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谁要我死?
这群人气势不凡,很是骠锐,拦在路中间,来意不善。
“你们是谁?为何拦路?”蒙武脸色一变,冲这些人沉声喝道。
“可是秦异人?”为首之人并没有回答蒙武的问话,反问一句。
“嗯。”蒙武、孟昭、马盖、范通、鲁句践他们脸色大变,鼻孔中重重哼一声。
秦异人是秦国王孙,是正宗的公子,应当尊称一声“异人公子”,而不是直呼“秦异人”,这人如此说话,是很失礼的事,蒙武他们大是着恼。
“哦。”秦异人来到战国时代这么久,敢当着他的面称他为“秦异人”的人还真是不多,就是信陵君这个死对头也是不敢,这人竟然如此说话,还真是稀奇,秦异人大为诧异,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在这人身上打量着,道:“我就是秦异人,你们找我有何事?瞧你们这样儿,是专门在这儿等我的吧?”
为首之人重重点头,眼里厉芒闪烁,道:“我们是赵人,你灭了大赵,我们自然是要找你报仇。秦异人,受死吧。”
“呛啷啷!”一阵拔剑声响起,这些人拔出腰间佩剑,对着秦异人就冲了过来。
个个凌厉骠悍,身手了得,一把剑在他们手上幻出一道道耀眼的剑光。
“刺客!有刺客!”蒙武、孟昭、马盖、范通四人好一通诧异,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大是不信。
秦国律法森严,谁也不敢触犯秦法,秦人奉公守法,秦国道不拾贵,夜不闭户,“社会治安”良好,谁敢在秦国行刺?
蒙武、孟昭、马盖、范通这四个土生土长的秦人还是头一遭听说,要他们不惊讶都不成。
鲁句践虽然不是秦人出身,也是好一通诧异,扯起嗓子尖叫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公子,就不怕秦法吗?”
赵姬眨着一双美目,一脸的难以置信,她深知秦法的可怕,这些人竟然行刺秦异人,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最为惊讶的莫过于秦异人了,他一张嘴张得老大,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本想喝问一句,却是半天没说出来,只是在心里一个劲的道:“谁要我死?”
“墨家剑法!”突然间,蒙武惊呼一声,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死盯着这些人。
墨家剑法创自伟大的学者墨子。墨子的学说主张“兼爱”、“非攻”,他广招学生,在传授他们学说的同时,还传授他们武艺,是以,墨家弟子文武兼修,既有高明的身手,又有灵活的头脑、坚定的政治信仰。
为了推行自己的学说,墨子命他的弟子维护天下秩序,凡有残酷嗜杀者,墨家弟子就会去惩戒、诛杀,久而久之,墨家学派让天下诸侯极为忌惮,就是七大战国也不敢招惹。
长期维护天下秩序,为墨家博得了美名,号称“政侠”,是正义的化身与象征,被墨家弟子惦记上了,那就是为人不齿的残暴、暴君,谁也担不起这罪名。
再者,墨家善于刺杀,若是被墨家惦记上了,谁知道什么时间被暗杀了?
战国时代,刺客多如牛毛,而墨家又是集大成者,象荆轲这样的刺客就与墨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由此可见墨家刺客的可怕了。
墨子在世之时,墨家盛极一时,成为当时的“显学”之一,为天下所重。墨子死后,墨家分裂了,不复墨子在时的盛况,不过,仍是为天下诸侯所忌惮。
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墨家学派开始变质了,一步一步的堕落,最后演变成了黑社会。是以,墨子这位伟大的学者就成了中国黑社会的鼻祖。
尽管墨家已经堕落了,仍是具有很强的影响力,蒙武一见这些人使用墨家剑法极是震惊,如同被雷劈中似的。
“真的是墨家剑法!”孟昭、马盖和范通三人也是震惊无已。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墨家虽然不复当年盛况,也是不容小觑,由不得他们不惊。
“哼!”秦异人虽然震惊,却是把震惊埋在心里,冷哼一声,沉声喝道:“想不到堂堂墨家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不分青红皂白,肆意杀人的地步,你们对得起墨子的在天之灵吗?”
“我们墨家以诛暴除奸为己任,秦异人你灭赵,就是残暴不仁,不诛你还诛谁?”为首之人冷笑一声,仗剑而来,手腕一振,一道漂亮的剑光闪现,对着秦异人就劈了过去。
“墨家不过是一群是非不分、无知无识的小人罢了!”秦异人拔出秦剑,就要与这人厮杀,却是斜刺里一把剑劈来,把这一剑架开了,正是蒙武出手。
“铁鹰锐士!”为首之人吃了一惊,一双眼睛在蒙武身上打量来打量去,大是诧异。
铁鹰锐士是秦军的顶端武力,名动天下,他自然是听过的。
“算你眼睛不瞎。”蒙武头一昂,胸一挺,极是自豪,道:“我六岁习武,十二岁成为铁鹰剑士,又用了三年成为铁鹰锐士。”
“就算你是铁鹰锐士,也是救不得秦异人。”为首之人冷笑道,手中剑一挥,与蒙武斗在一起。
这人的身手极为了得,不在蒙武之下,两人杀作一团,一时间难分难解。
“好身手。”蒙武赞叹一句。
“你的身手也不错。我缠住了你,他们就可以杀掉秦异人。”为首之人一副狡计得逞的样儿。
“是吗?”孟昭、马盖和范通三人嘴角向上翘,冷笑一声,手中剑匹练一般,冲过来的黑衣人挡不住,人头翻飞,鲜血飞溅。
“你们也是铁鹰锐士?”为首之人大惊失色,眼珠子差点砸在地上。
孟昭、马盖和范通三人本就是铁鹰剑士,秦异人重金砸下去,用最好的药物给他们使用,他们要是还不能成为铁鹰锐士,那就是猪了。
铁鹰锐士战力极为强横,若是只有蒙武一个,这些黑衣人还不惧。若是多出三个,这情形就不同了,为首之人知道不妙,忙道:“走!”
“想走?太小瞧本公子了。”秦异人冷笑一声,拦在为首之人面前,手中剑一挥,对着这人就劈了过去,出手狠辣、凌厉,杀气腾腾,一瞧便知秦异人的身手极为了得。
“你会武?你的身手如此了得?”为首之人大是震惊,差点把眼珠子掉在地上。
“真是好笑,连公子会不会武都没搞清,还想来刺杀公子,真是天大的笑话。”蒙武一裂嘴角,大声讥嘲一句。
“你们不是赵人,对吧?”秦异人手中剑上下翻飞,缠住为首之人,冷声道。
“你怎生知道?”为首之人下意识的道,一句话出口,立知失言,忙弥补道:“谁说我们不是赵人?我们就是赵人。”夹杂了一些赵地方言,还真象那么一回事。
“若你们是赵人的话,不会不知道我会武。”秦异人冷冷的道:“本公子在万军之中杀进杀出,会武之事早就传开了,你们却是不知,这就是你们不是赵人的明证。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
秦异人不喜武,不练武艺,那是前任的事儿。自从意识到在战国时代要是不会武艺,生存艰难之后,秦异人就痛下苦功,勤练武艺。虽然还没有成为铁鹰锐士,也是身手了得,这番厮杀起来,还真是让为首之人手忙脚乱。
“啊!啊!啊!”在孟昭、马盖和范通三名铁鹰锐士的追杀下,这些黑衣人根本就挡不住他们,不断有人死在他们的剑下,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好!”为首黑衣人见势不妙,逃走的心思更浓了,一剑架开蒙武的剑,正要逃走,只觉右腿一疼,已是被秦异人一剑刺中大腿,惨叫一声,栽倒在地上。
蒙武手中剑如同毒蛇般,指在这人咽喉上,冷声道:“要不是公子有话要问你,我一剑结果了你。”
此人性子很烈,一用力,咽喉对着剑尖撞去,他这是要寻死。
“想死?公子不让你死,你休想死!”蒙武手腕一振,剑锋一偏,再划个漂亮的弧线,剑身重重砸在此人头上,立时头破血流,此人脑中嗡嗡直响,一头栽倒在地上。
蒙武手一伸,如同拎死狗一般,把这人拎在手里,朝秦异人面前一扔,道:“公子,得好好审审。哼,没见过这么笨的刺客,连公子会武都不知晓。”
“不是他们笨,而是他们来自消息闭塞之地。”秦异人的眉头紧拧着,脸色阴沉,如欲滴出水来,沉声道:“你若不想受皮肉之苦,就老老实实的回答本公子的问话,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秦异人,你休想从我嘴里得到什么。”这人极是硬气,一点也没有屈服的意思。
秦异人右脚提起,重重踏下,踩在这人脸上,阴森森的道:“在本公子面前,你还敢嘴硬,你是找不自在。本公子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你……秦异人,你轻谩侮士……”被人踩脸,那是奇耻大辱,人生最大的污点。宁愿死去,也不愿被人踩脸,这人急怒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孔扭曲,冲秦异人吼道。
“士?你也配称士?”秦异人轻蔑之极。
“秦异人,你有种就杀了我,若我逃过这一劫,我定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人阴沉着一张脸,声音蕴含无穷怨毒,如同来自九幽地府。
“你没机会。”秦异人冲孟昭道:“你们好好练练他。”
“公子放心,我们最拿手了。”孟昭拍着胸脯保证,拎着这人就走到一边去了。
“啊啊啊!”一阵如同杀猪似的惨叫声响起,震耳欲聋。
第八章 子楚?
在孟昭逼问为首之人的惨叫声中,秦异人朝赵姬走去。
赵姬抱着赢政俏生生的站在一旁,眨着一双俏媚眼,把秦异人与这些黑衣人打斗的情形看在眼里,俏脸上泛着微笑,一脸的自豪。
这些黑衣人虽是来得突兀,秦异人却是处变不惊,沉着应对,把这些黑衣人全部收拾了,赵姬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对于女人来说,还有比嫁得如此一个英雄丈夫更自豪的吗?
鲁句践紧握着剑,护卫在则,稚嫩的脸上透着机警。
这是一块练武的好苗子,将来必成大器,只是年岁太小,还需要时间打磨。不过,他对秦异人的忠心不用置疑。
“你没事吧?”秦异人笑着问道。
“我没事。你呢?有没有事?”赵姬很是关心,抱着赢政,在秦异人身上一阵仔仔细细的打量,见秦异人真的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你这小家伙。”小赢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秦异人身上瞄来瞄去,一双小手直摇,仿佛在说“快抱我,快抱我”。
秦异人爱怜的抱在怀里,小家伙一个劲在秦异人怀里蹭,仿佛在撒欢似的,嘟着一张嘴,仿佛在说些什么。
“呵呵!”秦异人把小家伙这副憨态看在眼里,大是受用,适才的不爽一扫而空,右手食指伸出,小家伙一双肉嘟嘟的小手赶紧抱着,就象珍宝似的,直朝嘴里塞。
秦异人逗着小家伙作乐,其乐无穷。
正乐着,只见孟昭阴沉着一张脸过来,道:“公子,恕我无能,这人好硬的骨头,我使出了浑身解数,他就是不开口。”
“是吗?”秦异人的脸色阴沉下来,把小赢政递给赵姬,道:“走,我们去瞧瞧。”
在孟昭的带领下,秦异人来到他们逼供之地,只见这人已经被孟昭他们整得不成人形了,浑身血糊糊的,跟个血人似的。
“你们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就是死也不会说!你们有种就来啊,再来啊!”这人张着一张血嘴,不住朝外冒鲜血,冲马盖他们吼得山响,仿佛这些重刑还不过瘾似的。
“这人一身硬骨头,就算是把他的骨头拆了,也不见得能撬开他的嘴。”蒙武也是无奈,不住搓手。
“不得不说,你真的很硬气,真豪杰。可惜的是,你遇到的是本公子,你就算便是铁打的,我也会把你融化了。”秦异人把这人打量一阵,脸上掠过一抹钦佩之色,却是不屑。
“哼!”这人冷哼一声,冲秦异人大吼道:“秦异人,你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我接着便是。”
“如你所愿。”秦异人点点头,冲孟昭道:“去弄些草茎来。要多点。”
“草茎?”孟昭很是讶异,大是好奇,却是出于对秦异人的信任,没有多问,自去办理。
“草茎?区区草茎,能奈我何?”这人裂着一张血嘴,大声讥嘲。
“你莫要小看了区区草茎,却是有大用场。”秦异人好整以暇,踱到这人身前,笑眯眯的道:“本公子会先把你身上的皮割掉,再用草茎从你的筋里穿过……”
“你……秦异人,你好歹毒的心思。”这人脸上变色,嘶吼起来,如同受伤的狮子。
若是对他痛打,甚至用刀割肉,他也能忍受,可是,用草茎来穿筋这种法子太过恶毒了,尽管他很是硬气,也是不住抽冷子。
“莫怕,莫怕。”秦异人轻声细语,如同在安抚受惊的兔子似的,笑道:“这不过是开胃菜,若是你挺得过去,本公子还有更多的法子。”
作为现代人,虽然不是刑讯逼供专家,也是知道不少这方面的事儿,那些酷刑用上的话,就不信他能受得了。
“公子,够吗?”孟昭回转,手上拿着一大把草茎,还沾着不少冻土。
“够了,够了。”秦异人笑眯眯的接过,在这人面前一晃,道:“你瞧好了,本公子这就要用刑了。”
“日你先人板板,有种你杀了我。”这人大急,破口大骂。
“先人板板?”秦异人眼中精光暴射,死盯着这人喝道:“你来自巴蜀,是吧?”
“巴蜀?”蒙武、孟昭、马盖和范通他们大惊失色,脸色大变,一张嘴张得老大,一脸的震惊之色。
“咕咕!”四人喉头发出一阵怪异的声响,如同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似的。
四人胆识过人,就是在千军万马中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如同这般震惊之事太少见了,实在是他们想到了一个人,不得不惊。
“你……我……”这人如同被鬼打了似的。
“是他派你们来的,是吧?连本公子会武都不知道,也只有巴蜀这个消息闭塞之地了,本公子没说错吧?”秦异人脸色阴沉,如欲拧出水来。
巴蜀之地,是在秦惠文王时被秦国所灭。在当时,为了并巴蜀,秦国朝野曾发生过一场大争论,张仪主张秦国集中全力东出,与六国争霸,问鼎中原。司马错主张秦国先不大举东进,应当厚筑国力,先并巴蜀,打稳根基。最终,这场争论以司马错胜出而告终,秦惠文王采纳了司马错的建议,决心先厚筑国力,再东进。为此,秦惠文王命司马错率兵灭巴蜀。
就这样,巴蜀就成了秦国的土地。不过,因为“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虽然成了秦国的土地,却是太过闭塞,消息难通。
若这些人来自巴蜀,他们不知道秦异人会武一事,就解释得通了。
“狡猾的秦异人!哎!”此人长叹一声,猛力一咬牙,嘴里流出黑血。
“不好!”秦异人惊呼一声,一把捏开这人的嘴,仔细一瞧,只见牙齿里有个小孔,原来是暗藏毒药,已经服毒自尽了。
“这……”
蒙武、孟昭、马盖和范通四人反应过来,也是大吃一惊。
“都怨我,没有细查。”孟昭大是自责。
“不怪你,谁也没有想到,这人如此决绝。”秦异人眉头一拧,道:“本公子没有想到,竟然是他要我死,没有仔细搜查。”
蒙武想了想,忙提醒道:“公子,我们赶紧回咸阳,把这事向君上禀明,君上一定会依律处置。”
“是呀,公子。”孟昭、马盖和范通三人大是气愤,道:“公子质赵,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难,没想到,一回到秦国就遭人暗算,这口气一定要出。”
他们追随秦异人日久,深知秦异人质赵这些年吃苦几多,受难几多。原本以来,秦异人回到秦国,就是一片大好,会倍受人夸赞,却是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要暗算秦异人,他们差点气炸了肺。
“不!”秦异人紧咬嘴唇,沉吟着道:“此事不能泄露,你们记住,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就当没有发生过。”
“公子,你不能这样啊,这事非得向君上禀明。”蒙武不干了,大声提醒。
他与秦异人是最好的朋友,秦异人遭人暗算,他感同身受,自然要为秦异人出气。
“蒙武,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若把这事向君上禀明,那就是骨肉相残,这会惹人忌妒,君上会怀疑我,会以为我心性狠毒,就连骨肉都不能容,那么,以后的事就不好办了。”秦异人脸色很难看,整个人如同一头愤怒的凶兽,道:“是以,这事只能缓图,不能操之过急。”
“……”
蒙武嘴巴数度张阖,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无言以答。
秦异人说得对,他知道蜀中那人是谁,他要置秦异人于死地,这让人气愤。若是秦异人把这事向秦昭王禀报,秦昭王不仅不会相信他,反而还会怀疑他,谁叫那人很得秦昭王的欢心呢?
“公子,总不能这样算了吧?”蒙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当然不能算了。他不顾骨肉亲情,对我下死手,我岂能放过他?”秦异人阴森森的道:“我会等机会的。只有要了机会,哼!”后面的话没有说,谁都明白,秦异人是不会放过那人的。
“记住,任何人不得提起。”秦异人长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复下来,冲孟昭他们叮嘱一句。
“公子请放心,我们明白。”孟昭他们忙保证。
他们很是为秦异人鸣不平,很想立时报复,不过,他们也明白,秦异人的处置是对的。秦异人固然是秦昭王的亲孙子,很得秦昭王青睐;那人也是秦昭王的亲骨肉,很得秦昭王器重,若是秦异人禀明此事,一定会惹来秦昭王的怒火,他会认为秦异人心怀叵测,心性残忍,要骨肉相残。
处置完这事,秦异人一行又开始了回咸阳的行程。
这一路上,倒没有他事发生,很是顺利。
回到咸阳之时,秦异人望着雄壮的咸阳城,昔日离开咸阳时的情景涌上心头,各种情绪涌将上来,百味杂陈,好一通感慨。
“终于回到咸阳了!终于回到咸阳了!”秦异人在心里一个劲的道。
前任离开咸阳后,无时无刻在不在盼望着回到故里,回到咸阳,可是,质赵的生涯就是有今天没明天,谁知道能不能回到咸阳?为此,前任是忧虑无已,最终在赵国的折磨中死去。
如今,回到咸阳,前任的情绪涌将上来,秦异人是激动难已。
“呜呜!我们回来了!回来了!”孟昭、马盖和范通激动得呜呜直哭。
他们随秦异人质赵,经历九死一生,能够活着回到咸阳,宛如隔世为人。
“子楚,子楚,你,过来!快过来!”就在秦异人激动之际,只听有人冲他大声叫嚷。
第九章 异人之怒
“子楚?”秦异人只觉这称呼挺耳熟的,似乎在哪里听过,却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这人真是,他是不是疯了?”赵姬眨着一双俏媚眼把这人好一通打量,大是好笑,道:“你又不叫子楚,他却一个劲的冲你叫嚷,肯定是得了失心疯。”
“这人乱叫乱嚷,好生无理。公子,我这就去报官,把他捉拿下狱。”孟昭眉头一挑,大是不悦。
秦异人定睛一瞧,只见这人身着一袭锦袍,头戴玉冠,腰悬玉镶金饰物,一身的富贵气息,一瞧便知此人是大富大贵之人。
“他是……”秦异人沉吟不语,只觉这人很是面熟。
“公子,这人一定是山东之人,要不然的话,断不会如此一身奢华之气。”蒙武把这人一打量,大是不满,一拧眉头,点评道:“只有山东之人才能如此奢华。”
秦人质朴,节俭,不尚奢华。在咸阳要分辨是山东人,还是秦人,很简单,只需要看他们的衣着便能猜个大概,虽然不一定很准,也是八九不离十。
“你是谁呀?在这里大叫大嚷的,好生无理,你再不走开,就报官让你吃官司了。”马盖冲这人喝道。
“滚远点。”这人很蛮横,一双眼睛朝上翻,直接把马盖无视了,讥嘲一句:“一个小小的护卫,也敢冲我叫嚷,好生无理。嗯,你若再不滚,我准让你吃了不兜着走。”
“你……横什么横?这里是秦国,讲律法的,由不得你胡来。”范通忙来帮腔。
“你也知道这里是秦国?你知道就好。”这人大大咧咧的一挥手,道:“我是来找子楚的,叫他过来,跪下叩头认我这个舅舅。”
“你得了失心疯了吧?这是大秦的公子,能文能武、精明过人的异人公子,不是你嘴里而的子楚,你走远点,休要在这里乱嚷。”孟昭实在是恼怒,恨声道:“你打扰公子,天大的罪过,我这就去报官。”
“报官?你报啊,谁吃官司还说不定呢,一定是你吃官司。”此人蛮横依旧,朝自己鼻子一指,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是咸阳官员见了我也要避着。”
“你是阳泉君?”秦异人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了。
阳泉君是华阳夫人的弟弟,很得华阳夫人信任,多次出入过太子府,秦异人见过他。只是,数载未见,秦异人未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再者,阳泉君如此蛮横,拦着自己叫子楚,一时之间把秦异人给弄糊涂了。
“我的好处甥,你终于想起我这个舅舅了。”阳泉君眉头一掀,大是得意,冲秦异人招手,道:“来!乖外甥,快过来跪下叩头,舅舅重重有赏哦。”
“子楚?这不是历史上我的称呼吗?”秦异人把阳泉君这副得意模样儿看在眼里,终于想起“子楚”这个称呼了。
历史上,秦异人听取吕不韦的意见,为了登上秦王之位,曲意逢迎,认华阳夫人为母。为了讨好华阳夫人,为了得到华阳夫人的欢心,他改了称呼叫“子楚”。
并且,秦异人还以穿楚服为荣,以此博得华阳夫人的欢心。华阳夫人见他很机灵,为人乖巧,而她又膝下无儿,想要巩固自己的权势,就认秦异人为子。
在得到华阳夫人的欢心后,秦异人终于如愿以偿,最终当上了秦王。
然而,这事对于如今的秦异人来说,“子楚”这个称呼就是一种侮辱,他不靠天,不靠地,完全是靠自己,靠着自己的努力,打拼出一个美好的未来。
在他的意识里,早就把“子楚”这个称呼扔到九霄云外去了,是以,乍闻这一称呼,只是觉得耳熟,半天没有想起来。
见到阳泉君,再想起“子楚”这个称呼,再结合历史,他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一些。
“还愣着做甚?”阳泉君脸一沉,冲秦异人斥道:“子楚,你好生无理。娘舅为大,你见到我这个娘舅,竟然不下跪,不请安问好,你太无礼了。”
“是吗?你给我准备了些什么礼物?”秦异人脸色非常不好看,却是没有立时发作,沉声问道。
“我倒要看看,你们折腾了些什么鬼域伎俩?等弄明白了,我要你好看。”秦异人在心里恶狠狠的想道。
“子楚”这个称呼,历史上秦异人自己改的,如今,历史重来,阳泉君却叫他“子楚”,由不得秦异人不好奇,想要弄个明白。
“你想要礼物,是吧?也好,舅舅就让你见识见识。”阳泉君手一挥,立时有门客捧着一套衣衫上来。
阳泉君接在手里,抖将开来,笑眯眯的道:“处甥,你看清了没?这是楚服。你是我的外甥,华阳夫人的儿子,你就得按照我们楚人的风俗,穿楚服。”
“楚服!”秦异人嘴里迸出两个字,脸孔都有些扭曲了,沉声喝道:“若是本公子不呢?”
“大胆!”阳泉君脸色一冷,脸上的笑容刹那不存,宛若一块玄冰,沉声喝道:“华阳夫人认你为子,那是你莫大的荣耀,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明明是仗势欺人,还说是福气,还有这样的理吗?
“闭嘴!”赵姬忍无可忍,大声斥道。
“你就是赵姬吧?子楚的女人,你放心,有你的礼物。子楚要楚服,你也得楚服。”阳泉君得意的一掀眉头,道:“子楚,若你敢说个不字,华阳夫人不会放过你。华阳夫人不放过你,就是太子不放过你,即使你能奈通天,也是翻不起风浪。一准要你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投。”
“是吗?”秦异人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阴森森的道:“我秦异人不靠天,不靠地,是靠我自己。你回去,给那个女人说,我们之间的账会好好算算。”
“什么?你竟敢如此无礼,你竟敢不把华阳夫人放在眼里,你好大的狗胆!”阳泉君如同炭火掉进裤裆,烧了他的JJ似的,一蹦老高,扯起嗓子,尖声怒吼。
阳泉君如同一头呲牙的疯狗,一步冲上来,指着秦异人的鼻子,口水乱喷,道:“秦异人,这可是太子首肯了的,你违逆华阳夫人,就是违抗太子旨意,你等着吧,等着吧,等着下狱吃罪,等着生不如死。”
眼睛一立,吼得更加大声了,赤裸裸的威胁:“秦异人,跪下,叩头请罪,我可以不计较,只要你舔我的脚趾头!”
华阳夫人是太子赢柱的宠妃,更能侍候病人,太子赢柱不敢违逆她,对她是言听计从。要是太子赢柱违逆了,那就是不想活了。只要华阳夫人不侍候他,光是这病就能要了他的小命。可以这样说,太子府里真正的主人并不是太子赢柱,而是华阳夫人。
秦异人再能干,即使他名满天下,是天下第一名士,他还是太子的儿子,得由华阳夫人管着。阳泉君是有侍无恐,一副非要秦异人舔他脚趾头的模样。
“砰!”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话,只听一声巨响,他头上挨了老大一拳。
秦异人早就忍无可忍了,早就想把他揍成猪头,只是想了解更多的情形,这才忍着。如今,了解了情形,自然是无须再忍了,对阳泉君饱以老拳。
“啊!秦异人,你好大的狗胆,你竟敢打我,我与你誓不两立。”华阳夫人的名头在咸阳很是响亮,谁都知道,那是太子赢柱的宠妃,没人敢得罪。阳泉君万万没有想到,秦异人竟然敢出手打他,他是怒火万丈,吼得山响。
“砰砰砰!”然而,回答他的是秦异人的拳头,如同雨点一般砸在他身上。
只一口气功夫,阳泉君就被揍得鼻青脸肿,不成人形,跟猪头似的。
“你……”阳泉君如同被鬼打了似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唯有惨叫的份。
到了这份上,他不得不意识到,他惹了一个不该惹的狠人,秦异人真的不把华阳夫人放在眼里,真的敢揍他。
“砰!”就在阳泉君惊恐之际,只见秦异人右脚高高抬起,狠狠踏下,重重踩在他的脸上,还使劲摇了摇,一股剧疼钻心般袭来。
“你竟敢踩我脸?”阳泉君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一脸的难以置信,死盯着秦异人。
他是华阳夫人的弟弟,身份地位不低,正是仗着这个后台,他在咸阳混得风生水起,有着不小的势力。打死他也不相信,秦异人竟敢不鸟他,竟敢踩他的脸。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秦异人踩他的脸,就是把他的地位身份,还有尊严死死踩在脚下了,这是奇耻大辱,他怒了,如同一头愤怒的野兽,咆哮道:“秦异人,我与你誓不两立!誓不两立!”
“砰!”秦异人右脚高高抬起,再重重落下,伴随着阳泉君一声惨叫,他的整张脸都变形了,鲜血顺着嘴角直流。
秦异人指着他,沉声道:“本公子质赵数载,历经磨难,九死一生,吃的苦不知几多,受的难不知几多,什么事儿没有经历过?还在乎你区区威胁之词?”
“本子斗信陵君、平原君、鲁仲连、蔺相如、廉颇,他们哪一个不是人杰?哪一个都比你强,还不是在本公子面前老老实实。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哪根葱?”秦异人极为不屑。
第十章 自讨苦吃
秦异人这话没有一点儿夸大的成份,说的全是事实。来到战国时代后,秦异人奋起,先后与赵孝成王、平原君、信陵君、蔺相如、廉颇、春申君、剧辛……这些牛人交手,却是占尽了便宜,就没有吃过亏。
就是平原君、信陵君、春申君这三个名动天下的“贤公子”在他面前也得老老实实,大气都不敢出。尤其是信陵君,他去拜访秦异人时,秦异人堂而皇之的告之他,要与赵姬寻欢,信陵君也只得忍着,屁都不敢一个。
在秦异人眼里,阳泉君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臭虫,与信陵君这些人比起来差得太远了,就凭他,也在秦异人面前叫嚣,秦异人岂能不教训他?
秦异人骂得那叫一个爽,跟骂孙子似的,浑身舒爽。
这次回秦国,原本以为会诸事顺利,却是没有想到,先是遇到刺杀,后是遇到阳泉君横生事端,让他的心情极度不爽。这些怨气,悉数冲阳泉君发作,秦异人只觉浑身舒爽,**儿都是欢喜的。
“没错!”孟昭、马盖和范通三人追随秦异人最久,深知秦异人所言没有丝毫夸大的成份,他们极是自豪,昂头挺胸,仿佛这等事儿是他们做的一般。
秦异人在他们心目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秦异人的得意事儿他们也是自豪,比起自己做的还要欢喜。
“你真是不长眼,竟敢惹异人公子。”蒙武一双眼睛尽是愤恨,冲阳泉君气恨恨的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惹到异人公子能有好下场?平原君、信陵君、春申君他们哪一个不是吃了大亏的?”
他虽然不如孟昭他们那般清楚,也是听说了秦异人许多事儿。
“你们快救我。”阳泉君疼痛难忍,知道情形不妙,忙冲他的门客叫嚷。
在秦国,不准养门客,不过,也有一些人养门客,主要是山东来人。比如秦昭王的舅舅穰侯,就曾大养门客。后来的吕不韦养门客最是有名。
阳泉君的权势虽然不如穰侯和吕不韦那么大,也是养了些门客。
这些门客忙冲上来,却是给孟昭他们三下五除二放翻在地上。
“你们这些狗贼,也不睁大你们的狗眼瞧瞧,异人公子是你们能得罪的吗?”孟昭一双大脚踩在一个门客的脸上,如同数落孙子似的道:“异人公子是大秦的王孙,金贵着呢,你们这些卑贱的狗贼,能比得上异人公子一根汗毛吗?”
在孟昭眼里,秦异人就是无所不能的神,正是秦异人带领他们摆脱了质赵的困境,还让他们出人头地,要他不把秦异人当成神都不成。
“秦……异人公子,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阳泉君再三思虑,认为还是低头的好。若是他再不认错的话,还不知道秦异人如何对付他。
“秦异人,你等着瞧吧。只要我回到太子府,见到华阳夫人,就我把你的事儿如实说。不,要添油加醋,百倍夸大,向华阳夫人说。到时,华阳夫人一怒,有你好受的。”阳泉君在心里恶毒的想着。
“你眼下想求饶,晚了。”秦异人却是不为所动,冷冷的道:“本公子要是不把你的屎打出来,就不叫秦异人了。”
一边说,一边对着阳泉君的肚子狠踹,一阵阵“砰砰”的声响,瞧他那副模样儿,还真是想要把阳泉君的屎打出来。
“不!”阳泉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仿佛被人轮了他的菊花似的。
被秦异人踹脸这事已经够让他丢脸的了,若是再给秦异人打得流屎流尿的话,他这辈子就完了,彻底抬不起头了,会为人不耻。
“内史郡来人了,内史郡来人了。”眼下秦异人没有罢手的意思,阳泉君一颗心直往下沉,眼前发黑,如同世界末日到来似的。正在他绝望之际,只见一队内史郡的官吏大步而来。
咸阳是秦国的都城,极为重要,自成一郡,叫“内史郡”,负责管理咸阳的社会治安。
“秦异人,你等着受吧,你等着受吧。”阳泉君脸上的绝望荡然无存,代之而起的是一脸的狞笑道:“按秦律,不得私斗,秦异人,你敢打我,这就是大罪,你会被下狱,会被治罪!你完了,你完了!”
秦法森严,轻罪重罚,即使是一点小罪,都会处以重罚。比如,乱倒垃圾这种轻得不能再轻的罪,都要割鼻子。
更别说,秦异人这是当街打人,这是重罪了,若是被内史郡抓住,那就是天大的麻烦,不死也要脱层皮。
“公子,快走,快走!”蒙武一见内史郡的人冲过来,忙冲秦异人吼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公子,快走,快走啊。”孟昭他们也急了。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秦异人落到内史郡手里。
“秦异人,你真的完了,完了!你与本公子作对,那是找死!”阳泉君狞笑着,得意的大吼道:“在秦国,不分贵贱,一体同法,不管你是王子王孙,犯了罪都会被治罪,就算你是有天大的功劳也没用。”
秦国不分贵贱,一体同法,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管你是王子王孙。若是在山东六国的话,秦异人这王孙的身份有着莫大的用处,谁都得让着三分,就是犯了罪,不会有人治他。
在秦国就不行了,这身份没用,说要治罪就要治罪。
“砰!”秦异人却是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右脚抬得高高的,狠狠落下,踩在阳泉君的肚子上,阳泉君发出一声惨叫。
“嗄嘎!”阳泉君吐着血沫儿,裂着一张血口,竟然在笑,笑得很是阴森,如同恶魔的微笑,道:“秦异人,华阳夫人与内史大人熟着呢,只要华阳夫人开口,一定会治你个重罪,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华阳夫人的能量不小,在咸阳很有影响力,若她出面的话,秦异人还真是有天大的麻烦,不死也要脱层皮。
“快走,快走!公子,快走!”蒙武、孟昭、马盖和范通急得眼睛都红了,忙推着秦异人,准备开溜。
“你们呀,放心吧,公子肯定有主意。”赵姬却是不急,俏生生的道。
“这能有主意吗?”蒙武急得都快哭了:“这里是秦国,是咸阳,莫要说异人公子,就算是太子如此,也要被治罪呢。”
秦法的可怕,谁个不知,哪个不晓?莫要说秦异人这个公子哥,就是位高权重的太子也不能置身事外,犯了错,同样要被治罪。
商鞅刑秦惠文王就是明证。
“公子,你打吧,狠狠的打吧。这事,是我们做的,是吧?”马盖反应快,忙冲孟昭和范通道。
“对对对。是我们打的,是我们打的。”孟昭和范通明白过来,狠踢阳泉君几脚,他们准备替秦异人顶罪了。
“砰!”秦异人飞起一脚,重重踹在阳泉君膝盖上,一阵骨骼碎裂声响起,阳泉君一条腿算是废了。
“啊!”阳泉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脸孔扭曲。
“砰!”然而,秦异人仍是没有住手,又是一脚,重重踹在阳泉君另一只膝盖上,一阵清晰的骨骼碎裂声响起,阳泉君的双腿彻底废了。
“秦异人,我与你誓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膝盖碎了,双腿也就废了,阳泉君这辈子就完蛋了,他能忍得下这口气吗?此时此刻,他决心与秦异人死拼到底。
“完了,完了,真的完了!全完了!”蒙武看在眼里,急得冷汗大冒,一脸的无耐。
光是一个私斗,就足以治秦异人一个重罪。他更是把阳泉君的双腿给废了,这是重罪中的重罪,秦异人这辈子算是完了。
“公子,你莫要承认,是我们干的。”孟昭决心顶罪,反倒很是冷静。
“姓芈的,你听好了,你能不能有命在都成两说,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秦异人却是拍拍双手,云淡风轻。
“笑话?”阳泉君虽是剧疼难忍,仍是一裂嘴,满脸的嘲笑,道:“是本公子受辱,是你打的本公子,有罪的是你,不是本公子,本公子怎不能活命?”
秦异人把阳泉君给废了,有理的是阳泉君,秦异人竟然说他有性命之忧,阳泉君当作笑话听的,还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大笑话。
“姓芈的,告诉你,内史郡是宗室子弟掌管,他是赢氏之人,不是你们芈氏之人。”秦异人冷笑道。
内史郡很重要,自从商鞅变法之时起,就要由赢氏子弟掌管,概莫能外。为了寻找一个掌管内史郡的宗室子弟,秦国会在所有王族中千挑万选,选中之人若是没有大劳的话,秦王就会为他创造条件,让他先立功再掌管内史郡。
最有名的就是秦始皇时期的内史腾。内史腾全名叫赢腾,此人有才学,有头脑,就是资历较浅,威望不足。为此,秦始皇专门为他创造了立功的机会,要他率军灭韩。有了灭韩一功,内史腾的地位大长,就能掌控内史郡了。
“这又能如何?这是秦国,得依律办事,他不会枉法。”阳泉君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这事是你挑衅在先,他一定会向君上禀报。你说,君上得知这事后,会不会饶过你?会不会饶过华阳、华月两个女人?”秦异人才不放在心上:“你们的狗头不保。”
华阳夫人要逼迫秦异人认她为母,其用心险恶,涉及到王位传承,这是历来君主的禁忌,若秦昭王知道了的话,一定不会放过华阳夫。
“……”阳泉君脸色大变。
第十一章 夏姬
历朝历代,王位传承总是禁忌话题,不论是谁,一旦牵涉到其中,总是麻烦不断。华阳夫人试图控制秦异人而达到巩固自己权势的野心,以秦昭王之明,他一定能明白,他绝不会放过华阳夫人。
华阳夫人若是倒了血霉,连带的华月夫人和阳泉君都要倒大霉,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人头搬家,由不得他不惧。
“对呀。公子就是公子,原来早就有了计较,我们白担心了。”蒙武、孟昭他们大是欢喜,所有的担心一扫而光。
适才,他们想到秦法森严,秦异人在这里把阳泉君给废了,那是天大的罪过,秦异人这辈子完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秦异人早就成竹在胸了,他们对秦异人是佩服无已。
然而,他们的佩服之情并未持续多久,只听阳泉华以无比怨毒的语气,道:“那又如何?我已经这样了,这辈子再也抬不起头了,我要与你鱼死网破,就算我活不成了,也要让你死。”
阳泉君原来以为他可以压制住秦异人,要秦异人向他叩头,乖乖听从他这个“舅舅”的话,却是没有想到,事情的进展远远不是那么一回事,秦异人不仅没有乖乖听话,反而对他饱以老拳,更是把他的膝盖踢碎了,他整个人也就废了,这辈子完了。
他的怨毒之心无比炽烈,只要能让秦异人死,哪怕是家破人亡,他也在所不惜。他这是豁出去了,全豁出去了。
“这……阳泉君,这都是你挑衅在先,你如此做是丧尽天良。”蒙武急了,冲阳泉君大喝一声。
“哪有你们这样的人?明明是你们挑衅在先,还要陷害公子,你们楚人真是猪狗不如。”孟昭他们也喝斥起来。
人到了绝望的时候,往往会有出人意料的举动,会不惜代价,眼下的阳泉君就是如此。
唯有赵姬笑吟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冲秦异人道:“你早就有应对之策了吧?你快说出来吧,不然的话,他们又要担心了。”说着,冲蒙武和孟昭他们看了一眼。
“这也能有应对之策?不可能吧?”尽管蒙武和孟昭他们对秦异人很有信心,可是,眼下这事太难了,阳泉君要拼个鱼死网破,秦异人就是再能干,也是难以对付。
“好啊。”秦异人却是镇定自若,拍拍双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儿,一点也不放在心上,道:“你想死,你想要你的姐姐都死,你尽管拼个鱼死网破吧。哦,你放心吧,死的是你们,我不会有事。”
“哼!”阳泉君怒极,重重的哼一声,道:“这里是秦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打我侮辱我废了我,这是天大的罪过,就是秦王也是保不了你,你非死不可。秦异人,你休要以大言欺我!”
“不愧是在大秦呆了这么些年,还算有些长进,知道大秦律法无情。可是,你忘了,这事要是让君上知道了,君上一定不会让我去廷尉,顶多去宗人府。”秦异人仿佛没有听到阳泉君的威吓似的,道:“这是你们挑衅在先,你们用心险恶,君上一定不会怪罪我,把我交给宗人府,大不了圈禁三两个月了事。而你,还有你的姐姐,却是要人头搬家喽。”
说到后来,秦异人扯起嗓子,几乎是在唱歌,得意的冲阳泉君一扬下巴儿,充满挑衅。
“宗人府?”阳泉君的脸色大变,一张血口张得老大,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没错,宗人府!宗人府!”蒙武重重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儿。
“公子真的是早就有了计较,我们又白担心了。”孟昭、马盖和范通他们互视一眼,长吁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秦法森严,不分贵贱,一体同法,就是王子王孙犯了罪,一样治罪,这点没错。可是,秦国还是有规避的办法,这就是宗人府了。
宗人府是专门管理王族事务的机构,在秦法之外,若是宗人府插手了,就不用秦法制裁。
有些事情是涉及到王族脸面,不能公开,只能由宗人府秘密处置,这是宗人府存在的必要性。哪个王族会没有一点儿丢人现眼的事儿呢?
华阳夫人用心险恶,意图干涉秦国王位传承,这是秦昭王所不能容忍的。若是真的捅破了天,秦昭王绝对会维护秦异人,规避秦法,把秦异人交给宗人府。
若是其他的事务,宗人府对秦异人的惩治会很严厉,但这事秦异人做得对,宗人府很可能压根儿就不会问罪。即使问罪,圈禁三两个月顶天了。
秦异人用脚踢踢阳泉君,朝疾奔而来的内史郡官吏一指,道:“你快报官吧,快报官吧,我都迫不及待了。”
阳泉君真想报官,只是没那胆了,秦异人这样说话,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还不如拿刀捅了他的好。
“拿下了!”内史郡官吏到来,大吼一声,一队吏员冲将上来,把秦异人围在中间,如狼似虎一般。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街伤人,罪不可恕,收监。”为首的官员冲秦异人喝道。
官员脸色阴沉,吼声如雷,来势汹汹,很能吓人,然而,秦异人却是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右手抚着下巴,一双眼睛瞄着阳泉君。
“呃。”阳泉君嘴里发出一阵磨牙声,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秦异人立时吞了,却是不得为秦异人开脱道:“这位大人,你有所不知,这不是他伤的我,是我自己摔的。”
“秦异人,很好很好,我今儿为你说好话,为你开脱,来日我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明明是秦异人打了他,侮辱了他,废了他,他恨不得把秦异人抽筋扒皮,却是情势若此,他不得不为秦异人开解,在心里恶毒的想着。
此时此刻,阳泉君那感觉比起吃了苍蝇还要让他难受,难受一万倍。
“闭嘴。”这位官员却是沉喝一声,道:“你自己撞的?你是睁眼说瞎话,你能撞得双膝破碎?你能撞成这样?你还真是大才了!”官员竖了竖大拇指,大说反话。
“大人,我说的是真的。我有急事,赶得急了点,跟风一般快,一个不小心,摔在地上,就把双膝撞碎了。”阳泉君很想实话实说,又不得不大说谎言,把罪责朝自己身上揽。
“你放心,这里是大秦,秦法森严,若是他仗势欺你,你大可以告知我们,大秦律法无情,不论是王子王孙都一个样,我们会为你讨回公道。”这位官员极是认真,板着一张脸,如同万载玄冰似的。
“笑话!”阳泉君裂着一张血口,冷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阳泉君!华阳夫人的弟弟!太子的大舅子!谁敢欺我?谁敢欺我?”
这话说得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却是惹得秦异人一行发笑。
“真有你的。”赵姬冲秦异人甜甜一笑。
“公子!”蒙武、孟昭、马盖、范通和鲁句践大拇指上翘,差点把天捅破了。
阳泉君平日里仗着华阳夫人和太子的势力没少欺压人,如今,却是不得不打起这一旗号为秦异人这个凶手开脱,这实在是让人发笑。
“苍天啊,这还有天理吗?”阳泉君在心里哀嗥。
“你真是阳泉君?”官员有些不信。
阳泉君在咸阳是小有名气,谁都得让他三分。按理说,只有他欺压别人的份,哪有人欺压他的理?把这个血乎乎的阳泉君好一通打量,官员更加不信了:“照身帖。”
照身帖类似于现代的“身份证”,是商鞅变法时首倡,后来各大战国纷纷仿佛。是用一块木牌制成,上面写着姓氏名字,还有年龄长相之类的内容。
是不是阳泉君,只需要验看照身帖就行了。
阳泉君颤抖着双手,从怀里取出照身帖,递给官员。
“真是阳泉君?”官员接在手里,手一抖,差点掉在地上。
照身帖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此人就是在咸阳小有名气的阳泉君,他还真是没想到,太过诧异了,差点没拿稳。
“不是写得明白吗?”阳泉君脸一沉,很是不爽了。
“既然你是阳泉君,我相信没人能欺压你。嗯,这事就算是你自己撞的。”官员倒也是个明白人,念头转动间已经有些明白了,此事透着蹊跷,把秦异人瞄了一眼,一挥手,带着人手离开了。
能够让阳泉君吃了苦头,还要自己揽过罪责的人非同小可,这个官员也不追问秦异人的来历,直接带人走路,倒也机警。
“你怎生不报官呢?”
“你报官啊,你真没用!”
官吏一去,蒙武、孟昭、马盖、范通和鲁句践扯起嗓子嘲笑阳泉君,一脸的讥嘲之色。
明明被秦异人废了,阳泉君还不得为秦异人开解,这种事儿他们是平生头一遭遇到,他们只觉倍儿新鲜。
“嘿嘿!”秦异人瞄着阳泉君,如同黄鼠狼瞧了鸡似的,一脸的不怀好意。
“你,你要做什以?”阳泉君感到不妙。
“做什么?这种良机要是错过了,我就不是秦异人了。”秦异人咧嘴一笑,一阵拳脚下去,打得阳泉君惨叫连连。
这一通狠揍,直到打得浑身通泰,把所有的不爽发泄完毕,秦异人这才带着蒙武他们,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狠!真狠!秦异人,你太狠了!”望着秦异人的背影,已经不成人形的阳泉君打个冷颤,结结巴巴的道。
秦异人没有去太子府,而是去了紧邻着太子府的一座小院。
刚到小院前,就见一个漂亮的丽人风一般冲了过来,远远就惊呼一声:“异人!”
不是别人,正是秦异人的生母:夏姬!
第十二章 母子情深
夏姬,是太子赢柱的宠妃,有着闭月羞花之貌,虽是人到中年,却是如二十许佳人。更兼气质不凡,清丽脱俗,不乏高贵之气。
原本夏姬很得太子赢柱的宠爱,后来,秦昭王之母宣太后把她的侄孙女,也就是华阳夫人嫁给了太子赢柱。华阳夫人有宣太后撑腰,谁也不敢得罪她,她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太子赢柱的夫人,夏姬的地位一落千丈。
再者,华阳夫人善于侍候病人,太子赢柱更加离不了她,对她是言听计众。秦昭王就感慨过“寡人这个儿子,是夫人当家”。
由此可见,华阳夫人在太子府中的势力有多大了。正是因为她有如此稳固的地位,她就可以为所欲为,把夏姬挤走,太子赢柱不得让夏姬搬出了太子府,在这紧邻着太子府的小院里居住。
若仅仅如此的话,秦异人或许不会被派去质赵。华阳夫人很想生个儿子,继承太子之位,把一众兄弟中最为机灵的秦异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正好,遇到秦昭王要派人质赵,她就逼迫太子赢柱,赢柱不得派秦异人质赵。
秦异人历经磨难,九死一生,前任死在赵国,这都是拜华阳夫人所赐。这是秦异人对阳泉君痛下辣手的重要原因。
来到小院前,前任的情绪潮水般涌将上来,一股孺子之情充塞在秦异人胸间,鼻头泛酸,很想放声大哭。
在前任的记忆里,对这所小院最是眷恋,因为这是他的母亲夏姬所居之地。
秦异人虽然没有非常杰出的才干,却是一众兄弟中最为机灵的一个,是矮子里的高个,筷子里的旗杆,自然就成了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谁见了他都是板着一张脸,对他没有好脸色。
唯有回到这座小院,依偎在夏姬身畔,他才能得到慰藉,夏姬是最为挂念他的人,也是前任最放不下的人。
前任直到临死前,想到的也是夏姬。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在心里一个劲的叫嚷:“娘,儿不孝,不能陪伴在您身边,您保重!”
此时此刻,众多的母子相依为命的情景浮现在脑海中,秦异人再也抑止不住了,眼泪哗哗流,朝着夏姬奔了过去,远远就叫一声:“娘!”
前任在异国他乡,在质赵的日子里,想得最多的就是夏姬了,每当他快绝望的时候,他就会想到夏姬,一个劲的为自己鼓劲:“我要回到娘身边!我一定要回到娘身边!”为此,他多次重新鼓起勇气,与困难作斗争。
可以这样说,要不是想念夏姬支撑着前任,前任说不定早就崩溃了,绝不能坚持三载。
秦异人这一声呼唤,整个人都在颤抖。
“异人!异人!真的是你吗?”夏姬一边奔来,一边呼唤,眼泪扑漱漱直流,仿佛不要钱似的。
“娘!我回来了!”秦异人把夏姬那副怜儿模样看在眼里,心田为一股暖流包裹着。
秦异人来到战国时代,干的事儿非常非常之多,并不缺乏丰功伟绩,却是最缺亲情。夏姬拥有一颗善良的心,是一个好母亲,伟大的母爱滋润着秦异人的心田,让他无比幸福。
“异人,娘的异人,娘终于见着你了!”夏姬双手张开,把秦异人拥在怀里,拥得紧紧的,生怕丢掉似的。
“呜呜!”夏姬呜呜直哭,眼泪如同断线珍珠般滚落,然而,她的脸上却是泛着笑容,开心的笑容。
自从当年秦异人离开秦国,被派往赵国为质之后,夏姬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秦异人,她是恨不得立时飞到秦异人身边。
当长平大战爆发的消息传来时,她更是绝望了。秦赵是死仇,秦赵要生死相搏,赵国一定会不放过秦异人,秦异人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作为娘亲,她能不绝望吗?
为此,她去见过太子赢柱,更是给赢柱跪下,乞求太子赢柱想办法营救秦异人。
赢柱长叹一声,唯有安慰夏姬的份。象这种事儿,莫说赢柱这个太子,就是秦昭王也是救不得秦异人,只能听天由命。
回来之后,夏姬就病倒了,一病三载。卧病在榻,夏姬仍是在想方设法营救秦异人,却是没有丝毫效果。
直到长平大战结束,意外得到秦异人的消息,夏姬的病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再后来,不断有秦异人的消息传来,全是好消息,秦异人了得,斗赵国君臣、斗信陵君、春申君,这些好消息让夏姬很是欢喜。
尤其是,秦异人成为天下第一名士的消息传来,夏姬更是激动得哭了,一个劲的祈祷,要上天保佑秦异人平安归来。
她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了秦异人,乍见之下,激动异常,紧拥着秦异人,这是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依偎在夏姬怀里,秦异人只觉他是世间最幸福的人,伟大的母爱差点把他融化了。
母子两人相拥而泣,不知时间流逝。
“能有这样的母亲,是人生的幸运!我一定要好好尽孝。”秦异人在心里告诫自己。
母爱最是让人珍惜,虽然夏姬并不是现任的生母,不过,秦异人放开身心接受夏姬,把夏姬当作自己的母亲。
“呜呜!”赵姬看在眼里,激动得直流泪,很是为秦异人欢喜。
秦异人质赵,倍受折磨,九死一生,其间苦几多,难几多,赵姬最是清楚不过了。见到母亲,这是秦异人的幸福,赵姬为他欢喜。
“呜呜!”孟昭、马盖和范通三人当年追随秦异人质赵,还清楚的记得当年母子分别的痛苦,如今回到咸阳,再次见到夏姬,他们也是为秦异人欢喜。
蒙武和鲁句践不住垂泪。
“异人,让娘好好瞧瞧。”夏姬双手捧着秦异人的脸颊,睁大眼睛,不住在秦异人身上审视,瞧得极为仔细,生怕漏过一丝一毫。
儿子就是母亲的心头肉,不能有任何损伤,哪怕是一丝一毫,都会让母亲心疼!
“娘,我没事,我很好。”秦异人当然不愿意让夏姬伤心,忙笑着道。
“你说没事就没事?要娘说没事才没事。”夏姬脸一板,嗔怪一句。
这话有些霸道,然而,浓浓的母爱自在其中,秦异人心头一热,又差点哭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夏姬把秦异人仔仔细细的审视一通,发现秦异人真的没事,人更俊了,更加精悍了,气质不凡,透着一股英气,与当日离开咸阳时的秦异人截然不同,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异人,你给娘说,赵人有没有欺负你?娘听说,赵人囚禁你,百般折磨你,有没有这事?”紧接着,夏姬又是紧紧拽着秦异人,一个劲的问,一脸的紧张。
关爱之情溢于言表,秦异人心中一暖,却是笑道:“娘,你莫要误听,哪有这样的事儿。赵人,谅他们也没这个胆!我可是秦国的王孙呢。”
赵国对秦异人是百般折磨,万般刁难,秦异人很想向夏姬诉说,然而,他绝不能让夏姬伤心,只得反着说。
善意的谎言是允许的!
“你骗娘……”夏姬也是个精明人,哪会被秦异人蒙骗过去,脸一沉,眼泪就流了下来。
秦异人忙转移话题,道:“娘,这是你媳妇,还未向你请安呢。”
赵姬当然明白秦异人的意思,忙上前,盈盈拜倒道:“赵姬见过婆婆。”
果然,夏姬一听这话,泪水一下子就收住了,一脸的欢笑,一个劲的道:“好媳妇!好媳妇!多漂亮的媳妇呢!异人,你这是哪辈子积的福,娶到如此漂亮的媳妇!”忙伸手来扶。
“婆婆言重了,赵姬能嫁得如此夫君,是赵姬的福气。”赵姬对秦异人是情根深种,在她的心目中,秦异人是英雄丈夫。
“嘻嘻!”夏姬笑得眼睛眯到一起了,幸福写在脸上。
哪个当母亲的不想儿子娶个漂亮媳妇呢?赵姬不仅漂亮,还很会说话,更重要的是,看得出来,她一门心思全在秦异人身上,还有比这更让夏姬欢喜的吗?
还真有!
“政儿,来,见过姥姥。”赵姬抱着小赢政,要他脸向夏姬,握着小赢政肉嘟嘟的小手,冲夏姬摇着。
“我……我孙子?”夏姬一张嘴张得老大,半天才反应过来。
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这是幸福惹的祸,一连串的幸福让夏姬差点晕倒。
今儿是夏姬这辈子最为幸福的一天:她无时无刻在不思念的儿子回来了!
秦异人不仅回来了,还大变样,与昔年离开时全然不同了,人俊俏英武,很是不凡,这已经够让夏姬欢喜的了。
然而,还有更让她欢喜的,那就是秦异人娶了一个漂亮的媳妇。
最让她欢喜的是,竟然连孙子都有了。
这个孙子虽然是个小不点,却是转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夏姬身上不住瞄着。还裂着一张嘴,冲夏姬一个劲的笑,仿佛在撒欢似的。
这一笑不得了,差点把夏姬融化了。
“好孙子!好孙子!”夏姬双手一伸,就要来抱小赢政。
小赢政却是嘴一裂,仿佛要哭。夏姬脸色一沉,颇有些不满,又是心疼,道:“小东西,你还不认姥姥了?”
她的话刚出口,只见小赢政却是抽风似的笑起来,一双小手冲夏姬直摇。
“你这小东西,你还逗姥姥。”夏姬立时阴转晴,笑得眼睛眯到一起了,手忙脚乱的把小赢政抱在怀里,狠狠亲了几口,几乎是唱出来的:“我有孙子了!我有孙子了!”
说着说着,激动得眼泪又流了下来。
第十三章 他在示威!
太子府,华阳夫人的房间里,华阳夫人正与她姐华月夫人在商议大事。
“妹妹,你这一手够厉害,要给秦异人一个下马威。”华月人笑吟吟的,赞道:“秦异人绝对想不到,他挟大胜之功回国,一到咸阳就被阳泉君拦住,要被狠狠打压。这事可是太子首肯了的,若是秦异人胆敢违抗,那就是逆了太子之意,有他的好日子过。”
吕不韦出计,要华阳夫人收秦异人为子,对于这事,华阳夫人很是赞成。她自己不能生子,也只能收一个儿子了。在太子诸子中,唯有秦异人最是了得,以前,秦异人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在她眼里就成了可用之才。
若是能逼迫秦异人低头,把秦异人收为子的话,那么,她以后的权势之路就铺平了,可以在秦国拥有天大的权势。
“秦异人了得,是天下第一名士,更立有大功,若是再有我之助,他必然能成大事。”华阳夫人也是欢喜,道:“只要秦异人当秦王,我就是另一个宣太后了。”
宣太后,是秦昭王的生母,这个女人知者不多。实际上,宣太后是中国历史上一个了不得的女人,她干了一件名垂千古的事,那就是“垂帘听政”。
秦昭王十六岁即位,当上了秦王,却是有名无实,只是一个虚位秦王。秦国的权力掌握在其母宣太后手中,宣太后临朝称制,开启了中国历史上女人干政的先河。
更让人震惊的是,宣太后竟然掌控了秦国实权长达四十一年之久。直到范睢入秦,向秦昭王献计,驱逐宣太后之弟穰侯,也就是秦昭王的亲舅舅之后,宣太后的权势这才一落千丈,秦昭王这才真正的掌控了秦国实权,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秦王。
当然,这事也折射出了秦昭王很能隐忍,他能够忍受长达四十一年的虚位秦王,这在中国历史上是独一无二的。
在中国历史上,并不缺乏有名无实的帝王,比如秦始皇、汉武帝、康熙……这些大名鼎鼎的帝王,他们都曾有过类似的经历,却是没有一个能如秦昭王这般忍耐如此长的时间。
宣太后本是楚国王族的旁支,全名叫芈八子。楚国为了结交秦国,把她嫁给了秦惠文王。宣太后不仅人长得很漂亮,美貌无双,更是很有手腕,不乏政治智慧。在她称制的四十一年间,秦国是蒸蒸日上,大战山东六国,夺取了大片大片的土地城池。
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才能架空秦昭王,把秦国的权力牢牢掌握在手里。
要不是遇到范睢,说不定她还能再掌控秦国一些年,直到她老死。
宣太后是华阳夫人的姑祖母,她在秦国的成功,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华阳夫人。华阳夫人很想成为第二个宣太后,掌握秦国的国政。
正是因为她有这种野望,历史上的秦异人要认她为母,她欣然同意,并且辅助秦异人当上了秦王。在秦异人当上秦王后,她很想操纵秦异人,掌控秦国的国政,但失败了。
她之所以失败,不仅仅是因为秦异人反对,还在她触动了吕不韦的利益。若是华阳夫人当政的话,就没有吕不韦什么事儿了,吕不韦当然不干,与秦异人一道,反而把她给架空了。华阳夫人失败之后,郁郁寡欢,没过多久就死了。
“姐姐在这里恭喜妹妹了。”华月夫人凑趣。
“嘻嘻。”华阳夫人发出一阵畅笑声,极是欢喜。
“我之所以要阳泉君去城门口等他,就是要让给他一个马威,要他知道我之威,以后他才能听话,才能为我所用。”华阳夫人很有心计之人,深知给秦异人下马威的好处。
“秦异人要是不肯低头,那就是与太子过不去。到时,太子是听他的还是听你妹妹的?”华月夫人笑得很是畅快,浑身都在散发着喜悦劲头。
太子赢柱对华阳夫人是言听计从,当然是听华阳夫人的了,除非他不想要小命了。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就在这时,一个亲近的侍女飞也似的冲进来,一脸的惊惶,远远就嚷开了。
“慌什么慌?这里是太子府,谁敢把你怎么着?有话慢慢说。”华阳夫人脸一沉,很是不悦。
“夫人,阳泉君出事了。”侍女仍是一脸的惊惶,忙回禀。
“呵呵!阳泉成事了,好!”华阳夫人没有听仔细,还以为阳泉君得偿所愿,逼得秦异人低头了。这正是她盼望的好事儿,她大是欢喜。
“恭喜妹妹。”华月夫人也是欢喜,忙向华阳夫人道贺。
把两姐妹这副沾沾自喜的样儿看在眼里,侍女无奈的直翻白眼,只得提醒一句:“夫人,不是成事了,是坏事了,是坏事了。”
“什么?坏事了?”华阳夫人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一双好看的俏媚眼一瞪,厉芒闪烁,盯着侍女,沉声喝道:“休要胡说!阳泉君精明能干,办事从未出过差错,怎能坏事?”
华阳夫人虽得太子宠爱,很有势力,毕竟有些事她不好出面,就派阳泉君去办,至今还没出过差错,她对阳泉君很有信心。
“夫人,是真的。”侍女忙肯定一句。
“真的?我看你是顺嘴胡说,你是在骗人,来啊,拖下去,杖三十。”华阳夫人才不会相信这等事儿呢,脸一沉,就要家法侍候。
“啊!夫人,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呀。阳泉君真的坏事了,坏大事了。”侍女急了,忙分辩。
华阳夫人才不相信,冷着一张脸,就要命人把侍女拖出去。就在这时,只听一阵痛苦的惨叫声响起:“哎哟哟!哎哟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惨叫声一声赛过一声,比打雷还要响,老远就能听见。
“阳泉君?”华阳夫人和华月夫人一听便知是阳泉君,大是诧异,一脸的惊讶,道:“难道真坏事了?”
“我就不信,秦异人有胆不听我的。”华阳夫人紧咬朱唇,兀自在做着美梦。
秦异人再了得,不过是无权无势的公子哥,属于太子府的人。凡是太子府的人,都得归她管,要她相信阳泉君出事了,还真的有点难。
只见阳泉君被几个门客抬了进来,大声惨叫,如同杀猪似的。
“这是……”华阳夫人一双妙目在阳泉君身上打量着,一脸的难以置信,眼珠子掉了一地,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阳泉君是她的亲弟弟,是太子赢柱的舅子,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伤害阳泉君?
瞧这情形,不是伤害二字所能说明得了的,应该说是残害了。
没错,就是残害!
阳泉君整个人没有一点人形,要不是他叫得山响,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华阳夫人说不定认不出他。
“这这这……”华月夫人手指着阳泉君,直接失声了。她的想法和华阳夫人一般无二。
“是谁?是谁?”好半天,华阳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如同疯了般冲上去,搂着阳泉君的脑袋,眼泪先垂下来,恶狠狠的道:“弟弟,是谁下的毒手?不管他是谁,我决不会饶过他!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阳泉君是她的亲弟弟,姐弟感情很好,阳泉君倒了大霉,华阳夫人的心都碎了。若是秦异人这个凶手在她面前的话,她一定会把秦异人撕着吃了。
“弟弟,快说,是谁下的毒手?姐姐一定不会放过她,一定要诛他九族,灭他满门!”华月夫人咬牙切齿,如同恶毒的毒蛇,怨恨无已。
“姐,是秦异人下的毒手,你要给我作主啊。”阳泉君见到两个姐姐,如同落水的人抓住稻草般欢喜,两行眼泪如同雨点般滚落:“呜呜!秦异人,你好狠毒啊,你竟敢废我。”
“秦异人?”华阳夫人一愣,有些不信,道:“不会吧?他没这么大的胆吧?”
在华阳夫人的记忆中,秦异人虽是太子赢柱诸子中最为有才的一个,却是性格不够强,她想欺压就欺压。要她相信,秦异人对阳泉君痛下辣手,还真的很难。
“姐,千真万确啊。”阳泉君眼泪汪汪的,把事儿说了。
当然,在他嘴里,秦异人恶毒一万倍,一切都是秦异人的不是。
“秦异人,好好好,好你个秦异人!我绝不会放过你!”华阳夫人恨声道,怨毒无比。
“秦异人,我与你誓不两立。”华月夫人差点把一口牙齿咬碎了,一双眼睛透着阴冷的光芒,如同毒蛇。
“弟弟,你怎不报官?”华阳夫人阴森森的道:“这事一定要报官,要治秦异人大罪,我再使点儿劲,秦异人,你等死吧。”
“是呀,一定要报官。”华月夫人忙赞同。
“姐,不能报官。若能报官,我还能不报官吗?”阳泉君很是郁闷,他明明被秦异人给废了,还不得过为秦异人开解,把罪过朝自己身上揽。
“怎能就不能报官了?”华月夫人抢着喝问。
“姐,是这样的……”阳泉君把不能报官的理由说了。
“就算这样,又能如何?你都成这样了,被秦异人废了,我们就拼个鱼死网破,我就不信,还杀不了他秦异人。”华月夫人一副泼妇嘴脸,非要把这事弄到不可收拾。
“姐,报官又能如何?我们会被问斩。而秦异人顶多去宗人府,能不能圈禁他都成问题。我们是白死。”阳泉君非常非常不爽,还不得不赞同秦异人的说法。
“这……难道就这样算了?”华月夫人很不甘心。
“这事不算了还能怎样?只能另找机会了。”华阳夫人总算明白过来了,咬牙切齿,道:“秦异人这是在向我示威!他在示威!”
第十四章 秦王夸赞
华阳夫人猜得没错,秦异人就是在向她示威,狠狠示威。
依秦异人的性格,你不惹他没事,一旦惹到他就非要狠狠反击不可。不说别的,光是阳泉君要他跪下**趾头这等侮性言词,就足够秦异人狠狠收拾他的了。
更别说,前任质赵,在赵国九死一生,都是拜华阳夫人所赐。秦异人占据了这具躯体,拥有了前任的一切,他当然要为前任出一口怨气。即使华阳夫人不找他的麻烦,他还要想办法对付华阳人。
阳泉君这个蠢货撞到秦异人的刀口上,秦异人要是不狠狠反击一通,就不叫秦异人了。
“示威?秦异人好大的狗胆,他竟敢向你示威?你是太子的夫人!妹妹,这事不能算了,我们得对付秦异人,还有夏姬那贱女人。”华月夫人如同泼妇般,口水四溅,脸孔扭曲了。
“对!一定不能放过秦异人,还有夏姬这贱女人。嗯,还有秦异人的儿子也不能放过,一定要弄死他们!”阳泉君如同疯狗般乱吠,口水乱溅。
华阳夫人却是紧拧着眉头,沉吟道:“你们休要再生事端,即使要收拾秦异人,也得另寻良机。我总是觉得我们这次失算了,惹到了一个手段狠辣的对手。”
“狠?再也没有比他更狠的人了!”一提到“狠”这个字眼,阳泉君就是一个激灵,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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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王宫,上书房。
秦昭王身着王袍,头戴王冠,跪坐在矮几上,一身的轻松劲头,浑身散发着喜悦,与范睢在议事。
“呵呵!”秦昭王未语先笑,道:“中牟这一战,打得好!打出了大秦的威风!更是打出了一个美好的明天!到了来年,大秦就可以大举东进,一举扫灭六国!在寡人的有生之年,成就一统伟业!”
秦昭王来日无多,无时无刻不在盼着扫灭六国,一统华夏。为此,他霄衣旰食,勤于政事,终于取得了不错的进展。先是长平大战,秦国大胜赵国,全歼了赵国五十万精锐,干掉赵国这个唯一的竞争对手,天下大势操于秦手,统一道路正式打通。
然而,山东之地的力量仍强,仍足以与秦国叫板,即使他想灭国,也是很难。这点,在邯郸之战中就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中牟一战,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山东七十万大军损失殆尽,再也没有力量阻止秦军东进了,正是扫灭六国,完成一统伟业的良机。
可以预料得到,只要秦军大举东进,就会摧枯拉朽,山东之地再无抵抗之力。
如此美事当前,秦昭王**儿都是欢喜的。
“君上所言极是理,这次,只要大秦大举东进,不说灭掉所有的战国,至少也要灭他三两国,占领半壁江山再说。”范睢也是振奋异常,声调有些高:“臣万万没有想到,在臣有生之年还能建如此奇功!”
自从周天子失德,天下大乱,诸侯力征,天子不能制,中国历史就进入了春秋战国的大乱之世。在这长达数百年的战乱年代,不计其数的英豪在为“息兵罢战”而努力,却是没有成功。眼看着,这天大的功劳就要由自己创造,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完成一统伟业,还有比这更让人振奋的吗?
“呵呵!”秦昭王笑得特别开心,道:“寡人也是没有想过,眼下却是良机当前啊,寡人当然不能错失了。”
“这都是异人公子谋划得好。”范睢赞赏不已。
“谁叫寡人有个好孙子呢?”秦昭王头一昂,胸一挺,大是欢喜。
秦异人谋划的中牟之战,斩首七十万之众,这在中国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就是长平大战,也是比不了。作为爷爷,秦昭王能不欢喜吗?
“异人公子真英才!”范睢重重点头,一脸的赞叹。
“哎,丞相休要夸他。这小子不过是有点儿小聪明罢了,一点点小聪明。”秦昭王右手一挥,很是豪气,表面上看是在谦逊,实则是极为受用,眼睛都眯到一起了。
范睢完全能够理解秦昭王为人祖父的情怀,并没有打断他,任由他欢喜。
过了半天,秦昭王的欢喜劲头这才稍却,眉头一拧,话锋一转,道:“即使如此,大秦也不能小视山东之地,得做好万全准备。来年大战,还有数月,得细细准备。嗯,冬日大朝会就要到了,寡人要好好部署部署,一切为了来年大战。”
秦国每年冬季有一次大朝会,这是一年中最为隆重盛大的朝会,既要总结一年的得失,更要为新的一年做好部署。
类似于现代的“年终总结会”。
眼下秦国的情势非常好,可以说一片红火,然而,精明的秦昭王却是很清楚,山东之地仍是有不小的势力,不能掉以轻心,得做好万全准备。
这冬日大朝会就得好好利用利用,把来年大战的一应事务准备妥当。
“君上所言极是。这一战,不能掉以轻心,不容有失。”范睢很是赞成这话。
“对了,秦异人这小子没有直接回咸阳,而是访察民情去了,算他有眼光。”秦昭王对秦异人到民间察访一事很是赞成,道:“自孝公开始,到寡人,大秦已历四代,每一代都是经历九死一生,万千磨难,对民间疾苦极为了解。寡人虽不敢说对秦国了若指掌,也是相当的了解,是以,寡人这些年很少犯错。秦异人少年离秦,对大秦不太熟,多了解了解是应该的。这小子,没被山东之地的浮华之气带坏,还算务实。”
言词间,对秦异人是赞赏有加。
“等他回来,冬日大朝会也就到了,寡人正要看看他有何惊人之见。”秦昭王捋着胡须,大是欣慰。
秦国的国君与山东之地全然不同。山东之地的国君养在妇人之手,长在深宫中,只知花天酒地,对民间疾苦压根儿就不知。而秦国的国君,每一代都是吃过苦,受过难,经历万千磨难,九死一生,是以对民间疾苦极为了解,治国很少有失误的时候。
秦异人回到秦国,没有回咸阳,而是去民间访察,这与秦国的信念相符,要秦昭王不对秦异人赞赏有加都不成。
“哦,不知这小子甚时间回来?”秦昭王抚着额头,道:“寡人对这个孙子没见过几次,倒想见见他。”
秦昭王有二十多个儿子,近百王孙,哪里亲近得过来,他对秦异人的印象并不深。若不是秦异人在山东之地风生水起,成名建功,他还真不会注意到秦异人。对于这个孙子,他还真的很好奇,想好好瞧瞧。
“禀君上,异人公子已经回到咸阳。”就在这时,桓兴快步而来,冲秦昭王禀报。
“呵呵!”秦昭王发出一阵畅笑声,冲范睢笑道:“丞相,你听听,这小子真会掐点,寡人正念叨着他,他就回来了。这点掐得真够准的!”
“呵呵。”这话很是亲切,范睢发出一阵畅笑声。
“不过……”桓兴却是话锋一转,开始打击秦昭王的欢喜之情了,道:“异人公子在回到咸阳时,与阳泉君发生过一些不愉之事。”
“阳泉君?”秦昭王眉头拧着,努力思索,好半天终于想起这是谁了,道:“就是那个女人的弟弟?发生何事了?”
“君上,是这样的……”桓兴把打听到的消息如实禀报。
“砰!”秦昭王右手重重砸在短案上,短案开裂,碎成数块,沉声喝道:“华阳,你好大的狗胆!你竟敢插手如此禁忌之事,寡人饶你不得!”
秦昭王眼中精光暴射,如同利剑一般,杀气腾腾,整个人如同一头愤怒的凶兽。
王位传承是禁忌,没有君王能容忍这等事儿,华阳夫人要横插一脚,秦昭王岂能不怒?
“哎!”紧接着,秦昭王就是长叹一声:“寡人怎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依秦昭王那气,他很想杀掉华阳夫人。不过,他却知道,太子赢柱不能没有华阳夫人,若是他杀了华阳夫人的话,就是要了赢柱的小命。做为父亲,他做不出来,只能把一口怨气埋在心里。
“华阳,寡人眼下不能动你,还不能动动阳泉君和华月?哼!”秦昭王重重冷哼一声,眼中杀机迸现。
范睢看在眼里,知道秦昭王这次是真的动了杀机,阳泉君和华月夫人恐怕有难了。
“丞相,你说异人处置这事可对?”秦昭王吸口气,平复心情,冲范睢问道。
“君上,依臣看,异人公子处置这事很是精明,更懂得分寸。”范睢点头,赞不绝口。
“没错。”对这评价,秦昭王大是赞成,白眉一挑,道:“异人的精明之处就在于,他善于借势。他知道阳泉君的软肋所在,趁这良机把阳泉君给废了,还让阳泉君有苦说不出,还不得不为他开解。这份眼光,了得!”
范睢没有说话,重重点头,赞许之意已明。
若是换个人的话,兴许会争吵,会大闹一通,最终是不了了之。哪会象秦异人这般,果断出手,把阳泉君给废了,还让阳泉君打落牙齿和血吞,有苦说不出。
“他没有把这事告官,没有捅破天,他这是念着父子之情,为我们王族挣脸,好!”秦昭王精明人一个,当然明白秦异人把这事限制在私了范围的用意。
若是把这事捅破了的话,华阳夫人难逃一死。可是,太子赢柱离不了她,若是华阳夫人死了,赢柱能活几多时日?这无异于拿刀捅死赢柱。
秦异人没有把这事捅开,就是顾念父子之情,这让秦昭王特别赏识。
不管怎么说,赢柱是他的儿子,秦异人如此处置,那是让他打从心眼里欢喜。
“嗯,异人回咸阳,寡人这就去瞧瞧。”秦昭王站起身,脸上泛着喜色。
第十五章 向秦王问罪
夏姬的小院中,一片欢声笑语,充满欢乐的气氛。
对于夏姬来说,这是她自从秦异人质赵以来最为欢喜的时刻了。她日盼夜盼的儿子终于回来了,不仅秦异人回来了,还拖家带口的归来,为她娶了一个漂亮的媳妇,生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孙子,她可以尽享天伦之乐了。
人生若此,还有什么不满足?还有什么不欢喜?
此时此刻,夏姬只觉她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整个人透着喜悦劲头,她就是喜悦的源头。
当然,最讨她欢心的并不是秦异人和赵姬,而是赢政这小家伙。小赢政自从降生以后,就不哭不闹,很是乖巧,整天里转着一双乌溜乌溜的眼睛东瞧西瞅,仿佛对这世界很是好奇;还整天里咧着一张嘴直笑,在秦异人的印象中,很少见到这小子有哭的时候。
如今,夏姬把他当珍宝一般珍视,他整日里对着夏姬直笑,把夏姬的魂儿都差点勾走了。夏姬无论去哪里,都要把他抱着,哪怕是一刻不在,也会心神不宁。
这也难怪,作为母亲,她是很疼儿子,不过最疼的是孙子。
“异人,媳妇不在吗?”夏姬抱着小赢政,四下里一打量,压低声音问道。
“娘,赵姬有事离开了。”赵姬自打来到咸阳后,就是尽心尽孝,把夏姬侍候得舒舒服服,这让秦异人很是诧异。
历史上的赵姬是一个荡妇,有很多丑事,让人很是不喜。然而,秦异人身边的赵姬却是纯情纯真之人,一门心思扑在秦异人身上,这让秦异人很是意外。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兴许历史上的赵姬本来并不坏,只是遇人不淑,遇到了吕不韦这个杀才,被他调教坏了。
“异人,娘给你说件事儿。”夏姬脸一肃,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很是肃穆。
“娘,你这是怎生了?如此肃穆。”秦异人大是惊讶,究竟有什么事情弄得如此严肃。
“异人,自从你离开秦国,去邯郸质赵后,小怡一直照顾着我……”夏姬的声音更低了。
“怡怡?”一得夏姬提醒,前任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一个清丽脱俗的少女出现,秦异人不由得愣住了。
这个少女就是蒙骜的女儿,蒙武的妹妹,未来蒙恬的姑姑,叫蒙怡,为人乖巧懂事,与秦异人交好。秦异人在蒙骜家学筝之时,她整日里围着秦异人转。当得知秦异人要去赵国为质后,蒙怡哭得很伤心。后来,她又为秦异人制了一把筝,就是秦异人一直珍视,最后不得不卖掉的那把筝。
这把筝,几经周折,又由赵姬买回,送给了秦异人。为此,秦异人把平原君送给她的汗血宝马回赠给了赵姬。
“这个……”秦异人还真没有想过如何面对蒙怡,一时结舌。
“异人,你真是的。小怡如此好人儿,你在哪里去找?”夏姬脸一沉,轻斥一句,道:“这些年,要不是小怡一直照顾着娘,娘哪能等到你回来?娘瞧得出来,小怡心里有你。”
秦异人仔细想想,前任对蒙怡有好感,若不是被派去赵国为质,说不定真的娶了蒙怡。
“我也是男人,在这个允许三妻四妾的时代,我纳几个妾不会有问题吧?”紧接着,秦异人又是一阵窃喜。却是脸上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儿,道:“娘,你是知道的,我眼下有家有室了,还服儿子呢,要是再谈这些事儿,是不是太对不住人家?”
夏姬脸上泛着笑容,把秦异人一通打量,笑骂一句:“好你个贪心不足的小子,你竟然敢给娘耍心眼。”
“娘,哪有的事儿。”心思被瞧破,秦异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都是他的脸皮够厚,道:“娘,你也不想想,怡怡是蒙将军的爱女,家势不低呀,她做大还是做小?”
“你你你,你都在讨论做大做小了,还好意思说你没心思,你这小子也太坏了。”夏姬脸上的笑容更盛了,道:“我们秦国没有大小之说,只要你喜欢就成。你也不瞧瞧,就是秦王也没有王后呢,我们家没有大小,只要你降得住就行。”
秦国的国情与山东不同,有时候后宫没有王后,秦始皇就是最好的明证,如此一个功盖三代,建立了丰功伟业的千古一帝,竟然没有皇后,就在于此。
秦异人挺挺胸膛,臭美起来道:“娘,你瞧瞧你儿子,我,英俊不凡,英明神武,智慧绝世,远超同侪,我能降不住?”
“你……我怎生就生了你这么一个没脸没皮的儿子。”夏姬嘴上在笑骂,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脸上的笑容堆了一层又一层。
秦异人这是调侃,是自夸之词,却也是事实,秦异人长得很是俊俏,若是不当秦王,去做吃软饭的小白脸也是香饽饽。英明神武,就更不用说了,要不然的话,秦异人岂能斗得信陵君、平原君、春申君这些人束手无策?
“只要你有心,这事娘给你张罗张罗。”夏姬笑呵呵的,冲怀里的小赢政道:“孙子,好孙子,你又要有娘了。”
“咯咯。”小赢政裂着一张嘴直笑,一双小手直摇,仿佛有天大的喜事似的。
“你瞧,好孙子都赞成了。”夏姬笑得浑身打颤。
“娘,这事得我说了算,他说了不算。他一小屁孩儿,他懂什么?”秦异人以退为进,道:“娘,这事还是算了吧。”
“不行!这事你说了不算,娘说了算。”夏姬脸一板,沉声道。
“既如此,孩儿就只能受委屈了。”秦异人装模作样的道。
夏姬把秦异人瞧瞧,恍然道:“你小子竟然使诈。好你个秦异人,竟敢跟娘耍心眼,我饶不了你。”右手伸出,在秦异人额头上轻轻一弹,一脸的爱怜。
“君上到!”秦异人把夏姬这副爱怜模样儿看在眼里,大是受用,心里暖暖的,有母亲的感觉就是好。
正在这时,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什么?君上?”夏姬好象火烧了屁股似的,一蹦而起,太过震惊,差点把小赢政摔在地上,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张大,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自从她被逼搬出太子府后,她这里门可罗雀,很少有人前来,就是太子也没有来过。今天倒好,不仅有人来了,来的还是秦国最大的人物:秦昭王!
这对于夏姬来说,这是天方夜谭的事儿,要她相信这是真的,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秦王?”秦异人也是猛的站起,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秦昭王会来。他虽然表现抢眼,为秦国立下大功,可是,他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公子哥,没有高人一等的身份地位,秦昭王怎会来到这里呢?
“君上驾到,快快接驾。”就在这时,尖细的内侍声音再度响起。
“接驾!接驾!”夏姬终于被惊醒了,忙冲秦异人道:“异人,走,接驾!”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秦异人竟然站着不动,如同木桩似的。
“异人,你这是怎生了?快接驾啊。”夏姬打量着秦异人,只见秦异人脸色极为难看,呼吸急促,胸口急剧起伏,如同奔行了百里的牛似的。
“走啊,快接驾。”夏姬见秦异人没有动静,忙拽着秦异人,朝外拖去。
秦昭王驾到,他们要是不去迎接,那就是失礼了,这是重罪,由不得夏姬不急。
“呼呼!”秦异人脸色越来越红,越来越难看,呼吸越来越急促,粗重的喘气声如同牛吼似的。
夏姬忙问道:“异人,你怎生了?怎生了?快给娘说啊。”
适才秦异人还是好好的,眼下却是如此举动,这让她很是担心,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娘,我没事。”秦异人冷冷的道,一甩手,甩掉夏姬的手,一把夺过小赢政,抱在怀里,转身就走。
“异人,你走错了,朝这里走,君上在前院呢,你去后院做甚?”夏姬不明所以,忙提醒一句。
“我不想见他。”秦异人气鼓鼓的甩下一句,走得更快了。
“……”夏姬嘴巴张了老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如同被雷劈中了似的。
秦昭王是秦国的国君,他到来,谁敢不去迎接他?
在夏姬的记忆中,就从未有人敢不迎接的,就是华阳夫人见到秦昭王也是如同老鼠见到猫似的,要多乖有多乖,不敢有丝毫失礼。象秦异人这般,直接无视秦昭王,不去迎接的事儿,在夏姬的印象中,是平生头一遭听说,要她不懵都不成。
“异人,不可!”夏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忙阻止秦异人。
秦异人却是不理睬,一拉夏姬,直朝后院而去:“娘,我们母子是无足轻重之人,有我们不多,无我们不少,我们何必去帖人家的冷屁股。我们就不去接,他要杀就杀,要剐就剐,由得他。”
夏姬使劲的挣扎,却是没用,反倒是给秦异人拉着朝后院去了。
“完了,完了。”夏姬一个劲的叫嚷。
冲撞国君那是大罪,杀头都有可能,秦异人不仅不去接驾,还怨气冲霄,这是大不获的重罪了,就是有十颗头颅也不够砍的,要夏姬不急都不成。
“异人,异人。”就在这时,只见秦昭王在长史桓兴的陪同下,兴冲冲的,大步而来。
此时的秦昭王哪里有一点儿国君的风范,倒象是一个慈爱的长者,脸上泛着笑容,眼里尽是怜爱之色,打量着秦异人,笑得特别亲切。
“滚!”然而,回答他的却是秦异人的惊天咆哮。
第十六章 声讨秦王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包括秦昭王、夏姬和长史桓兴在内,如同被雷劈中了似的,个个呆若木鸡,张大了嘴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秦异人这话太过惊人了,比起万千个雷霆在耳际轰鸣更能震憾人。
秦昭王是什么人?
秦国的国君,雄视天下,在他当政年间,秦国蒸蒸日上,秦军大举东出,夺取了山东之地大片大片的土地城池。可以这样说,他打个喷啑,山东之地就会打雷,他跺跺脚,山东之地就会地动山摇。
尽管山东之地千般骂秦昭王,万般贬损他,却是对他畏之如虎。
就是这样一个人,秦异人竟然把一个“滚”字送给了他,还有比这更具有震憾力的事吗?
没有了!
肯定不会再有了!
“咕咕!”秦昭王喉头发出一阵老母鸡被掐住了脖子似的怪异声响。
夏姬和桓兴无不如是,他们也是发出一阵磨牙声,再也没有别的话语了。
“噗嗵!”夏姬最先反应过来,忙冲秦昭王跪倒,不住叩头,请罪道:“君上,这都是我管教不严,有失礼数,还请君上恕罪。”
秦异人这是把天捅漏了,放眼天下间,谁敢当着秦昭王的面骂他?谁敢当着他的面,把一个“滚”字送给他?
若是秦昭王一怒,秦异人就是有一百颗头颅也是不够砍,夏姬急得不得了,五内俱焚,除了向秦昭王叩头外,什么也做不了。
“嗯。”秦昭王被惊醒,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脸色冰冷,死盯着秦异人,重重一声冷哼,如同炸雷似的。
“完了,完了。”长史桓兴追随秦昭王多年,深知他的为人,他这是即将怒火爆发的前兆,忙冲秦昭王见礼道:“君上,异人公子少年离秦,在外数载,虽有失礼,却是于大秦有大功,还请君上恕罪。”
“哼。”秦昭王脸上神色变幻,一会儿冰冷,一会儿肃穆,显然是在忍耐。
想想也是,秦异人尽管是他的孙子,是他喜爱的孙子,却是当着他的面把一个“滚”字送给他,这不仅仅是不敬国君,还是不敬长辈,他能不怒吗?
即使他可以不治秦异人慢君之罪,也要治秦异人一个不敬尊长的罪名。
他满怀喜悦而来,满打满算,想与秦异人这个讨他喜爱的孙子好好亲近亲近,满足一下自己这个当爷爷的情怀,却是没有想到,秦异人不认他,还要他滚,他已经是怒发如狂了。
只是,他还不想一见面就与秦异人弄得太僵,这才不得不忍耐。
作为爷爷,即使孙子再有不是,只要能够忍耐,他就尽可能忍了。
“异人,你休要胡说。”脸色变幻一阵之后,秦昭王终于把一口怒气咽了下去。
以秦异人胡说为由,这是在为秦异人开脱。
“呼!”夏姬听在耳里,喜在心头,暗道这事总算是过去了,忙冲秦昭王叩头,道:“谢君上!谢君上!”
太过激动,太过用力,额头上起了好几个大青包。
“总算是过去了。”桓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只听秦异人声嘶力竭的冲秦昭王吼道:“滚!你滚!你给我滚得远远的!”
吼声如雷,声音如同惊涛骇浪一般,远远的传了开去,震得地皮都在颤抖。
“……”
秦昭王、夏姬和桓兴再一次被雷劈中了,直接石化了,要不是他们的胸脯还在起伏,一定把他们当作了雕像。
这实在是太惊人了,太惊人了!
秦异人第一次要秦昭王滚,已经是石破天惊了,再来一次,那就是山崩地裂、地动山摇……兴许,这些词已经不能形容这事的震憾力了。
“异人,你胡说什么呢?”夏姬急得都哭了,眼泪扑漱漱的滚落,一拽秦异人的衣袖,道:“异人,快跪下,跪下!”
她这是在维护秦异人,秦昭王一怒,可以伏尸百万,要诛杀秦异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异人公子,快跪下请罪。”桓兴也来催促,他也是维护秦异人。
眼下之局,唯有秦异人跪下请罪,方能解开这个死局,舍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秦昭王一双眼里精光暴射,阴沉着一张脸,死盯着秦异人,沉声道:“跪下!”
声音虽轻,却是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具有泰山般的巨大力量,让人无法抗拒。
然而,秦异人却是直挺挺的站着,如同标枪似的,冷冷的打量着秦昭王,吼得更加响亮了,道:“你凭什么要我给你跪下?你凭什么?你是我什么人?我认识你吗?我不叫秦异人,我叫夏异人。我是夏异人。”
秦异人眼睛血红,眼球充血,怨气直贯霄汉,吼得山响,如同万千个炸雷在轰鸣似的。
秦异人连姓氏都改了,要叫夏异人,不再叫秦异人,这事太过惊人了,具有石破天惊的力量,秦昭王、夏姬和桓兴再度石化了。
姓氏是什么?
姓氏是种姓!代表着一个家族,代表着老祖宗。秦异人要叫夏异人,这是随了夏姬的姓,就是说不认赢氏的老祖宗了。
这种事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大逆不道,不能容忍的事儿,他们能不惊吗?
“你你你……”就是秦昭王这个雄视天下,不把六国放在眼里的风云雄杰都结巴了,指着秦异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夏姬和桓兴都快晕过去了。
“娘嘞,你怎么如此大的怨气啊。我要为你出气,要对付华阳这个女人,可是,你也不能如此搞事吧?”秦异人嘴上吼得山响,与秦昭王叫板,却是有苦说不出。
不用说,这一定是前任的情绪涌将上来了,在左右着他的情绪。
上次,在邯郸见到司马梗时,前任的情绪就涌将上来,秦异人就是冲司马梗一通咆哮,差点把天捅漏了。
秦异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前任的情绪比起上次对付司马梗还要来得猛烈,如同疾风骤雨,让人穷于应付。
想想也是,前任质赵,被赵国软禁,长达三载之久。三载的折磨何其多?前任时时刻刻倍受折磨,过着地狱般的日子,他能没有怨恨之心吗?
三载的积累,一朝爆发,那是何等的猛烈?
“你好大的胆子!”秦昭王终于反应过来了,怒气勃发,如同一头愤怒的凶兽,一双眼睛死盯秦异人,精光暴射,如同利剑般,在秦异人身上刮来刮去。
若是目光可以杀人,秦异人都被秦昭王的目光刮成了渣。
“我就是有胆,就是有胆,你能怎样?”秦异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一蹦老高,指着秦昭王,吼得更响了:“我要是没胆,我能活着回来?我被赵国软禁,百般折磨,万般刁难,吃不饱,穿不暖,能活几多时日,谁也不知道。那时节,我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这番质问理直气壮,让人哑口无言。
却是字字句句透着怨气,冲天的怨气。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背井离乡不说,还要倍受敌国的侮辱,时时刻刻有性命之忧。若是折磨很快就结束了,即使身死,也是一种解脱。可惜的是,这一折磨就是三载,整整三载暗无天日的日子,对于一个没有成年的少年来说,那是何等的苦难?那是何等的痛苦?是何等的残忍?
“呃。”秦昭王嘴里发出一阵磨牙声,长叹一声道:“哎!”
“异人,你有苦楚,寡人能理解。寡人少年时也曾为质,质于燕,适逢燕国子之之乱,差点身死。过着和你一样的日子,吃不饱,穿不暖,有上顿没下顿,不得不与鸟兽争食,不得不掏鸟窝,扒鼠洞。可,寡人这不是为了大秦吗?为了大秦,赢氏子孙抛头颅,洒热血,那是他们的命!”
秦异人的冲天怨气,反而勾起了秦昭王的回忆,想起了他少年时代为质的事情。当时,燕国发生内乱,子之想要杀掉他,激怒秦国,四处搜寻他。幸得他机警,更有宣太后这个手腕不凡的女人从中运筹,好不容易活了下来。
正是有这种患难的母子之情,宣太后掌控秦国朝政长达四十一年,秦昭王只是忍耐,并没有与宣太后翻脸,因为这种母子情时时刻刻浮现在他的心头。
“呼!”夏姬暗松一口气,秦昭王没有暴怒,反而是在回忆,这是好事,说不定秦异人这一关就过去了。
桓兴也是长吁一口气,暗想这事十有八九能过去。
毕竟,爷孙二人有着共同的经历,有着共同的话语,说不定秦昭王就不计较了。
就在二人以为这事过去了的时候,只见秦异人如同疯了似的,冲了上来,一把揪着秦昭王的衣襟,冲秦昭王就重重啐道:“呸!我呸!”
口水喷了秦昭王一脸都是。
“天啊!”夏姬惊呼一声,只觉脑中嗡嗡直响,如同被雷霆击中似的,摇摇晃晃,差点摔倒在地上。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桓兴双手紧握成拳,太过用力,手背发青。
若秦异人仅仅是与秦昭王对吵,这不过是受了委屈孙子的正常反应,而秦昭王有着类似的经历,他很可能原谅秦异人。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秦异人竟然揪着秦昭王的衣襟,狠狠啐秦昭王,这是天大的过错!
这是把天捅漏了!
“你……”秦昭王被喷了满头满脸的口水,怒气直贯顶门,怒火冲霄,就要发作。
然而,却听秦异人笑得很是欢畅道:“没事了!没事了!本公子痛快了!万分痛快!”
“……”秦昭王、夏姬和桓兴不得不再次变成石人,傻愣愣的站着。
“天啊,你也太能惹事了吧?我这该如何收场?”秦异人也在心里叫苦连天。
第十七章 寡人有错
秦异人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这都是前任的情绪在左右着他。前任怨气冲天,对秦昭王、太子赢柱的怨气最大。
秦昭王是他的爷爷,正是因为秦昭王要谋韩国上党之地,要交好赵国,要派人为质,秦异人这才被派到赵国,他能不怨恨秦昭王吗?
太子赢柱是他的生父,因为耳根子发软,听信了华阳夫人的话,把秦异人派到赵国为质,有这样的父亲吗?
秦异人在饱受折磨的日子里,是怨天尤人,恨天恨地,都不及怨秦昭王和太子赢柱,都不及恨这二人之深。
爱得越深,恨得越切!
越是在这种困难的日子里,秦异人就要会想到秦昭王,就会对他恨得牙根发痒,不知几多回说过“我不是你的孙子”这样绝情的话。
如今,见到秦昭王这个始作俑者,秦异人所有的不满,所有的怨恨,悉数发作了,比起上次对付司马梗还要猛烈。
上次对付司马梗,是因为三载未见秦人,一见到司马梗,就是情绪失控。尽管当时情绪来得很猛烈,毕竟司马梗与秦异人质赵这事没有多大关系,他是局外人,再猛烈也有个限度。如今,却是见到了正主儿,秦异人所有的不满,所有的怨恨要是不发作,就没天理了。
在所有的怨恨举动中,最让秦异人痛快的是,揪着秦昭王的衣襟狠狠啐他!
这事太痛快了,万分痛快!
秦昭王是第一大战国的国君,雄视天下,令六国闻风丧胆之人,放眼天下,谁敢揪着他的衣襟啐他?
除了秦异人,再也没有第二人了,这事要是还不痛快,还能有什么事儿痛快?
前任一痛快了,不满的情绪消失得干干净净,留下一个烂摊子给秦异人,秦异人真是郁闷得紧。
“兄弟,大哥,大叔,祖宗,我叫你什么都可以,你莫要再如此冲动,好不好?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啊。兄弟我,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再世为人,我容易吗?”秦异人尽管足智多谋,此时也是束手无策,唯有在心里哀嗥的份。
不要说揪着秦昭王的衣襟啐他一脸,就是说话语气不敬,都是大罪,这等罪过足够秦昭王砍秦异人千儿八百回脑袋,还没人敢说不对。
此时此刻,秦异人宁愿面对刀山火海,也不愿面对这种事。
“这要如何收场?这要如何是好?”秦异人急得额头上直冒冷汗。
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人乎?
秦异人是有胆,有种,不怕事,可是,他也不会嫌命长啊?
“好!好!好!”秦昭王咬牙切齿,一双眼睛瞪着秦异人,沉声道。
虽是在说“好”字,脸上却是没有一点儿喜悦之色,正是怒极而言,是暴风雨的前兆。
果然,接下来就听秦昭王怒气勃发,喝道:“秦异人,你可知你此举是多么的无礼?是多么的愚蠢?是多么的伤寡人之心?寡人青睐你,赏识你,想要见见你,这才第一时间赶来。你倒好,愚不可及!如此无礼,若是寡人饶过了你,秦法何在?天理何在?”
秦昭王虽然对以前的秦异人没什么印象,不过,秦异人的表现实在是太抢眼了,在山东之地干的事儿件件让人称赞,他打从心眼里对秦异人赏识,很想与秦异人亲近亲近,增近一下爷孙之情。
是以,他兴冲冲的赶来,满打满算,会皆大欢喜。却是没有想,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秦异人怨气冲天,把一腔不满冲他发作出来。
若是秦异人只是发泄怨气,争吵一通,秦昭王很可能不会计较。因为他与秦异人有着类似的经历,深知人质的处境是何等之艰难,他会尽可能忍耐,尽可能原谅秦异人的无礼之举。
可是,秦异人竟然揪着他的衣襟啐了他一脸,这种事要是还不治秦异人的罪,他的颜面何存?他的威严何在?
秦昭王是秦异人的爷爷没错,可他更是秦国的国君,他得维护自己的脸面,他得维护自己的威严!
“兄弟,你太能惹事了,哥眼下生死未知啊。”秦异人在心里大吼,只是前任不见了影。
“不行,得拼了!不拼是死,失败了也是死,没什么损失,反正都是死嘛。若是拼成了,就能活命。对,拼了!”秦异人知道,他眼下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头,若是过不了这一关,什么王霸雄图皆成幻影。
必须拼!
“既然要拼,那就狠点,再狠点。”秦异人很清楚,眼下不能退让,若是退让,一定会助长秦昭王的气焰,他就没有一点儿活路了,唯有迎难而上。
“我呸!”就在秦昭王喝斥之际,秦异人揪着秦昭王的衣襟,再度啐道,口水如同喷泉似的喷在秦昭王脸上。
“啊!”夏姬和桓兴如同见了鬼似的,眼睛瞪圆,嘴巴张大,直接失声了。
秦异人已经啐过一次秦昭王,再啐一次,谁能相信这是真的?他们宁愿相信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这太梦幻了!
“呃!”秦昭王就象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直接卡壳了,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第一次啐他,他还能生气,还能怒气勃发。
第二次啐他,他连生气都忘了,他麻木了!
然而,还有让他更加麻木的事儿,只见秦异人使劲的摇晃,把秦昭王摇来摇去,一颗雪白的头颅如同泼浪鼓似的。
“你放屁!你放狗屁!”这已经够骇人的了,然而,还有更骇人的,那就是秦异人竟然指点着秦昭王的鼻子,破口大骂。
啐了秦昭王不说,还指点着他的鼻子大骂,这种事儿要是说出去,打死也不会有人相信,却就是发生了。
“你敢骂寡人?”秦昭王好象在听天方夜谭似的,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骂你怎么了?你该骂!活该挨骂!”秦异人却骂得更欢实了,口水乱溅,喷了秦昭王一头一脸都是。
“寡人又怎生该挨骂了?”秦昭王就奇了的怪了,却是想不明白。
“你说你是想与我亲近亲近,你是睁眼说瞎话,你这不是放狗屁吗?”秦异人吼得山响,如同数落孙子似的,道:“你是在想,我从山东之地归来,对山东之地很是了解,你是想找我了解山东的情形,我没说错吧?”
“呃!”秦昭王喉头发出一阵怪异的声响,无言以答。
秦异人没说错,秦昭王迫不及待的前来见秦异人,是有这方面的打算。
秦异人质赵数载,对山东之地极是了解。要想在秦国朝野中找出一个比秦异人更了解山东之地的人,还真的很难,就算范睢这个来自魏国的丞相,也未必比得过。
范睢虽是明智之士,才智不凡,他对山东之地极是了解。不过,他已经多年未回山东之地了,他对山东之地的了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而秦异人对山东的了解,却是眼下的时势,这正是秦昭王扫灭山东之地最需要的情报,他不找秦异人找谁?
再者,还可以趁此机会增进一下爷孙感情,这是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为不为呢?
“在你眼里,只有你的丰功伟业,只有你的一统大业,你都成孤家寡人了!”秦异人反正是豁出去了,死里求生,破口大骂,道:“为了你的大业,你可以把你的儿子孙子肆意抛弃,置于敌人的刀剑之下。”
“为了秦国,这是他们的命!作为赢氏子孙,他们是秦国的王族,享受国人没有的恩遇,就要为国出力,为国捐躯!”秦昭王眉头一拧,双眼一翻,精光四射,脖子一昂,大声反驳。
秦国的王族没有特权,不能因为是秦国的王族就可以为所欲为,一切都得靠自己。若是没有才干的话,到老也不过是一“老卒”。
为秦国去死,为秦国捐躯,这对于秦国的王族来说,那是天经地义!
秦昭王这话理直气壮,昂昂而言。
“你还在嘴硬!”秦异人沉喝一声,道:“大伯何辜?大伯身子骨那么弱,禁不起折腾,你却命他使魏,客死魏国,难道这教训还不够吗?”
“……”秦昭王嘴巴张得老大,半天说不出话来。
秦昭王的大儿子和太子赢柱一般无二,身子骨极弱,禁不起折腾。秦昭王命他出使魏国,却是死在魏国,这是秦昭王心中的痛。
事后,秦昭王也在自问,若是他不命大儿子使魏的话,说不定他就不会死。为此,他对二儿子,也就是秦异人的老爹,现在的太子赢柱倍加保护,没有命他出使,只是让他呆在咸阳养病。
“大伯就是你害死的,是你害死的!为了你的大业,害死的!”秦异人使劲摇着秦昭王,吼得更加响亮了,这种乘胜追击的良机绝不能错失:“你为了谋韩国的上党之地,派我质赵,明明知道我是有去无回,你给过我什么?你什么也没有给过!你没有问候过我,连我是你的孙子这事都不记得了,你还有脸要我为秦国赴难,你羞不羞?”
派秦异人质赵,那是送死。秦昭王没有问候,冷酷无情,这着实做得不对,秦昭王脸上一红,甚有羞色。
“赵国囚禁我三载,你想过营救我吗?你没有!你什么也没有做过!”秦异人如同被轮了菊花般委屈,吼道:“在你的心目中,我肯定被赵国杀了,是不是?即使我被赵国杀了,你也应该派人把我的尸骨运回秦国,让我魂归故里,你做过吗?你弃我如敝屐,视我如草芥,你还好意思要我为秦国捐躯,你做梦吧。”
“哎!”秦昭王长叹一声,脸上的羞愧更浓数分,道:“寡人有错!”
第十八章 你小子真有种!
“……”
夏姬和桓兴再度震惊无语,又一次失声了。
明明是秦昭王吃了亏,他却是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承认他有错,这事太难以让人置信了,夏姬和桓兴宁愿相信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可是,把秦昭王这副羞愧之情看在眼里,又不得不信这是真的。
“这是做梦吧?”桓兴惊疑不定,用手一掐大腿,一阵剧痛袭来,他不得不信这是真的。
“君上怎会认错呢?”紧接着,桓兴就是奇怪了。
做为君王应当维护自己的威颜和脸面,即使有错也不能认,秦昭王偏偏就认了,还真是让人震憾。
君王有错改错,绝不能认错!这才是合格的君王!
秦昭王不仅一脸的羞愧,心中还隐隐作疼,似乎被人剜心似的。
“寡人这是怎生了?怎么会心疼?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寡人记得,只有老大客死魏国之后,寡人有过这种感觉。怎生见到秦异人又有这种感觉呢?”不仅桓兴在好奇,就是秦昭王本人也是好奇。
秦昭王是一代风云雄杰,以统一天下为猛志,对于他来说,只有功业,没有亲情。即使儿子孙子,为了功业也可以舍弃,可以说他心如铁石,不会触动亲情。然而,此时此刻,他的亲情就是被秦异人的话触动了,还是一阵阵揪心般的疼痛。
在当初派秦异人质赵之时,秦昭王并非不明白秦异人这是去送死,有去无回。只是,他当时为了上党之地,为了一统大业,不得不如此做。
与大业比起来,孙子算得了什么?秦异人即使死了,他还有上百个孙子呢,有秦异人一个不多,无他一个不少,他狠得起心肠。
而眼下,他却狠不起心肠了,原委何在?
就在于,秦昭王的年岁不小了,他如今已经是六十余岁的人了,来日无多,还能活几多时日谁也不知道。
众所周知,老人对于儿孙总是那么眷恋,尤是来日无多的老人,总是在想着念着儿孙,谁谁谁见着了,还有谁谁谁没有见着,这是人之常情。
秦昭王虽是贵为秦国的国君,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亲情。以前,他能硬起心肠,派自己的儿孙去送死,眼下嘛,他来日无多,这种刚硬的心肠很难维持了。
更别说,秦异人大放异采,很是抢眼,在山东之地干的事儿,件件让人称道,让人赞叹。在秦昭王心里,他早就对秦异人异常赏识了,每当有秦异人的好消息传来时,他都要欢喜上好一阵子。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在第一时间赶来见秦异人,想好好增进一下爷孙感情。
当然,他对秦异人没甚印象,往昔并不重视秦异人,能硬起心肠派秦异人去送死,那是因为在他的心目中,秦异人无才无识,不足以堪大任。
在当初,秦昭王决心要派人质赵,给太子赢柱的命令中说,要太子赢柱从诸子中挑选一个没有才干、没有见识的儿子送去赵国为质。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派一个没用的废物去送死。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华阳夫人横插一脚,把秦异人这个太子诸子中最有才华的一个派去了赵国。
这事,秦昭王是不知道的,他一直以为秦异人这个王孙无足轻重,一个没有用的废物,能够废物利用一下也是好的,死就死了。直到秦异人在山东之地混得风生水起,大放异采之后,秦昭王这才恍然,这个孙子不一般,很是了得。为此,他特的命桓兴探察了一番,知道这是华阳夫的诡计。
当时,他一怒之下,就有杀掉华阳夫人的打算,只是因为太子赢柱离不了华阳夫人,华阳夫人这才逃过一劫。
如今,听着秦异人无比委屈的话语,秦昭王心底最深处的柔软部分终于被触动了,他只觉很是羞愧,愧对这个才干不凡的孙子。
“有戏!”秦异人把秦昭王的表情看在眼里,听着他的话语,心中暗喜。
秦异人在赌,他赌的就是秦昭王年岁不小了,对亲情特别珍视。是以,秦异人大打感情牌,就是要唤起秦昭王的亲情。
果然,这一手很是有效,秦昭王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这仅仅是第一步,还得乘胜追击。”秦异人很是清楚,虽然他触动了秦昭王心底的柔软处,却是不足以免罪,还得继续。
“孤家寡人的滋味好受吗?好受吗?”秦异人使劲摇着秦昭王,吼得山响,眼泪扑漱漱直流,委屈无比,比起被轮了一百回的小媳妇还要委屈:“我被赵国折磨了三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时节,你做过什么?你有过只言片语问候吗?你有关心过我吗?你对我不闻不问,让我自生自灭,我压根儿就不是你的孙子,我不是你的孙子,是不是?”
嘴上吼得山响,秦异人心里却是暗喜:“哥这演技也不差嘛,眼泪说来就来,要是不穿越了,说不定能整个影帝啥的。”
有时候,眼泪是最好的武器!
眼下就是眼泪的威力赛过刀剑的时候,秦异人哭得那叫一个委屈,眼泪比喷泉还要多,哭声悲恸,裂人肝肠。
“呜呜。”夏姬早就有所耳闻,秦异人在山东之地过得很苦。她曾当面问过秦异人,秦异人为了不让她伤心,没有说实话。如今,她亲耳听见,对于她来说,如同拿刀子在捅她的心,只觉一颗心快要裂开似的,哭得异常伤心。
秦异人是假哭,她是真哭,这母子二人的眼泪齐下,这威力就大了,一代风云雄杰秦昭王有些手忙脚乱,道:“异人,是寡……爷爷的不是。是爷爷的错,你莫要哭了,好不好?”
此时此刻的秦昭王,哪里象令天下谈之色变的风云人物,他完全就是一个慈祥的爷爷,一脸的怜爱,右手伸出,要为秦异人擦眼泪。
“啪!”秦异人右手一伸,气鼓鼓的把他的手拍开:“我没有爷爷,我没爷爷!我是石窠里蹦出来的,除了我娘,没人疼我。”
这话的杀伤力太大了,夏姬一下把秦异人搂在怀里,哭得更伤心了,紧紧拥着秦异人道:“异人,有娘在,你莫要伤心,莫要伤心,好不好?”
她在劝秦异人,却是自己的眼泪如泉水般涌出来。
“娘,我这是在演戏,你跟着哭什么劲呢?你太实在了。”秦异人在心里如是想,嘴上却是道:“我只有娘,没有爹,没有爷爷。爷不爷,孙不孙;父不父,子不子!呜呜!”
“爷不爷,孙不孙?父不父,子不子?”秦昭王嘀咕一句,一阵苦涩,不住摇头,道:“异人,王侯之家,就是如此。这都怨你命不好,生在王侯之家。”
王侯之家最不缺的就是权势,最缺的就是亲情。为了权势,可以兄弟反目,可以父子成仇,更有骨肉相残之事,秦异人一句“爷不爷,孙不孙;父不父,子不子”很好的道出了这一残酷的现实。
这话深得秦昭王之心,引起了他的共鸣,他是感慨万千。
以前,他为了功业,为了一统伟业,他就是这么干的。眼下,听了这话,方知其中的苦涩,真是让人难受。
“异人公子真是了得!”桓兴听在耳里,感慨在心头:“久闻异人公子善于借势,果是不假。以君上之明,也是陷了进去。”
桓兴是个精明人,他很是明白,事情到了眼下这份上,秦昭王再难追究秦异人的罪过了,这事可以说已经过去了。
秦异人明明是大不敬,顶撞了秦昭王不说,还揪了秦昭王的衣襟,还狠狠啐了秦昭王。不仅仅啐秦昭王,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啐秦昭王,这是弥天大罪,秦异人就是有一千颗脑袋也不够砍。
然而,在秦异人一通运作下,秦昭王竟然火气顿消,一脸的怜爱。
瞧秦昭王这份表情,要是还要追究秦异人的罪过,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原本以秦异人是死定了,哪里想得到,竟是这种结果,桓兴是好一通诧异。细细回想起来,秦异人的举动是环环相扣,一环扣一环。
先是利用秦昭王长子之死说事,成功的让秦昭王心有所忌,怒气大消。然后,秦异人再大打感情牌,大说特说自己的委屈与苦处,大肆指责秦昭王无所作为,没有尽到一个当爷爷的责任,这让秦昭王大是羞愧。
在秦异人的指责中,最有力的就是秦昭王连派人运送秦异人的尸骨回国的打算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秦异人毕竟是秦昭王的亲孙子,即使他再无用,客死在外的话,秦昭王应该把他的尸骨运回来安葬,让他魂归故里。
这才是一个爷爷应该做的,秦昭王连这种想法都没有,这说不过去,即使以秦昭王之心性刚硬,也是认可这种说法。
最后,秦异人再用一句“爷不爷,孙不孙;父不父,子不子”来收尾,即使秦昭王真的是铁石心肠,也是狠不起心了。
“异人,你莫要伤心了,这事都过去了,不会再有类似之事……”秦昭王忙劝慰。
“呜呜!”秦异人哭得更加伤心了。
“异人,你放心吧,只要有爷爷在,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秦昭王忙保证。
在秦昭王的再三保证下,在夏姬的再三劝慰下,秦异人这才“好不容易”收住哭声,这事算是结束了。
秦昭王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把秦异人仔仔细细打量一通,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点着秦异人的额头,笑骂一句:“你小子真有种!”
秦昭王有二十多个儿子,上百王孙,谁见了他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大气都不敢出。如秦异人这般,敢与他顶撞,敢揪他衣襟,敢啐他的,除了秦异人没有第二个,这得要多大的胆子?
“不愧是我们赢氏子孙!”紧接着,秦昭王又赞叹一句。
第十九章 秦昭王三子:赢煇
秦昭王这是真心赞叹,打从内心欢喜。
对于秦昭王这样的风云雄杰来说,若是向他求情求饶,他反而会瞧不起你,会让为你是软骨头。在他面前表现得强硬些,他反而会认为你有种,他反而会赏识。
正是因为考虑到此点,秦异人这才决定以进为退,更狠点,一而再,再而三的啐秦昭王,说不定还能博得他的好感。果然如此,秦昭王这句夸赞之言是发自肺腑。
“哼!”秦异人虽然适时收住了眼泪,还要接着演戏,不然很可能穿帮,鼻孔里不满的哼了一声,头一扭,不鸟秦昭王。
“呵呵。”秦昭王睁大眼睛,把秦异人好一通打量,竟然乐了,呵呵直笑。
“你小子,气真大呀,还没消?”秦昭王笑得很是欢实。
“气不大,你去试试?看你的气大不大?”秦异人嘟着一张嘴,气鼓鼓的,愤愤然之情逼真。
“好,是爷爷的错,没有关心你,没有问候你,更没有想过营救你,爷爷真的有错,这总行了吧。”在秦昭王眼里,秦异人这般表演,反倒更象那么一回事。
一个历经磨难,九死一生的人,要是见到始作俑者,不生气,或者气很快就消了,反倒不正常了。秦异人这番做作,在秦昭王眼里,反倒象是个委屈的孩子,他倍觉亲切。
“你也知道你错了?”秦异人眼睛一瞪,很没好气。
“行了,不说这些了。”秦昭王执着秦异人的手。
秦异人却是假意甩了两下,没有甩掉,这才一副“逼不得已”的样儿,任由秦昭王执着他的手。
秦昭王拉着秦异人坐了下来,笑眯眯的打量着秦异人,只见秦异人细皮嫩肉的,皮肤光洁,很是俊俏,哪里有一点儿受尽折磨的人质样儿?
秦昭王重重点头,大是欢喜。
再细细审视,只见秦异人还挺威武,透着一股英气,很是不凡,他就更加欢喜了,笑道:“异人,给爷爷说说,你在赵国这几年的情形。”
“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不关心吗?”秦异人抢白一句。
秦昭王不仅不怒,反倒是更加坚定了,道:“异人,赵丹他们是如何折磨你的?你给爷爷说,爷爷帮你出气。”
“我自己的气,我自己会出,用不着你。”秦异人仍是一副余怒未息的样儿。
秦昭王眉头一拧,有些不悦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秦王,是当时天下间权力最大的国君,一而再,再而三的低声下气相询,秦异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鸟他,就算他的肚量再大,也会有些火气。
然而,秦异人接下来却是道:“赵丹他能把我怎样?赵胜这狗贼,他又能把我怎样?我百倍奉还给他们。”
一通自吹自擂之词之后,就是竹筒倒豆子般,把赵孝成王和平原君他们如何折磨前任的事儿说了出来。一边气愤愤说,一边又志得意满的吹嘘自己是如何如何反击的。
“不错!不错!”秦昭王耳朵竖得老高,听得挺仔细,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当他听完之后,大声赞赏。
扪心自问,若是他与秦异人换个位子,他也未必做得比秦异人更好,由不得不夸赞。
“公子了得,太善于借势了。”秦异人在山东的所作所为,主要是扯着秦国的虎皮行事,这是他号准了山东之地惧秦的脉,由不得桓兴不称赞。
夏姬听在耳里,喜在心头,又是伤心。
欢喜的是,秦异人是如此了得,能自己报了仇,雪了恨,还是百倍奉还的那种,她能不欢喜吗?伤心的是,这些折磨是由自己的爱子秦异人承受的,作为母亲,她能不伤心吗?
直到秦异人说完,秦昭王已经笑得眼睛眯到一起了,开心得不得了。秦异人虽是在自吹自擂,却是听得出来,他真的很会借势,扯着秦国的虎皮捞到无穷好处。作为爷爷,能不为自己的孙子欢喜吗?
“异人,爷爷今儿前来,本想与你好好说说话,问问你山东之事。嗯,眼下嘛,爷爷改了主意,不问了。你有什么想法见解,到冬日大朝会上去说。”秦昭王拍着秦异人的肩头,大声笑道。
“冬日大朝会?”夏姬很是惊讶:“异人能参与冬日大朝会?”
秦国冬日大朝会相当于现代的“年终总结大会”,既要总结一年的得失,还要为来年作出相应的部署。是秦国最为隆重、盛大的朝会,没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是莫想参与。
秦国的官员,往往以参与冬日大朝会而自豪。
夏姬万万没有想到,秦昭王要让秦异人参与冬日大朝会,她能不震惊吗?
“异人不能参与,还有谁能参与?”秦昭王头一昂,胸一挺,很是自豪。
秦异人是天下第一名士,这名头是响当当的,更有立下的大功,无论从哪一点来说,他都有资格参与。
“异人,冬日大朝会,你放开了说,一切有爷爷呢。”秦昭王鼓励道。
桓兴眼里精光一闪,很是讶异,打量一眼秦昭王。
他很是清楚,秦昭王的意思。他要让秦异人在冬日大朝会上畅所欲言,那就是在给秦异人提供一个舞台,给秦异人一个机会。
想象一下,在秦国最为隆重、最为盛大的朝会上,秦异人若是露面出采,那就是成名立万,会一举而为秦国朝臣所重。
还有比这更好的舞台吗?
秦昭王这是在呵护秦异人,在维护秦异人,秦异人心里一暖,道:“谢爷爷。”
“呵呵!”一句爷爷,把秦昭王甜得都快不知天地南北了。
作为爷爷,谁个不想被孙子叫呢?更别说,还是秦昭王寄予厚望的秦异人,终于开口叫他爷爷了,他能不欢喜吗?
此时此刻,秦昭王只觉他是这世上最为幸福的人了,满面红光,笑得更加欢畅了道:“好好好!异人,今儿你才回咸阳,就好好歇着。明日晚上,爷爷在宫里设家宴,为你接风洗尘。”
秦昭王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要他专门设家宴,为秦异人接风洗尘,那是何等的难得,夏姬一张嘴张得老大,激动不已,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于夏姬来说,还有比这更让她激动的事吗?
还真有。
“嗯。夏姬,你也来。”秦昭王冲夏姬道。
“我……我能去吗?”夏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从她搬出太子府后,少有人问津,门可罗雀,秦昭王竟然要她参与家宴,这是一步登天,她宛若在做梦,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为寡人养了一个好孙子,你不能去,还有谁能去?”秦昭王对秦异人赏识,爱屋及乌了,顺带的对夏姬也是越看越顺眼,只觉夏姬才是他的儿媳妇,而不是华阳夫人。
“谢爷爷。”夏姬这些年太苦了,无人问津。秦昭王给夏姬一个出席家宴的机会,秦异人对秦昭王的好感更增数分,这句感谢之词更多数分真诚。
秦昭王当然能听得出来,乐呵呵的,拍拍秦异人的肩头道:“爷爷很想与你多说说话,可爷爷国事缠身,得回宫去了。”
亲情固然让秦昭王欢喜,可是,他毕竟是一代风云雄杰,更看重国事,不敢有丝毫懈怠,处理完秦异人这事,就想着回宫。
秦异人和夏姬送秦昭王离开。
在临去前,秦昭王把小赢政打量一通,只见小家伙转着一双乌溜乌溜的大眼睛,不住在秦昭王身上溜来溜去,秦昭王大是欢喜,把白胡须凑上去:“小东西,寡人扎你,扎你。”
小赢政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拽着秦昭王的白胡子,用力一拽,手劲儿不小,秦昭王痛得直咧嘴:“你这个小东西,人小劲儿还不小,长大了一定是天下少有的猛士。”
“猛士?”秦异人差点一头载倒在地上:“这是千古一帝,不是猛士!你太没眼光了!”
猛士固然了得,却与秦始皇这个扫灭六国,一统华夏的伟大帝王比起来,就差得太远了。
“咯咯!”小赢政似乎很是得意,咧着一张嘴,冲秦昭王直笑。
这一笑不得了,秦昭王的骨头都酥了,伸手在小赢政的小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走出老远,他的畅笑声还在远远的传来。
秦昭王今儿前来夏姬这里,收获颇丰。秦异人这个孙子了得,让他万分欢喜,万分赏识。小赢政这个玄孙也讨人喜,他的**儿都有欢喜的。
秦昭王只觉他这辈子还从未有过如此欢喜的时候,亲情是如此的让他满足。
一路上,秦昭王乐呵呵的,不时就会发出畅笑声,一路上笑回王宫的。
回到王宫,秦昭王并没有歇息,而是立时处理国事。兴许是今儿的心情不错,处理国事异常拿手,效率比起往昔要高不少,不一会儿功夫,他短案上的国务就处置完了。
“禀君上,三公子求见。”就在这时,只见桓兴快步进来,冲秦昭王禀报。
“老三?”秦昭王满脸喜色,一蹦而起,迫不及待的道:“他在哪里?在哪里?”
“就在上书房外面,等候君上召见。”桓兴忙回答。
“这个老三,等什么等,还不快进来?”秦昭王一边说,一边朝外冲,跟风一般快。
“君上,慢点,慢点。”桓兴大急,不断大声提醒,紧追而来。
上书房外站着一个身长九尺,身如铁塔的壮汉,龙精虎猛,极为精悍,他就是秦昭王的第三子:赢煇。
第二十章 险山恶水:巴蜀
“老三,老三,真的是你?”秦昭王如同风一般从上书房里冲了出来,满脸堆笑,笑得一张嘴哪里合得拢。
“儿臣见过父王。”赢煇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双膝跪地,冲秦昭王重重叩头,太过用力,额头撞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哎呀,老三,你这是何苦呢?快起来。”秦昭王看在眼里,大是心疼,手忙脚乱的前来相扶。
“儿臣给父王叩头请安,这是儿臣的本份。儿臣远在蜀中,不能陪在父王身边,就叩几个头,向父王赔罪。”赢煇不仅没有起来,反而叩头更加虔诚,更加用力了。
“咚咚!”额头触在地上,发出如同战鼓擂动般的声响。
“老三啊,你的孝心,父王知道了。快起来吧,起来吧。”秦昭王既是欢喜,又是心疼。
欢喜的是,哪个作父亲的不享受这种亲情呢?自己的爱子给自己叩头,这是孝心,谁都很享受。
赢煇是他的儿子,如此卖力叩头,他能不心疼吗?
直到叩完头,赢煇这才站了起来,一脸的笑容,笑嘻嘻的,道:“父王,许久不见,你更加年轻了,更加英明神武了。”
“你,就你嘴甜。”秦昭王挺挺胸脯,昂起头颅,笑着在赢煇脸上轻拍一记,很是亲昵,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来,进来。”秦昭王执着赢煇的手,拉着他进了上书房。
亲手扶着赢煇坐下,为赢煇斟上一杯茶,送到赢煇手里,这才坐到赢煇对面,睁大眼睛,把赢煇好一通打量,笑道:“老三,在蜀中没吃苦头吧?”
“啪啪。”赢煇拍着胸脯,笑嘻嘻的道:“父王,你瞧瞧,看我象是吃苦头的样儿吗?我壮实着呢,苦头对我来说,那不是问题。”
这般做作,逗得秦昭王大笑,笑得那叫一个欢喜,前仰后合了。
笑过之后,秦昭王这才眉头一拧,脸一肃,道:“蜀中之地虽是在父王之时成为大秦国土,却一直是恶山恶水,旱涝成灾,难以增长大秦国力,司马错当年的谋划并未成真。寡人派你去蜀中,就是盼望你能治蜀成功,为大秦积累国力。”
四川号称“天府之国”,那是在李冰治蜀成功之后去了。李冰治蜀最大的功绩就是修建了都江堰,自此以后,成都平原旱涝保收,成为天府之国。
然而,在李冰治蜀之前,四川却是“恶山恶水”的代名词,因为那里的人野蛮,不开化,为人瞧不起。更重要的是,因为泯江成灾,整个四川一半总是闹洪灾,只要一下雨,十有八九就是洪水肆虐;另一半却是正好与之相反,总是闹旱灾,大旱小旱不断,一年到头就见不到几次雨水。
有了如此恶劣的自然灾害,巴蜀之地年年闹饥荒,动荡不安,为此,秦国朝野曾经发生过争论,有两种主张,一种主张是放弃四川,不要这块险山恶水。另一种主张治理,相信只要办法得当,总能把四川治理好。
秦昭王权衡再三,最后决定治理巴蜀,为此,把他的三子赢煇派到巴蜀之地去坐镇。
巴蜀之地并不是秦国的土地,是在秦惠文王年间,司马错力驳张仪,力主秦国收巴蜀之地。秦惠文王再三思虑之后,采纳了司马错的建议,出兵巴蜀,把巴蜀之地纳入秦国版图。
然而,秦国得了巴蜀之地,并没有成功治理,反倒是越治理越坏了。一直以来,成了秦国的一个巨大负担。直到李冰入蜀,修建都江堰之后,成都平原这才成为富饶之地,方才达到司马错当年的预期。
而秦国要争霸天下,要一统天下,太需要积累国力了,秦昭王还是对巴蜀抱有一线希望,这才没有放弃巴蜀。
他把自己的爱子赢煇派到巴蜀去,那是因为他对巴蜀之地寄予厚望。
“父王,儿臣这次回来,就是向父王报喜的。”赢煇大嘴一裂,笑嘻嘻的道:“父王,你可知如今的巴蜀是何等模样?”
“你说?你治蜀可是成功了?”秦昭王很是急切,身子前倾,一双眼睛瞪得滚圆。
在李冰治蜀成功之前,秦国的粮赋主要来源是关中之地。关中虽然富饶毕竟只有那么大,只有“八百里秦川”,再富饶也有个限度,这极大的制约了秦国的发展。若是能够把巴蜀治理成功的话,秦国的钱粮就会更多,国力就会更加雄厚,与山东争霸就更加有利了。
更别说,中牟一战,秦国大胜,让山东之地元气大伤,正是秦国大举东进的良机。若是能得巴蜀之力,秦国就更加有利了,来年这一战的战果就会更大。
正是因为如此,由不得秦昭王不急切。
“父王,如今的巴蜀早已今非昔比了,富厚饶给,家家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巴蜀之人对大秦是感恩戴德,天天向上苍祈祷,父王长命百岁。”赢煇满脸堆笑。
“哦。”秦昭王脸上泛着喜色。
“父王,儿臣这次回来,为你带了几样礼物。”赢煇笑得更加欢喜了。
“哼。”秦昭王脸一沉,冷哼一声,脸一肃,道:“老三,你是知道的,大秦不收礼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给寡人送礼。”
尽管山东之地把秦国骂得体无完肤,然而秦国政治清明,政风极好,不收受礼物就是一个明证。
上自秦昭王,下至寻常官吏,都不会收受礼物。赢煇尽管是秦昭王的爱子,秦昭王也不能接受他的礼物。
“父王,你莫要生气,先见见儿臣的礼物,你就知晓了。”秦昭王脸色很是不善,赢煇却是不慌不忙,笑嘻嘻的道:“父王,说是礼物,不过是巴蜀之地的物产罢了。”
“巴蜀特产?寡人倒可一见。”秦昭王点头道。
“抬进来。”赢煇冲门外吼一声。
立时,桓兴指挥一队杂役,抬了几口箱子进来。放好箱子,桓兴挥挥手,杂役退了出去。
赢煇站起身,来到箱子前,打开箱子,取出一块漂亮的织锦,笑着为秦昭王解释,道:“父王,这是巴蜀织锦。巴蜀之人善于织锦,做工精巧,色彩鲜艳,很是好看。儿臣无以尽孝,就为父王买下这块织锦,只够做一件袍子的。父王做成袍子,穿在身上,就如同儿臣陪在父王身边。”
巴蜀的织锦很有名,源远流长。赢煇这话说到秦昭王的心坎上了,大是欢喜,把织锦展开一瞧,这织锦很是名贵,做工精巧,色彩鲜艳,很是华丽。却是并不多,正如赢煇所言,只够做一件袍子。
“嗯,你有心了。不过,这钱得算在你身上。”秦昭王点点头。
“那是自然。为父王做件袍子这是儿臣该做的,这是儿臣的孝心。”赢煇忙道。
要是赢煇以臣子的身份向秦昭王送礼,秦昭王绝不能接受。若是以儿子的身份送礼的话,那就是理所应当,秦昭王很是欢喜。
“父王,这是巴蜀的腊肉,香喷喷的,特好吃,很上口。”赢煇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块金黄金黄的腊肉。
“腊肉?何谓腊肉?”秦昭王把腊肉一阵打量,鼻子一阵抽动,笑道:“色彩鲜艳,很是好看。嗯,这香味好浓,很香很香。”
四川的腊肉很有名,源远流长,是四川的风味小吃,就是在现代社会也是名吃。
“父王,巴蜀之人把肉用盐、佐料、香料抹好,晾干,就成这样了。这可是儿臣亲手为父王做的呢,为此,儿臣可是做了好几个月的山民呢。”赢煇献宝似的道。
“你有心了,有心了。”秦昭王把腊肉拿在手里,一阵打量,大是受用。
秦昭王是个风云雄杰,他并不以口腹之欲为乐,而是以猛志为上,然而,自己的儿子送点巴蜀特产的腊肉给自己,他着实欢喜,笑道:“那我就收下了。”
“谢父王赏脸。”赢煇大喜,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酒坛,献宝似的递给秦昭王,道:“父王,你猜猜这是何物?”
“写了一个大大的酒字,当然是酒了,你真是。”赢煇这番举动很能博得他的欢心,秦昭王把酒坛上的酒字一打量,大是欢喜。
“没错,是酒,不过,与秦酒截然不同。”赢昭王拍开封泥,一股酒香弥漫,秦昭王一吸溜鼻子,赞道:“好酒!好酒!嗯,这酒似乎比起秦酒更烈。”
“父王英明!”赢煇忙赞颂一句,道:“放眼天下,名酒不少,可如巴蜀酒浆之烈者还未有。父王,巴蜀的酒很烈,劲道十足,是猛士之酒。”
四川的烈酒很有名,与“辣菜”成为四川的招牌。虽然战国时代还没有高度酒,四川的酒度数与后世的烈酒比起来,还有很大差距,不过,这种苗头已现。
一边说着,赢煇一边为秦昭王倒了一爵,双手递给秦昭王。秦昭王接过,先是嗅了嗅,再小尝一口,品味起来,双眼中精光闪烁,大声赞好:“好酒!真是好酒!很有劲,很烈,真猛士之酒!”
秦昭王是赞不绝口,赢煇大是欢心,在心里暗道:“我的心思没白费,讨得父王欢心了。”
“老三,你这酒和肉送得好。异人……”秦昭王笑呵呵的道。
“异人?”赢煇眼里掠过一抹寒芒。
“……回到咸阳,寡人正要为他接风洗尘,你这酒肉送得好,正好拿来派上用场。来啊,送到御膳房,好好整治整治。”秦昭王大声下旨。
“异人!”赢煇在心里怒吼一声,眼里厉芒一闪即隐。
第二十一章 仇人见面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咸阳更加雄伟。
秦国王宫,灯火通明,照耀如同白昼,官吏进进出出,川流不息。更让人震惊的是,这些官吏行色匆匆,没有丝毫停留之意,仿佛他们有着天大的事儿要办似的。
秦异人、夏姬还有赵姬,抱着小赢政到来。秦异人把眼前情形一打量,大是感慨:“这已是入夜时分了,秦国官吏却是进进出出,秦之强由此可见。”
“天啊,这是秦国王宫?”赵姬惊呼一声,一双好看的俏媚眼睁得老大,一脸的难以置信:“真是秦国王宫?”
“媳妇儿,这是秦国王宫呢。”夏姬为她解释,道:“秦国王宫一年到头都是这般,没有白日黑夜之分,忙得紧呢。”
“我……”赵姬的惊讶之色未褪,道:“我见过赵国的王宫,一到天黑,前殿黑乎乎的,后殿却是灯火通明,丝竹悠扬。秦国的王宫,却是忙碌不堪,这兴许就是秦国雄视天下的原委所在吧。”
赵姬没有高明的政治眼光,并不具备政治智慧,即使如此,她也能看得出来,这是秦国雄视天下,以一敌六,越战越强,打得山东六国谈秦色变的原因所在。
想想也是这理,山东六国耽于享乐,每到天黑就开始寻欢作乐了,长夜不息还算是好的。有些时候,更是可以一连数日不息。把时间精力用到作乐上去了,这政务军务能不担误?
而秦国正好相反,国无闲人,朝无闲官,所有的事情更不能拖沓积压,要在第一时间处理掉,不然的话,就要受到秦法制裁。如此一来,秦国官吏能不用命?
秦国官吏用命,秦国的政治能不清明?秦国能不强?秦国能不雄视天下?
“媳妇,莫要说秦国的官吏了,就是君上,若是有重大军情政务,随时可以叫起来。哪怕是三更半夜,都可以。”夏君再为赵姬解释一句。
“秦国上自国君,下至寻常官吏,如此勤于政事,秦国要是还不强,就没天理了吧。”赵姬的的感慨之词是最好的注角。
“那还用说。”秦异人重重点头,颇是自豪,道:“山东之地打不过大秦,不问自己有没有做错,只是一味指责大秦,骂大秦是虎狼,残暴不仁,何其谬也!”
“以前,我还有些怀疑,眼下嘛,我却是深信不疑,秦国之所以强,山东之所以弱,并非天意,而是人为!秦人图强,是以秦越强!山东图享乐,是以山东越弱!”赵姬冰雪聪明之人,一旦想通了,就能有不错的见解。
“媳妇,你要记住。等到家宴开始后,你莫要多说什么,要抓紧时间吃喝……”夏姬一拍额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叮嘱一句。
“为何呀?”赵姬有些想不明白了。
宴席当然是图乐子,哪有抓紧时间吃喝的道理,赵姬还真是想不明白。
“君上设宴,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时辰。莫要说家宴,就是与武安君、丞相这些重臣饮宴,也不过超过半个时辰。”夏姬解释道。
赵姬的嘴巴张了张,想要说话,却是说不出来。
过了老一阵,她这才感慨道:“君上真是勤政。”
连与群臣作乐都有时间限制,不会超过半个时辰,这要是在山东之地,打死也不会有人相信。可在秦国,就是这样。
说话间,一行人进了王宫,立时有内侍前来引领。
秦昭王设宴的地方是在一座偏殿中,可以容纳百人之众。
秦异人一到这里,眼睛就红了,因为他看到了他最不想见到之人:赢柱和华阳夫人!
赢柱虽是秦异人的生父,却是偏听偏信,把秦异人派到赵国去,这让前任对他是怨恨无比。秦异人对他很没好感,一见到他,就是很不爽。
华阳夫人就更不用说,她是秦异人被派到赵国为质的罪魁祸首。若不是她的话,前任就不会有如此屈辱的经历,死在赵国。
赢柱端坐在矮几上,不住冒虚汗,一个劲的抹汗水。
华阳夫人忙前忙后,忙着为赢柱舀药,端药。
赢柱是个药罐子,走到哪里都要带上药,要不然的话,随时可能隔屁。
“夏姬?”赢柱发现夏姬到来,大是诧异,一双眼睛瞪得滚圆,道:“你怎生来了?”
赢柱绝对没有想到夏姬这个被他赶出太子府的人会前来参与家宴,要他不惊讶都不成。
“我……”夏姬一见到太子赢柱,本想上去说说话,却是没有想到,赢柱竟然是如此惊讶,仿佛她是多余人似的,这让她太伤心了。
“哦哟,这不是夏姬么?”就在这时,一口软软糯糯的楚音响起,只见华阳夫人打量着夏姬,冷冷的道:“侬勿晓得这是君上的家宴,也是你这个没名没份的贱女人所参能与的?侬还不死心,妄想老母鸡变凤凰,你休想。”
声音清脆悦耳,却是火药味十足,让人很是不爽。
夏姬原本很得太子赢柱的欢心,却是因为华阳夫人的到来,而地位一落千丈,最终被赶出了太子府。即使如此,华阳夫人也没有放过她,一有机会就要对她冷嘲热讽,今天这等良机,华阳夫人自然是不会放过。
“我……”夏姬性本善良,这等斗嘴之事她哪是华阳夫人的对手,急得快哭了。
“哼!”秦异人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这里是大秦的王宫,娘来不来得不是你说了算。你这只老母鸡,也妄想牝鸡司晨,休想!”
“什么?”华阳夫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脸色阴沉,一张精致的脸蛋扭曲了,不成模样儿,指着秦异人尖叫道:“你说什么?你好大的狗胆,你竟敢骂我是老母鸡。”
秦异人这话很恶毒,由不得华阳夫人不气。
“老母鸡?你不配!你顶多就是一条臭虫,一条毒蛇!”秦异人骂人那是一套一套的,接着大骂就是。
“你你你……太子,你听听,他好大的狗胆,他竟敢骂我为是臭虫,是毒蛇,你得给我作主,你要给我作主。”华阳夫人的口齿本来不错,只是她遇到的是秦异人,与秦异人斗嘴,她注定只有一个输字。
好在,她有靠山,斗嘴不及秦异人,就向太子赢柱告刁状了。
赢柱脸一沉,冲秦异人喝道:“异人,过来,跪下,给夫人赔罪。”
对于赢柱来说,华阳夫人就是他的天,就是他的命,他哪敢不依。
“你是何人?我认得你吗?”秦异人却是站着不动,冲赢柱冷笑道。
“我……我是你爹,你竟敢无父,我饶你不得。”赢柱脸一沉,沉声喝道。
“你是我爹?你也有脸说你是我爹?”秦异人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冲赢柱咆哮起来:“你也配做我爹?有你这样狠心的爹,我很丢人!”
“这……”昧着良心,把秦异人送到赵国去为质,赢柱还真是良心有愧,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当年,秦昭王给他的命令是,要他在诸子中选一个没甚才华的人送去为质。他不敢违拗华阳夫人,竟然把秦异人这个诸子中最有才华的一个送到赵国去了,事后想来,他也觉得良心难安。
为了这事,前任对赢柱是怨气冲天,恨天恨地不如恨他这个父亲。对于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来说,正是渴望父爱的年龄,赢柱如此做,对前任是无情的打击,要他不恨赢柱都不成。每当处于困境时,前任就想到赢柱这个父亲,就会恨得咬牙切齿“我不是你儿子!我不是你儿子!我没有你这个爹。”
如今,见到赢柱,前任的情绪上涌,秦异人的怒火上腾,正想与赢柱算算帐,他倒好,自己跳出来了,这是火上浇油吗?
“这什么这?你问心有愧,是不是?你良心难安,是不是?”秦异人的火气上腾,冲赢柱吼得山响,口水乱溅。
“我……”赢柱着实问心有愧,被秦异人道破,一脸的羞愧之色,不知从何说起。
“大胆!”华阳夫人见赢柱奈何不得秦异人,知道若是再在这事上纠缠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赢柱,忙接过话头,好看的眉毛一立,冲秦异人喝道:“秦异人,你好大的狗胆,见到我竟敢不来见礼,你可知罪?过来,跪下,叩头,请罪。”
华阳夫人是赢柱的夫人,那就是正位,她的地位身份很高。虽然秦异人了得,毕竟还是太子府的人,见到她,冲她见礼那是天经地义,谁都不能说声不对。
这顶大帽子压下来,份量不轻,夏姬脸上变色。
“这要如何是好?”赵姬也犯愁了。
华阳夫人是秦异人最恨之人,赵姬当然不愿秦异人向她叩头请罪。
“赢柱啊赢柱,你这都啥眼光?你瞧瞧你找的啥样女人?”秦异人却是没有叩头请罪的意思,一裂嘴角,冷笑不已,道:“三条腿的癞蛤蟆难找,两条腿的女人还不好找?你怎生就找了这个一个又笨又蠢、又丑又难看的女人作夫人,你这眼光真是给我们男人丢脸!”
不住摇头,仿佛拥有花容月貌的华阳夫人是无盐嫫母似的。
“……”秦异人这话真狠,华阳夫人张大了嘴,不知从何说起,直接失声了。
太子赢柱,夏姬还有赵姬,无不是步了华阳夫人后尘。
华阳夫人冰雪聪明,美貌无双,怎么又成了又笨又蠢、又丑又难看的女人呢?
秦异人这张嘴实在是太能说了,在他嘴里,稻草可变黄金。
“啪啪!”就在这时,只听一阵击掌声响起,只见赢煇大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