着手里的草叶,暗暗咬着牙,你们且等着,这笔账我会加倍讨回来的!到时候叫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安岚和金雀用完早饭,从附近经过时,正好石竹也从院门外经过。
一直注意着外头的桂枝即站起身,走到院门口,一边抬手去摘玫瑰,一边朝石竹那瞟过去。石竹看了她一眼,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走过去了。
桂枝眼睛一亮,即摘下一朵玫瑰,有些得意地嗅了嗅,然后回身,正好瞧见安岚和金雀。
金雀还是如往常一样,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桂枝顿时冷下脸,就拿着那朵玫瑰走到安岚身边,打量着她道:“你是不是以为,从今往后,你就能将我踩到脚下了!”
“你还真当自己是颗葱!”金雀撇了撇嘴,瞄着她道,“只要你不犯贱。安岚有那闲工夫搭理你,你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
“你也就嘴巴厉害。我看你能厉害到几时,你当她能护着你。别做梦了!”桂枝看着金雀冷笑,然后又转向安岚,阴沉沉地道,“阳关大道你不走,偏要来跟我抢这独木桥,你可真能耐啊!”
安岚往院门口那看了一眼,才开口:“时候不早了,你不准备去前院吗。”
“不用你提醒。”桂枝冷笑,转身前。忽然抬手,手指在安岚肩膀上点了点,“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金雀瞧着桂枝得意离去的背影,气得朝她呸了一声,然后才低声道:“看她那么嚣张,应该是得手了。”
“嗯……”安岚目送桂枝离去后,就道,“我这香使的差事可能要等连香使长卸任后,才正式受领。估摸着也就这几天的事。”
“陆香使若顺利接替连香使长的位置,你便接替陆香使现在的差事,而桂枝则多半是接王媚娘的差事。”金雀想了想,便有些担忧地道。“这样一来,似乎跟以前一样了,桂枝和之前的王媚娘一样。有王掌事撑腰,然后她还想对付你。”
“不一样。如今王掌事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而且桂枝对王掌事也不似王媚娘对王掌事那么死心塌地。这些都在咱们的预料当中。”安岚说着就看向金雀,迟疑了一下才道,“只是我当了香使后,就不能同你一块儿做活了。”
金雀立即一笑:“这有什么,你且放心,我脾气虽急了些,却也不是傻子。再说,眼下这情况,我也只适合在后面看着。”
安岚点头,随后一笑:“你可别犯懒。”
金雀也笑,然后嘿嘿道:“你放心,我才不会输给你。”
……
石竹回了自己的房间后,生怕衣服上会沾到什么,便赶紧从箱子里拿出一件干净的外衣。只是当他将脱下身上的外衣时,伸手往身上掏了掏,遂皱了皱眉,随即脱下外衣,拿在手中使劲抖了抖,还是什么都没有。
另外一只玛瑙耳坠不见了!
石竹看着手里那只玛瑙耳坠,心里生出浓浓的不安,是昨晚弄丢的,还是刚刚弄丢的?而正好这会,石松忽然推开门走进来,石竹赶紧握住手心,并将手里的衣服扔进箱柜里。
石松似什么都没有察觉,进来后就随口道了一句:“怎么还没穿衣服,王掌事要回来了,今天还有一场考试。”
石竹一边重新穿上衣服,一边悄悄看着石松问:“你去哪了?”
“去王华那看看,奇怪,他不在屋里,这一大早不知去哪了。”
“没问问别人?”
“没问。”石松说着就转头,“你刚刚出去了吧,有看到他?”
石竹即收回目光,垂下眼系衣带:“没有,我是去茅厕。”
……
王华自己离开源香院了,是有个小子过来找他,不知说了什么,他走的时候很匆忙,谁都没告诉。
王掌事回来后,就听到这么一个消息,但他根本不信王华会自己离开,当即派人去找。却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人,就连王华的家都去找了,却发现他也没回家。王掌事既不安,又愤怒,他觉得这事太过蹊跷。一开始他也怀疑是桂枝搞的鬼,只是认真一想,即觉得不太可能,即便桂枝有这份心,也没这本事。更何况是有人从外头进来找王华,桂枝还没那么大的能耐,可以让一个外人顺利进来又出去。
有王玉娘的前车之鉴,王掌事直觉此事凶多吉少,就要加派人手出去寻。只是他还不及安排人手,刘玥就领着白香师的话过来,直接驳回他的决定。理由很简单,也很合理,王华不是长香殿的人,长香殿没有义务出动人手去寻他,若王掌事想去寻人,可以自己去寻。
又是白书馆!
王掌事看着过来传话的刘玥,沉着脸,慢慢握紧手心。
刘玥却不看他的脸色,随后又道,香使的人选王掌事需尽快定下,若是王掌事不能定,那就由白香师亲自过来选定。
“自当……是有合适人选,既然王华自主退出,那这香使的位置,便由桂枝担任。”王掌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出这句话,仅是香使一事,白香师就请动了杨殿侍,甚至请动了百里大香师,活活将他逼到这份上。前天王玉娘明明白白一条命才交代出去,今日王华又在这当口忽然失踪,生死不知。当真是一点颜面都不留,也丝毫不念他这些年的汗马功劳!若没有他,白书馆今日的荷包能有这么丰足,如今不仅不念着他的情,竟还想过河拆桥!欺人太甚!
刘玥似极满意看到王掌事这样的脸色,面上即添了几分笑意,接着道:“白香师说了,香院里的庶务一日都不能乱,听闻连香使长也将卸任,那这香使长的接替人选,王掌事需心中有数,挑好了才行。”
王掌事沉默了好一会,才压住心里的怒气,沉着声道:“不知白香师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不如现在就说出来,王某好直接安排。”
“这源香院向来是王掌事一手打理,香使们如何,还是王掌事心中有数,就往年来说,当然是由王掌事来定夺。”刘玥先客气地笑了一句,然后才将语气一转,“不过,白香师也体恤王掌事这两日突然失去亲人的痛苦,此事白香师已经上报香殿。杨殿侍同样体恤王掌事的不易,因此接受了白香师的提议,这次源香院接替香使长的人选,白香师就亲自选定,王掌事暂且不用费心了。”
刘玥说着,就拿出杨殿侍的手书交给王掌事。
之前王掌事送给杨殿侍的那一匣沉香,在百里大香师插手后,彻底失去作用。
王掌事铁青着脸接过刘玥递过来的手书,打开扫了一眼,然后啪地合上,咬牙切齿地道:“那就有劳白香师了!”
刘玥微笑:“如此,就请王掌事将香使们的情况都与我说一说。”
两人之间的刀光剑影,令侯在一旁的人全都低头噤声,看都不敢多看。连喜儿心惊之余,只觉万分庆幸,她离开得太是时候了。今后的源香院,必将不得安宁,一直到其中一人退出,或是倒下。这香师和掌事之间的争斗,真不知会殃及多少人。
三日后,连喜儿正式卸任,她所掌管的钥匙香牌和名册等物,当着刘玥和王掌事面交给陆云仙。
白书馆根据所有香使的情况,挑选资历最深,同时又没有被王掌事染指的陆云仙接任连喜儿的香使长之位,如此决定,就是王掌事也挑不出什么来。
新旧的交接完成得很顺利,下午,安岚和桂枝便被叫道陆云仙的新居所。
“这是你们的新衣服,每季两套,以后但凡外出,都需穿齐整了。”陆云仙给她们两指了指搁在桌上的那几套衣服,接着道,“住的地方……安岚搬去我原先那屋,桂枝般到对面那屋。”
对面那屋就是王媚娘的房间,王媚娘就是在那屋里断气的,并且这事也才过去几天,怕是里头还存着阴气,故桂枝一听这样的安排,即不乐意了。
桂枝不满地道:“我不想住那屋。”
陆云仙抬眼:“你不想住那屋。”
桂枝咬了咬唇,旋即软下态度,有些可怜兮兮地道:“陆姐姐又不是不知道,王媚娘死才几天呢,听说那屋还一直没人去打扫过,我一个人住着实在是害怕。”
陆云仙看着桂枝道:“你原就是王媚娘手里的香奴,如今当上香使了,照惯例就是用她的房间,每个香使都有两个贴身伺候的香奴。再说,现在也没有多余的空房给你调换。”
桂枝委屈地看着陆云仙道:“如今我们都是在陆姐姐手底下当差,陆姐姐向来公正,以后是不是对我们一视同仁。”
陆云仙扬了扬眉:“那是当然。”
桂枝即道:“那让我跟安岚换房间吧。”(未完待续。。)
第049章 丹阳
安岚没有说话,桂枝又接着道:“王媚娘死的时候,安岚不特意去看过吗,有这份情意在,想必更适合住那屋。”
陆云仙看向安岚:“你愿意跟她换吗?”
安岚摇头,桂枝心里暗恨,就嘟哝一句:“只会装模作样装巧卖乖。”
安岚便瞥了她一眼:“当时是陆香使长去送王香使最后一程,我不过是跟着陆香使长一块进去的,你这话,是在说陆香使长在装模作样装巧卖乖?”
“我哪句话有这个意思!”桂枝心里一惊,随即对陆云仙道,“陆姐姐,我人笨不会说话,不像安岚,肚子里头不知存了多少个心眼,她当着您的面就想污蔑我,挑拨离间,我……”
“好了!”陆云仙皱了皱眉,“都少说两句,房间的事就这么定了,你现在领着人去那屋里收拾一下,明日就给你们安排差事了。都别偷懒,香院里大大小小的事每日都有几十上百件,王媚娘走得突然,如今已经压下许多差事。”
源香院的香使,专门和香农打交道的有四位;负责每月送新香品去寤寐林的也有四位;还有负责库房的两位;管理香品器的两位;以及负责炮制香品的八位。
统的算起来,一个香院光香使就有二十位,而每位香使手里都分有八到十二位香奴。除去两位是贴身伺候,专门做些丫鬟的杂活外,余的都是负责有关香的活儿。除此外,还有粗使的婆子。厨房的厨娘。小厮院侍等。故源香院从上到下,统共有两百余人,而每个香殿下面,都分有数个这样的香院。
从香殿高处往下看,撇开望之不尽的香田,那一个一个连接起来的香院,其实就是坐落在长安城外,大雁山下的一个万余人的大村庄。而安岚,便是那成千上万人当中的一员。
桂枝一听陆云仙给自己安排的是跟香农打交道的差事,给安岚安排的却是专门外出,去寤寐林办差的活儿,心里又有些不乐意了。
其实,跟香农打交道的差事,私下能捞的油水更多,不然当时王媚娘也不会跟王掌事要这个差事。而能进出寤寐林的差事,则是表面上看起来风光,但没什么油水可捞。不过。因寤寐林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香使常在贵人面前露脸。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在桂枝看来,安岚完全是因为之前从陆云仙这讨了个去寤寐林办差的活儿,并顺利勾上那位景公子,然后才有了如今的好运。她不希望安岚再继续这样的好运,但是在差事的安排上,她没有权利提任何意见,更何况陆云仙的安排看起来,明显是更加照顾她。
桂枝抱着衣服离开后,安岚才道:“房间的事,她多半还是会跟王掌事提的。”
陆云仙抬眼:“怎么,难道你想跟她换?”
安岚摇头:“我记得东边还有一间屋子是空着的,只不过那房间比香使长的房间还要好,不是香使应该住的规格,所以桂枝刚刚没有提,不过她心里定是惦记着。”
陆云仙皱眉,随后冷笑:“她倒有自知之明,让她住那屋,岂不乱套了。”
安岚却道:“其实,给她住那个房间,也没什么不好。”
陆云仙一怔,安岚往窗外看了一眼,沉吟片刻,才道:“陆香使长难道不觉得,王掌事认输认得太快了。王玉娘和王华,这两人不仅是王掌事的晚辈,更是他想要培植的亲信,结果一个一进来就死了,一个现在生死未卜。”
陆云仙面色凝重了几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掌事掌管香院这么多年,若真想查什么事,即便不能被他查个明明白白,也迟早会被他抓到些蛛丝马迹。”安岚看着陆云仙道,“眼下看着,是白香师在对付王掌事,与旁人无关,可是,白香师总得有帮手,才能办成这些事。除去王玉娘的事不论,单论王华的失踪,以及,白香师亲自点了陆姐姐你坐上香使长的位置,难道王掌事真就这么认了?”
陆云仙迟疑着道:“你的意思……这两件事,王掌事会怀疑到我身上。”
“眼下白香师还不能将王掌事掰倒。”安岚走到陆云仙身边,低声道,“所以,定要在王掌事查到之前,转移王掌事的注意力,不能让他怀疑到你我身上。”
陆云仙沉默许久,明白安岚的担忧不无道理,便问:“你打算怎么做?”
“白香师成功打压了王掌事的气焰,心里出了口气,现在很容易松懈。只要白香师松懈了,陆香使长和我,就会被王掌事发现。”
“你说的没错!”陆云仙脸色微变,“王掌事眼下识趣地认了输,目的就是为了——”
“所以,可以将王媚娘留下的册子交给白香师了。”安岚说着又抬眼往外看了一眼,“桂枝既然喜欢出风头,那便顺了她的意吧。”
……
翌日一早,王掌事就备了一份厚礼,亲自送去白书馆那,片刻后白书馆的香阁内就传出两人其乐融融的交谈声。最后,白书馆还命刘玥送王掌事出去,王掌事忙道不用,态度极其恭顺谦和。
只是王掌事刚刚离开没多久,刘玥就领着一位婆子进来了,随后那婆子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呈给白书馆,又跪下低声说了几句。白书馆接过那册子翻了翻,面上的表情极速从晴转阴,猛地站起身,一下子打翻了几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
与此同时,安岚已领了新的差事,收拾好后,就将寤寐林那边点名要的香品准备妥当,往外去了。因之前安岚和金雀都是归陆云仙管的,所以安岚接了陆云仙原来的位置后,金雀自当也归到安岚这边。
“这地方还真不错!”金雀随安岚进了寤寐林,溜达了一圈后,由衷赞叹,“之前我还觉得王掌事住的那小院够气派,可跟这儿一比,他那简直是个茅草屋!”
安岚笑道:“据说寤寐林这地方,就是皇家御院也不见得能比得上。”
“我看也是,虽说我没去过……”金雀赞同地点头,只是不及说完,旁边花架后面突然急匆匆走出一个身影,差点撞上金雀。
遂有甜香袭来,安岚慌忙伸手将金雀拉到一边,寤寐林的香使走路绝不会这么冒失,而能进出这里的都是贵客,她们若不慎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那可就有得可受了。
可是,这个忽然冲出来的人,竟是丹阳郡主!
安岚拉开金雀后,抬眼,就认出对方。或者说,比起那张脸,她首先记住的是对方身上用的那款甜香。(未完待续。。)
请假
累,饿,心情不佳,请假,若有等更新的童鞋请早点睡,我这两天调整过来后会努力的,么么大家!(未完待续。。)
第050章 游园
丹阳郡主今日并未着盛装,但仅看她系在腰上的那条八宝缂丝腰带,金雀就知对方身份不低,即收声,同安岚退到一旁,神态小心恭敬。
随即,又有一人快步追上来,满脸忐忑地道:“郡主请稍候,容小的去禀报大掌事,小的实在不知郡主会过来,有失远迎,请郡主莫怪。”
金雀微惊,郡主!?
她小心抬眼,悄悄打量那女子。
正好那女子转过脸,遂见她发上的紫水晶簪子在阳光下反射出绚丽的彩光,比金钗清透,比宝石高雅。当真是花容月貌,端庄大气,就是面上的微笑也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矜贵。
“不可兴师动众。”丹阳郡主对那人摇头,然后往两边看了看,“我在清河时就已听闻寤寐林之名,如今来长安……”只是她说到这,忽然注意到旁边立着两个陌生的女子,不由就停住嘴里的话。
按说,她本不该在意的,如她这等身份,自小无论去哪,身边自当是跟着一众丫鬟仆妇,而那两女子,瞧着也是丫鬟的装扮。但不知为何,她的目光从安岚身上扫过后,莫名又转了回来。
月白裙子,草绿比甲,身上干干净净,耳朵上未戴珠儿坠儿,唯见乌黑的发上一支生机勃勃的翡翠簪,似收进了整个盛夏的绿意。
丹阳郡主看了两眼后,便移步走到安岚跟前:“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我们见过吗?”
金雀诧异,安岚迟疑了一下,欠身道:“奴婢曾在天玑殿门口见过郡主一面。”
跟在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倍觉诧异。丹阳郡主去长香殿那日。她就跟在一旁。可不曾见过眼前这丫鬟,郡主是什么时候碰到的?
丹阳郡主闻言后恍悟,又打量了安岚两眼,笑道:“难怪我瞧着眼熟,果真是见过。”
安岚垂脸道:“不曾想郡主会记得奴婢,奴婢失礼了。”
“你陪我走走吧,寤寐林我以前还不曾来过。”丹阳郡主说着就看向刚刚追过来的那管事,“你无需跟着了。由她给我带路便可。”
金雀微微蹙眉,虽说她们是奴婢,却也只是源香院的奴婢,而不是专门伺候这什么郡主的下人,偏对方将这指使人的话说得这般理所应当。
不等那管事应声,丹阳郡主似也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些不妥,便又对安岚笑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安岚道:“奴婢安岚。”
丹阳郡主就看着她道:“安岚,你能否陪我在这走走。”
金雀再次皱眉,她不喜欢眼前的这个郡主。明明跟她们不是一路人,却硬是要凑过来表示亲近。打的什么主意哪。
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亦是愈加诧异,她不明白郡主怎么瞧中这丫鬟了,正等着瞧安岚露出激动欢喜的神色,却不想那丫鬟神色依旧淡淡,并且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奴婢有差事在身,怕是不能陪郡主游园,请郡主见谅。”
丹阳郡主面上露出几分失望,遂看向旁边那管事,那管事便打量了安岚和金雀一眼,随后问安岚:“你是哪个香院的?”
安岚道:“奴婢是源香院的,来送这个月的香品。”
“是来找李管事的吧。”那管事点点头,就指着金雀道,“香品你一个人送过起就行了。”随后有指着安岚道,“你就先陪郡主。”
金雀心里有些火大,不过倒没有发出来,而是笑着道:“奴婢是第一次跟着安岚香使进寤寐林,没了安岚香使,奴婢一个人也不认得路呢。”
“我领你过去,我也是那香阁的管事。”那管事随口应了金雀一声,然后就又转向丹阳郡主,讨好地道,“既然郡主不喜太多人跟着,那小的就失陪了。”
“喂,我——”金雀真有些恼了,遂见那管事面上露出几分不悦。安岚心知,即便她们不归寤寐林管,但以后是要常进出这里的,她们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而且她刚当上香使,日后的差事能不能办得顺利,主要还得靠寤寐林这些小管事给行方便,于是就及时拉了金雀一下,然后对那管事微笑道:“如此就劳烦这位管事大哥了。”
那管事也笑着道:“不麻烦,安香使能陪郡主游园,某自当给安香使行个方便。”
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上前,从荷包里拿出几粒金瓜子放在那管事手里,并道一声辛苦。那管事忙连声道不辛苦,接着又朝丹阳郡主欠了欠身,然后示意金雀随他走。安岚对金雀点了点头,金雀只得应下,又飞快地看了丹阳一眼,只见对方依旧面带笑容,脸上并无高傲跋扈之色。于是她迟疑了一下,也朝丹阳郡主微微欠身,然后才跟着那管事走了。
安岚陪丹阳郡主走了一小段后,丹阳郡主才开口:“是不是陪我游园,让你为难了?”
安岚道:“郡主言重了,奴婢不敢这么想。”
丹阳郡主笑了一笑,转头打量着她道:“恭喜你了!”
安岚抬眼,不解道:“郡主恭喜我什么?”
“你不是升了香使。”丹阳郡主看着她道,“之前在天玑殿门口看到你时,那会儿你似乎还只是香奴。”
安岚点头,随后道:“多谢郡主。”
两人在附近绕了两圈后,安岚便道:“寤寐林的美景不少,但奴婢并非寤寐林的人,故熟悉的地方也不多,郡主若还想看看别的地方,奴婢可以去请别的香使给郡主领路。”
“不用了。”丹阳郡主摇头,“你可知半月亭在哪?”
安岚点头,心里却微微有些诧异,半月亭在怡心园里,她就是在那碰到景公子的。
“那就去半月亭。”丹阳郡主说着就请她领路。
安岚心里着实诧异,这位郡主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她面对如此身份的人,向来不会贸然提问。于是依旧如刚刚一般,默不作声地在旁边领路,只有丹阳郡主问她什么时,她才斟酌地回上一句。态度虽不算失礼,但确实有些冷淡了,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略有些不满的看了安岚几眼,丹阳郡主何曾这么主动去亲近别人,还是这么一位不起眼的香使。
不多会,安岚便将丹阳郡主领到半月亭附近,随后抬眼往那望去,便见那亭内已有人,还是景炎。(未完待续。。)
第051章 惊梦
“景哥哥果然在此。”丹阳郡主也看到景炎,面上即焕出笑意,脚步轻快地走进去,“景哥哥若再避而不见,丹阳只好求太后下旨请景哥哥进宫一见了。”
景炎还是和往常一样,在此间品茶,丹阳郡主进来后,他遂起身,浅笑道:“郡主就放过在下吧,那皇宫岂是随便进出的。”
“旁人是不能随便进出,但旁人岂能跟景哥哥比。”丹阳郡主进去后,往茶几上看了一眼,又道,“景哥哥好雅兴!”
景炎往丹阳郡主身后看了一眼,目中露出笑:“怎么跟着郡主过来了?”
安岚欠身行礼:“见过景公子。”
丹阳郡主一愣,转头看向安岚,随后又看了看景炎,诧异道:“景哥哥认识安岚?”
“我是寤寐林的常客,她是长香殿的香使,常进出这里,我认识有什么奇怪。”景炎淡淡一笑,眉眼溢出风流,“倒是郡主,怎么这才过来,就拐到一位小香使了。”
“景哥哥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人贩子。”丹阳郡主扑哧一笑,就对安岚道,“你进来吧,我不知道,原来你也认识景哥哥。”
安岚迟疑了一下,就欠身道:“奴婢还有差事要办,奴婢今日带过来的那位香奴是初次进寤寐林,刚刚让她一个人去办差,奴婢实在有些不放心,怕是不能多陪郡主,请郡主恕罪。”
丹阳郡主顿了顿,随后微微叹笑:“是我疏忽了,那你就去吧。”
她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香珠。交给旁边的丫鬟。那丫鬟会意。接过后就走到安岚跟前。递给她道:“这是郡主赏你的。”
安岚一愣,随即推却,不愿受。
丹阳郡主便走过去,温和地笑道:“也不是什么赏,难得我跟你投缘,这就是个小小的见面礼,你且放心收着。”
安岚不解地抬起脸,丹阳郡主为何待她这么客气?她从来不是有好人缘的人。更何况丹阳郡主和她,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刚刚一路过来,她们也没说过几句话,哪来的投缘。
这会儿,景炎开口了:“既是郡主的一片心意,你收下也无妨。”
安岚看向景炎,见景炎依旧眉眼含笑,目中带着鼓励。她迟疑了一下。便抬起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那串香珠:“多谢郡主。”
只是当她将那串香珠收好后。丹阳等人就见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香包递给丹阳郡主:“奴婢没别的好东西,这是奴婢亲手做的香包,望郡主不要嫌弃。”
这,是她的回礼。
丹阳郡主微怔,旁边的丫鬟更是诧异地张圆了嘴巴,景炎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刚刚那串香珠,丹阳郡主说是见面礼,实际上就是上对下的赏赐。
但现在,安岚当面送上回礼,其意自明。
丹阳郡主这才又打量了安岚一眼,她注意到,在这之前,安岚同她说话时,一直是微垂着眼,此刻,却是直视她。
这小香使,果真有些不一样,难怪刚刚看到她时,心里莫名的有些介意。
究竟介意什么,丹阳也说不清。就如那天在天玑殿门口,她回头,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当时明明有那么多人,可她的目光却偏偏就落到不远处那个小香奴身上。
母亲跟她说过,她们崔氏嫡系女子,自小就有一种能力:只要遇见,就能找到,或是敌人,或是挚友,或是能携手之人,总归都是将在她生命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片刻后,丹阳郡主认真而高兴地收下那个香包:“谢谢,我会好好珍藏的。”
安岚微怔,也打量了丹阳郡主一眼。
原来,天底下真有这样明媚的人,丹阳郡主身上,几乎汇集了世间女子向往的所有美好之物。
一眼之后,安岚欠身告退,出了亭子后,她摸了摸身上那串香珠,心里有些茫然。只是,当她回头时,忽然听到亭子里的人传出几句对话,令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郡主请坐。”亭内,景炎做了个请的动作。
丹阳郡主叹道:“景哥哥还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却不知这几日我为了能见上景哥哥一面,费了多少心思。”
景炎一边为她倒茶,一边笑道:“郡主言重了,郡主若有事吩咐在下,让人去景府传句话,只要在下能办得到的,在下自当不敢不为。”
丹阳郡主看了一眼那氤氲的水雾,然后不满地摇头:“景哥哥总是把话说得这般好听,偏对我的困境又视而不见,甚至避之不及。”
景炎放下茶具:“郡主何出此言。”
“四次求见,白广寒大香师却依旧闭门不见,丹阳真不知到底是何处做得不够好,令白广寒大香师厌烦了,连见一面都不愿。”丹阳郡主说着,就起身朝景炎郑重行了一礼,“求景哥哥替我引见。”
旁边的丫鬟诧异地张了张嘴,丹阳郡主出身清河崔氏,其身份几乎等同于公主,这一礼,即便是王侯也不便受。可是,眼前这位景公子,竟就坐在那,连侧身都不曾,极其坦然,或者说毫不在意地受了这一礼。
就算景公和崔老太爷是挚友,两家是世交,但这位景公子到底没有爵位在身……只是,丹阳郡主既然已经郑重行礼,身为下人,即便觉得不妥,眼下也不敢多言。
景炎请她重新坐下,然后问:“你为何要见白广寒?”
“景哥哥真是明知故问。”丹阳郡主微微一笑,“若非听说白广寒大香师有收徒之意,我又怎么会千里迢迢,从清河到长安。”
清河崔氏,无论在野在朝,一直都有目的地去培植家族力量,故千年不倒。
长香殿,同样已经传承了千年,虽是在野,但其影响力早已渗透唐国上下。
一直以来,长香殿的大香师,在世人眼中,是属游走红尘,能请动诸天神佛的世外之人。他们向来不理俗事,但只要他们愿意,世间的俗事就能被他们的意愿左右。
每个家族都会有其继承人,那些继承人必须是家族血脉的延续。
长香殿的大香师也一样有继承人,但大香师的继承人,却不一定是自己的子嗣,因为天赋,决定了凡俗之别。
所以,当白广寒大香师要收徒的消息传出来时,几乎所有世家大族都开始蠢蠢欲动。没有站在那样的高度,就不会明白,长香殿的大香师对于一个家族的影响力有多大。景公当年只是一介商人,即便早有长安首富之名,但在知府面前,也得陪着小心。而今,景公俨然成了王公勋贵的座上之宾,就连圣上也不时召见。景公膝下的数名养子,亦是颇有建树,据闻,景公获封爵位,是迟早之事。
听到丹阳郡主的话,安岚怔在当场,转头,目光透过繁茂的花叶,看向那个明媚矜贵的女子。随后,她听到景炎开口:“郡主之才,在下早有耳闻,只要郡主愿意,应该随时能拜到崔文君大香师门下,为何一定要白广寒不可?”
丹阳郡主道:“姑姑并不反对我拜入白广寒大香师门下。”
崔文君是丹阳郡主的亲姑姑,亦是七殿大香师之一,早在丹阳郡主七岁之时,崔文君就明言丹阳有天赋,只是当时因种种原因,崔文君没有将丹阳郡主带来长安。
如今,天枢殿门开,丹阳郡主若能抓住机会,拜入白广寒门下,那除去崔文君的玉衡殿,崔氏的人脉也能借着丹阳郡主渗入天枢殿,故崔文君自当希望丹阳郡主能进天枢殿。
景炎一样明白这个道理,按说,景家和崔家是世交,此事若能成,对双方来说,都是好事,于是他微笑道:“所以,郡主这是来找我说情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