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哀兵必胜(中)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军阵,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头。
这军阵是由一身黑色军服,黑色盔甲,黑色旗帜的秦军组成,这是秦军的方阵。
这军阵横成行,竖成列,极为整肃,杀气腾腾,令人不敢逼视。
“这……这……”信陵君张大了嘴巴,想要说话,硬是说不出来。
他太过震惊了,不仅说不出话来,还一脸见鬼的表情,就是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秦军会出现在这里。
按照信陵君的设想,秦国三日里连丧两君,军心士气不稳,无力与山东之地争锋,秦国最好的处置之道就是紧守函谷关,耗下去,直到耗得联军的粮草用尽,联军不得不退走为止。
他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秦军不仅离开了函谷关不说,还在半道上拦截联军。拦截联军不说,还在前面摆开堂堂之阵,要与联军硬撼。
对于信陵君来说,他宁愿相信太阳从西边升起,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可是,事实俱在,由不得他不信。
“咕咕!”信陵君喉头发出一阵怪异的声响,终于清醒过来了,道:“秦军怎会来来到这里?秦军怎会有胆离开函谷关?”
尽管已经不得不信这是真的,信陵君依然一脑子的迷糊,不可思议。
不仅他如此难以置信,就是鲁仲连也是睁大眼睛,死盯着秦军方阵,一脸见鬼的表情。
“信陵君,这事太难以让人置信了,我得到禀报时也是不信,赶来一瞧,不得不信啊。”侯嬴把信陵君那迷糊样儿看在眼里,忙提醒一句。
“哼!”得到侯嬴提醒的信陵君立时清醒过来,冷哼一声,极为不屑,道:“虎狼秦人既然要送死,我就成全他们,把他们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右手一挥,信心十足的道:“本公子手握五十五万大军,就不信还杀不了区区几个虎狼秦人!”
虽然历史上的信陵君大名鼎鼎,多次打败秦军,是战国四公子中最有才华的一个,然而眼下的信陵君还没有打过一个胜仗,以他的眼光看来,他一定能够取胜,谁叫他手里有五十五万大军呢?
信陵君真的如后人赞颂的那般了得,那般富有才华吗?这事还值得推敲。
他却忘了,这可是四十万秦国锐士,无论装备、训练、军纪、号令、战术、战法,远非他手中的五十五万联军可以比的。
五十五万联军,看上去很多,很吓人,其实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他们来自韩燕齐魏楚五国,各有各的战法,难以协调。而且,五国有五国的利益纠葛,难以拧成一股绳。
“是呀,秦军既然来了,就莫想回去了,要趁此机会,把秦军杀光!”鲁仲连眼中凶光闪闪,如同饿狼似的。
自从苏秦提出合纵以来,山东之地多次联兵讨秦,就是没有打过一个胜仗,要是鲁仲连促成的合纵能打个大胜仗,这不就是说他鲁仲连比苏秦更加了得吗?
一想到这美妙的前景,鲁仲连就想高歌一曲。
“传令,列阵,准备厮杀。”心意一决,信陵君立时传下将令,联军陆续开到,开始列阵了。
“呵呵!虎狼秦人前来送死,我们就成全他们,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打个天大的胜仗,要把虎狼秦人斩尽杀绝!”联军士卒兴奋莫铭,无不是在做着打败秦军的美梦。
有了这美梦,联军士卒的行动也快捷了许多,这列阵就迅速了,比起平时要快了许多。
尽管这样,这列阵也是费时老长,足足用了一个上午方才列阵成功。
造成这种情况固然是因为五国之军训练不怎么样,没有秦军那么严明的号令。更在于,五国之军在行进中,五十五万大军要想齐至,这着实需要不少时间。
在列阵的时候,信陵君一直担心秦军趁他立足未稳之际突然发起进攻,打乱他的军阵,不让联军列阵。然而,让他意外的是,直到联军列阵完成,秦军都没有发起进攻,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罢了。
这既信陵君感到意外,又让他欢喜不已,忍不住讥嘲一句,道:“秦军真无人也!竟然不趁我们立足未稳,列阵未成之际发起进攻,他们这是自取灭亡。”
一支军队刚到达战场,立足未稳之际,是最佳进攻时间,可以制造混乱,进而打败敌人。
堂堂之阵的威力很是巨大,不让敌人列成阵势,这也是战场上常用的办法。
秦军既未击联军于立足未稳之际,更没有阻止联军列阵,这着实让人意外,信陵君有充分的理由讥嘲与贬低秦军。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并非王翦不知道其好处,只是王翦不屑于去做。这一仗,对于秦国来说,打的就是气势之仗,就是要与联军硬撼,要让联军发挥出最强战力,一战而破之,唯有如此,方能打出秦国的气势,方能让天下知道秦国不可轻侮。
哪怕是连丧两君,在军心士气不稳的情况下,秦国也不能轻侮!
阵势一列成,信陵君骑在高头大马上,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来到阵前,开始战前训话。
信陵君眼睛瞪得滚圆,扫视联军,只见联军士气高昂,斗志昂扬,无不欲一战,对于联军的士气极为满意,暗想:“有如此虎狼之师,安能不胜?”
扫视一阵之后,信陵君扯起嗓子开始训话了:“弟兄们:我知道你们来自不国的战国,有楚国的勇士,有燕国的猛士,有齐国的技击之士,还有魏国的劲卒,韩国的骁卒,我们能来到这里,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虎狼秦国!”
“杀光虎狼秦人!”因为秦国连丧两君,着实令人欢喜,五国联军的士卒也觉得心气高,面对秦军也不如往昔那般害怕,无不是扯起嗓子吼得山响。
“对!我们来到这里,就是要杀光虎狼秦人!我们就是要灭掉虎狼秦国!”信陵君右手高高举起,得意非凡,吼声更大了,道:“然而,虎狼秦人不知死活,竟然离开了函谷关,前来送死,我们就成全他们,让虎狼秦人死无葬身之地!”
“让虎狼秦人死无葬身之地!”联军士卒吼得更欢了,无不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吼,恨不得立时杀上前去,把秦军赶尽杀绝。
“虎狼秦国欺人太甚,大楚、大魏、大韩、大燕、大齐,哪一国与虎狼秦国没有仇恨?我们的父辈,我们的祖辈,我们的曾祖辈,死在虎狼秦人手里者不知几多,虎狼秦国欠我们累累血债,今天,是我们讨还血债的时候了!”信陵君越说越激动,自我感觉良好,这面对数十万大军训话真是一种享受啊。
“讨还血债!”自从秦国崛起以后,大举东进,打得山东之地无还手之力,杀戮极重,这些联军的父辈、祖辈、曾祖非,甚至玄祖辈死在秦军手里者不知几多,他们对秦国真的是恨透了,无不是歇斯底里的吼叫。
一时间,吼声震天地,直贯九霄。
随着联军士卒的吼叫,联军的士气上来了,杀气腾腾,一场大战眼看着就要爆发了。
信陵君这番表演他极是满意,得意的一昂头,冲秦军方阵一打量,却见秦军鸦雀无声,仿佛他激起的军心士气不存在似的,这让信陵君极是不爽。
“呵呵!”信陵君发出一阵畅笑声,得意的一掀眉头,道:“秦军胆裂了,这一战,我们必胜!必胜!”
“是呀,我们军心稳固,士气高昂,战意高炽,而秦军却是因为连丧两君,军心士气低落,秦军要不败都不成啊!”鲁仲连忙附和一句。
然而,他们的附和声刚落音,只听秦军爆发出惊天的怒吼,杀气直贯九霄。
就在信陵君训话的当口,王翦已经登上云车,升到空中,打量着联军阵势,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信陵君枉有贤名,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罢了,这阵势让我无话可说。这骑兵不放在两翼,而是放在阵中,怎生驰骋?楚国的战车应当放在最前沿,阻挡我们的进攻,他却是一堆一堆的,怎么阻挡大秦锐士?”
信陵君自以为别出心裁的阵势,在王翦眼里是破绽百出。
信陵君自诩精通兵法,但与战神王翦比起来,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魏无忌啊,你的废话真多。你说得越多,越利于我激励军心士气!”王翦把信陵君的训话听在耳里,更加不屑了。
秦军这次是哀兵,联军表现得越是凶狠,越是容易激起秦军的求战之心。
“弟兄们:我是王翦。你们都知道,大秦三日内连丧两君,这是大秦的不幸,然而,有人却是别有用心,利用大秦国丧行那不仁不义之事,纠集五十五万大军前来攻我大秦,是不可忍,孰不可忍?”王翦的话从空中飘下,落入秦军锐士耳中。
秦国连丧两君,这对秦国的打击非常沉重,这令秦人痛彻心菲,固然有着打击秦国军心士气的作用,同时也是秦人的一片逆鳞,绝不容有人利用。
王翦不愧是中国历史上的天才统帅,这话说到秦军锐士的心坎上了,无不是咬牙切齿,义愤填膺。
“你们听听,这些无耻之徒竟然要利用大秦的国丧,要杀我大秦之卒,要亡我大秦,你们能忍受吗?”王翦大声喝问。
“不能!”秦军锐士齐声而答,吼声惊天动地,杀气排空直上。
“弟兄们:我们要把这些无耻的贼子赶尽杀绝,告慰先君的在天之灵!”王翦再度激励军心士气。
“赶尽杀绝!”秦军锐士眼中凶光闪烁,如同饿狼似的。
“出征之前,君上说,要用我们的胜仗为先君下葬!”王翦再抛出一个有力的手段。
果然,秦军锐士齐声怒吼:“用胜仗为先君下葬!”
“纠纠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誓不休战!”吼声过后,秦军的战歌响起,响彻天际,震得天上的浮云片片碎裂。
这既是秦军的战歌,又是秦军的誓言,此歌一出,秦军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第三十六章 哀兵必胜(下)
百年前,也就是战国初期,魏国名将吴起夺取了秦国的河西之地,秦国面临亡国之祸,那时的秦人就是唱着这首军歌,义无反顾的踏上了收复河西之地的征程。虽然魏国非常强大,秦国弱小,可是秦人从未退缩过,他们这一打就是上百年,伤亡不知几多。
那时候的情形与眼下的情形差相仿佛。秦昭王和嬴柱刚刚死去,尸骨未寒,还未下葬,五国联军就来了,这对于秦人来说是无法忍受的,这首军歌激起了他们的战意,令他们士气高昂,他们的血液沸腾了!
经过王翦的激励,秦军的士气已经很是高昂,战意炽烈,再唱响这首誓言似的军歌,秦军的战意不断攀升,一股如同实质般的杀气充塞在天地间,秦军锐士的眼睛充血了,比起兔儿眼还要红,他们的杀机已经达到巅峰。
秦军的这种变化太出人意料了,信陵君看在眼里,不由得大是诧异。
“这……虎狼秦人怎会这样呢?他们不是应该士气低落,军心不稳吗?谁能告诉我,这是怎生的事?”信陵君就是想不明白秦军的变化,打量着一众人。
然而,鲁仲连他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样的想法和信陵君一个样,连丧两君这对秦国的军心士气打击极为沉重,秦军应该士气低落,军心不稳才是。眼中所见的,却是恰恰相反,秦军的士气高昂,战意炽烈,要不是亲眼所见,就是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
“明白了!明白了!”唯有侯嬴张大了嘴巴,一脸的震惊,脸色大变。
“你明白什么了?”信陵君把侯嬴那副见鬼的表情看在眼里,沉声问道。
“这是哀兵必胜!哀兵必胜呀!”侯嬴几乎是吼出来的,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哀兵必胜?”信陵君嘀咕一句,眼睛猛的瞪圆了,一脸的紧张与惊惧。
信陵君一直做着美梦,要打败秦军,要攻破函谷关,要攻入关中,要灭了秦军,建立不世功勋。然后挟不世奇功回魏国去逼宫,当上魏王,他一门心思往好的方面去想,就从未想过“哀兵必胜”这道理。
如今,得到侯嬴提醒,猛的想明白了,深知哀兵的可怕,由不得他不惧。
“这……这……”同样感到惊惧不安的还有鲁仲连。
对于鲁仲连来说,他这个“最后的纵横家”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纵横天下,却是费尽心力,就没有一次合纵成功。如今,苍天开眼,给了他合纵的良机,他终于合纵成功了,而且还很可能打败秦军,改写合纵从来不能打败秦军的历史,成就不世美名。他也是朝好的方面去想,就没有想过不好的事儿,乍闻侯嬴之言,不由得大是惊恐。
这场面已经够让信陵君和鲁仲连惊恐不安的了,然而,侯含嬴说出来的话更加让他们害怕,只听侯嬴道:“秦人善用哀兵,穆公报晋,孟明视三雪晋耻,就是用哀兵致胜的呀。这次,秦国也是用的哀兵,这麻烦大了。”
这话一出,信陵君和鲁仲连原本怦怦跳的小心肝差点蹦出了胸腔。
纵观春秋战国时代,秦国的确是最善于用哀兵的,最有名的就是秦穆公报晋和孟明视三雪晋耻了。
秦穆公报晋是因为在晋国大灾之年,晋国请求秦国借给粮草,秦穆公同意了,借了很多粮草给晋国,晋国得到这批粮草方才度过危机。
然而,没过几年,秦国又遇到大灾之年了,秦国请求晋国归还粮草,晋国赖帐了,不还。不仅不还不说,还口出狂言,把秦穆公和秦国一通侮辱,这激怒了秦穆公,发兵讨晋。
晋国这事儿做得不够地道,很不得人心,秦人人人皆有死战之心,这一战的结果不用说了,晋国大败亏输不说,就连晋君也被秦国活捉了。
孟明视就是百里奚的儿子,全名叫百里孟明。此人是百里奚在落拓时所生,孟明视自小与别人不同,他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棒,喜欢打打杀杀,到了百里奚成了秦国丞相后,又把孟明视母子找回来。自此以后,孟明视就在秦国如鱼得水,混得不错,而他本人也有不凡的才干,文武皆通,很得秦穆公器重。
可惜的是,他一连三次败于晋国之手,更有一次被活捉了。回到秦国之后,孟明视痛定思痛,决心要报晋耻,散家财,大练军队,直到军队练成,率领秦军攻打晋国,晋国不敢应战,只能避其锋芒。
这是春秋时期非常有名的故事,在战国时代广为流传。
侯嬴在这时节提起这两件秦国用哀兵的事儿,无异于雷霆轰鸣,震得信陵君和鲁仲连脑中嗡嗡直响。
就在信陵君和鲁仲连惊惧之际,秦军已经发起了进攻。
秦军不进攻则已,这一进攻比起往昔任何一次更加猛烈,更加可怕。
黑压压的秦军如同汹涌的海潮般,对着联军军阵就冲了过来,汪洋姿肆,不可阻遏。
“这……虎狼秦人怎生如此可怕?”
“虎狼秦人打来了,我们打得过吗?”
“我与虎狼秦人打过好多次仗呢,就从未见过虎狼秦人是如此的可怕,太可怕了,他们不是人,他们不是人,他们是一群虎狼,真正的虎狼。”
“虎狼?就是虎狼也没有他们可怕呀,这仗没法打了,快逃吧,逃啊。”
联军士卒中不乏老卒,他们没少与秦军交手,据他们丰富的经验得出结论,眼下的秦军最为可怕,比起虎狼还要凶狠,还要残忍,令人心惊胆跳。
原本士气高昂,战意炽烈的联军士卒,一见秦军这不要命的凶狠样儿,吓得不轻,尖叫声响成一片,哪敢应战,转身就逃。
一有人逃走,立时就有人仿效,只一会儿功夫,阵势就乱了。
联军原本就是乌合之众,没有统一的号令,各自有各自的利益,不能协调,这一逃就不得了。一开始的时候,不过是你推我挤,为的就是争得一条逃生之路。可是,人太多了,一时间哪里能找到逃生之路,为了活命,就有人挥起武器砍杀起来。
此时的情形已经够混乱了,这一砍杀不要紧,如同冷水滴到滚油中,立时就炸了。不计其数的人开始对杀起来,一时间,叫嚷声、砍杀声、惨叫声……响成一片,乱得不能再乱了。
若只是如此的话,或许联军的伤亡不会太大,遗憾的是信陵君自诩为精通兵道,然而他是徒有虚名,这阵势很成问题,有些凌乱,更是不得其法,阻断了联军的逃生之路,唯有混战一途了。
“这……”王翦站在云车上,指挥秦军进攻。令王翦意外的是,秦军还在冲锋的途中,还未与联军接触,联军就乱了,这实在是出人意料,王翦反倒愣住了。
依王翦想来,秦军虽是哀兵,无不愿死战,这一仗肯定是胜定了。不过,就算秦军要胜,那也得有一场苦战吗?联军好歹也有五十五万人马,而且他们趁着秦国连丧两君之际出兵,这军心士气一定不错,打一仗是必然的。
饶是王翦才智不凡,也是没有想到,秦军还在冲锋的途中,联军就自个儿乱了,要他不惊讶都不成。
王翦就是王翦,这愣怔只存在极短时间,很快就清醒过来了,邪气的一笑,道:“天助大秦也!我王翦要是让你们走脱一人,我就不叫王翦了!”
主意一定,王翦立时改变战术,手中令旗一挥,秦军骑兵立时驰出,拉开了一个大网,从左右两侧对着联军包抄上去。
一般来说,骑兵要到关键时刻才会出动,不会这么早投入战斗。只是眼下情形有变,骑军必须得极早出动,切断联军的退路,不使联军逃走。
秦军骑兵的行动非常神速,如同旋风般,从左右两翼包抄上去,凡有逃走者,全部成了秦军骑兵剑下亡魂。没过几多时间,秦军骑兵就在联军背后合拢了,也就是意味着,联军的退路被切断了。
在派出秦军骑兵的同时,王翦令旗不停挥动,秦军开始变阵,变成一个弯月形的阵势。这种阵势在战场上很少使用,一般来说,两军接战之初都要正面硬撼一阵子,几乎是堂堂之阵间的碰撞。这种弯月阵势没多大用处,不过,眼下这情形,弯月阵势最有用处。
王翦的目的是驱赶联军,把联军朝中间挤压,让他们互相砍杀,互相踩踏。
如此做的好处就是,不需要秦军砍杀,联军就会死伤惨重。另一个好处就是秦军只需要负责杀漏网之鱼就是了,这样的战果会更大。
王翦不愧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军事统帅,他这一办法极为正确,秦军就象牧羊人而联军就象被牧放的羊羔,秦军要把他们朝哪里赶联军就去哪里,秦军要他们什么时间去他们就得什么时间去。
这些被秦军驱赶的联军士卒你挤我拥,你推我挤,连转个身都困难。为了活命,不得不拼命的砍杀。
不砍杀?不砍杀就只有死路一条,或许不会死于同伴的刀剑之下,却会被同伴踩死。
在这种情形下,不砍杀也得砍杀,一时间,联军放开了手脚互杀,死伤惨重。人,已经不能叫人了,好象堆好的稻草被推倒似的,只一会儿功夫,地上的尸体就是厚厚一层。
“哗哗!”鲜血来不及浸入土里,汇成一泓泓血湖,涌动间发出欢快的流水声。
第三十七章 伏尸万里(一)
这是一场屠杀,不,应该说是一场自相残杀。
王翦的决断非常正确,秦军只是充当了一个牧羊人的角色,把联军朝中间驱赶,联军就象海潮般涌在一起,要想不自相残杀,要想不死伤惨重都不成。
另外,秦军只需要看好外围,把那些漏网之鱼赶回去便成。
这场自相残杀整整持续了三日三夜,方才平息下来。
在这三日三夜里,秦军是异常轻松,不用上去拼命,只需要看着便成,哪里有漏网之鱼秦军便去追杀一通;哪里的自相残杀不够凶狠,秦军再赶一批过去就成了。
就这般,联军越杀越少,到最后,幸存者不过七八万人了。
秦军是哀兵,无不愿死战,眼睁睁看着联军自相残杀,他们恨不得冲上去杀个痛快。然而,王翦传下号令,不准秦军上去砍杀,这可把秦军锐士给憋坏了,对于“闻战则喜”的秦军来说,如同老猫枕着咸鱼睡觉,那实在是令人难受。
秦军锐士再三请命,无奈王翦就是不松口,并且严厉喝斥那些请命的将领,费了老大功夫,这才把秦军稳住。
王翦的处置是对的,因为联军被秦军杀死也是死,自相残杀还是死,反正都是死,何必一定要秦军去杀呢?
战阵之中,刀枪无眼,秦军再善战,联军再混乱,若是秦军去砍杀的话,秦军的伤亡必然会有,这就是不必要的代价,没必要付出。
直到联军幸存者不过七八万人了,王翦这才下令不再驱赶,联军终于不必再自相残杀,可以活命了。
虽然秦军令人生畏,在联军眼中是“虎狼”,他们仍是欢天喜地,大声欢呼:“大秦万岁!大秦万岁!”
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哪能奢望更高的要求。哪怕是为秦国做奴,这些幸存的联军一千个一万个肯。
“信陵君呢?”王翦骑在战马上,大声问道。
“禀将军,信陵君逃了。”有秦将回答。
“逃了?”王翦一愣,颇为不悦。
信陵君是联军的纵约长,抓住他是无上美事,竟然被他逃了,这着实令王翦不爽。
“将军,信陵君一见情形不对,立时开逃,我们没有追上。”秦将忙解释一句。
秦将小心翼翼,生怕王翦生气。
“哈哈!”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王翦竟然放声大笑,笑得眼泪花花的,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
一众秦将不明所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脸的迷糊。
信陵君逃走了这是坏事,应当生气才对,王翦竟然在笑,瞧他那模样儿,还是笑得特别欢畅,仿佛有天大的喜事似的,众将要不糊涂都不成。
“将军,为何发笑?”有秦将实在是忍不住了,忙问道。
“我在笑山东尽多信陵君这等无胆无识的鼠辈,我在笑山东有楚王这样糊涂的国君,山东焉得不败!”王翦脸一肃,沉声道。
这话很有道理,让人大为赞成。
上次,信陵君杀了晋鄙,夺得二十万魏军,却被秦异人伏击了。一入秦军埋伏,信陵君见势不对,立时逃走,虽然逃得一命,却是夺了二十万魏军。
如今,相似的历史再度重演,信陵君率领五十五万联军,气势汹汹而来,被王翦所阻,眼见情势不对,他又逃了。
这两次逃走,何其相似!
若信陵君有胆识的话,他应当临危不乱,应当指挥军队应战。那样的话,即使战败,却体面得多了,那才不愧“贤公子”的美名。
他倒好,一见情形不对,立时逃走,还有比他更没脸没皮的人吗?
更让人无语的是,信陵君明明有逃跑的劣迹,楚考烈王竟然把他当作宝了,把纵约长给他,要联军不败都不成。
山东尽多楚考烈王这样无智无识的国君,能不被秦军压着打吗?
“将军,要不我们再派人去追?”有秦将忙道。
“追?何必追他?追他是太高看他了。”王翦一脸的不屑,讥嘲道:“一个只顾着逃跑的公子哥,还能做得出什么呢?”
这话很有道理,象信陵君这样只顾着自己小命,一看情形不对,立时逃走的公子哥,他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
“鲁仲连呢?”王翦再问道。
鲁仲连一直是反秦的铁杆,是反秦的一面旗帜,若是能把他抓住的话,这也是一件美事。
“逃了。和信陵君一样,一见情形不对,立时开溜,逃得那叫一个快,比起兔子还要快,我们都没能追上。”有秦将立时回答。
“不愧是‘千里驹’嘛,逃得够快的。”王翦讥嘲一句。
鲁仲连少有贤名,号称“千里驹”,这次,这千里驹算是派上用场了,逃命谁都没他快。
王翦这调侃令众将放声大笑,极是快活。
“将军,这些人怎生办?”有秦军将幸存的联军处置之道。
“嗯。”王翦眉头一挑,眼中怒色乍现,随即隐去,道:“大秦三日里连丧两君,五国联兵讨秦,这是不仁不义,按理本将把他们全杀了也不为过。不过,上将军有长平杀降之事,大秦不能再有这等事了,就让他们活着吧,算是便宜他们了。”
白起长平杀降一事的影响极坏,就是在两千多年后的今天,仍有无数人在骂白起。若是图一时之快把这些人杀了的话,秦国的形象就会更加不堪了,王翦这份眼光不错。
“太便宜他们了。”众将很是不甘。
五国联兵讨秦,着实令秦人痛恨,依众将那心思,还是把这些幸存的联军士卒杀了的痛快,让他们活命,他们是万分不爽。
“你们也别不痛快了,留着他们也可以利用利用。”王翦充分展现了算无遗策的特质,道:“这些活着的人,就让五国赎回去。嗯,活着的人就一石粮,十金吧。死了的就十金了,粮草就不要了。大秦仁义为先,不要太心狠了。”
“你这还不心狠?”
“将军,就没见过比你更狠的了。”
王翦的话刚落音,一片指责声响起,秦将个个一脸的见鬼表情。
活着的人让五国赎回去,给金给粮倒也说得过去。可是,连死了的人都要五国赎回去,还是十金的天价,已经是狠得不能再狠了,王翦竟然说不心狠,他太没脸没皮了。
“我这算狠?没给你们说,要是君上在这里,他不开出二十金的价钱,也要开出三十金的价钱,我这算什么?”王翦摇摇头。
“是呀,我听说君上特别会捞好处。”
“没错。听说君上在邯郸时,可是把邯郸的地皮都刮下去了三尺呢。什么赵王,什么平原君,什么信陵君,什么春申君,还不是被君上敲诈一次又一次,还得乖乖听话,屁都不敢一个。”
秦异人刮地皮的本事特别了得,早就传遍天下了,这些秦将也有所耳闻。当然,王翦追随过秦异人,深知秦异人捞好处的手段是何等之了得。
“将军,你这想法虽好,可是,要是五国不给呢?”有将领心怀疑虑。
“不给?我这就让他们不敢不给!”王翦沉声道:“传令,挑选五万身强力壮,头脑灵活,果敢善战的锐士。每人三匹马。”
众将虽是不明白王翦为何会传这命令,却是不敢不执行,没过几多时间,五万锐士就挑选出来了。
王翦一声令下,五万锐士集结在一起,一个巨大的秦军方阵出现在面前,杀气腾腾。
王翦策马来到阵前,把秦军锐士一扫,大声训话,道:“弟兄们:你们瞧瞧,你的脚下全是血水,是韩燕魏楚齐五国之军的鲜血!你们触目所及的,全是他们的尸骨!五十五万联军已经被大秦英勇无畏的锐士全歼,这是一个天大的胜利!”
“大秦万岁!”秦军锐士爆发出惊天的欢呼声。
虽然早就知道这一仗已经大胜了,可是,这结论由王翦这个统帅嘴里说出来,仍是令将士们欢喜不已。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莫要忙着欢喜,因为这不够,远远不够!”王翦的话如同当头一盆冷水,把将士们的欢喜之情浇灭。
将士们眼里尽是迷惑之色,这是一个天大的胜仗,为何还不够?
“大秦三日里连丧两君,韩燕齐楚魏五国联兵讨秦,这是不仁不义之举,大秦一定要严惩到底!五十五万联军被歼灭,不足以渲泄大秦的怒火!”王翦的声调转高,有些尖细刺耳。
“大秦万岁!”王翦的话说到将士们的心坎上了,无不是眼里射出仇恨的光芒。
“血债血偿!韩燕齐魏楚五国对大秦的侮辱,必须用鲜血来洗刷!”王翦的眼中精光暴射,整个人杀气腾腾,如同一头远古凶兽似的,道:“我将率领你们深入韩燕齐楚魏五国的国境,尽情的杀戮,尽情的焚毁,尽情的抢掠……我们所过之处不能有一个喘气的活物,我们所过之处不能有一栋没有被焚毁的房舍,我们所过之处不能有任何能生存的可能,我们所过之处只能成为一片废墟!”
王翦的话冷酷无情,血淋淋的,残忍无比,然而,却是成功的激起了秦军的杀机,无不是眼中杀意凛然。
“用君上的话来说,那就是‘哪怕是鸟儿飞过也得自带粮食’。”王翦引用了秦异人的话作结。
“君上万岁!”秦异人这话深得军心,将士们大为振奋。
这是秦异人的旨意,不是王翦的主意,当然更能令将士们兴奋了。
“扔掉你们的盔甲,扔掉你们的长戟,你们只能拥有皮甲、弓箭、骏马与剑!”王翦一边训话,一边脱掉盔甲,扔掉身上的重兵器。
这次行动重在行动迅速,任何的重装备都将拖累行军速度,甩掉重装备就成了必然。
将士们得令,无不是脱掉盔甲,扔掉重装备,一身轻装。
王翦把头发披散,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将士们披头散发,打马疾驰,如同狂潮般涌去。
第三十七章 伏尸万里(二)
陈城,本是陈国的都城所在地。陈国是周武王所封的封国,这本是一个小国,不太可能在春秋时代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就是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诸候却是在春秋时代闹出了天大的事情。
因为陈国出了一个非常有名的女人,叫夏姬。夏姬生得很是美貌,有羞花闭月之美丽容貌,陈国国君闻她美丽,心慕之,然后使了些手段,把她给上了。若事情仅仅如此的话,也没什么,不就是多了一情妇嘛。然而,陈灵公更加荒唐的是,他竟然与两个宠臣分享美人,一同上了夏姬。
这事最后传开,引发了一段闹剧,最终陈国因而此而灭国。虽然这次灭国后,又复陈,却是因为陈国名声臭了,实力消耗了,最后陈国被楚国所灭,遂有陈城。
陈地的地理位置甚好,是楚国进入中原的要道之一,这也是楚国坚持要灭陈的原因所在。
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陈城是重要的贸易通道,每天进出这里的货物不知几多,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正是因为如此,陈城修得特别坚固,可以说是金池汤城,难以攻破了。
晨曦初上,天色微明之时,陈城已经热闹非凡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多如过江之鲫,摊贩叫卖声响成一片,堪称一景。
陈城的北城门口尤其热闹,因为不计其数的货物从中原运到陈城,就是从北城门进入,而从陈城运往中原的货物也要从北城门出去,是以北城门最为热闹了。
“走快点,走快点!莫要挡着了。”
“叫什么叫?你没瞧见这么多人吗?”
来来往往的商贩们相互之间的催促吵闹声响成一片,好不热闹。
“咦!”突然间,有商贩竖起了耳朵,凝神静听,道:“你们快听,这是什么声音?”
“哪有什么声音?你耳朵出毛病了,是不是昨晚上爬越女肚皮太过用力,伤了耳朵了。”
“就算爬越女肚皮伤了身子骨,也不会伤到耳朵吧?你太张大其词了。”
“消耗过度,就会耳朵出毛病,你真没见识,不与你说了。”
百越之地与楚国接壤,名义上是楚国的土地,虽然楚国并不实际拥有,却不乏有越人进入楚国讨生活。越女火辣热情奔放,很得有钱人的喜爱,陈城这个繁华之地自然有不少越女做皮肉生意了。
“咦,真的有声音呢?好象打雷似的。”
“打雷?不对,倒象是千军万马在驰骋。”
“千军万马?亏你想得到出来。越女虽然火辣热情奔放,却也要注意子骨,莫要使劲的折腾。你这都折腾成啥样了?连脑子都出毛病了。”
有人的耳音不错,听出这如雷的声响就是千军万马发出的,却是没人相信。
“这声音整齐利索,的确是军队行进发出的声响。”
“还是清一色的骑兵。”
“你怎生知道这是骑兵?难道不能是步卒?”
“你也不动脑子想想,这声音来得好快,适才还在大老远,眼下就近了很多,如此快捷,除了骑兵还能有谁?步卒?步卒能有这么快?”
“有理!有理!如此大的动静,这骑兵不在少数吧?这得几多骑兵啊?没有一万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动静。”
“一万?你真能乱想。没给你说,如此大的动静,听着就令人害怕,少说也有数万骑兵。”
“数万骑兵?不可能吧?大楚多的是车兵,骑兵很少,怎会有这么多的骑兵呢?”
行人议论来议论去,得出这是规模庞大的骑兵之后,又迷糊了。因为楚国守旧,到了战国时代还在奉行春秋时的车战之道,压根儿就没有多少骑兵。
“快看,那里,好多的人!好多的马呀!”正迷糊间,前面出现一条流畅的水线,汹涌澎湃,快速涌来。
“黑色的军服,黑色的皮甲,黑色的旗帜,是秦军!是秦军!”有人眼力不错,已经认出这是秦军了。
“秦军?亏你说得出来?秦军怎会到这里来?”
“那也不一定,秦军神出鬼没,连楚国的都城郢都给攻破了,更是把楚国的王陵烧了,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真的是秦军?旗帜上写着秦字呢。”
终于有人认出了秦军的旗号,这下不敢再有疑虑了,必然是秦军无疑。
“秦军怎生来到这里呢?”紧接着,这些行人就是想不明白了。
来的正是王翦率领下的秦军。王翦这次行动的目的就是破坏,破坏,再破坏。陈城这个繁华的要地,自然成了秦军的目标。要是把这里破坏了,楚国才会感到疼。
王翦骑在骏马上,一边疾驰,一边打量陈城。只见陈城城高垣厚,极是坚固,可以说是金城汤池,要是秦军不是出其不意的话,要想攻下来难度不小。
“就算陈城再坚固百倍又有何用?”王翦嘴角一裂,冷冷一笑,右手一挥,大声吼道:“弟兄们,你们看见了吗?前面就是楚国的重地陈城!陈城里有堆积成山的粮草,有堆成山的金银珠宝,还有不计其数的令人可恨的山东人,杀进城去,寸草不留!”
“寸草不留!”秦军爆发出惊天的吼声,如同滚滚炸雷,直贯九霄。
“呛啷!呛啷!”拔剑声响起一片,秦军紧握着手中秦剑,眼中如欲喷出火来,如同下山猛虎般,对着陈城扑去。
此时的行人全部惊呆了,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来的是秦军。而且,还是要大开杀戒的秦军。
“噗噗噗!”秦军冲到近前,手中的秦剑狠狠劈下,一时间,人头滚落,鲜血飞溅,死于秦军剑下者不知几多。
“啊!啊!啊!”惨叫声此起彼伏。
“逃啊,快逃啊,虎狼秦人打来了!”行人这才清醒过来,叫嚷声响成一片,如同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蹿。
秦军横行天下,就没有对手,这些行人哪里逃得掉,很快就成了剑下亡魂,死光了。
杀光了城下的行人,秦军泼风般对着城门冲去。
而此时守卫城门的楚军士卒还处于极度震惊中,个个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一脸见鬼的表情。打死他们也不会想到,秦军会杀到这里来,就算是他们亲眼见到,也是不相信,绝对不信。
可是,事实就在眼前,他们不信也得信。
“咕咕!”这些守卫城门的楚军士卒喉头发出一阵怪异的声响,如同打鸣的公鸡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
“快,关上城门!关上城门!”过了好一阵,这些楚军士卒这才清醒过来,要关上城门。
只要城门关上,就能阻挡秦军冲进城来。只要秦军不能冲进城来,就能保得陈城安全。楚军的盘算虽好,却是不能实现,因为秦军压根儿就不会给他们关上城门的机会。
王翦是何等样人?以王翦的才智会想不到城门的重要性?在秦军砍杀行商时,王翦就带着一队全由铁鹰锐士组成的秦军直扑城门而去。
铁鹰锐士是当时天下最为顶尖的武力,是秦国最为精锐的军队,虽然人数不多,这一冲锋起来,如同千军万马在驰骋似的,声威惊人。
不过片时,铁鹰锐士就冲到城门口了,此时的楚军士卒也冲到了,想要关上城门,却是遭到铁鹰锐士无情的击杀。
近了铁鹰锐士就用秦剑招呼,远了就用弓箭射杀。以铁鹰锐士之能,这一杀起来如入无人之境,这些守城门的楚军士卒压根儿就没有招架之功,被秦军很快就斩杀殆尽了。
一占领了城门口,王翦没有任何犹豫,一马当先,直朝城里冲去。
“隆隆!”紧随王翦而冲入城里的是铁鹰锐士,在铁鹰锐士后面就是海潮一样的秦军,那声势惊天动地,令人打从心里害怕。
秦军这一冲进城里,就是大开杀戒,遇人则杀,逢人就砍,没有丝毫留情之意。
这是一场屠杀,真正意义上的屠杀!
不要说战力并不强大的陈城守军了,就算项燕的江东子弟兵都不是秦军的对手,陈城守军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被秦军完全压着打。
这场屠杀持续了多半天就停止了。到了此时,整个陈城已经是人间地狱,除了秦军,没有一个能喘气的,凡能杀的都杀了。
“禀将军,发现楚国的仓廪。”有秦军将领前来向王翦禀报。
“走,去瞧瞧。”陈城是要地,其仓廪里必然有不少好东西,王翦还真想去看看。
在秦将的带领下,王翦来到仓廪一瞧,差点把眼睛都晃花了。
楚国不愧是当时天下土地最多,城池最多,口众最多,物产最为丰饶的战国,储存在陈城的粮草堆成山,足支二十万大军一年之用。
除了粮草外,还有不少金银珍珠,也是堆成了山,晃得人眼睛发花。
“将军,我们这次发了,发大了呀。你瞧瞧,这么多的粮草和金银珍宝,运回秦国去,对大秦有着莫大的好处。”秦将笑呵呵的道。
“传令:要弟兄们就地歇息,补充食物和饮水,然后一把火把粮草烧了,至于金银珍宝,不得取一件。”然而,出乎秦将意料的是,王翦却是传下丝毫不取的命令。
“将军,这是为何呀?”秦将不解了。
“我们此次的任务不是要掳掠粮草和金银珍宝,而是要破坏,狠狠破坏。带上这些东西,会严重拖累行军。”王翦解释了一句。
秦军这次的行动以破坏为主,要想达到这一目标,就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行动,王翦这话极是在理。
秦将虽是不甘,也只得执行命令。
秦军锐士在陈城稍事休整,然后就是一把火,把陈城化为废墟。
在临去前,王翦命秦军把上千尸体摆出“大秦不可侮”的字型。
第三十七章 伏尸万里(三)
秦军在王翦的率领下,大肆破坏,他们所过之处,必是废墟,没有能喘气的活物,没有一粒粮,没有完好的良田,没有能住的房舍,一句话,就是鸟儿飞过也得自带粮食。
秦军的这次行动出乎楚国的意料,秦军深入楚国境内千余里,破坏了不少城池,然而,令人震惊的是,秦军到来的消息还没有传开,让王翦他们如入无人之境。
这一是得力于秦军的行动出人意料,二是得力于秦军的行动很是迅速,就算楚国要传递消息也没有秦军快。
秦军之所以这么快速,这是因为王翦的严令,严禁秦军挟带除了食物、衣物和必不可少的武器装备以的任何东西,哪怕是金银珍宝都不得带。
秦军深入楚国腹地以后,大肆破坏,攻破的城池不少,掳获的金银珍宝不计其数,差点把秦军的眼睛都晃花了,秦军将士们真想带上。只是王翦有严令,他们虽然不愿,却也不敢不执行。
当然,为了这事,不少将领找王翦说情,想要王翦网开一面,让将士们带上一些。在网开一面不可得的情况下,秦将就退而求其次,要王翦允许他们带一点点,留作纪念。
这要求看似合理,却是会留下隐患。因为只要王翦同意了,这次是带一点点,下次会带一点点,再下次也会带一点点,就这么积累下来,时间一长就不得了,就是沉重的负担。王翦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令众将大是心痛,却又无可奈何。
正是因为有王翦这道严令,这才能让秦军始终保持轻装,能够快速机动,今天在这里,明天在那里,令楚国无从捉摸。
轻装作战,一直是秦部族的特长,王翦把这一优势发挥到淋漓尽致。
在秦部族还未进入关中建立秦国之前,秦部族生活在陇西河谷,那时节的秦部族就是身着皮甲,背负弓箭,腰间挂着人头,披头散发,称为“轻军”。
如今的这支秦军与此差相仿佛,唯一的差别就是腰间没有人头罢了。秦军进入楚国境内杀人盈野,若是要挂着人头的话,那会是一个沉重的负担,王翦当然不准。
XXXXXX
楚国是战国时代幅员最广,城池最多,口众最多,物产最为丰饶的战国。其拥有的土地包括现在的湖北、湖南、安徽、江苏、上海、浙江这些地方。也就是说,后世大名鼎鼎的“江南水乡”也是楚国的土地。
只是在战国时代,江南水乡为越族盘踞,那里属于不开化之地,经济并不发达,在楚国的份量并不重。江南水乡是在后世,尤其是五代十国之后才发展起来,成为重要的粮仓。
战国时代,经济发达地区是中原,而楚国的重心就是淮水。整个淮水才是楚国的形势之地,这是楚国的命脉。
历史上,王翦在天中山大败项燕之后,秦始皇驾临前线,问王翦接下来的用兵之道,王翦就说楚国形势尽在淮水,只要夺了楚国的淮水,楚国就无能为力了。然后,王翦就分兵大出,四处略地,首先要攻占之地就是淮水流域,然后才是江南。
王翦率领下的秦军已经进入了淮水流域。不进入淮水流域则已,一进入淮水流域,秦军将士们惊呆了,个个张大了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是淮水之地吗?我还以为回到关中了呢。”
“是呀。淮水之地好富饶,这土地太肥沃了,就是比起大秦的关中之地也不差啊。”
“可惜了大好的土地,楚国却是无能,守着如此富饶之地却是在叫穷,却是被大做压着打。要是大秦有如此富饶之地,大秦会更加强大。”
“就是哦。山东之地打不过大秦,就找籍口说什么大秦富强,不是山东之地所能比的。可是,你瞧瞧这肥沃的土地,一点不比关中差,若是治理好了,楚国之强远胜于大秦呀。这都是楚国无能啊,楚国太无能了!”
秦军将士们之所以震惊就是因为淮水之地的土地极为肥沃,比起驰名天下的关中之地一点也不差。就是有着如富饶的地域,楚国却是指责秦国太过富强,楚国这才打不过秦国,这都是屁话。
关中是很富饶,可是,中原的富饶之地难道就少了吗?不说他处,眼下的淮水之地就令秦军士卒震惊无已,那太富饶了。
拥有淮水这样富饶之地,而楚国却在指责秦国的关中太富饶,秦国太富强,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楚国无能,楚国是守着宝山在叫穷,实在是令人无语。
王翦骑在骏马上,听着将士们的议论声,忙激励军心士气,大声道:“弟兄们:你们看见了,这里是淮水之地,是楚国的形胜之地,淮水之地是楚国最为富饶之处。今天,我们就要把楚国的聚宝盆化为废墟,你们竭尽所能,尽情的破坏吧!”
“破坏!破坏!”将士们亲眼所见淮水之地的富饶不比关中差,要是把淮水之地给破坏了,那是天大的美事,无不是大声欢呼。
“弟兄们:在破坏淮水之地前,我率领你们前去见识一番寿春!”王翦眼中精光一闪,大声吼道:“寿春是楚国的大城池,极为繁华,比起陈城更加富饶!寿春的繁华富饶仅次于楚国都城郢,就是比起大秦的咸阳也不逊色!”
对于普通秦军士卒来说,他们对寿春的繁华富饶难有一个真实的印象,不过,王翦一提起陈城,提起楚国都城郢和秦国都城咸阳,他们就能有一个直观而真实的印象了,无不是眼里射出饿狼似的光芒。
“去寿春!”王翦右手一挥,如同惊雷闪电,气势不凡。
“寿春!寿春!”秦军将士嗥嗥叫,打马飞驰,瞧他们那急切样儿,恨不得长上一对翅膀,立时飞到寿春似的。
寿春是楚国的重地,是楚国在形胜之地淮水之地上最为重要的城池,是整个淮水的中心。
寿春是一座雄城,修得极为坚固,城高垣厚,可谓金汤之固。
而且,寿春还很大,比起陈城大得太多了,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正是因为寿春是如此的繁华热闹,又是淮水之地的中心城池,项燕在天中山被王翦打败之后,这才率领楚国的残兵败将,拥着楚王来到寿春,定都于此,想要顽抗。结果嘛是不用说的,项弱被流矢射中而死,寿春很快就被王翦攻破,楚国宣告灭亡。
因而,寿春就是楚国最后一个都城。
王翦率领秦军赶到寿春,放眼一瞧,好一座雄城,气象万千,方圆数十里。
“若要攻打寿春的话,得费很大的力气呢。”王翦骑在骏马上,打量着寿春,暗自估量若是强攻的话,即使以秦军的英勇善战,也会死伤惨重。
“今日我是奇袭,出其不意,不用付出什么代价。”紧接着,王翦又是庆幸。庆幸的是,这是奇袭,不是强攻,可以减少很多代价。
“杀!”王翦猛的拔出秦剑,手腕一振,一朵漂亮的剑花出现,一拍马背对着寿春冲去。
“杀!杀!杀!”秦军锐士嗥嗥叫,如同下山猛虎般,对着寿春扑去。
而此时的寿春与陈城的情形差不多,来来往往的行人多不胜数,他们乍见秦军到来,无不是目瞪口呆,一副见鬼的表情。
寿春地处楚国腹地,秦军竟然出现在这里,要他们不惊呆都不成。他们那感觉,就象做梦似的。
当秦军手中剑利砍下他们头颅后,他们这才不得不信这是真的。可惜的是,这已经晚了。
秦军杀了这些行人后,以最快速度冲进城里,一场大屠杀开始了。
这场屠杀比起陈城的屠杀持续时间要长,要长得多。陈城的屠杀不过是多半天功夫就结束了,而寿春的屠杀却是进行了三天四夜,因为寿春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好几十万呢。
等到屠杀结束后,整个寿春已经化为修罗地狱,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破碎的内脏……就是修罗地狱与之相比,很可能都会逊色。
“哗哗!”血水汇成一条小河,流入护城河里,发出动听的流水声。
“哗哗!”王翦一拉马缰,战马停下来,马蹄踏处,溅起一篷血浪,发出动听的流水声。
“找到仓禀了?”王翦问道。
“禀将军,找到了。”秦将忙回答,喜不自禁,道:“将军,没给你说,寿春果然富饶得紧啊,比起陈城的仓禀更加富饶,那粮草多得我都没法计数了,那堆成山的金银珍宝差点晃瞎了我的眼睛呀。”
寿春的富饶当在陈城之上,这在王翦的意料中,并不意外。王翦命秦将带路,来到仓禀处一瞧,差点从马背上载下来。
王翦无论才智,还是胆识,远非常人所能及。他之所以如此震惊,那是因为楚国贮存在寿春的粮草和金银珍宝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就是五十万大军也可以食用三年。
“将军,我们一把火烧了,立时出发吧。”秦将按照惯例推测。
“不!”王翦摇头,道:“寿春暂时不烧。我们暂时把寿春当作补给之地,然后分兵四出,把淮水之地悉数破坏。”
淮水之地是楚国的形胜所在,破坏了淮水之地,这对楚国的打击会异常沉重。当然,淮水之地很大,要想破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需要一个基地。寿春就是最好的基地了。
秦军在王翦的部署下,分兵行动,大肆破坏,直到十天之后,才破坏完。然后,秦军一把火把寿春烧了。
王翦率领秦军朝东而去,那里是齐国所在地。
第三十七章 伏尸万里(四)
楚国都城,郢,楚国王宫。
楚考烈王正与一众大臣在痛饮,他的心情极度之好,大口饮酒,大口吃肉,快活之极。
不仅楚考烈王如此快活,就是他的一众大臣无不如是,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接到联军大败的消息,还以为这一次五国联兵讨秦必胜无疑。
这对于被秦国压着打了上百年的楚国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楚国与秦国打了上百年,就鲜有胜仗,楚国要是能打一个胜仗,不需要大胜仗,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胜仗,就足以令楚国为之欢欣鼓舞了。
更别说这次五国联兵,还是趁着秦国连丧两君的良机攻打秦国,依他们想来那是必胜无疑了,要他们不欢喜都不成。
“呵呵!”楚考烈王端起酒爵,美滋滋的把爵中美酒饮干,咂吧咂吧嘴唇,放下酒爵,发出一阵畅笑声,道:“这次,五国联兵,一定能攻下函谷关,一定能打进关中。到那时,寡人就会驾临关中,要把关中夷为平地,以泄大楚之恨!以报怀王之仇!”
“君上英明!”
“怀王之仇一定要报!不仅要把关中夷为平地,还要把秦人全部杀光,不留一个活口。”
“全杀光了多不好?男子全杀,女人嘛当然是要留着,尤其是那些漂亮的女人更得留着,给我们享用。”
“对对对!男子全杀!女人留着!”
一众大臣忙赞颂附和,更是出起了狠毒的主意。
“说得不错!”楚考烈王重重点头,大为赞赏群臣的提议,道:“历来只有大楚的王室美人嫁给秦国,就未有大楚迎娶秦国美人的事儿。这次,寡人就要好好挑选秦国美人。”
楚国被秦国打得楚国无还手之力,楚国为了结好秦国就挑选宗室美人嫁给秦王,结下姻亲,想以此来解除秦国的威胁。秦昭王之母宣太后就是楚国王室的旁支,还有华阳夫人也是楚人,是宣太后的侄孙女。
“禀君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楚考烈王的话刚落音,只见一个内侍急匆匆的冲了进来,一脸的惊惧之色,额头上尽是冷汗。
“闭嘴!好你个狗东西!如此大喜之事,怎会大事不好了?”楚考烈王还没有说话,李园就脸一沉,大声喝斥起来。
“国舅说得极是,你这不长眼的狗东西,眼看着联军就要攻破函谷关了,情形大好,怎会大事不好?”对李园的喝斥,楚考烈王深以为然,大声喝骂。
“君上,联军已经全军覆灭了。”内侍一见情形不对,忙扯起嗓子大吼一声,这一吼不得了,如同雷鸣似的,震人耳膜。
“好!联军大胜了,这真是个好消息。”楚考烈王没有反应过来,还在朝好的方面想,脸上泛起笑容,又是有点儿奇怪的问道:“如此好消息,怎会是大事不好?你真是胡说!”
“没错!”一众大臣做着美梦,想当然而然之,没有反应过来。
“君上,是联军全军覆灭了!这要不是大事不好,还有什么才叫大事不好?”内侍一听就急了,忙解释一句。
“什么?联军全军覆灭?”楚考烈王如同火烧了屁股似的,一蹦老高,眼睛瞪圆,嘴巴张大,一脸的不信。
要他相信这是真的,不比登天容易。
不仅楚考烈王如此想,就是一众大臣,无不是如此想的,个个不信。更有人出言喝骂内侍,说他胡言乱语。
“君上,如此大事,谁敢乱报?事儿是这样的……”内侍急了,忙把打探的消息说了。
“信陵君!好你个狗东西,你竟然胆小如鼠,不战而逃!”楚考烈王对信陵君是寄予了厚望,把楚国一直想得而甘之的纵约长都给他了,没想到信陵君竟然不战而逃,甩下五十五万联军不顾,只管逃命去了,这太让人气愤了。
“呼呼!”楚考烈王呼呼直喘粗气,眼球充血,跟恶魔似的,要是信陵君在他面前的话,他一定会把信陵君撕着吃了。
“禀君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就在楚考烈王即将暴走之际,又一个内侍飞也似的冲了进来,远远就嚷开了。
“又有什么坏消息?”盛怒之下的楚考烈王这次没有朝好的方面去想了,而是朝坏的方面想:“说!就算天塌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联军全军覆灭,楚考烈的盘算落空了,这已经够坏了,不可能还有比这更坏的事儿。
然而,内侍说出来的事儿真的比联军覆灭还要可怕,只听内侍急惶惶的道:“禀君上,秦军袭击了陈城,把陈城化为了一片废墟。”
“什么?秦军袭击了陈城?”楚考烈王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没有一丝儿血色,如同在土里埋过似的。
陈城,那是楚国的重镇,被秦国袭击了,这岂不是说秦国要对楚国大举用兵了吗?这一定是秦国要灭楚国,这可是楚考烈王最为害怕之事,由不得他不惧。
“虎狼秦国要灭我大楚,不行,绝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赶紧迁都,迁都!”有大臣心惊胆跳之下,忙出主意。
若是秦国要攻楚国,楚国第一时间就应该调集重兵来抵御,而不是逃走。作为大臣,出起了迁都的主意,实在是令人无语。
然而,响应者众,只听一片附和声,道:“没错!得迁都!赶紧迁!”
“迁,一定要迁,迁到寿春去!”楚考烈王是个没胆气的国君,很是赞同迁都的提议。
“禀君上,大事不好了,秦军袭击了寿春,把寿春化为了一片废墟。”楚考烈王的话刚落音,又一个内侍飞也似的冲了进来,也没有看时机对不对,大老远就扯起嗓子大吼起来。
“什么?寿春被毁了?”楚考烈王的眼睛越瞪越大,到后来,眼角开裂,鲜血涌出来。他的嘴巴越张越大,足以塞进俩鸡蛋了。
“格格!”楚考烈王的牙关相击,发出一阵清晰的牙关相击声,浑身抖个不住。
寿春是楚国的重镇,其重要性仅次于都城郢。更重要的是,寿春是楚国迁都的首选之地,一旦楚国面临亡国之危时,就可以迁到寿春去。乍闻寿春被毁的消息,楚考烈王能不惊惧吗?他能不害怕吗?
此时的楚考烈王惶恐难安,仿佛秦军已经打到郢来了似的。
“咕咕!”楚考烈王想要说话,却是说不出来,喉头发出一阵怪异的声响,如同正在被公鸡轮的老母鸡似的。
“噗嗵!”楚考烈王脸孔扭曲,软倒在地上,直接晕过去了。
“禀君上,秦军把淮水之地破坏光了,那里全成了废……”内侍急忙禀报更坏的军情,可惜的是,楚考烈王已晕倒了,听不见了,内侍白费力气了。
XXXXXXX
琅邪,地处海滨,是齐国最为重要地的盐场之一。
齐国地处东海之滨,得渔盐之利,积累了惊人的财力,齐国这才成为七大战国中实力惊人的大战国。曾经一度,在齐威王时,齐国名动天下,令人侧目,就是当时天下最强的战国魏国,齐国也是不惧,还与之叫板。并且在桂陵和马桂两次大战中,大败魏国,令魏国实力大损,最终沦为二流战国,不再复战国初期最强霸主的风采。
齐国之所以如此之强,就在于齐国“煮海为盐”,掌握大量的盐,腰杆儿硬。
若是在齐国走一朝的话,就会发现但凡滨海之地都有盐场,比如说著名的即墨,也有不少盐场。
今日的琅邪与往常一个样,日出之时,盐场的佣工就在开始忙碌,把海水放进预先挖好的蓄水区,然后把海水阻断。在蓄水区的海水经过日晒,就会干涸,就会剩下盐。这些盐还不能食用,还有很多杂质,比如泥土石子之类。要把这些粗盐再进过处理,就能得到可以食用的盐了。
“隆隆!”正忙间,只听一阵惊天动地的蹄声响起。
“这是什么声音?”
“好响亮呢,跟行军似的。”
正在忙碌的盐场佣工大是不解,无不是抬起头来,望着西方。
只见西方出现一朵巨大的乌云,连天接地,很是骇人,给人一种压抑感。
“起云了,要下雨了?”惊疑不定的盐场佣工抬起头来,打量天空,只见一轮红日高挂,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
“不是下雨,怎会打雷呢?”
“旱雷,旱雷,你懂不懂?”
盐场佣工正议论间,只见这朵乌云更近了。在乌云的下方,是一支正在疾驰的大军。这支军队极为骠悍,骑术了得,驰骋起来具有惊天动地的威势,令人生悸。
“军队,真是军队,这是大齐的军队?大齐的军队没有这么了得呢。”
“大秦的技击之士虽然名动天下,可是也没有如此声势呀。”
盐场佣工看在眼里,更加不解了。
“快看,那是‘秦’字,这是秦军!”
“秦军?亏你说得出来,秦军怎会到这里来呢?”
“你的眼睛瞪大点,瞧清楚,旗帜上写得清清楚楚。”
“旗帜上是写的一个‘秦’字,可这也不能说就是秦军呀?难道大齐之军就不能打败秦军,缴获秦军的旗帜来风光一回?”
虽然秦军的旗号已明,然而,这些盐场佣工仍是不信。秦国与齐国离得太远,自从秦国崛起以来,就未有秦军进攻齐国之事,要他们相信这是秦国,还不如让他们相信太阳从西边升起更加容易。
第三十七章 伏尸万里(五)
来的正是王翦率领下的秦军。
在王翦的率领下,秦军深入楚国,先是破坏了陈城,后是破坏了寿春和淮水之地。
经过这番破坏,秦异人要惩罚楚国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楚国形胜所在的淮水被破坏,这对楚国的打击异常沉重,会令楚国元气大伤。即使楚国要重建淮水之地,这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而且费时很长。
离开楚国之后,王翦率军直奔齐国而来,要对齐国进行沉重的打击。
齐国与秦国相距极远,齐国在最东,而秦国在最西,两国因为没有什么利害冲突,一直保持着不错的邦交关系。而秦国对齐国也一直很容忍,只要不是太大的事儿,秦国是能忍就忍了。尤其是范睢提出“远交近攻”之策后,秦国对齐国的容忍度就更大了。
然而,这次齐国却是触了秦异人的逆鳞,必须要予以惩戒,深入齐国破坏也就成了必要。
秦昭王和嬴柱刚死不久,尸骨未寒,还未下葬,五国联军就来攻秦,这不是秦异人所能忍受的,一定要严惩五国。更让秦异人气愤的是,这次联兵就是齐国太后君王后在幕后推动的,要是没有她资助鲁仲连,鲁仲连也不可能合纵成功。
可以说,这次五国联兵的罪魁祸首就是齐国,就是君王后,以秦异人不肯吃亏的性子,要不找齐国的麻烦就不对了。
要如何才能令齐国感到痛呢?
不用想的,就是破坏齐国的盐场,就足以让齐国痛到骨髓。
齐国得渔盐之利,虽然渔与盐都是秦国的“支柱产业”,二者相对来说,还是盐更加重要。因为渔业再重要,也顶多就是让齐人自己食用,很难拿出去卖钱。要知道,当时的交通情况不适合卖鲜鱼。要是想卖鲜鱼的话,很可在途中就死了。
而盐不同,是齐国与列国贸易的主要货物。当时天下的食盐,十之七八出自齐国,由此可见盐对于齐国的重要性了。
若是把齐国的盐场给破坏了,这对齐国的打击太过沉重,会令齐国的赋税难以收上来,财政告急,齐国不仅感到痛,还是痛到骨子眼里了。
当然,要想破坏齐国的盐场,秦军要冒很大的风险,因为齐国的盐场都在海边,也就是最东之地。秦军要深入齐国最东之地的话,这路途就更加遥远了,困难更大,很可能被齐国围住,一个不好就会全军覆灭。
这事要是对于别人来说,或许不敢深入到齐国腹地来破坏齐国盐场,顶多就是在边境上滋扰一番。对于王翦来说,这都不是问题。
王翦经过深思熟虑,认为此行成功的可能性极大:一是因秦军突袭,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即使齐国得到消息,想要调集重兵前来围堵秦军,也是来不及。
二是只要应对得法,齐国连围堵的机会都不会有,这方法其实并不难,很简单的,就是不在一个地方多加停留,一破坏完就立时离开,让秦军处于高速机动中,今日在这里,明儿在那里,后天又在一个地方,甚至一天之内连变数个地方。在这样的情形是,齐国就算有百万大军也是难以对付秦军。
三是王翦自信,就算秦军有危机,他也能凭着自己的机敏成功的化解掉。
正是有着这样的思虑,王翦这才果断的率军深入齐国腹地,要破坏齐国的盐场。
琅邪这里压根儿就没有多少齐军驻守,更是被秦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齐军很快就被秦军杀光了。然后就是轮到这些盐场倒霉了,秦军只一个冲锋就完事了,接下来就是破坏了。
“将军,好多的盐啊,好多的盐啊。”一个秦将打马兴冲冲而来,大老远就冲王翦叫嚷开了。
王翦一瞧,只见这个秦将眼中泛着红光,兴奋莫铭,比起见到金山银山还要欢喜。
“齐国别的不多,就是盐多,有什么好稀奇的。”王翦却是不为所动。
“可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盐呢,堆成了山啊。”这个秦将虽是被王翦打击了,然而他的兴奋之情并没有减弱。
对于现代人来说,盐不算什么。太寻常了,寻常得都没人去注意,只有在吃饭的时候盐味不够了才会叫嚷一嗓子。在战国时代,盐金贵着呢,其价钱比起现代要高得多。
见到堆成山的盐,这对于秦军来说是无比兴奋的事儿,秦军锐士个个伸长了脖子,瞪圆了眼睛,打量着成堆的盐,直接石化了。
他们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盐啊,要不震惊都不成。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破坏!”王翦策马而来,把秦军发呆的样儿看在眼里,大吼一声,如同惊雷似的。
“将军,能不能不破坏呀。”有士卒实在是舍不得。
“不破坏你还能扛走?还是你想吃一肚子盐再走?”王翦双眼一翻,精光爆射。
盐虽是好东西,金贵着呢,却是太重,很明显不适合弄走。至于吃一肚子?那还不要人命啊?
“可惜了,可惜了!”秦军锐士摇头叹息,却是不得不执行军令,开始破坏盐场,把所有用于煮盐的东西全破坏了,把盐扔进海里去了。
完成之后,王翦一声令下,秦军又出发了。
琅邪的盐场不少,秦军用了半天时间这才破坏完成。下一个目标,就是著名的即墨。
即墨之所以出名,那是因为田单坚守数载,并以此为基,奇迹般的光复了齐国。即墨就是以乐毅的强势,都没能攻下来,秦军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打下来了。
即墨对于齐国极为重要,要是没有即墨,就不会有田单复齐之事。只要打下即墨,把即墨焚毁了,这对齐国的打击极为沉重。
就这样,秦军在王翦的率领下,沿着海滨行军,专门破坏盐场,一时间,齐国的盐场被破坏者不知几多。
秦军如同狂飙般在齐国境内掠过,在一个地方的停留时间不会超过半天,不给齐国任何攻击的机会。很快的,秦军把齐国的盐场破坏得差不多了,离开齐国,直奔燕国而去。
XXXXXXX
齐国都城,临淄,齐国王宫。
君王后正在打瞌睡,却给急吼吼冲进来的齐王建和后胜给吵醒了。
“母后,母后,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齐王建飞也似的冲进来,远远就扯起嗓子大吼大叫。
“有什么事儿?”君王后睁开眼,不满的瞪了齐王建一眼。
齐王建一缩脖子,仍是鼓足勇气,道:“母后,联军败了,联军全军覆灭了。”
“就这事?”君王后却是平静如常,没有丝毫的惊讶之色,道:“要是联军胜了,我倒是会惊奇。”
“呃。”联军失败这是天大的事儿,到了君王后嘴里就是平平无奇,这令齐王建和后胜极是不解。二人太过惊讶,嘴里发出一阵磨牙声。
“母后,这是为何呀?”齐王建一脸的迷糊。
“是呀,为何胜了才奇怪,败了反而不奇怪?”后胜也是不解。
“秦异人是那么好对付的吗?要是秦异人好对付,他能从一个质子成为秦帝吗?你们也不想想,他在邯郸做的那些事儿,哪一件不是了得?信陵君、平原君和春申君虽是沽名钓誉之辈,却并非无能之人,他们还是有几下子的,可在秦异人面前,总是吃亏,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秦异人不凡。”君王后对秦异人甚多夸赞之词,道:“更别说,秦异人提兵北征,处置得宜,就是当今之名将如白起、乐毅、田单也不过如此。秦国虽是连丧两君,五国联兵讨秦,虽是良机难得,却也难胜秦国。”
君王后不愧是一代贤后,明智之人,这眼光不错。纵使秦国处在国丧之中,对秦国的军心士气打击很是沉重,却也奈何不得秦国,秦异人一定会沉着应对。
“母后,你既知奈何不得秦国,为何大齐还要参与?而且还是你一手推动?”齐王建更加迷糊了。
“是呀。明知要败却要大齐参战,道理安在?”后胜更加不解了。
“呵呵!”君王后发出一阵畅笑声,道:“这有何难解?唯有如此,大齐才能左右逢源,两边得利。秦国要想大齐不参与,就得给大齐足够的好处;楚韩燕魏四国要大齐参与,也得给大齐好处。能得利的时候,并不一定就是打胜仗的时候,只要利用得好,随时可以得利。齐王啊,你要好好学学。”
君王后真是个精明人,从齐国的角度说,这样的处置才是最好的,齐国可以左右逢源,两边讨好处,还得求着齐国。
“母后英明!王儿服了!”齐王建恍然,真心实意的赞颂一句。
“姐,你是越来越精明了,不愧是我们家的人啊。”后胜也是服气得紧,说话很是亲昵。
听得出来,二人是真心的,君王后大是欣慰,微微点头,道:“好了,没事就儿下去吧,我要再睡一会儿。”
“禀太后、君上、丞相,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秦军打来了!”然而,就在这欢喜之际,一个内侍急匆匆冲进来,大声叫嚷破坏这难得的喜悦气氛。
“好好说,莫慌。”君王后绝对沉得住气的人,一点也不慌乱,眉头一挑,沉声道。
说也奇怪,君王后的话自具一股令人安心的气势,内侍不再那么慌乱,道:“秦军在打败联军后并没有收兵回秦,而是直下楚国,破坏了陈城,再来到淮水,把寿春和淮水之都破坏了。然后,然后……”
说到这里,打量着君王后,不敢再说了。
“说!”君王后眉头一掀,威严立现。
“然后就冲入大齐之境,把琅邪的盐场破坏了,再把即墨破坏了……”内侍不敢不说,只得接着禀报。
“什么?秦军破坏了盐场?”适才还镇定自若的君王后如同被壮爆了菊似的,一蹦老高,脸色大变。
第三十七章 伏尸万里(六)
君王后适才闻联军兵败而不以为奇,眼下却是一听说盐场被破坏了,不由得脸上变色,这令齐王建和后胜万分不解。他们很想问个明白,只是眼下不是问询的时机,二人只得把一腔好奇埋在心里。
“盐场!盐场!大齐没了盐场,还能是大齐吗?”王翦这一手打在齐国的要害上了,令君王后这个很镇定的人也是再难镇定了。
齐国之所以强,就在于齐国得渔盐之利,王翦把盐场破坏了,这会令齐国遭受的损失难以估算。就算齐国能够重建盐场,这也要一笔巨大的花费。再说了,重建这段时间,齐国无法产盐,就无法与列国贸易,难有进项,这会令财政大为吃紧,即使以君王后这种镇定人物也是不能自安了。
“母后,你不会说是秦军要把大齐的盐场全部破坏?”话都到了这份上,就是猪也会明白了,齐王建终于明白过来了。
“不会?秦军已经动手了!”君王后咬牙切齿,恨声恨气的道。
“天啊,要是大齐的盐场被破坏了,大齐可就完了呀。”后胜也是惊惧难安,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这话也太夸张了些,不过呢,却是说明了盐场对于齐国的重要性。
“莫慌。”君王后就是君王后,很快就镇定下来了,眉头一拧,道:“很明显,秦帝这次是要狠狠惩戒韩燕魏楚齐五国,他对联兵之事异常愤怒,这才要秦军深入各国腹地破坏。哼,秦异人,你以为大齐是好欺负的吗?我就要你来得的去不得。你不是要破坏盐场吗?那好,老身这就调兵,在秦军去盐场的路上堵截,我就不信杀不光虎狼秦人。”
君王后不愧是明智之人,一经想明白秦军是要破坏盐场,就有了应对之策,那就是在有盐场,特别有大型盐场之地派兵堵截,就能堵住秦军。
只要堵住了秦军,秦军就是插翅难逃。因为这是齐国的腹地,齐国调兵方便,很快就能调来大军,把秦军歼灭。
“嗯,莱山那里盐场多,就在那里对付秦军。”君王后立时选好了战场。
“太后,不行呀,秦军已经过了莱山。”内侍忙禀报。
“什么?过了莱山?”君王后吃了一惊。
莱山的盐场多,而秦军要破坏盐场,必去莱山不可。然而,秦军已经把莱山破坏了,这着实令君王后震惊。
“破坏了就破坏了,没什么大不了。夜邑的盐场也不少,秦军必去,就在夜邑打吧。”君王后虽是吃惊,却是很快就寻到解决之道。
“太后,夜邑已经被秦军破坏了。”内侍的声音有些小。
“夜邑也被破坏了?”君王后这一惊非同小可。
她选择了两处战场,都被秦军破坏了。也就是说,秦军的行动是异常迅捷,压根儿就不给她调兵的机会。
如此快捷的行动,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即使以君王后的胆识,也是震惊异常。
“那千乘呢?”千乘是齐国与燕国交界处的一个大型盐场。若是秦军破坏了这里的话,也就意味着秦军已经离开了齐国,她没有一丝儿对付秦军的机会。
“千乘还未有消息。”内侍忙禀报。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意味着千乘还完好无损。嗯,得及时调兵去千乘围堵,先堵住就行。援军随后就到。”君王后决定了,要在千乘打。
她的旨意一下,整个齐国就行动起来了,各路大军朝千乘赶去,准备在千乘歼灭秦军。
然而,让君王后异常恼怒的是,很快就传回了消息,她的旨意还没有传到千乘,秦军已经把千乘给破坏了。
千乘是齐国与弱国接壤之地,秦军破坏了千乘之后直接进入燕国境内,也就是说齐国已经完全失去了歼灭秦军的良机。
这还不算,秦军在千乘杀人之后,把齐人的尸体摆出两句话。
一句是“大秦不可侮!”。
另一句是“不劳相送。”
这两句话令君王后吐血。
第一句话“大秦不可侮”是秦军此番破坏的目的,那就是要严惩齐国,这虽然让人难受,君王后还能忍受。最让她难受的是第二句话“不劳相送”,也就是说她的行动早在王翦的意料中了,这是讥嘲她,是在狠狠打她的脸,君王后这辈子还没有遇到如此难缠的对手,要她不怒都不成。
君王后才情在当时非常有名,就连智计高千古的范睢在她手下都吃了一个哑巴亏。范睢曾经派人给君王后送来一个玉连环,要君王后解,这是在刁难君王后。要是一般人的话,很可能会花费心思去解。君王后却是没费任何心思,而是当着秦使的面,用锤子把玉连环给砸了,并且要秦使回去告诉范睢说我解了。
范睢得到这消息后就感叹说,君王后了得,齐国不可图。从此以后,范睢对齐国特别容忍,连带的秦国对齐国也很容忍了。
君王后就是这般了得,她的打算被王翦算准了,还把人杀了,摆出这句话来讥嘲她,君王后怒火上涌,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母后!”
“姐!”
齐王建和后胜大惊失色,惊呼出声。
“秦军过境,杀人盈野,所过之处必是一片废墟,这是秦帝怒了,要惩戒大齐呀。”君王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这事还没完。秦军的破坏只是先兆,接下来才是秦帝的怒火。老身失策呀,早知如此,何必资助鲁仲连合纵。”
原本以为资助鲁仲连合纵,可以给齐国带来天大的好处,眼下方知失策了,给齐国招来祸事了。
“母后,就算秦帝要对付大齐,大齐离秦国太远,秦国也是奈何不得大齐呀。”齐王建倒是不担心。
“秦异人善谋善断,切不可轻视,我虽不知他会如何惩治大齐,不过,我却知道他必有让人难以招架的妙法。”君王后的脸更加苍白了,又是一口老血吐出来。
XXXXXX
督亢,是燕国的膏腴之地,是燕国的粮仓。
燕国地处北地,在战国时代属于经济极不发达的不毛之地,其经济主要就是靠督亢支撑。居住在督亢的燕人很多,这里的经济水平不错,虽然比不了中原之地,在北地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然而,秦军的到来,却是把督亢给变成了废墟。
督亢是燕国的经济重心,要惩戒燕国,自然是对督亢下手了。
王翦在离开齐国之后,率领秦军直奔督亢而来。沿途所见,到处是肥沃的土地,不比秦国的关中差,这让将士们大是惊讶,又是好一通议论与讥嘲。
山东之地总是在说秦国富强,是因为有关中这个肥沃之地。听他们的口气,好象山东之地是穷僻壤似的。事实上,山东之地都有肥沃的土地,不仅不比关中差,甚至有可能还要胜上一筹。
山东之地坐拥宝山却在哭穷,诚令人无语。
到了督亢之地,王翦直接下令破坏就是。对于破坏一事,在经过了楚国和齐国的演练之后,秦军已经异常熟悉了,破坏起来是驾轻就熟,异常彻底。
这场破坏没费几多时间,就把督亢之地给破坏了。然后,王翦率领秦军离开燕国,直入魏境,要对魏国大加破坏了。
XXXXXXX
燕国都城,蓟城,燕国王宫。
燕王僖与群臣痛饮,酒到爵干,好不快活。
席间说得最多的便是这次联兵一定能攻下函谷关,一定能打进关中,一定能灭了秦国。
正说间,得到军报,联军全军覆灭,这令燕王僖大惊失色,顿时失去了痛饮的心思。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燕王僖心惊肉跳。
“君上,这有什么啊?联军败了就败了,又不是大燕一国失败。”有大臣不以为然。
“你懂什么?”燕王僖却是大吼一声,痛斥这个多嘴的大臣,道:“那个秦异人不是个吃亏的主,他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这次联兵讨秦,胜了一切好说。败了,就是招惹了秦异人,他能放过大燕吗?他一定会算后帐。”
秦异人在邯郸的所作所为早就传遍了天下,广为人知了,就连燕王僖也是了解得不少。
“这……”一想到秦异人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的脾气,一众大臣无不是惊胆跳。
“禀君上,秦军打来了!秦军把督亢……”就在这时,一个内侍急匆匆进来禀报。
“什么?秦军到了督亢?”燕王僖这一惊非同小可,身子摇摇晃晃,摔倒在地上,竟然晕死了。
“君上!”一众大臣惊呼出身,忙招来太医救治。
经过太医一番救治,燕王僖终于醒过来了,只是他的脸色煞白,没有一丝儿血色,如同在土里埋过似的。
“秦军可到蓟城了?”燕王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秦有没有到蓟城,真令人无语。
“君上,秦军撤了……”有大臣忙禀报。
“撤了?你没说谎吧?秦军怎会撤呢?”燕王僖如同在听天方夜谭似的。
“真撤了呀。”大臣忙回答。
“撤了好啊!害寡人虚惊一场!”燕王僖立时化恐惧为力量,大喜过望,满脸红光,神气活现,适才差点被吓死的事儿仿佛不存在似的。
“君上,秦军虽然撤了,可是督亢却给破坏了,成了废墟。”有大臣一脸的心痛表情。
督亢是燕国最为重要的经济区,被秦军化为了废墟,谁能不心疼?
“好!”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燕王僖竟然大声好,道:“来啊!设宴!寡人与要诸位爱卿痛饮!”
“君上,这是天大的事儿,怎能饮宴呢?”一众大臣都是爱玩乐之人,此时也觉得饮宴不合适了。
“督亢没了,大燕不是还有蓟城吗?”燕王僖一点也不以为意。
燕王僖就一玩乐主,他才不在乎督亢怎么样了,他只在乎有没有美酒,有没有肉,有没有美人。
第三十七章 伏尸万里(七)
安邑,是魏国的旧都,是繁华之地。
在战国初期,一代贤侯魏文侯在位五十余年,举贤任能,他那一朝有很多名动千古的名臣,比如吴起、李悝等。魏文侯命李悝为相,在魏国进行变法,魏国一举而成为最强战国,雄视天下,魏文侯之命天下莫敢不从。
那时节,安邑是天下的中心,从这里发出过很多令天闻风色变的命令,比如吴起攻秦,夺取秦国河西之地,攻占秦国的函谷关等,都是从这里出发的。
还有强横的庞涓攻韩攻赵,都是从安邑出发。
后来,到了魏惠王时,他自恃魏国强大,四面出击,到处树敌,更有庞涓这个有战术没有战略头脑的上将军相辅,这君臣二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好的战略规划,想打谁就打谁,最终却是惹得天怒人怨,天下诸侯联合起来对付魏国。
尤其是齐国,出了一个雄材大略的君主,叫齐威王。齐威王善于纳谏,手下有一批能人,文有名相邹忌,武有孙膑、田忌,再得渔盐之利,齐国的实力极为雄厚,隐隐有取代魏国之势。正是因为如此,韩国和赵国遭到庞涓的进攻后,就向齐国求援,遂有马陵和桂陵这两次著名的大战。
更有“围魏救赵”这个名动千古的典故与奇计!
魏国在遭到齐国这两次打击后,其军事支柱“魏武卒”伤亡惨重,魏国元气大伤,难以成为天下霸主。就在这时,适逢商鞅在秦国变法成功,秦国兵精粮足,要夺回河西之地,要收复函谷关,遂爆发了河西之战。
这一战的结果众所周知,魏国公子昂被商鞅戏耍了,被商鞅活捉,秦国收回了河西之地,收复了函谷关。而魏国残存的魏武卒也被秦国歼灭,自此以后,魏国完全失去了天下霸主的资格。
若事情到此为止的话,魏国还有再复起的机会,毕竟魏文侯在位五十余年,还有贤明不下于魏文侯的魏武侯在位多年,积累的国力极为雄厚,一时的折挫不算什么,只要魏惠王能痛定思痛,励精图治,魏国还是很有希望再度崛起的。
遗憾的是,这个魏惠王是个玩乐主,他只喜金银珠宝,不喜人才,他的一生失去了孙膑、商鞅、张仪这三个大才,也正是这三个大才终结了魏国的霸主地位。
河西战败的消息传来后,魏惠王大是惊恐,认为安邑离秦国很近,若是秦国进攻的话,安邑难保,他决定迁都。就这样,魏国的都城由安邑迁到了大梁(河南开封)。
魏惠王之所以决定迁都,除了惧怕秦国外,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因为大梁风华天下所重,比起安邑有更多的玩乐事,而且逢泽湖就在大梁附近,逢泽糜鹿味美,他很喜欢这道菜。
这一迁都就不得了,葬送了魏国最后崛起的机会。自此以后,魏国一年不如一年,越来越弱,终至于到了眼下这般衰弱不堪。
就是这样,秦国多年对魏国用兵,也未能攻下安邑,由此可见安邑之难打了。同时,也说明了魏惠王迁都是多么的愚蠢。
安邑虽然不再是魏国的都城了,然而,其繁华依旧,依然很热闹,进进出出的人非常多。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惊天动地的蹄声响起,引得行人好一通惊讶。在惊讶之际,只见一片黑色的海潮涌来,汹涌澎湃,汪洋姿肆,不可阻遏。
对于魏人来说,他们对秦军实在是太熟悉了,一见这情形,立时就认出来这是秦军打来了,无不是惊惶失措,狼奔鼠蹿。
来的正是王翦率领下的秦军,在破坏了督亢之后,王翦率军直奔安邑而来。要是能攻下安邑,把安邑给破坏了的话,这对魏国来说,必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王翦当然不会错失。
秦军如狼似虎一般,杀光行人,直奔城门,在守门魏军关上城门之前就杀进了城里。秦军一冲进城里,就是大开杀戒。
安邑不愧是魏国的旧都,这里的住户不少,拥有数十万人口。要知道,在战国时代,人口稀少,能拥有数十万常住人口的城市是何等的难得了,也由此可见安邑的了得。
秦军费时两天两夜方才结束战事。
“将军,发了,发了,发大了。”一结束战事,一个秦将飞也似的冲来,向王翦禀报,远远就叫嚷起来。
王翦一瞧,只见这将领红光满面,眼里尽是美妙的小星星,欣喜难已。
“找到仓廪了?”王翦问道。
“是呀。仓禀太充实了,比起楚国寿春的仓廪都要充实呢,充实得多。”秦将兴奋之下,扯起嗓子大吼。
王翦随着秦将去一瞧,差点晃花了他的双眼,仓廪里有堆成山的粮草,有成堆的金银珍宝,就是以王翦的坚韧心智,也是忍不住一阵激动。
“安邑曾是魏国的旧都嘛,要是没有点儿好东西我倒要奇怪了。”紧接着,王翦就想明白了。
“将军,这要毁了吧?”秦将依照惯例猜测。
“毁?为何要毁?”王翦问道。
“将军,一路行来,我们不都是毁了的吗?”秦将忙解释一句。
“那是往昔,我们要保持快速行军,不能有负重拖累。如今,我们已经到了安邑,离秦国不远了,即将回家了。这些好东西,当然是能带走就带走嘛。告诉弟兄们,让他们使劲儿的装,能带走几多就带走几多。”王翦兴奋起来,双手不住搓动。
王翦说得没错,到了魏国,离秦国已经不远了,回到秦国极为方便。参与联兵讨秦的只有一个韩国还没有受到秦国的惩戒,只需要再惩戒一番韩国,秦军就该收兵了。至于闻秦而溃的韩国,又能把秦军怎样?
在这收尾之际,秦军是该带些好东西回去了。
命令一传下,秦军欢声雷动,无不是大喜过望。
他们在王翦的率领下,行军数千里,沿途所见的珍宝多不胜数,早就想带走,只是王翦有严令,他们不敢违抗军令。如今,王翦终于允他们带好东西了,要他们不欢喜都不成。
秦军行动起来,把能带走的东西全带走了。然后就是一把火,把安邑化为了废墟。
王翦率领秦军,直奔这次破坏的最后目标,韩国而去。
XXXXXX
魏国都城,大梁,魏国王宫。
“什么?你说一支秦军深入楚国、齐国、燕国腹地,破坏了陈城、寿春、淮水之地、齐国的盐场和燕国的督亢?”魏安釐王正在痛饮之际,突然得到秦军深入楚国、齐国、燕国破坏的事儿,不由得大吃一惊。
“是呀,君上。”禀报消息的内侍忙肯定一句。
“糟了!糟了!”突然间,魏安釐王火烧了JJ似的,一蹦老高,失声尖叫起来:“秦军破坏的都是楚国、齐国、燕国最为紧要之处,虎狼秦国一定不会放过大魏,也会破坏大魏,会破坏哪里呢?安邑!一定是安邑!来人,快传令给安邑,要安邑加强警戒。”
魏安釐王能想到这点也不错了,还是一个精明人,只是耽于享乐,心思没用到正途上。
事实上,山东之地的君王也不乏聪慧之人,只是心思用错了地方罢了。
“君上,大事不好了,秦军破坏了安邑,一把火把安邑化为了废墟。”然而,他的话刚落音,一个内侍急匆匆而来,远远就叫嚷起来。
“完了!完了!寡人贮存在安邑的金银珍玩便宜了虎狼秦人呀!”魏安釐王得报竟然不过问口众损失,而是心疼金银珍玩,真是令人无语。
在玩乐主眼里,国人庶民的死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珍玩。
XXXXXXX
新城郡,是韩国的一座重镇,紧邻宜阳。
宜阳,是当时最名著名的铁矿所在,当时天下的铁兵十之八九出自宜阳,因而宜阳吸引了来自天下各地的商贾,宜阳附近特别富饶。虽然宜阳被秦国所夺,却不影响新城郡的繁华。
王翦率领秦军离开安邑后,直奔新城郡而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新城郡给破坏了。
XXXXXX
韩国都城,新郑,韩国王宫。
“君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秦军把新城郡化为了废墟。”韩开地惊惶失措,快步而来,远远就叫嚷起来了。
“新城郡完了?”韩桓惠王猛的跳起来,一脸的紧张之色,问道:“秦军可走了?”
“走了,走了。”韩开地忙回答,道:“秦军破坏完新城郡后,就撤走了,直奔洛阳而去。哎,虎狼秦人太过凶狠,新城郡已成焦土。”
韩开地气恨恨的大骂秦人,然而,韩桓惠王却是一点也不气愤,反而仰首向天,大笑不已:“哈哈!哈哈!”
笑得前仰后合,满脸的喜色,如同打了一个天大的胜仗似的。
新城郡被毁,按理说韩桓惠王应该气恼才对,他竟然在笑,而且还很欢喜,这令韩开地不明所以。
“君上,如此令人痛心之事该当气愤才是,你为何发笑?为何发笑?”韩开地真的恼了,以质问的口气问韩桓惠王。
“自从得知联兵战败的消息后,寡人就在忧心如何应对秦帝的怒火,如今秦国毁了新城郡,秦帝的怒火已消,大韩稳若磐石,难道这还不是好消息?难道寡人还不能快活一笑?”韩桓惠王一拍脑门,眼睛放光,道:“以后,要是秦帝发怒了,寡人就请他来破城池就是,这样可保大韩。爱卿,你说寡人这一奇计可好?”
韩开地不听则已,一听这话,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你奇计来奇计去,韩国却是越来越弱,有你这样的奇计吗?
第三十八章 狠狠敲诈
韩桓惠王自以为是的认为联兵讨秦这事已经完结了,却不知王翦的破坏行动只是一个开始,秦异人接下来的行动更狠。
咸阳,秦国王宫,上书房。
秦异人头载帝冠,身着帝袍,端坐的宝座上,威仪四射。
范睢、白起、乐毅、蒙武、黄石公、尉缭、韩非他们跪坐在矮几上,脸上泛着喜色。
“王翦不错,不错,善于用兵,非常善于用兵。”范睢首先赞叹。
“是呀。哀兵必胜,被他用得淋漓尽致,白起征战一生,自叹不如!”白起点着一颗硕大的头颅,大是赞成。
想当初,白起因为担心秦国连丧两君,对秦国的军心士气打击极为严重,反对出兵,主张坚守函谷关。而王翦却是反对他的见解,主张出兵,用哀兵来打五国联军。事实证明,王翦是对的,非常正确。
“王翦不愧是随君上打过匈奴的,对这捞好处的本领学得不错,俘获者每人一石粮、十金,死者一人十金,大秦有不少收获嘛。”乐毅却是打量一眼秦异人,半认真半调侃的道。
“呵呵!”秦异人收刮的本领了得,众人皆知的事儿,一听乐毅这话,无不是大笑。
“啪!”然而,出人意外的是,只见秦异人右手重重拍在短案上,冷冷的道:“这个王翦,真不让寡人省心。”
“呃!”众人嘴里发出一阵磨牙声,惊奇不置。
王翦目光深远,眼光独到,看得准,善谋善于用兵,这次攻打五国联军就是明证,这让人很省心,怎会又成了不让人省心?
即使以范睢、白起、乐毅、黄石公和尉缭之才,也是想不明白。
“君上,何出此言?”黄石公愣了愣,这才问道:“据臣所知,王将军这事儿可是深得君上收刮真传呀。”
众人重重点头,大为赞成黄石公所言。
“就这么便宜了五国,还得寡人真传,亏你说得出口。”秦异人却是冷冷的道。
王翦这一手已经够狠了,这还叫便宜的话,那什么才叫不便宜呢?
“俘获者每人一石粮,一百金勉强够了。”秦异人接下来的话为他们释疑了。
“……”释疑倒是释疑了,却是令范睢、白起、乐毅他们的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
秦异人直接把赎金提升了十倍,远远超出了王翦当初判断的三二十金,要范睢他们不震惊都不成。
“至于死了的人,那就得给两百金。”秦异人的话不仅令人震惊,还很绕。
“君上,为何死了的人还要更多金?”范睢智计高千古之人,也是想不明白了。
活着的人才有价值,死了的人有屁的价值,五国能出金买回尸骨就不错了。秦异人倒好,竟然把死者的价码在王翦价码基础上提升二十倍。
“大秦不是被山东之地骂为虎狼吗?要大秦虎狼出手杀人,这价码是不是该高些呢?”秦异人的话跳跃性很大,令范睢他们无言以答。
秦国被骂为虎狼不假,可这与杀不杀联军有屁的干系,更与高价码没关系。
“最重要的是,死者多。”秦异人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五十五万联军,死者高达数十万,是幸存联军士卒的十倍,这样一来,足以令秦国捞到天大的好处。
“君上,死者多是多了,可是,如此一来,这价码就高了,五国哪有金来赎回去呀?”范睢无奈的摇摇头。
范睢的话很对,每个死人两百金,数十万死人就要赎金上亿金,这是一个天文数字。当时的七大战国,任何一个战国都没有这样的财力。不要说七大战国,就是整个天下也没有这样的财力。
秦异人的价码虽好,五国却是无力赎回,这也是白搭。
“今岁付不起,不是还有明岁吗?明岁付不起,不是还有后年吗?”秦异人却是不在乎。
“哦,对呀。”秦异人的话令范睢他们的眼睛一亮,这可是给五国增加沉重负担的良机,绝不能错过了。
“嗯,就算这样的话,五国兴许还没有把金还上,就被大秦灭了呀。”范睢略一心算,就知道若五国答应赎买的话,那需要还上三二十年的:“大秦也捞不到几多好处。”
“是呀。是呀。”白起、乐毅他们也算清楚了,赞成范睢的说法。
“这也好办嘛,出不起金,可以用土地城池口众粮草物产来还嘛。”秦异人一副很好说话的好好先生样儿。
“君上高明。”范睢他们齐声赞扬。
眼下的秦国之所以还没有扫灭列国,就是因为粮草不足,若是能趁此机会再捞上一笔,就足以把扫灭列国的时间提前了,这是天大的美事。
至于土地城池、人口,都是秦国眼下需要的,能捞到的话,当然是美事。
“君上,就算这样,五国也未必允啊,这实在是太狠了。”尉缭想了想,提醒秦异人道:“要捞好处自然是要五国能承受,一旦五国不能承受,就是白费力气。”
要想敲诈五国,也必须要在五国承受范围内,若是五国不能承受的话,也没用处。
“没事,寡人已经为他们想好了。”秦异人站起身来,眼中精光暴射,道:“此次五国联兵,虽是鲁仲连合纵,然而,首恶却是齐国,齐国必惩……”
“君上,不可呀。”范睢忙阻止,道:“齐国离大秦甚远,若要惩戒齐国的话,大秦就要大举出兵。而眼下大秦连丧两君,无力大举出兵。再者,眼下的大秦当以积蓄国力为务,不应再兴刀兵,还请君上三思。”
范睢不愧是智者,看得很准。眼下的秦国已经操天下大势于己手,只需要积累到足够的国力,就可以大举东进,扫灭列国了,犯不着因一时之怒而再兴刀兵。
“还请君上三思!”白起、乐毅、黄石公他们齐声附和。
“呵呵!”秦异人发出一阵畅笑声,冲范睢道:“丞相,你的顾虑在理。然而,寡人没说要大秦出兵呀。”
“大秦不出兵?不出兵,还怎么惩戒齐国?”白起、蒙武二人一脸的迷糊,想不明白了。
范睢、乐毅、黄石公、尉缭、韩非五人却是若有所悟,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微一颔首,脸上立时泛起笑容,齐声赞道:“君上英明!”
秦异人还没有说出办法,只是开了个头,范睢、乐毅、黄石公、尉缭和韩非五人就想到了,这份才智着实了得,秦异人微微点头,大为赞许。
“你们……”白起和蒙武二人在谋略方面不如范睢五人,更加迷糊了。
“上将军,要惩戒齐国不一定非要大秦出兵呀。”范睢为白起这个老搭挡解释,道:“大秦完全可以令楚、魏、燕、韩四国出兵嘛。”
“驱狼并虎!高!高!委实高!”白起和蒙武明白过来,大拇指差点把殿顶给捅破了,一脸的赞叹。
“楚国与齐国是世仇,若大秦要楚国打齐国,楚王会非常乐意。魏国与齐国更不用说了,亦是世仇,魏国由战国初期的霸主衰败到今日这般,都是因为齐国之故,魏王会乐于报仇。更别说,前不久,田单伐魏,夺了不少魏地,魏王早就想收复了呢。”范睢开始剖析起来。
“至于燕国,更不用说了,昔年骑劫兵败于齐,被田单复齐,这令燕国念念不忘,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不要说大秦明令四国联兵伐齐,只需要君上一个授意,燕王也会出兵。”乐毅对燕国是太了解了,他的话就是必然之事。
“韩……国随波逐……流!”韩非一句话道出了韩国的心态。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把韩燕楚魏四国的情形说明白了,谁都不敢有疑议。
“更别说,王翦将军深入楚燕魏韩四国腹地大肆破坏,这令四国闻风丧胆,不敢不遵。”黄石公也来剖析,道:“还有君上提出的苛刻赎金之事,为了摆脱这一沉重负担,四国一定乐于出兵。”
“大秦虽要惩治齐国,却没有出兵,应当给四国留个念想,若得齐地,大秦只取一半,留一半给四国,如此一来,四国一定会非常乐意出兵吧?”尉缭更是出主意捞好处了。
“原来君上早就有深意,臣还以为君上真的是要狠狠敲诈五国呢。”白起恍然,大声赞叹,一脸的钦佩之色。
“上将军此言差矣!”范睢狠狠摇头,道:“君上这敲诈如此之狠,可以说是前无古人。”
这话没错,秦异人这一手敲诈绝对够狠。楚燕韩魏四国不仅要出粮出金赎回俘虏和尸骨,还要听命于秦国,联兵伐齐。伐齐之后,得地还要分一半给秦国。
而秦国,却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有天大的好处,还有比这更狠的敲诈了吗?
至于齐国,君王后就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不仅要出粮出金赎回俘虏与尸骨,还要丢土失地。更重要的是,还会失去秦国这个最为强大的盟友,使齐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另外,给五国传话,要他们国君亲来咸阳,为大父、阿父送葬!”秦异人脸一沉,沉声道。
于是乎,这道旨意传到五国,令五国心惊肉跳。除了韩桓惠王亲来送葬外,燕王、魏王、楚王、齐王哪敢前来,只得派出丞相代他们而来。为了表示诚意,全盘接受秦国的苛刻条件。
第三十九章 风光大葬
咸阳,一片悲戚,因为今天是秦昭王和嬴柱下葬的日子。
秦昭王当了五十余年的秦王,在他当秦王期间,秦国大举东进,打了一个又一个大胜仗,令山东之地谈秦色变,秦国的版图增加了许多。在秦人的心目中,秦昭王是明君,秦人很是爱戴他,他要下葬,秦人自然是悲恸难已。
至于嬴柱,秦人倒不怎么伤心。毕竟嬴柱差点连太子之位都不能保住,要不是秦异人异军突起的话,他都被秦昭王废了,不会当上秦帝。
在崇尚功劳的秦人心目中,嬴柱属于可有可无的人。
聚集在咸阳,为秦昭王送葬的不仅仅有咸阳的秦人,还有关中的秦人,还有从秦国各地赶来的秦人。
秦昭王是一代明君,令秦国强大的明君,他要下葬,不论路程远近,能赶来的秦人都赶来了。是以,咸阳,以及咸阳周围是人满为患,秦异人不得不派出锐士维持秩序。
其实,秦异人即使不派出秦军锐士维持秩序,也不会出乱子,因为秦人遵纪守法是出了名的,哪会在秦昭王葬礼之时乱来。
“君上啊,你怎生就走了呢?”
“君上呕心沥血治理大秦,方有大秦今日之强!”
“君上一生节俭,从不奢侈,堪为万古楷模。昔年,有人在君上生日上寿牛祝寿,想要阿谀奉承,捞取官职,君上采取雷霆手段,果断的诛杀这等别有用心之人,肃我大秦朝纲,振我大秦风气!”
“君上一生大举东进,打得山东列国束手无策,谈秦色变。伊阙之战、河内之战、攻破楚国都城焚毁楚国王陵,长平大战,全歼匈奴百万之众,肃清华夏边境……”
秦人在悲恸之下,一边恸哭,一边说着秦昭王一件件惊天之功。
秦昭王一辈子的战功太多了,名垂千古的也不在少数,秦人一说起来就是没完没了,费时好久也不能说完。
一时间,整个咸阳处于哭泣中,整个关中之地都是悲恸之气。
到了时辰,秦昭王的棺椁被抬了出来。
是的,是被抬了出来的,不是用马车运出来的。
“那是韩王!”
“楚国令尹春申君,国舅李园。”
“齐国丞相国舅后胜!”
“魏国丞相须贾!”
秦人正哭间,陡然认出这些为秦昭王抬棺之人,个个一脸的惊诧。
韩桓惠王、魏国丞相须贾、燕国丞相后胜、楚国令尹春申君、国舅李园亲为抬棺,这是何等惊人之事,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秦异人苛刻的条件传遍五国,五国之君心惊胆跳,不敢有异议,除了一件事不能接受外,全盘接受了。
不能接受的条件就是要楚王魏王齐王燕王亲来为秦昭王送葬一事了。对于他们来说,进入秦国,就是进入不测之渊,有去无回,当然不敢来了。
唯有韩桓惠王亲自来了,因为他自认这是一条无上奇计。
列国国君不敢来,只能派出重臣了,齐国丞相后胜、魏国丞相须贾、楚国国舅李园自然是跑不掉的。
春申君早就被秦异人软禁在咸阳,此时自然是要来送葬的。
其实,秦异人只是要他们前来送葬,没有让他们为秦昭王抬棺的打算了。只是这些人认为,不如此不足以显其诚意,向秦异人求恳。
尤其是韩桓惠王一把眼泪一把鼻濞,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听者动容,闻者落泪,不明究里的人还以为秦昭王是他祖宗似的。要是秦异人不同意的话,他大有不罢休的架势,秦异人只好准了。
秦昭王的棺椁是一副普通的棺椁,除了大以外没有别的特色,更没有任何装饰之物。一代明君,一个雄视天下数十载的国君,用如此普通的棺椁下葬,真的令人钦佩。
当然,这都是秦昭王生前安排好了的,他亲自为自己选中这副棺椁,在临死前,一而再,再三而的交待秦异人,不准厚葬,一定要简单简朴。
在安葬之前,秦国开了一场朝议,很多人提议要为秦昭王厚葬,只有如此才能显示出秦昭王的丰功伟业。
秦异人坚持不允,要尊重秦昭王的意愿,并且说“大父之丰功韦业自有青史留名,不在于丧葬之事”。范睢极力支持秦异人,因为他追随秦昭王多年,深知秦昭王的心性。若是厚葬的话,秦昭王泉下有知,也不会高兴。
就这样,秦昭王的荆礼极为简朴。
“这些山东之人真是没脸没皮,生前骂君上是虎狼,生后却不敢不来为君上送葬,更要亲自抬棺,活该!”
秦人看在眼里,大是欢喜,只觉扬眉吐气。
在秦国历代国君中,被山东之人骂得最多的,一是秦始皇,二是秦昭王。秦始皇不用说了,后人骂了两千多年了,还在骂。秦昭王却是同时代的国君中被骂得最狠的一个,秦人这是在为他鸣不平。
这副棺椁极沉,韩桓惠王、春申君、李园、须贾、后胜他们只觉肩上压了一座大山,没过几多时间,就是满头大汗,却是不敢叫苦叫累,只得咬牙强忍着,使出吃奶的力气抬棺。
兴许,这是韩桓惠王他们这辈子遭罪最多的一天了,他们这辈子吃的苦头加起来还没有今儿一天多。
把他们这狼狈样儿看在眼里,秦人大是欢喜,喝问道:“山东狗,你们累吗?”
“不累!”韩桓惠王胸一挺,头一昂,昂昂而答。
“一点儿也不累!”春申君、李园、须贾、后胜他们忙附和。
瞧他们那模样儿,仿佛还能再抬上十回八回似的。
“腰都快压断了,还不累?都快累死了!”几人在心里嘀咕,却不敢有任何表露。
韩桓惠王他们累得象狗似的,总算来到墓穴处,正式下葬了。
这下葬的过程很是简单,因为秦昭王的随葬物之并不多,主要就是生前所用之物。秦昭王很节俭,他生前所用之物大多很陈旧,他仍是舍不得,没有扔掉,用来陪葬。其中,有不少是他生前挑好的。
整个下葬过程前前后后,不过两个时辰就完成了。
一个国君,一代雄视天下数十载的雄主,其下葬过程是如此的简短,真的出人意料,又令人钦佩。
埋葬了秦昭王,再给嬴柱下葬。同样是韩桓惠王他们抬棺,他们已经累得快趴下了,却是自告奋勇,一定要亲自抬棺,这令秦异人颇有些好笑,见过讨好的,就没见过如此讨好的。
秦昭王和嬴柱的下葬总共费时不过半天时间就完成了。
这次葬礼极为简单,就是寻常国人庶民下葬,也不过如此。
秦人看在眼里,对秦昭王的爱戴之心更增数分,哭得更加悲恸了。
而韩桓惠王、春申君、李园、后胜和须贾他们却是极为瞧不起,在心里大骂秦国寒酸,连个后事都不能大操大办。
特别说须贾说起魏惠王当年下葬的盛况,那持续了一个月,天天大操大办,那是何等的奢华,秦昭王之葬礼与之相比,屁都不是。
当然,他们也只能在心里骂骂,不敢有丝毫表露。不仅不敢表露出来,还要一个劲的大夸特夸秦昭王如何如何好。
葬礼一完,秦人各回各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又恢复到以前的情形。
秦异人却是决定,放春申君回去。因为如今的李园在楚国有不错的势力了,可以与春申君一斗了,放春申君回去,让他们去斗吧。
当然,在放春申君之前,秦异人又狠狠敲诈了春申君一通。春申君一听说可以回楚国了,大喜过望,满口答应。
很快的,一个惊爆的消息传开了,那就是楚魏燕韩四国联兵伐齐。
事起突然,齐国压根儿就想不到,疏于防范,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再者,四国来势汹汹,兵威极盛,齐军压根儿就抵挡不住。
最重要的是,齐国没有大将坐镇,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而联军这次推出了一个不错的统帅,那就是项燕了。项燕着实有不凡的军事才干,指挥四国之军打得风生水起,很快就占领了大片大片的土地城池。
齐王建心惊胆跳,一个劲的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天夭我田单!”
齐国自田单死后,就没有一个象样的大将,面对来势汹汹的四国联军,哪里抵挡得住。在绝望的情形下,齐王建终于想到了田单,只可惜,田单已经死了。
“王儿……”就在这时,君王后来了。
“母后,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们派人向秦国求援。”齐王建万般无奈之下,终于想到了秦国。
秦国一直是齐国的盟友,两国因为相距甚远,没有什么利害冲突,相安无事。
“没用。这次四国联兵伐齐就是秦帝的旨意。”君王后已经明白过来了,道:“哎!这都怨我,一时心迷神乱,以为挑起五国讨秦,可以令大齐左右逢源,却是没有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引来四国伐齐不说,还失去了秦国这个盟友啊。”
此时的君王后很是后悔,早知今日,当初他就绝不会资助鲁仲连合纵了。
“那可怎生是好?”秦国是齐王建救命的稻草,竟然是秦国的意思,他一下子就绝望了。
“虽是如此,还是得向秦国派出使者,请求秦国调解。”君王后想了想道。
“母后,这事是秦国挑起的,大齐请求秦国调解,这有用吗?”齐王建不相信这有用。
“有用。只要我们给出的好处足够大,秦帝会派人来的。”君王后看得明白。
第四十章 不劳而获
咸阳,秦国王宫,上书房。
秦异人头戴帝冠,身着帝袍,跪坐在矮几上,神情专注,正在处理公务。
就在这时,长史桓兴快步而来,兴冲冲的向秦异人禀报:“禀君上,齐国使臣求见。”
“齐国使臣?”秦异人眉头一挑。
“君上,你真是英明呀。齐使这次前来咸阳,就是请大秦出面调解的。大秦不费一兵一卒就令韩燕楚魏四国联兵伐齐,打得齐国丢土失地,到头来还不得不请大秦出面调解,这真是妙!大妙!”桓兴大拇指差点把上书房的斗拱给捅破了,一脸的赞叹。
事实上,秦异人这一招驱狼并虎之计的确是当得起这一赞扬。
齐国虽是此次合纵的幕后推手,要想惩戒齐国谈何容易,因为齐国离秦国太远。秦国要惩处齐国,必将大举出兵,如此一来,就会令秦国休养生息,积累国力的谋划付诸流水,一天下的时间就会延后。若是不惩处齐国的话,无异于纵容,以后齐国还不与秦国作对?
是以,如何惩处齐国就成了一个棘手的难题,就是智计高如范睢也是赞成不问齐国之罪,免得把齐国推向与秦国的对立面。
然而,秦异人却是别出心裁,秦国不出兵,而令韩燕楚魏四国出兵,在秦国强大的政治压力与军事压力面前,四国不敢不出兵。而且,四国打下的齐国土地城池,只能得一半,另一半要留给秦国,秦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到无穷好处。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君王后走投无路之下,竟然派人向秦国求援,请秦国出面调解,为了请动秦国,齐国不得不出大价钱,秦国这好处捞得就更多了。
“不见!让他哪里来滚回哪里去。”秦异人脸一沉,沉声道。
“不见?”桓兴一愣,万万没有想以秦异人连齐使的面都不见。转念一想,立时明白了秦异人的用意,对秦异人更加佩服,忙道:“臣这就去把齐使轰走。”
就这样,齐使怀着失望之情回到临淄,把情形一说,齐王建当即就软倒在地上,一个劲的道:“完了完了,秦国不救大齐,大齐这不就完了吗?”
放眼天下间,能救齐国者唯有秦国。秦国连齐使的面都不见,这说明秦国对齐国是恨透了顶,是要让齐国灭亡,齐王建哪能不心惊肉跳的。
后胜也是吓得不轻,脸色惨白惨白的。
“王儿啊,每当临大事,你要镇定。”君王后把齐王建这副害怕样儿看在眼里,不由得数落一句。
“秦帝不见大齐使者,这很好嘛。”君王后数落一完,就是一脸的欣然之色。
“呃!”秦国不救齐国,这让齐国处在亡国的边缘,这对齐国万分不利,君王后竟然在赞好,这令齐王建和后胜大是不解,要不时二人在君王后的积威之下甚是害怕,一定会骂她得了失心疯。
“秦帝要是这次就应允出面调解的话,我倒要怀疑其诚了。这次,我们的价码轻了,秦帝瞧不中,得,就加大价码吧,把好处翻一番。”君王后果断之人,立时就有了主意。
齐使第二次来到咸阳,求见秦异人,秦异人仍是不见。
齐使回到临淄把情形一说,君王后判定齐国的价码不够,只得再度加价。
就这般,齐使来回折腾,一连三次加价,秦异人都是不见。到了眼下这种情形,就是君王后也是惊疑不定了,难道秦国真想眼睁睁看着齐国被四国所灭?一咬牙,君王后只得再度加大价码,齐使第四次来到秦国。
君王后自信的认为,这次秦异人一定会见齐使,然而,让她意外的是,秦异人仍是不见。
一连四拨齐使都没能见到秦异人,这令君王后手足冰凉,难道秦国真要灭齐国?
想了许久,君王后仍是不甘心,决心再派出齐使,这是最后一次派出齐使了,其出价相当之大。
“这是第五拨了吧?火候差不多了,是时候见见齐使了。”秦异人得报后,这次却见了齐使,听了齐使的出价,秦异人大感满意,要齐使退下静候消息,这令齐使充满希望。
秦异人立时把范睢、白起、乐毅、王翦、黄石公、尉缭、韩非和蒙武召集起来商议。
“齐国一连派出五拨使者前来咸阳求见寡人,其价码一次比一次大,这最后一次的价码远远超出了寡人的预期,这个君王后不可小视呀。”秦异人颇有些感慨。
君王后真的是个果断之人,这最后一次的出价就是秦异人都感到有些心惊,换一个人的话,断难如此决断,君王后的确是了得。
“是呀。”范睢重重点头,大声附和,道:“昔年,臣派人送去玉连环,要君王后解,她当着秦使的面砸碎,并要秦使回报臣说她解了。从那时起,臣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好对付,今日观之,果是如此。”
“君上,眼下的时机已经成熟,是该大秦出面调解的时候了。”乐毅忙提醒,道:“若大秦要灭齐的话,眼下却是最佳良机。然而,若是眼下灭了齐国的话,徒令韩燕魏楚四国得利,于大秦无好处,是以,齐国可以惩戒,可以削弱,就是不能灭,大秦不出面也要出面了。”
乐毅不愧是名动千古的名臣,眼光独到,见解令人折服。
齐国得渔盐之利,若是眼下被灭了的话,一定会令韩燕魏楚四国的实力增强,这会对未来扫灭列国,一统天下增大困难。是以,齐国不能被灭,一定要保留下来。
“没错!”众人齐声附和。
对齐国的最好处置之道,就是削弱齐国,而不是灭亡,这样对秦国才有最大的好处。
“寡人之意,当派一重臣前往齐国调解,不知何人愿出使?”秦异人问道。
这次的出使需要一员极有份量的大臣,不然的话,其话的份量不重,四国有可能不听。因为四国与齐国都有旧怨,灭齐之心早有之,若是不能压服四国的话,四国不听话,把齐国给灭了,这对秦国有害无益。
“君上,臣愿往!”蒙武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你?”秦异人既是欣慰,又是诧异。
欣慰的是,蒙武这个死党急他之难,甘愿出使。诧异的是,他没有想到蒙武是第一个请命的人。
“少将军愿出使的话,最合适。”范睢眼睛一亮,立时赞成。
“哦,丞相,何出此言。”黄石公有些诧异。
黄石公这话正是尉缭他们想要问的,无是不惊讶。
座中之人中,除了范睢、白起和乐毅这三人不能担当这一重任外,其余人都可以,范睢却说蒙武最合适,还真是令人意外。
“少将军之父蒙骜,本是齐人。虽是身负不世才华,在齐国却是无用武之地,这才不得不入秦,成为大秦的重将。如今,少将军甘当秦使,出面调解这次事端,最是合适。”范睢解适一句。
“哦。我们竟然忘了这一节。”众人恍然。
蒙、王两氏是秦国著名的军功家族,这两个家族以军功起家。王氏一脉,始祖是著名的战神王翦,其子王贲其孙王离皆是名将,祖孙三代皆名将,这在中国历史上并不多见。
蒙氏有蒙骜、蒙武、蒙恬和蒙毅四人,最为了得的是蒙恬。蒙恬能文能武,上马能定天下,下马能治国,堪称奇才。
然而,蒙氏一族并非土生土长的秦国人,而是齐人。蒙骜本是齐人,具有不错的军事才华,却在齐国无用武之地,只得入秦,最终却是凭着自己不凡的军事才干,成为秦国的重将。尤其是在吕不韦当政期间,更是成了秦国的上将军。
蒙骜之时,齐襄王和田单大力招揽人才,却是让蒙骜从他们眼皮底下走掉,令人无语。
这次调解五国纠纷,蒙武出面最为合适。
一是因为他是秦异人的死党,两人的私交极好,可以穿同一条裤子,几乎是无话不说,这份量就重了,仅此一条就足以令他能担此重任。
二是因为蒙武是秦国的国尉,年纪虽轻,却是身担大任,以国尉之重前来调解,谁敢说个不字?
三是因为他是齐人之后,他出面的话会令齐国更加容易接受,调解起来更加方便。
“好吧,这次就蒙武走一趟了。”秦异人点点头同意了。
“诺。”蒙武欣然领命。
“对了。蒙骜本是齐人,才干不凡,能征善战。而齐襄王想要恢复齐国的强盛,大力招揽人才,因此而发现了范丞相。可是,齐襄王有没有想过,蒙骜就在他眼皮底下弃齐而去,不得不入秦,齐襄王这不是骑马找马吗?”秦异人颇有些感慨。
“哎!”座中人一声长叹,算是回答了。
齐襄王是真心想要招揽人才,想要复兴齐国,恢复齐国的强大,可是蒙骜却在他眼皮底下弃齐而去。其他诸国虽是口口声声说重视人才,却是从不重视人才,致使连连失去人才,最有名的就是“魏才人用”了。
这是山东的通病,范睢他们不能不叹息。
“君上,臣这就前去齐国。”蒙武急于王命,准备立时起程。
“嗯。”秦异人点头应允,猛的一拍脑门,道:“且慢。这次合纵是君王后主使的,这令寡人痛恨,虽是碍于大局,不能灭齐,可这一口怨气寡人必须得出。嗯,寡人要骂她,要狠狠骂她一顿。”
“君上,要如何骂?”都知道这次合纵就是君王后推动的,要是能骂骂她的话,那就令人解气了。
“这么骂:你这不要脸的老货……”秦异人张口大骂,口水四溅。
“噗嗵!噗通!”等到秦异人骂完,范睢、白起、乐毅、王翦他们齐齐摔倒在地上,一脸见鬼的表情。
“她会不会被气死?”过了好半天,众人这才清醒过来,扯起嗓子尖叫。
第四十一章 骂死君王后
齐国都城临淄,齐国王宫,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
这场宴会当然是为了庆祝韩燕楚魏四国伐齐战事结束了。
自从蒙武以秦使的身份出面调解后,这场战事就宣告了结。当然,也有人不爽,极力主张灭掉齐国,这人就是项燕了。以项燕的眼光,不会看不到眼下是灭齐的良机,只要顶住秦国的压力,就能一举灭掉齐国。
灭齐之后,楚国得到齐国的渔盐之利,楚国的实力就会增强,到那时,即使面对秦国,楚国也不用怕。
再者,若是能成此奇功,项氏在楚国的地位、权势和地盘就会更大,项氏就能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项氏虽是楚国的大世家,却屈景昭黄四大世家并称,然而项氏的实力最弱,太需要提升项氏的势力了。
项燕的盘算虽好,却是韩燕魏三国不愿得罪秦国,极力主张了结此事。韩燕魏三国虽也想灭齐,可是,这三国没有楚国那么雄厚的实力,无论是口众土地城池,远远不及楚国。若是逆了秦使的话,惹来秦国大军,那就是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人家楚国没有这种顾虑,打不过秦国,难道还不能迁都吗?因为楚国有着广阔的战略空间,一战不利,可以跑。而韩燕魏三国的土地并不广,连跑的机会都没有,不得不怕秦国呀。
就这样,在蒙武的调解下,四国不得不收兵了。
当然,齐国也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方能平息此事。四国原本占领了齐国近一半的土地城池,在蒙武的勒令下,归还了一些给齐国,齐国这次要损失三分之一的土地城池,这令君王后很是肉疼,却不敢不接受。
付出了这么多的土地城池还不算,齐国给秦国的代价也不小。齐国请动秦国出面调解的代价并不是土地城池,更不是金银,而是海量的盐。
齐国与秦国相距遥远,即使齐国愿割地给秦国,秦国也没法治理,肯定不会要。至于金银,秦国的富饶只比齐国强,不比齐国弱,不在乎这些。可是,对于盐,秦国就不得不好好掂量了,这是秦异人决定调解的最大原因所在。
盐这玩意儿,看上去没什么,很寻常的东西,却是关系着国计民生,关系着国家的兴亡与否,秦异人不能不重视。
调解一完成,君王后决定举办一场酒宴,把四国的大将和蒙武请来,好好痛饮一番,增进一下友谊,就这样,就有了这场酒宴。
不得不说,君王后很会做人,很有主意。莫要看眼下韩燕魏楚四国与齐国打生打死,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又成了盟友,甚至可能成为朋友,这事不能做得太绝,增进一下友谊是必须的。
至于秦国,本来就是齐国的最有力的盟友,这次的事端更加证明了秦国对于齐国的重要性,万不能得罪。这次要不是有秦国出面调解,齐国都被四国给灭了,实为一个沉痛的教训。
君王后长袖善舞,很能调节气氛,这酒宴的气氛很不错,酒到爵干,很是融洽。
就有一人闷闷不乐,这就是项燕了,他一个劲的喝闷酒。
“项将军,何事不乐?大齐款待不周?”君王后眉头一挑,冲项燕问道。
“不是,不是。”项燕摇摇头,很不想说话,却又不得不说。
“他呀,自然是因为齐国未必灭而不乐吧?”蒙武冷冷的道:“楚国自恃地大物博,即使面对大秦也可以不惧,他是恨不得韩燕魏三国一起把齐国给灭了。即使惹恼了大秦,楚国也可以跑啊。可是,项燕,你有没有想过,韩燕魏三国就那么大一点儿地方,他们面对大秦锐士,能有跑的地儿吗?”
蒙武这话很恶毒,一是打击项燕,二是调拨离间。
果然,这话一出,韩燕魏三国的将领齐齐变色,打量着项燕的目光不太友善。
在蒙武调解期间,项燕就是力主不鸟秦国,集中全力灭齐。他的谋划真要实现的话,韩燕魏三国就把秦国得罪惨了,必然会遭到秦国的报复,那样的话,韩燕魏三国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少将军这话极是有理,楚国是天下间最大的战国,号称‘五千里之国’嘛,旧都郢被白起攻破,王陵被烧了没事,不是还有一个新都同样叫郢吗?”君王后对项燕力主灭齐也是不爽,趁机大揭楚国之短。
楚国的旧都郢被白起攻破,要是换作韩燕魏三国,早就被灭了,因为这三国的土地狭小。而楚国却是屁事没有,没有了旧都,还可以再建一个新都,谁叫楚国的土地广阔呢?
“噗噗!”燕魏韩三国将领再也忍不住了,失笑出声,酒水喷得到处都是。
君王后真是一张毒舌,把楚国的老底掀到九霄云外去了,谁能不暗中叫爽,谁能不失笑出声?
“你……”项燕勃然变色,眼中精光暴射,死盯着君王后,脸色极为不善。
“项将军,说笑,说笑。”蒙武忙来做好人。
这一做好人不打紧,令项燕的怒气无处可发,唯有吹胡子瞪眼的份儿。
“少将军之父本是齐人,少将军此番来齐,可以说是回到父母之邦,不知少将军可愿留齐?”君王后斗嘴占了上风,心情大好,不再鸟项燕了,开始招揽蒙武了。
“嗯。”韩燕魏四国将领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蒙武身上。
就是项燕也是不再发怒,眼中精光爆射,盯着蒙武。
蒙武的年岁虽轻,却是才干不凡,虽然与王翦这个新近崛起的名将没法比,却也不错了。若他留在齐国的话,必然会得到齐国重用,那么,齐国就有了一员可战之将。
要知道,自从田单死后,齐国一直没有一员能征善战的大将坐镇,这也是这次伐齐如此顺利的原委。假若田单仍在,即使项燕之才了得,他再自信,也是知道此番伐齐不会那么顺利的。
蒙武留齐的话,齐国就有了一根支柱,这会对魏韩燕楚四国造成莫大的麻烦,要他们这些将领不紧张都不成。
更不用说,蒙武的父亲蒙骜也是一员名将,论到打仗,比起蒙武更加了得。若是通过蒙武,再把蒙骜弄回齐国的话,齐国一定会稳若泰山,谁也不能图齐。
不仅不能图齐,齐国反有强大之势,甚至于可以反过来进攻四国。
君王后深知蒙武留齐的好处,眼中光芒闪烁,一脸的期待。
“太后可见有入秦之士子离秦乎?”蒙武却是想也没有想就拒绝了。
这话说得很在理,入秦的士子大多都是在山东之地没有用武之地的落魄之人,他们到了秦国就被重用,能发挥自己的才干。他们有了切身经历,深知山东之地与秦国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而是差得很多,是以,他们一入秦国就没有再打算离开了。
“少将军,你若能留齐,上将军之位可取。”君王后不仅不怒,反倒更是欣赏了,忙出高位诱惑。
“上将军?”一片惊呼声响起,出自韩燕魏和项燕之口,个个眼里火热。
上将军之高位谁个不知,哪个不晓?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呀,手握兵权,威行国中,那是何等的快事?
“齐之上将军能比大秦国尉乎?”蒙武一点也不心动,反唇相讥一句。
齐国的上将军看上去是高位,手握齐国兵权,可是没法与秦国的国尉相比。秦国雄视天下,国尉是秦国军中的第二号人物,蒙武跺跺脚,山东就会地震,而齐国的上将军只能令行于齐国,两者之间没法比。
“吾父曾在齐国军中效力,却不被用,这才不得不入秦。入秦之后,我父为秦王信任,委以重任,成为秦国大将,镇守一地,在齐国能得此乎?”蒙武颇有些感慨,道:“到如今,蒙氏入秦已两世了,为秦人也!”
这话的声调并不高,却是非常笃定,让人不敢有丝毫怀疑。
“少将军……”君王后自然是不会罢休,还要再说。
“太后,在离秦之前,君上有话要我带给太后。”蒙武挥手打断君王手的话头。
“哦,秦帝有言,但讲无妨。”君王后眼中掠过一抹好奇。
秦异人有话要带给她,怎会以前不讲,而是调解成功再讲呢?
“你这不要脸的老货……”蒙武站起身,脸上泛着红光,开始转述秦异人的话了。
“嗡!”突然之间,酒宴立时炸了,上自君王后,下至普通杂径,个个目瞪口呆,直接石化了。
依他们想来,秦异人要带的话必然是慰问,或者是商议一些事儿,却是没有想到,竟是如此骂人的脏话。
“你……”君王后最是难以置信,过了好半天这才清醒过来,手指着蒙武,只说了一个“你”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君王后身为齐国太后,谁敢骂她?更别说,一来就是“不要脸”的恶毒骂词。
“你这千人骑,万人跨的骚货……”蒙武红光满面,声调有些高,骂得更加欢快了。
骂一国太后,虽是转述秦异人之言,也是令人无比兴奋之事,要蒙武不欢喜都不成。
“噗噗噗!”韩燕魏三国将领和项燕无不是拼命想要忍住笑,却拼尽全力也是忍不住,不得不失笑出声。
把堂堂一国太后骂成千人骑万人跨的娼妇骚货,这事也太惊人了。
“噗!”君王后脸色剧变,脸孔扭曲,一口鲜血喷得老远。
第四十二章 都江堰成
尽管君王后的胸襟不凡,也是禁受不住如此狠骂。一国的太后,被人骂成了千人骑万人跨的娼妇,这是何等的让人生气,谁也不受了,由不得君王后不吐血。
君王后脸色发青,手指着蒙武,想要喝斥,却是嘴皮哆嗦,说不出话来了。
“母后。”齐王建一见情形不妙,惊呼一声,忙冲上来扶住君王后。
“姐!”后胜也冲了上去,忙为君王后捶背。
在二人的鼓捣下,君王后总算缓过一口气了,冲蒙武喝道:“闭嘴!给老身闭嘴!”
然而,蒙武如同没听见似的,扯起嗓子,几乎是用歌唱的方式接着骂:“你就是个骚货!小小年纪,到处勾引貌美男子。齐王一表人才,逃难至你家,本无意娶你,你却死乞白赖,寻死觅活,要嫁给齐王。齐王不得已,只得娶你。”
齐襄王还是太子之时,适逢乐毅伐燕,齐国大败亏输,丢土失地,眼看着就要亡了。齐襄王不敢让人知道他就是齐国的太子,逃难来到君王后家,充当一个杂役,以此求生。
君王后慧眼识英雄,见齐襄王气度不凡,定非寻常之人,对齐襄王很好。而当时的齐襄王特别苦闷,堂堂一国太子不仅连身份都不敢暴露不说,还得充当杂役,他的心情能好吗?得到君王后的关怀后,齐襄王对她大是感激,两人渐渐的就生情,最会竟然成了夫妻。
这本是战国时代的一段佳话,人们一提起这事就会赞扬君王后有眼光,能识齐襄王于落魄之际。
然而,就是这段本该为人称道的佳话,到了秦异人嘴里却是如此污秽不堪。把以身相许的君王后骂成是死乞白赖,专爱勾引小白脸的荡妇,君王后又是气血攻心,一口老血喷得老远,仰面便倒,幸得齐王建和后胜扶住,不然的话,定然重重摔倒在地上。
识齐襄王于落魄之际,以身相许,这是君王后的平身得意事,被秦异人如此贬损,她能不吐血吗?
君王后不仅说不出话,唯有浑身哆嗦的份。
“恶毒!恶毒!真恶毒!”项燕他们听在耳里,大是心惊。
秦异人这番骂词着实颠倒黑白,很是恶毒,然而,还有更加恶毒的,只听蒙武接着歌唱似的骂道:“你不仅死乞白赖,还无父无母!你私通齐王,你父不允,引以为羞,终生不相见,你羞不羞?你愧不愧?”
君王后识齐襄王于落魄之际,两人日久生情,遂私通了,结成夫妻。君王后之父引以为奇耻大辱,不原谅君王后,哪怕田单复国成功,齐襄王已即位成了齐王,君王后成了齐国王后,她的父亲都不原谅她。
这是君王后这辈子最为痛心之事,她为了平息其父的怒火,百般讨好,想尽了一切办法,都不能令她的父亲原谅她。
乍闻这等骂词,她的心口又疼了,鲜血不要钱似的涌出来,一身血淋淋的。
“听闻秦帝骂人是一绝,嬉笑怒骂无人能挡,今日闻之,果是不假!”项燕他们听在耳里,背上直发麻,仿佛挨骂的不是君王后,而是他们似的。
这等骂词已经够让人心悸的了,然而,还有更让人心悸的,只听蒙武骂道:“你不仅没脸没皮,你还克夫!没错,你就是克夫,齐王就是被你克死的!”
“克夫?”一片惊呼声响起,项燕他们个个张大了嘴,说不出话,唯有一脸的震惊,直接石化了。
“克夫”这个罪名就大了,不要说在信奉神明的战国时代,就是在现代社会,若是有女人背上这个罪名,很可能嫁不出去,哪怕她生得再美貌。
这罪名对于女人来说太过残忍了,君王后的鲜血喷得更凶了。
齐襄王英年早逝,说君王后克夫未必不对,会有人很多人相信,君王后嘴唇哆嗦,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想要说话,却是一个字说不出来,唯有喉头发出一阵“咕咕”的怪异声响。
君王后的脸色越来越灰败,喉头的怪异声响越来越小,颤抖的身子渐渐平息下来。
“母后!”齐王建一探君王后鼻息,没有了气息,一代贤后就这般死去。
“死了?”项燕他们个个瞪圆眼睛,如同在听天方夜谭似的。
要不是他们亲眼目睹,打死也不会相信,秦异人一通骂词竟然把君王后给骂死了。
“死了?”蒙武的嘴巴张得老大,一脸的难以置信,直接石化了。
秦异人骂君王后是为了出气,没想过把她骂死,君王后竟然死了,蒙武反倒不信了,跟在做梦似的。
君王后是齐国继田单之后的唯一一根支柱,她死了,齐国基本上说是完了。
齐王建对蒙武是恨得牙根发痒,依他那气,真想把蒙武碎尸万段。要知道,齐王建极为“恋母”,要在中国历史上找一个比他更恋母的帝王还真找不到,君王后之死令他悲痛万分,他真有杀蒙武报仇的心思。
只是,一想到杀了蒙武的可怕后果,齐王建这个缺乏胆识的国君不敢付诸行动。不仅不敢对蒙武不利,还要把蒙武礼送出境,赠送了很多好东西,生怕得罪蒙武似的。
这次出使圆满完成任务,应当说是超额完成任务,君王后之死令齐国失去了唯一的支柱,这对要一统天下的秦国来说是天大的美事,蒙武没有必要再留下去,收拾行装回秦。
一路上,蒙武想起骂死君王后的经过,那感觉如同在做梦似的,到了眼下他都有些不太相信这是真的。
回到秦国,蒙武把情形一说,秦异人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死了?骂死了?”秦异人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直愣愣的道:“寡人只是气不过,想骂她一顿出出鸟气,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经骂,死掉了。”
“君上,还有比这更恶毒的骂词吗?”
“君上,还有比这更损的骂词吗?”
“君上,还比克夫这个对于女人来说更残忍的罪名吗?”
范睢、白起、乐毅、王翦、黄石公、尉缭他们倒不觉得意外,因为秦异人的骂词实在是太恶毒了,太狠了,把君王后的老底掀到九天之上去了。
“人言我范睢是毒舌,与君上比起来我是自愧不如了。”历来以“毒舌”著称的范睢自愧不如。
接下来的时间,无非就是励精图治,积累国力,时间过得真快。很快的,就有一个好消息传来了,都江堰修成了。
XXXXXX
巴蜀,灌口,人山人海,人人喜笑颜开,一张嘴哪里合得拢,比起大过年还要欢喜。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今儿是都江堰修成的大日子。
对于巴蜀之人来说,岷江是一大祸害,祸害了巴蜀之地数千载。正是因为岷江为害,巴蜀之地极成为险山恶水,成为穷乡僻壤,令他们祖祖辈辈吃不饱,穿不暖。
如今,岷江被治理好了,不会再为祸了,有了希望,日子会越过越好,由不得巴蜀之民不欢喜。在得到这好消息后,巴蜀之人不顾路途遥远,能赶来的都赶来了。
到了眼下这时节,聚集在灌口的巴蜀之民不下十万之众。
李冰、王绾,还有李二郎骑着高头大马,在一众秦军锐士的簇拥下赶来。
“太守来了!太守来了!”陡然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聚集在这里的巴蜀人挥着胳膊,晃着拳头,尽情的欢呼,他们要用最为热情的欢呼声迎接李冰。
要不是李冰,他们就不会有希望,仍然会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穷日子。正是李冰为他们带来了希望,是李冰在巴蜀之地推行郡县治,结束了特权横行的旧贵族统治。正是李冰主持修渠,要治理岷江。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李冰,巴蜀之人对李冰的爱戴之情难以言喻,把他视作了亲人,其地位甚至超过了祖宗。
听着惊天的欢呼声,望着一张张热切的脸,李冰眼泪夺眶而出,很是激动。
“君上!”李冰伏在马背上,失声痛哭。
这些巴蜀人的心情,李冰完全能理解,因为他也有如此切身的体会。李冰本是楚国的布衣水工,原本想为楚国治水,使楚国拥有亿万良田。然而,楚国却是不用他,令他无能为力,不得已之下,他这才来到秦国。
哪里想得,第一次与秦昭王见面,秦昭王在听了他的见解之后,当场就拍板,命李冰为巴蜀太守,这对李冰来说是何等的知遇之恩?
历史上,李冰能治理岷江,能修成都江堰,能泽被后世,就是因为秦昭王命他为巴蜀太守之故。虽然人们在赞扬李冰,却也不能忘了秦昭王的功劳。
如今,都江堰终于修成了,然而,秦昭王却已经死了,这令李冰极为伤怀。
要是秦昭王还在,得到这消息,他一定会很欢喜吧?
不,即使是在九泉之下,若秦昭王能知此事,一定会欣尉!
李冰哭了一阵,翻身下马,在激动的巴蜀人簇拥来,来到都江堰上。
“吉时到,放水!”王绾看看日头,到了预定的放水时间。
“放水!”李冰右手高高举起,狠狠挥下。
原本在待命的秦军锐士,挥动手中的工具,把堵塞的通道挖开,岷江如同怒马一般,舍弃旧河道,进入都江堰。
“放水喽!”
“放水喽!”
巴蜀之人发出一阵阵惊天的欢呼声。
第四十三章 公子蟜?
咸阳,秦国王宫,上书房。
秦异人一如既往的处理公务,神情专注,就在这时,只见桓兴满脸喜色的冲进来,远远就嚷开了,道:“君上,喜事,喜事,大喜事。”
秦异人抬起头来,把桓兴一打量,只见桓兴红光满面,笑得一张嘴都合不拢了,问道:“你吃密蜂屎了?乐成这样了。”
桓兴是个稳重之人,就是有大胜之仗他也不会如此欢喜,这令秦异人着实有些惊奇。
“君上,比这更让欢喜呢。”桓兴乐呵呵的感叹,道:“李冰真是个能人啊……”
“巴蜀的水渠修成了?”秦异人猛的站起来,眼中精光爆射,盯着桓兴。
“是呀。”桓兴重重点头,把手中的奏章递给秦异人,笑道:“这是李冰和王绾联名的奏章,禀报的是巴蜀水渠之事。听上去吹得跟花儿一般,令人难以置信,要不是有稳重的王绾署名,我也不会相信呢。”
秦异人接过奏章一瞧,正是李冰和王绾联合署名的奏章,上面说的就是都江堰修成之后的检验结果,非常好,令人振奋。
“你说这是夸大了?不,不,不,李冰很谦逊呢。”秦异人把手中的奏章晃晃,笑呵呵的道:“这都江堰一成,可是泽被后世的大事,利在千秋万世啊,无论怎么赞扬都不为过。”
作为现代人,秦异人最是清楚都江堰的重要性,假使没有都江堰就不会有富饶的四川,就不会有“天府之国”的美誉。
“君上,不会吧?”桓兴有些难以置信,眼睛瞪得大大的。
“寡人有必要骗你吗?你也不想想,巴蜀之地为何会成为险山恶水?还不是因为岷江难以治理?一旦岷江治理好了,那么,巴蜀之地就会殷实,其富饶不在关中之下,大秦又多一粮仓。”秦异人越说越是兴奋,声调转高,道:“而且,一个好的水利不会用十年数十年,可以用上数百甚至上千年之久,这不是利在千秋万代吗?”
秦异人的话没有丝毫夸大之词,都江堰已经使用了两千多年了,到了现代社会依然还在发挥着巨大的作用,这是一个奇迹。
秦国一共修了三个很有名的水利工程,都江堰、郑国渠和灵渠。这三个水利中,除了郑国渠已经废弃外,都江堰和灵渠到现在依然还在使用,堪称奇观。
“君上英明,臣明白了。”桓兴感慨一句,道:“臣只顾着欢喜,以为巴蜀治理好了,大秦就有了粮草,就可以扫灭列国了,却是没有想到这点,惭愧惭愧。”
“这着实是一件大事,其意义重大,不比打了一场胜仗小,应当庆贺一番。传旨,寡人要举行酒宴,与众卿一醉方休。”秦异人也是难抑喜悦之情。
眼下的秦国可以说是万事具备,只欠粮草了。若是有充足的粮草,秦国已经大举出兵,扫灭山东列国了。如今,都江堰修成,这粮草就有了着落,着实令人欢喜,庆贺一番是应该的。消息传开,范睢、白起、乐毅他们个个欢喜难言,一通酒宴是尽欢而散。
XXXXXX
王宫中,清夫人的住处,秦异人不住踱来踱去,焦虑不安。
自从清夫人成了秦异人的女人后,就住在王宫里,年前怀孕了,如今正是生产之时,要秦异人不焦虑都不成。
赵姬、蒙怡,还有小嬴政站在一侧,一脸的期盼。
“爹,你莫要急,不会有事儿的。”小嬴政见秦异人焦虑,忙宽慰秦异人。
此时的小嬴政已经三岁了,长得是粉妆玉琢,机灵过人,好的时候,一张小嘴甜起来可以把人腻死,坏的时候能够把王宫给掀了,闹得鸡飞狗跳,令人哭笑不得。
“你休要胡说,爹哪里焦急了?”秦异人把小嬴政抱在怀里,很是宠溺的摸摸他的头。
“爹不急,爹不急,是我急。”小嬴政很是机灵。
“呵呵!”秦异人心情大好,发出一阵畅笑声,道:“你急什么?”
“我急着要个弟弟,还要一个妹妹呢。”小嬴政扳着内嘟嘟的手指头,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在秦异人耳边轻声道:“爹,这次清姨要是生个弟弟,你就要多花些心思,让蒙姨生个妹妹哦。”
真是人小鬼大,不过三岁大的小屁孩儿,竟然说出这等话,既让秦异人惊诧,又是欢喜。惊诧的是,小嬴政的话与他的年龄不符,欢喜的是唯有这样的人才配做“始皇大帝”,有这样了不得的儿子,夫复何憾?
“好你个小鬼头。”秦异人在小嬴政的鼻子上轻捏一下,引来小嬴政的抗议声:“爹,你好坏哦,老是捏人家鼻头呢。你瞧,都给你捏得不好看了,人家的鼻头以前好好看哦。”
还煞有其事的板着一张小脸,装作不高兴的样儿。
“噗!”秦异人实在是忍不住了,失笑出声。
“哇!”就在这时,一声洪亮的婴啼声响起,秦异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生了,生了。”赵姬和蒙怡飞也似的朝屋里冲去。
秦异人也是跟着去瞧瞧,却给小嬴政扯着衣襟提醒道:“爹,你等会去才好。”
“我自己的媳妇,我早点儿去能怎么了?”秦异人嘴上如此说,心里还是赞成小嬴政的话,此时去是可以,却是不太妥当。
没过多久,一个稳婆兴冲冲的冲过来,冲秦异人见礼,道:“恭喜君上,是个胖大小子。”
“儿子?好!”秦异人大喜,有了一个小嬴政,再来一个儿子,这是喜上加喜。
“我要看弟弟。”小嬴政叫嚷起来。
“你等会。你自己说的。”秦异人不忘逗一句小嬴政。
“不嘛,爹,我要看弟弟。”小嬴政忙使出卖乖的绝活。
看着他那乖巧可爱样儿,秦异人是没有免疫力的,只得抱着小嬴政进入屋里,只见清夫人一脸的幸福,半躺半卧在软榻上,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婴儿。
“君上。”清夫人见秦异人过来,想要坐起来。
“你躺着,快躺着。”秦异人忙阻住清夫人,打量着婴儿,只见这婴儿虽是没有长开,一双眼睛却是乌溜溜的,很是明亮,与秦异人的眼睛很象。
“不愧是寡人的种,这眼睛这么传神。”秦异人笑着调侃一句。
“你怎么说话的?”赵姬和蒙怡嗔怪一句。
“君上,你给取个名。”清夫人紧紧抱着婴儿,目光从婴儿身上移开,落在秦异人身上。
“取名?叫什么好呢?”秦异人思索起来。
见秦异人半天没有取出名来,清夫人说:“君上,要不叫成蟜,可好?”打量着秦异人,满脸的期待。
“成蟜?公子蟜?”秦异人差点一头栽倒软榻下去了。
公子蟜会与樊于期造反,会被嬴政杀掉,这不是要骨肉相残吗?
“这名挺好的。”赵姬率先赞成。
“是啊,很好呀。”蒙怡也来附和了。
秦异人很不想赞成这话,可是把清夫人眼巴巴的样儿看在眼里,心头不由得一软。清夫人对秦异人从无所求,不仅无所求,反而对秦异人多所助益,要是没有清夫人相帮,也不会有今日的秦异人,这是她第一次作主,秦异人不好拂她的意。
“成蟜就成蟜!寡人就不信了,有寡人在,成蟜能造反?樊于期是吧?若是有任何不轨之举,寡人把他杀了便是,没有了樊于期,我就不信还有骨肉相残之事?”秦异人不住转念头,决心下定,就叫成蟜了。
成蟜造反其实是被樊于期胁迫的,并非他所愿。樊于期违抗军令,孤军冒进,被李牧伏击了,他大败而归。按照秦法,他要被斩首,他害怕了,孤注一掷,胁迫成蟜造反,想要干掉秦始皇。
当然,这不过是鸡蛋碰石头,不可能之事,很快就被秦始皇平定了。成蟜虽是被胁迫的,按照秦律也当处死,这是骨肉相残,令秦始皇非常痛心。是以,秦始皇把一腔怒气全冲樊于期发作了,誓要杀之而后快。
“好!成蟜就成蟜!”秦异人决心下定,正式为婴儿取名为成蟜。
“蟜儿。”清夫人一脸的幸福,冲秦异人嫣然一笑。虽是生产之后,脸色有些苍白,仍是妩媚动人。
XXXXXX
都江堰修成之时正是春播之后,极需用水之际,巴蜀的良田有了充足的水,不用再担心旱涝之灾了。到了秋季,巴蜀之地一片丰收景象,巴蜀人欢天喜地,载歌载舞,欢庆他们的第一个丰收之年。
这一年的收成之丰硕,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巴蜀已经初具“天府之国”的气象了。
巴蜀是当时出了名的险山恶水之地,竟然一变而成富饶之地,这消息象长上翅膀一样,传得飞快,很快的,整个天下皆知了。
这本是好事,却又引起一场风波。
韩国都城新郑,韩国王宫。
韩桓惠王正在与群臣痛饮,酒到爵干,好不快活,就在这时,一个内侍进来,冲韩桓惠王禀报,道:“禀君上,秦国传来消息,巴蜀已成富饶之地。”
“巴蜀?”韩桓惠王如同在听天夜谭似的,冷笑道:“巴蜀是出了名的险山恶水,怎会成为富饶之地?”
这问题也是韩开地他们心中所想,无不是凝视着内侍。
“君上,千真万确!”内侍忙解释,道:“秦国前年发求贤诏,向天下招水工,曾招得楚国布衣水工李冰,李冰被秦帝命为巴蜀太守。此人善于治水,治好了岷江,于今岁修成水渠,今岁巴蜀大熟,不下于关中呀。”
“竟有这等事?”韩桓惠王的眼睛瞪圆了。
“不好!”突然间,韩桓惠王脸色大变,尖叫一声,如同被壮汉轮了的小媳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