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不欢而散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吃过早饭,陈若男就借口要去买年货,拉着陈扬一块出了门。陈耀华坐在轮椅上看着这对儿女双双出门,若有所思。
这次陈扬没敢再让陈若男开车,自己驾驶着吉普一溜烟的出了大院。陈若男也不争,安静的坐在副驾位置。不出陈扬所料的,昨天的新鲜劲儿一过,她的话头果然少了许多。
一路无话,半小时左右,陈扬把吉普停在了燕京宾馆的地下停车场。
“对了,你给妈打个电话,问问她起床了没有?”陈扬边关车门边说道,以他的认知,现在才九点不到,养母起床的可能性约等于零。
“切,妈知道你这个书记大人要来,早等着了。”陈若男很不屑的挖苦了一句。
那最好了。陈扬嘀咕了一声,跟陈若男并肩进了电梯。
不一会,叮!的一声,二十五楼到了。
笃笃!
陈扬轻敲了两下a25o8号房间门。
很快,房门就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藏青色中式旗袍的中年美妇,挽一个贵妇髻,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给人的感觉是斯文端庄却又风韵犹存。她的下巴微不可闻的稍稍仰起,目光看起来温和,但无形中却会给人带来一种不知名的压迫感,举手投足间,大家庭出身的豪门风范显露无疑。在陈若男的身上,能找出很多这位美妇的影子。
这位想来便是陈扬的养母李端玉李女士了。
陈若男一看到母亲,立刻亲昵的上前挽住了母亲的胳膊,撒娇似的喊了一声:“妈妈,您今儿个起得可真早哦!”,听得陈扬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在上一世中,陈若男即使到了三十好几了也经常会像这样跟母亲撒娇,这辈子看来也没什么改的希望了。当然,如果陈若男一贯的表现总这样也就罢了,可偏偏她在家里和外面完全是两个样子,搞得上一世陈扬总感觉自己就跟娶了两个老婆似的,神经都快错乱了。
李女士看到女儿时,立刻换上了一副溺爱的眼神,轻拍了一下女儿的手,笑骂道:“你这丫头,怎么一点也不老实!”
陈扬则是恭敬的打了声招呼:“妈,您好。”
李女士回过头打量了一眼陈扬,点头应了一声,眼神中不悦之意尽显,然后把手轻抬一个角度,递到陈扬面前,语相当讲究的说道:“进来吧。”
陈扬恶寒不已,打小他就最烦养母搞的这一套所谓的大家族礼仪,但此刻仍不得不硬着头皮轻握住了养母的手,然后三个人一齐进了房间。
在客厅的沙上坐下后,陈扬知道养母很讲究坐姿,腰杆挺得笔直笔直的,比开常委会更甚。而那陈若男倒是荤素不忌,拿起桌上的一只苹果就啃了起来。
李女士很满意陈扬当下的精神状态,微微点了点头,问道:“小扬,听说你在那什么县城当了书记?”
“妈,是东山县,一个破县城。”陈若男在一旁补充道,李女士则玩味的看向了陈扬。
陈扬脸色难看的纠正道:“妈,东山县不是个破县城,我有信心在两年内让东山富裕起来。”
李女士很不认同的摆摆手,说道:“小扬,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这几年上面的改革动作很大,斗争也很激烈,这趟水太混了,你最好别沾。而且经过这两年你也该收心了,我看等过完年回去,你就打个报告上去,把你那职务给辞了吧。”
陈扬一脸难色,正要拒绝,李女士想想似乎又觉不妥,接着说道:“算了,我看你也别回去了,这两天我就帮你给你们省里打个电话,让齐书记把你的关系暂时调到省城,你外公现在身体还不错,我想这点面子他总还是要给的。你真要是喜欢当官,等过几年大方向定了之后,你手里也有点钱了再回去吧。”不得不说,李女士的眼光的确高人一筹,对国内大形势的分析判断绝对不输给任何一个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江湖,共和国也正是在这几年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妈,您这是干嘛呢?”
陈扬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有些事他不好明说,上辈子他就是跟着养母一块下海做生意,别看现在养母在深市混得风生水起,可过了两千年,陈若男的外公因为身体关系退下来之后,加之各方面政治因素掺杂其中,几个舅舅仕途始终不顺,他的公司也变得举步维艰。而陈家本就不喜欢养母在外头搞生意,也没有伸手相帮,导致陈扬所经营的国内十大地产公司之一的李氏地产,因为资金链断裂,又遭舅舅们的政敌多方打压,最后被迫拆零转让了出去,在国内彻底销声匿迹。而他自己也觉得愧对养母的期望,开始终日借酒消愁起来。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和陈若男本就不睦的关系更是变本加厉,最终产生了一条无法弥补的裂痕。
“小扬。”李女士轻叹了口气,握住了陈扬的手,“妈已经老了,想让你到深市去帮我,更何况,我一个女人生意做得再大又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得交给你们,与其这样,不如提前让你接班不更好些么?”
陈扬从养母这话中隐约听出了一丝不好的苗头,心里倏地一沉。上辈子,他一直都不知道养母为何会待他视如己出,直到老爷子下令让他跟陈若男结婚后,他才逐渐了解到,原来这件事的幕后就有养母的黑手存在,可以说在这件事上养母出力甚多,甚至陈若男最后点头同意,也是迫于养母的压力。
婚后陈扬曾经问过养母,难道您不觉得这么做很荒唐吗?谁知道李女士是这么回答他的,荒唐么?我一点都不觉得。小扬,从你跨进我们陈家那一天起,我就已经打算好要女儿女婿一块养了。现在,我一手把你培养得这么出类拔萃,你想想以我的性格,会便宜其他家族的那些娇小姐们么?而且,陈耀华他不是嫌弃我没给他生个儿子么?哼,我就养个儿子给他看看!
也许,对李女士而言,这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妈,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陈扬坚定的摇了摇头。
“你回去给我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答复我!”李女士脸色一寒,刚才那抹慈爱无比的眼神转瞬即逝,变得冰冷极了。她不是听不进不同意见,而是不喜欢陈扬对她说不,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不过李女士有一点好的就是,她不像她丈夫,她说的话还是有转弯余地的。
从小生活环境熏陶出来的气质,让李女士只要稍一变脸就让人感到压力倍增。陈扬也不例外,只不过他是个过来人,知道一步错满盘皆输的道理,即使压力再大他也绝不能点这个头。因此,屁股还没坐热他就不得不从沙上站了起来,尴尬道:“妈,您别怪我,我真不是不想帮您。”
“你先回去吧。”李女士把脸转到了一旁,陈若男看到场面有些僵,登时不满的剜了一眼陈扬,同时又扯了扯母亲的衣袖,劝道,“妈,您甭管他了,他喜欢当官就让他当呗。”
李女士正在气头上,连宝贝女儿的话也听不进去了,冷冷的哼了一声。
陈扬刚走出一步就又站住了,回过头说道:“妈,您如果有时间就跟外公和舅舅他们说说,也许过几年”
陈扬足足说了十分钟左右,把未来十数年间他所知的一些高层斗争形势,以及最后谁将是胜利者等等,大致的说了一遍。有些内幕他也不是太清楚,不过他知道,对于像陈若男外公那种高层人士来说,往往一丁点的有用信息就足以使他们做出正确的政治判断了。相信自己这番话如果通过养母的口中传递到几个舅舅或者外公耳中,不敢说他们将来一定能从中得益,但至少不会像陈扬上辈子那样被打压得很惨了。
李女士起初还有些不悦,心说这儿子真不听话,大学不是学的经济么?怎么才当了两年小官,这满脑子就都是想些政治上的勾心斗角,可渐渐的,她听着陈扬说到的这些东西好像挺似模似样的,一时间眉头紧蹙,陷入了沉思,连陈扬把话说完后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了。
第六十一章 老同学
陈扬一个人离开了客房,而陈若男则留了下来陪母亲。
乘电梯下到一楼宾馆大堂,正要去停车场要车时,从外面大摇大摆走进来一个梳着三七分头,一身皮装打扮的时髦男青年。
看到此人时,陈扬明显一怔,而对面的皮衣男也猛地顿住了脚步。
“纽葫芦?”
“陈扬?”
对视半晌后,两人同时惊讶不已的问出声来。
“哈哈,真是你小子!”
皮衣男使劲一揉眼睛,急奔上来给了陈扬一个熊抱。陈扬也哈哈大笑起来,反手抱了回去。
此人姓纽,就叫纽葫芦,是陈扬的大学同学,满族人,号称是“正黄旗”,但他家却住在海淀的兰旗营,太爷爷据说是满清遗老,不过汉化了这几辈人下来,旗人的血统早就淡了许多。紐葫芦家从祖上起,一直是兰旗一带有名的“玩主”,典型的纨绔子弟,养鸽子满天,养鱼数十缸,粘鸟更是好手,他养的几只“油子”(专门用来作诱饵勾引其他鸟类的鸟)那简直是大师级的歌唱家,见什么鸟学什么鸟叫。大学期间陈扬就曾经到他家里玩过好几次,把这厮养的“油子”拎出去到街上转几圈,甚至能把其他人养的“油子”给勾搭过来。
陈扬从小到大几乎上的都是**学校,跟那些个高官子弟不合拍,直到上了大学才交到了几个好朋友,而这纽葫芦就是其中一个。这么说吧,两人在大学里是同一间宿舍睡上下铺的兄弟。
“你丫的什么时候回来的?”拥抱了良久之后,陈扬才松开纽葫芦,问道。他记得纽葫芦一毕业之后就出了国,而此公去的地方不远,就是同学们口中的虫岛——日本。此公临出国前,还在众位送行的同学面前拍胸口保证不把日本祸害沉了绝不回国,没想到在这儿给碰上了。
“咳,甭提了,都回来小半年了,一直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呐。为这事,我上月还召集大伙搞了一次同学聚会,不过班上那帮鸟人都说你跑到江南省混官场去了,也没个确切地址。靠,我说你小子也真是,毕业了就跟哥几个玩失踪是不?”纽公一口气噼里啪啦的说道。
在班上,陈扬的背景顶多就只有于班主任知道,其他同学知道的都不是很清楚,毕业后班上同学出国的出国,留下来的也大都奔南方达地区捞钱去了,而他却偏偏进了官场,还回了龙门这样的小地方,于是他也就懒得跟同学说了。现下听纽公说起,顿时也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岔开话:“别说我了,对了,我记得你不是做为交流学生去稻草大学读了研究生么,怎么这么快就毕业了?”
“咳,哥们待在那鸟地方简直快疯掉了,叽里呱啦的鸟语还不如我养的油子叫得好听呢,要不是家里老头子逼着,我他妈早回来了。”
“那你这趟回来不打算去了?”
“去毛啊去,我在那边出了点小事,被人给开了。”纽公很无所谓的撇嘴道。
“咋回事?”陈扬知道这厮向来玩世不恭,他说的小事定然不会太小。
“跟我们那批一块去的有一个叫孙雅的女同学,还记得不?”
陈扬点点头,好像有点印象,人挺漂亮的,同系但不是一个班的。便问:“她怎么了?”
“还能怎么,上小课的时候被一个禽兽叫到办公室给猥琐了呗,回来后哭哭啼啼的找我们这些交流学生帮忙,我当时一听就烦了,带几个哥们直接把那丫的拽到厕所里给废了。”
“废哪了?”陈扬多余问了一句。
“切,还能废哪,哥几个把那丫的往尿塘子一扔,然后一人往他裤裆里踹了十几脚就完事了呗。不过事后我一人扛了,让老头子找了关系就把我给弄了回来。”纽公轻描淡写的把事说完了。
“呵呵,这事换我也得像你这么干。”陈扬赞道。
纽公嘿嘿一笑,“可不是吗,回来那天我家里老头子也是这么说的,害得我还担心了好几个晚上,就怕被老头子给揍一顿呢。”顿了顿,纽公问陈扬道,“对了,今天是大年三十,你怎么也跑这来了?”
“我妈跟家里头闹别扭,一个人住这不肯回去呢。”陈扬耸耸肩无奈道。
“嘶,李总也在这儿?”纽公脊梁骨冒出一股子寒气,东张西望起来。陈扬的养母他是见过的,陈扬还在读大学时,李女士就没少对陈扬的校园生活横加干涉指指点点,在听说到陈扬在学校里交了几个损友后,李女士甚至还很夸张的亲自跑到陈扬的宿舍里,把正遛鸟玩的纽公等人狠批了一顿,并且当场把纽公心爱的“油子”给扔出了窗户,最后还警告陈扬宿舍里那帮不务正业的鸟人以后离她儿子远点。这件事给纽公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严重伤害,直到现在都还阴魂不散。
“别看了,我妈住25楼呢。”陈扬知道这厮担心啥,当年那事他也有点过意不去,要怪就只能怪自己的养母太霸道了些。
“那还好,那还好。”纽公抹了把额上冷汗,回过头亲热的攀上陈扬胳膊,“陈扬,我待会还要在这办点事,现在时间还早,我看你干脆跟我一块去吧,咱俩再好好聊聊。”
陈扬想想也是,在外头可比回那大院里舒服多了,而且,说不定一会陈若男要是说动了养母,自己也正好跟她们一块回去。于是便点头应了下来
不一会,两人一块上了二楼的餐厅,要了一间最大的包厢坐下了。
等服务员上完茶后,陈扬才问道:“对了,老纽,你还没跟我说你跑这来干嘛呢?”
纽公神秘一笑,“待会你就知道了。”说完,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把地点和包厢名通知了对方就挂断了。
“老纽,你都办的是啥事啊,要这么大一包厢?”陈扬好奇不已。
“我回来后弄了一间文化娱乐公司,开始是鼓捣些文物骗骗老外,不过最近国家抓得严,老头子叫我别干了,这不要经济转型嘛,我就打算着要捧几个未来明星玩玩。”纽公把玩着一台从国外弄回来的小巧手机,凑近陈扬身边低声道,“陈扬,哥们也不瞒你,待会儿我约的是个经纪人,有点来头,跟国内几所知名艺校都有往来,听说他手底下最近刚签了一批素质不错的新鲜人,我就让他叫过来瞅瞅,合适的话就转签到我公司里。噢对了,等会你要是看上了谁,可别跟哥们假正经客气啊。”
纽公的话有点隐晦,不过陈扬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种想成名想疯了的女生跟出来卖的没什么分别,只要能红,陪老板睡一觉正常得很。不过想想倒也不觉奇怪,想当年纽公这厮在学校里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祸害少女无数,现在办这么一娱乐公司,想正经起来都难。
大约过了盏茶工夫,包厢门响了两声,紧跟着陈扬就看到一白脸男人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走了进来,纽公起身相迎,握手道:“王总,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呵呵,纽总这么客气干啥,都是老朋友了。”王总说着,看向了陈扬,“这位是?”
“他是我的老同学陈扬,在政府部门工作。”
“陈扬,这位是星皇娱乐的王总。”
纽公给两人分别做了介绍,寒暄完毕三人一块坐了下来。
“王总,你不是说还带了几个学生过来么?”纽公开门见山道,因为碰巧遇到了陈扬,他便想早点办完公事,好抓紧时间再跟老同学好好聊聊。
王总看了看表,回道:“应该快了吧,我再打个电话帮你催催。”
王总说完,掏出电话刚要拨号,包厢门再次被服务员给推了开来。而这次,跟在服务员身后的则是一大帮十多个活泼可爱的女生,莺莺燕燕的,霎时间包厢里就热闹了起来。
“哎哎,陈扬,先别急着喝茶了,快点帮我瞅瞅,里面有几个女生好像还不错哦。”纽公浸淫此道多年,眼光很毒,这帮女生刚一进来,他立马就现了目标。
陈扬正喝着茶,听纽公这么一说,便也抬起头来,顺他手指的方向瞟了一眼。
“噗!”
只一眼,就让陈扬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而几乎就在同时,那帮女生中有一人惊叫了起来,转身就要开门往外逃去。
“林语,你给我站住!”
陈扬大喝一声,飞快的扔掉茶杯,起身追了过去。
第六十二章 女孩心事
慌乱中的林语被陈扬这一声大喝吓得腿都软了,刚迈出一步就摔在了包厢的地毯上,哇的一声,竟大哭了起来。
怒不可遏的陈扬现在脑子里就只有“这女人真是烂泥巴糊不上墙”这几个字,三两步冲了过去,像拎小鸡似的一下子就把林语从地上给拽了起来,紧接着,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他根本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扇了林语一个耳光。
林语吓得登时连哭声都噎住了,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陈扬,嘴里呜咽着说不出半句话来。
因为陈扬这一巴掌来得太过突然,包厢里众人顿时都惊呆在了当场,刚才还嘻嘻哈哈打闹着的女生们也吓得四散奔逃,离得远了许多。
好一会,王总才反应过来,他带过来的人被打了,赶紧上前两步,要从陈扬手里头把林语给抢下来。
“给老子滚开!”
陈扬回头猛喝一声,一扒拉,直接就把那风吹就倒的王总给撂翻在了地上。盛怒中的他根本管不了对方是什么鸟人了,对林语不争气的愤怒使他连带着把王总这个教唆犯也给怨上了。他有种挫败的感觉,本来好意劝林语来燕京求学读书,没想到这丫头现在竟然跟人混到这种场合里了。
在他的认知范围内,这种场合压根就是个男盗女娼的垃圾场!如果林语也成了这垃圾场里的一员,那么他是会受到良心谴责的。这一刻,他甚至想起了林语家里那含辛茹苦的母亲,年前他还特意去看过林母一趟,听说林语在学校勤工俭学不回来过年了,当时他还觉得挺欣慰的,没想到完全不是那回事。
倒地的王总也怒了,心说瞧你丫的年纪,大不了就一小科长,牛逼什么啊,局长处长老子都见得多了!当下,他飞快从地上爬了起来,很聪明的没上前去领揍,而是原地开骂道:“你+他+妈谁啊,敢打我的签约艺人,告诉你,今儿个我跟你没完了!”
“王总,你跟谁没完呢?我哥们就打了你的人怎么了?要不你找我练练?”纽公一脸纨绔样,阴恻恻的说了一声,紧跟着袖子一掳,快步上前推开了这位被他邀请来的客人。他是属于那种典型的帮亲不帮理的主儿,前面看到陈扬莫名其妙那么大火,就知道这小姑娘跟陈扬间肯定有段故事,当然,按他那不怎么纯洁的想法,现在已经认定这小姑娘是陈扬的禁脔了。而他在圈子里混,自然也知道王总是个什么货色,这王总挂的是经纪人的名头,说穿了跟拉皮条的差不多,听圈里人说,这厮还给不少政界人物提供服务呐。而且来之前这王总就跟他说过,这帮学生妹早做通思想工作了,还没动过,让他放心大胆的挑中意的小妞。
而陈扬听到“签约”这俩字更是怒火噌噌的往外冒,指着王总怒道:“你+他+妈给我听着,我不管你是什么这总那总的,回去后你最好马上把林语的合同撕了,不然你那皮条公司也别想开了!”跟着,他转向纽公,“老纽,我有事先走了,你有我电话,改天咱们再联系。”
说完,他用力一扯战战兢兢立在一旁的林语,骂道:“还嫌不够丢人么,还不快给老子离开这儿!”
林语顾不上胳膊传来的疼痛,踉踉跄跄的被陈扬半拽着拖出了包厢。
“哎,陈扬,我说你千万别有事没事学班上那帮鸟人关机啊!”纽公虽没跟过去,但还是不放心的冲陈扬背影喊了一声。
直到陈扬离开,他才颇为奇怪的摇头自语道:“嘿,瞧咱这哥们刚才那样,比老子还他妈纨绔呐!”
陈扬把林语从包厢里一直拖到了外面大街上,惹得路人纷纷驻足,没办法,他只好把林语又拖过一条马路,到了一没人的墙角处才松开了林语,狠狠的把林语扔到了地上。
林语蹲在墙角,怯生生的抬眼看了看陈扬,想哭出来却又害怕被打,只好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则紧紧的拽住了陈扬的裤腿,呜呜的默默流着眼泪。
陈扬连抽了好几下脚,可林语却似乎又拿出了当初她在龙门文化局门口要报名参赛时候的那股子执拗劲头,死也不肯松开。直到陈扬瞧见她手背磨到地上都蹭破皮了,才无奈的让她拽着了。
烦躁间,陈扬点起了一支烟,连吸了好几口后,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一些,对林语说道:“待会儿我就送你回学校,你给我听着,以后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学校里待着。”想了想,他立刻摇头道,“算了,我看你这书也甭再读下去了,等过两天我就送你回东山。操,你这脑子我看就是读书给读坏了的,一点好赖都分不出来,都快被人卖去当妓+女了还屁颠屁颠的。”
林语一听妓+女二字,登时再也忍不住了,改拽为抱,两手搂住陈扬的小腿,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说:“陈书记,我不是妓女,您这么说我,我我好难过的。”
“你还有脸跟这哭呢,好好的书不念,学人出来跑场子,信不信我抽你啊!”陈扬手一扬,可这会却再怎么也扇不下去了,只是吓唬了一下。
林语梗着脖子,硬撑着仰起脸看着陈扬,不停的扯着陈扬裤腿,语无伦次的抽泣道:“陈好赖的,我知道您对我好,我只是想挣多点钱报答你,真的,您相信我,您别赶我回去好吗,我以后再也不会跟同学出来试镜了,我真不知道他们那些是坏人,我不想做明星了,我以后会好好学习唱歌的,我将来会挣很多钱报答您的。”
陈扬前面说要把林语送走也只是一时气话,怒其不争而已,他很清楚对于林语那个破落的家庭来说,上学念书才是唯一的出路,他也没有权利抹杀别人的希望。
这时候听到林语抽噎着哀求不已,似乎真是上当受骗了的,隐隐有些后悔刚才不够冷静,心中一软,便蹲下身子,伸手帮林语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叹口气道:“林语,你要搞清楚,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需要你报答我什么,你欠的是你母亲,你要报答的也是你母亲而已。我希望你将来做任何事之前,都动动脑子好好想想,别稀里糊涂的上了别人的当,多想想把你辛苦拉扯大的母亲,知道不?”
听到陈扬声音软了下来,林语赶紧抽着鼻子用力的点了点头。
“行了,别哭了,快起来吧,我这就送你回学校去。”陈扬轻轻拍了拍林语弱不禁风的肩头,径直站了起来。
“嗯。”
林语低低的应了一声,惴惴不安的扯着陈扬的衣角,低头跟在了陈扬身后
回到宾馆停车场取了车,陈扬直接把林语送回到了燕京音乐学院大门。
“我的电话记住了没?”停下车,陈扬侧头问了一声。
“嗯。”林语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双手把陈扬的手机递了回来,前面陈扬用手机拨通了她家那条街上小卖部的电话,让她跟母亲好好聊了一会。
“那快回学校去吧。”陈扬接过手机,帮林语打开了车门。
“等等。”
林语刚要下车,陈扬又喊了声。林语赶忙停住了脚,回过头来。
陈扬从兜里掏出钱包,把里面装着的五百块钱都取了出来,塞到林语手里,说道:“瞧你瘦的那样,跟叫花子似的,这钱你拿去买点好东西吃,别老是省来省去的,钱是省不出来的,知道不?”
林语拽着钱,眼眶一红,又想哭了。
“行了,别整那些没用的,快回去吧。”
陈扬摆摆手,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林语怔怔的站在校门口,从贴身的衬衣兜里摸出来了一张银行卡,两手轻轻摩挲着这张卡,喃喃的说道:“陈书记,您的卡我一直留着,可我舍不得花里面的钱,我不像您想的那么没用,我成绩很好的,这学期我都拿了奖学金呢,不过,我把钱都寄给了我妈妈,您的恩情我以后再报答您,好吗?真的,陈书记,我只是好舍不得”
她低声诉说着少女不为人知的心事,两眼凝望着陈扬的吉普车愈来愈远,最后消失不见。
第六十三章 这个亏白吃了
陈扬开着吉普刚出学院路就接到了陈若男的电话,电话里陈若男好一通埋怨,问刚才老打不通他电话是怎么回事?最后告知陈扬让他赶紧过来接人,说妈妈已经被她劝动愿意回家了。
没二话,陈扬一路狂飙赶回了燕京宾馆。
二十分钟后,他把吉普停好在了街边。一交警同志立刻上前,可转了一圈后就一言不的乖巧离开了,估计是来参观而不是开罚单的。
给陈若男去了电话,磨蹭了十分钟后,两母女才堪堪出来。陈扬知道养母很讲究,赶忙下车帮李女士开了车门。
回家的路上,李女士似乎还对之前陈扬拒绝她的提议很不满,表情冷淡,连带着陈若男也没什么好脸色,看着陈扬就跟对着人民公敌一样。
一路无话,陈扬直接把车开回了中南大院。
院子里有些冷清,普天之下恐怕最没年味的地方就是这座神秘的大院落了。
三人一块进了屋,陈耀华在书房里看书,一般情况下,他在书房里看书是很忌讳别人打扰的。另一边,保姆许姐则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着包饺子,看到李女士时,许姐明显拘谨了许多,看来她也很害怕这个强势的女主人。
“夫人,您回来了。”
“嗯”李女士点点头,手轻轻一摆,“小许,你先回去吧。”
“是,夫人。”许姐躬身退出,这是她们单位领导千叮咛万嘱咐过的,在这种地方帮佣,切记要多做少说,不听不传。说起来许姐是友谊饭店培训出来的特级专业厨师,搁外头绝对是响当当的一把好手。
客厅里的响动完全没有影响到在书房里看书的陈耀华,李女士似乎也知道丈夫的性格,也不多话,直接转身上了楼。不一会,她就换了一身居家常服走了下来,对陈扬道:“小扬,你跟我到厨房来,我有话要问你。”
陈扬和陈若男二人老老实实的跟在李女士身后,也一块进了厨房,看到女儿也跟了进来,李女士顿住脚,微微蹙了蹙眉头,“若男,你回楼上练琴去,一个女孩子进厨房像什么话。”
“哦,好的,妈妈。”陈若男乖巧的应了一声,扭身上了楼。
陈扬心里暗骂一声,妈,你有没有搞错,女孩子不进厨房谁进?陈若男就是被你给惯坏的,除了洗个碗,其他什么家务事都不会做。是,她弹钢琴是很不错,可又不靠这个挣钱,练个屁啊!多看点菜谱倒是真的!
肚子里腹诽着,脸上却不敢显露半点不快,跟在李女士身后进了厨房,摆弄起饺子来了。
北方过年不能没有饺子,千家万户都一个样。
在陈扬的记忆当中,养母除了包饺子,其他菜式一概不会,而陈若男更差劲,她连包饺子都不会。
李女士包饺子的动作很优雅,像是摆弄一件艺术品,边包边问道:“小扬,我前面听若男说起,你现在交了一个女朋友,有这回事么?”
陈扬心里一寒,暗骂一声陈若男可真够八卦的,脸上却认真答道:“是的,妈。”
“我的意见是你和那个女孩子不合适。”李女士放下了一个刚包好的饺子,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陈扬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有股火在燃烧,从小到大,养母对自己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都要横加干涉,昨天养父才撂了一句狠话下来,今天轮到她了,而且他俩都是习惯了用命令口吻说话的人,说出来的话让人别扭极了,这样下去,这个家自己真没法待了。他用力的放下擀面杖,质问道:“妈,您连见都没见过项瑾,您怎么就知道我跟她不合适?”
李女士微微一怔,心里有些奇怪,今儿个儿子这是怎么了,接二连三不听劝?紧接着脸色不悦的淡淡说道:“小扬,你不必多说了,对于你的婚事我已经有了安排。我想你应该很清楚,生在我们这种大家庭,是不由得你想怎样就怎样来的。你若是不听劝,我会用我的方式达到我想要的效果,你能明白么?”
陈扬当然明白。
他很清楚养母这话隐隐包含着什么意思,可是,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么自己还算什么男人?
这一次,他真的控制不住了,直直的看着养母,“妈,我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可我只想过自己想要的那种生活,而且,我只是您养大的”
“放肆!”
李女士厉声打断了陈扬,一扭头,肩膀轻轻抽搐了起来。
陈扬吓了一大跳,他没想到一向来集理智高傲坚强于一身的养母会突然间失控,而且长这么大他还从没见过养母掉过一滴眼泪,想到小时候跟院里的孩子打架把别人打伤时,每次都是养母帮自己出头顶住对方家长的压力,心中顿时涌起了浓浓的愧意,手足无措的赶紧走了过去,两手搭住养母肩头,道歉起来:“对不起,妈,我不该那样说,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您在我心里,就跟亲妈妈没什么分别。”
李女士推开陈扬的手,猛的站了起来,返身快步向楼上走去。
不到半分钟,陈若男黑着脸从楼上冲了下来,大声的质问陈扬道:“陈扬,你刚才跟妈妈说了些什么?”
陈扬心里愧疚不已,对陈若男的质问无言以对。
“你快说啊!”陈若男不依不饶的揪住了陈扬的衣服,从小到大只要一火,她就喜欢这么干。
陈扬叹了口气,拨开了陈若男的手,无奈道:“陈若男,我这都是为了你好,知道不?”
陈若男一愣,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为了我好?
“算了,跟你也说不明白,以后你就知道了!”陈扬烦躁的摆摆手,快步跑到了二楼.
敲了两下主卧的门口,没反应,陈扬干脆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妈!”陈扬喊了一声,然后走到床边,低头说道:“妈,对不起,您别生气了。”
李女士坐在床沿,正用纸巾擦拭眼泪,闻声抬起头来,看着陈扬半晌,似乎才没那么生气了,握住了陈扬的手,叹口气道:“小扬,妈不是想要干涉你的生活,我这是为你们俩好。你不想去深市我可以不逼你,但你的婚事我早已经有了安排,你就别再惹我生气了,好吗?”
陈扬知道,养母所说的“你们俩”绝不是指的他跟项瑾,但现在他可不敢再惹养母生气了,点头应道:“妈,您放心吧,就您刚才那样,我哪还敢惹您生气啊。”
李女士这才微微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到养母的笑容,陈扬有点不适应,同时还隐约有种上当的感觉。
“妈,您已经帮陈扬找了一门亲事了?”陈若男好奇的在一旁插话道,“是咱们大院里的人么?是筱筱,张小兰还是孙甜?”
陈若男嘴里冒出了一连串名字,让陈扬听了恶寒不已,真要让自己娶她所说的那些传说中的千金小姐,靠,那还不如跟陈若男结婚呐!起码还知根知底的。
李女士慈爱不已的看了看女儿,摸着女儿的脑袋,意味深长的笑道:“别瞎猜了,傻丫头!”.
晚餐吃的是李女士亲手包的饺子,陈耀华和李女士之间的矛盾还在,不过碍于儿女都在,两个个性极强的人都很理智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一家人围在饭厅很简单的吃了个年夜饭,聊着些寻常人家里头听不到的秘闻,当然了,寻常人家里那种其乐融融的喜庆气氛在这里也是绝对看不到的。
权宦之家,亲情很多时候根本就顾不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你比如说家里的老爷子每逢重大节日都要出席各种各样的官方活动,在部队里的几个叔叔也是一个比一个忙,偌大的一个家族已经好几年都没聚在一块过节了,有时候连拜年的电话也省掉了,根本就忙不过来。如果不是因为陈耀华腿残疾后从总参退了下来,这顿饭或许压根就不存在。
饭后,陈耀华和李女士进了书房,并且把门反锁了起来。陈扬和陈若男两人各自洗完澡之后,坐在客厅看春节联欢晚会时,甚至都能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激烈争吵声。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头看出了一丝无奈,或许,本就不该把李女士接回来。
95年的春晚,华仔的那《忘情水》火得不行,陈扬看着电视里华仔那身老土的行头,想起了一个挺出名的冷笑话,忍不住乐了起来。
“陈扬,你笑什么?”陈若男有些奇怪。
“知道忘情水是谁给的么?”陈扬狡黠一笑道。
“谁?”陈若男上套了。
“啊哈!”陈扬一本正经。
“啊哈?”陈若男瞪大了眼睛。
“啊哈,给我一杯忘情水!”陈扬吟唱了一句,前两字用了重音。
陈若男先是一怔,可她很聪明,马上就转过弯来,忍不住嗤的一笑,伸手拍向了陈扬,啐道:“你可真能胡扯!”
陈若男平时不是冷笑就是嘲笑,很少像现在这样自内心的笑出来,这一笑,如同一朵打开的芬芳百合,再加上那细润如脂粉光若腻的脸庞,虽不施粉黛而颜色却如朝霞映雪,那股淡淡的处子幽香隐隐袭来
陈扬禁不住心中一荡,想起了上一世两人婚后一块躺在大床上看电视的场景来,条件反射般的伸手抓住了陈若男拍向自己肩膀的纤纤玉手,下意识的把她那软软的身子往自己怀里一带,顺手摸向了陈若男挺翘的胸脯,捏了两把,唔,手感还真不错。
“啊!”
陈若男脸刷的一红,尖叫了一声,手足无措的挣扎起来,嘴里低呼道:“你干嘛?快放开我!”
陈扬猛醒过来,同时后悔不迭,自己刚才都干了些什么啊!赶忙尴尬不已的松了手。
嘭!
一声闷响传来,两人都吓了一跳,赶紧坐直了身体,扯了扯各自的睡袍。
书房门打开了,李女士从里面探出半边身体,一脸奇怪的看向沙上的二人,问道:“若男,你刚才喊什么?”
“妈,没,没什么事!”
陈若男低头咬牙回了声没事,除了打掉牙齿和血吞之后,她还能怎么办,难道告诉母亲,弟弟刚才非礼了自己么?这个亏吃得真是太冤枉了。
李女士皱皱眉,嘀咕了一声,重新关上了书房门。
书房门一关,陈若男立马转过头来,愤怒无比的瞪向了陈扬:“你”,貌似她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陈扬连连摆手说道:“对不起,刚才是个误会,一个小误会,你就当粉笔字给擦了吧!”
边说着,他已经从沙上站了起来,逃也似的奔向了楼梯口。
“陈扬,你你给我站住!”
陈若男跟着起了身,想追过去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恨恨的往地上跺了跺脚。
第六十四章 县委出事了
“非礼”事件之后的两天时间里,陈若男再也没有跟陈扬说过一句话,好在他俩原先就一直是这种状态,陈耀华夫妇倒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来。不过陈扬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这两天尽跑出去会以前的老同学了。据纽公说,那天他走后没多久,林语的合同那什么王总当着他的面就给撕掉了,至于私下里是怎么搞定的,纽公的手段他很清楚,陈扬也就懒得问了。
李女士年初二那天说有事要办就提前离开了陈家,而陈扬则好不容易挨到了年初三,才以第二天要上班为由,订好了返回湖城的机票。
一大早,陈扬就去跟养父辞了行,陈耀华叮嘱陈扬凡事量力而为,官场上很多事情是分不清楚黑白的,并且坦言,陈扬现在的表现老爷子一直都关注着,勉励他能在地方上做出点成绩来等等。
养父的话虽然不多,但句句都很有份量,以至于陈扬上了车之后都还在细细咀嚼着,尤其是那些关于老爷子的只言片语。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尴尬,陈若男坐在副驾上低着头无聊的玩弄着衣角,而陈扬则心不在焉的开着车,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快到机场时,陈若男终于忍不住了,忿忿的对陈扬说道:“停车,我有话要跟你说。”
陈扬一惊,这可是在单行道上,而且自己好像没什么要跟陈若男说的,随口回了一句:“有事就在车上说吧。”
怎料陈若男根本不管不顾,一手搭上了方向盘,“你停不停车!”
陈扬吓了一大跳,想起上辈子有一回两人就是这样在车上闹腾,最后差点没冲到山里头。于是赶紧把车靠边停了下来。
“有话快说,我飞机就快到点了。”陈扬把两手搭在方向盘上,没好气的问道。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需要给我一个交代吗?”陈若男寒着脸说道。
交代?
交代什么?
陈扬怔了怔,为一破事有什么好交代的?
“如果你是为那天的事,我可以再次向你道歉,当然,你要是想到爸妈那里告状也随你的便。”陈扬摆出了一副吃定了陈若男的样子,谅她也不好意思到养父养母跟前去唱这破事。
陈若男一听就火了,侧过身来冲陈扬怒道,“你,你摸了我那那里,道个歉就算了?”
“那你想我怎样?你说吧,要杀要剐随你便好了!”陈扬也不耐烦起来,心说摸了一下又不会掉块肉,再说了,就你身上哪个地方没被我摸过啊?
“你哼!”陈若男一气之下咬了咬下唇,扭身到了一旁。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需要一个什么交代,只是觉得心里面有个疙瘩,很不舒服。
“你再不说,我可要开车了啊。”陈扬说着,再次动了车子。
陈若男心里气苦不已,这次真是让这个便宜弟弟白白占便宜了,还说不得也打不得,只能再次哼了一声,探手过去使劲的掐了陈扬大腿一把。陈扬皱眉忍住了,一轰油门,继续往机场方向驶去
带着这狠狠一掐,陈扬总算是离开了燕京。三个多小时后,飞机缓缓降落在了江南省会湖城的机场跑道上。
从旅客通道出到机场外,他开始四处张望起来。昨天晚上他就已经通知项瑾过来接自己了,以那丫头的性子,怕是早早就在外面等着了吧。
可他看了半天也没现项瑾的影子,正纳闷间,身后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喊声。
“陈扬,我在这儿。”
陈扬听出来是项瑾的声音,心中一喜,赶紧回过头来,可一看之下,登时愣住了。
项瑾躲在几米外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旁,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陈扬一惊之下赶忙提起皮箱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项瑾,急急的问道:“项瑾,你怎么了?告诉我,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项瑾把头深深的埋进陈扬怀里,也不说话,只是低低的抽泣起来。片刻不到,就把陈扬胸膛浸湿了一大片。
“项瑾,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怎么了?”陈扬心里焦急万分。
“没,没什么,我没事。”项瑾仰起脸来,伸手使劲的擦掉了一串泪珠,强自挤出一丝笑容,嘴角轻轻动了动,说道,“我就是太想你了。”
“傻丫头,想我也别”陈扬话没说完,脑子里猛地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脸色倏地一变,立马扔下皮箱,双手很用力的扶着项瑾瘦削的肩头,大声问道,“项瑾,你跟我说老实话,是不是有人来找过你了?”
项瑾怔怔的看着陈扬半晌,一脸凄然之色。
“是不是我母亲来找过你了?”陈扬一字一句的冷冷问道。
项瑾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双手使劲的搂着陈扬的腰部,失声说道:“你妈妈说她不会同意咱俩在一起的,她还给我一大笔钱,要我马上离开你。”
“对不起,我母亲她太过分了。”陈扬心中一痛,他怎么也没想到养母的动作竟然这么快。接着又沉声问道,“她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还跟我说你已经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了,是个大官的女儿,跟你才是门当户对的,叫我趁早放手,陈扬,我好害怕,你妈妈她真的太可怕了。”项瑾连连摇着头说道。
陈扬心里一滞,他已经能想象出养母跟项瑾沟通时,是怎样一副场景了。以养母那种高高在上的气质,绝对不是项瑾这种小女人能抵抗得住的。至于那什么青梅竹马的女朋友,简直是无稽之谈。
“项瑾,有我在,你别怕,只要你不放手,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即便我母亲不同意,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了。”陈扬轻轻拍了拍项瑾的后背,柔声说道。
“真的吗?”项瑾止住了哭声,又问,“那她说的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是怎么回事?”
“呵呵,你还不明白吗?她那是故意找话俇你的呐。”陈扬轻笑了两声,可心里却没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以他对养母的了解,养母绝对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天知道她还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
项瑾默默的点了点头,心情却未见好转。
陈扬还待再劝时,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县委办公室打来的,赶紧接了起来。
“陈书记,不,不好了,出事了,那”是董秘书的声音,断断续续很急的样子。
“小董,你慢点说,出什么事了?”
“今天我值班,早上还没事的,可下午刚一上班,县委就被柳树镇的一帮农民给围起来了,说是要找书记赔他们的羊和草皮呢。”
县委让人给围了?还有羊和草皮,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扬莫名其妙,立刻回道:“小董,今天县委领导谁在值班?”
“是吕书记。”
“好,你让老吕跟老乡们好好说话,别激怒他们,一切都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陈扬立即挂断电话,拉着项瑾急急的往停车处走去
第六十五章 欠债
陈扬回到东山县委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天已经黑了下来。
他远远的在外面就能看到县委大院门口仍然围着一大群村民,张大海带着十多个县公安局的干警在努力维持秩序,但村民们仍吵吵嚷嚷的比农贸市场更甚。吕书记被一大堆人堵在门口,进退不得,满头大汗的想劝村民们先回去可压根就没人听他的。
不知是谁眼尖,在人堆里喊了一声“陈书记的车来了”,四五十个村民呼啦一下子就调转方向,把项瑾的捷达给包围了起来。
陈扬心里一惊,这下子老吕是得救了,自己可就被动了,他赶忙低声跟项瑾交代了一声,让她自己先回去,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大伙先别着急,等我进去再说。”陈扬奋力的想挤出来,同时外圈的民警也在张大海的带领下,拼命的想往人堆里挤进来。
把人堆往边上带远了点,让项瑾的车能离开之后,陈扬才站定了下来,对围住自己七嘴八舌的村民大声说道:“大伙先别吵,我代表县委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陈扬这话一撂下,人堆里的声音果然小了不少,张大海等人趁机挤了进来,急急的问道:“陈书记,您没事吧?”
陈扬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跟着又对一同挤进来的秘:“小董,你马上到附近大排档,让他们送快餐过来,先安排老乡们吃了东西再说。”说完,又转向村民,“外面天太冷,大伙也别堵在外面了,先跟我一块进去,然后选几个知道情况的代表把事情跟我说清楚。”
陈扬这么一说,村民们果然松动了不少,自的把路让了出来。
陈扬松了口气,领着好几十个人一同进了县委大院.
一楼的会客室。
陈扬和几个村民代表面对面的坐下了,老吕心有余悸的捧着盏热茶坐在陈扬身侧,小董则把剩下的村民都安置到了县委大会议室里。
村民选出来的几个代表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别看前面在外面闹腾得欢,可真进了屋里跟书记对面坐着了,他们几个倒是木讷起来,心里紧张不已。
陈扬看出了他们的局促,笑笑说道:“大伙别紧张,慢慢把事说清楚就行。”
几个农民互相看了一眼,最后才由一个年纪稍长点的吞吞吐吐的打开了话匣子,“陈书记,是这样的,俺们村去年”
这个年长的村民叫柳继堂,他足足说了十多分钟才把事情原委交代清楚了。
原来闹事的这十几户农家都是柳树镇草上庄的,去年春季他们一起承包了个草场养羊,就在县搪瓷厂附近,搪瓷厂有一个堆放废弃原料的垃圾场,因为当时正是雨季,雨水将那些垃圾冲散了,污水顺东河流向那片草泊,不久那片春笋般的嫩草都枯死了,连带着村民圈养的五百多只肉羊也中毒死亡。草场是上了保险的,可县保险公司来人查看,是废垃圾里的污水污染的,保险合同没有这一项就不给赔。
草场承包合同柳继堂等几户农民于是就找到搪瓷厂索要赔偿,可搪瓷厂自建成以来根本就没盈利过,本身就欠了一屁股债,而搪瓷厂又是县农工商联合公司的下属单位,柳继堂等人就找到了县联合公司的王总,王总给他们的回复就是俩字——“没钱”,农户们实在没办法,就把联合公司告上了县人民法院,可涉及到王总的经济案连法院都很怵头,事情于是就这样拖了下来,这两天不是过年嘛,村里人因为这事一整年都没好过,聚在一块喝了点酒之后,不知是谁撺掇了一下,就聚齐了几十个年轻小伙找到县委来了。
听完柳继堂的言,陈扬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问题已经很清楚了,摆明了就是搪瓷厂方面的责任,败诉是肯定的,只是因为搪瓷厂是县属企业县法院才一直拖着不判。而且,他上任后也听说过不少关于县联合公司的经济纠纷案,都是类似这样的债务问题,县联合公司都是被告,他早就想把公司总经理叫来问问情况了,可这王总打从他上任后就没出现过,听说一直在南方追债。
陈扬沉吟了片刻,回道:“柳师傅,这事你们别着急,我会尽快让法院方面帮你们落实情况,给你们一个说法。”
“那真是太谢谢您了,陈书记。”屋里的几个农民齐齐的说道,柳继堂激动得老泪都淌了下来。这事困扰他们都快一年了,状纸递上去之后,法院方面派了几个人到村里调查了几天就没下文了,他们都是农民也没什么路子,除了干着急外一点辙儿也没有。
有了县委书记的话,农民们吃了颗定心丸,千恩万谢后退了出去。
农民们一走,一旁的吕方学就坐不住了,赶紧凑到陈扬身边低声说道:“陈书记,这事您让法院判了也没多大用处啊,联合公司那边有钱早赔给他们了,到时候他们还不得回过头来又到县里来闹事。”
陈扬当然清楚自己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之前他查了好几次县联合公司的帐,知道这家县属公司账面上看挺有钱的,其实一屁股烂帐,别说这些农户要求的四十万赔偿,他们恐怕连一分多余的钱都拿不出来。而且挂在它底下的公司也都面临倒闭的危险,只不过一直用银行的钱在硬撑着。银行方面也急,几千万的贷款收不回来第一个要倒霉的就是行长,市里县里的几家银行行长都亲自来找过陈扬好几回了,可陈扬见不着那王总,除了拖之外,也是一点办法没有。开了几次常委会,常委们也都是言辞闪烁,显然这个雷区谁也不愿意轻易去碰。
想到这,陈扬揉了揉痛的脑门,皱眉道:“吕书记,那王老五去南方要债还没回来么?”
王老五就是县联合公司的总经理王五强,听说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东山乡镇企业的创始人,伺候了几任书记县长了。联合公司虽说是县属企业,由县长孟卫国挂着法人一职,但实际早已被王老五架空,当然,也不排除两人私底下有什么猫腻没有。
吕方学讪讪的摇摇头:“没有。”又说,“年前按您的要求,县委办公室每天都派人到他家里转悠,可没见着人不算,这两天连电话都打不通了。”
陈扬寻思了一下,这王老五一去都快三个多月了,哪是去要债,分明是去躲了嘛。
可如果不把县联合公司的烂帐处理清楚,下面挂着的那十多个县属企业的股份制改革根本就无从下手,哪个老板愿意扛下一个负债累累的公司啊,即便是县委命令把任务强行摊派下去,让各企业的干部职工凑钱入股,相信也会遇到很大的阻力。
窗外,县委大院里的灯光影影绰绰的,看着正聚在院子里吃盒饭的那一众村民,陈扬默默无语的掏出烟,点燃后,深深的吸了一口
第六十六章 下乡
收假后的第一天,陈扬就主持召开了一次县委扩大会议,除了县党委成员,各镇党委书记,镇长列席之外,县工农商联合公司下辖的各挂靠企业的厂长书记也被叫来参加会议。
县委宽大的会议室里,围着圆桌黑压压坐了三四十号人。议题只有一个——县属企业的股份制改革。
之前的两个多月时间,陈扬已经通过各种形式的宣传预热动员过了,因此,在听完陈扬在大会上长达2o分钟的详细言之后,与会众人都很清楚,这次不是学习或统一思想,看来这个年轻的县委书记是要真刀真枪的干了。
紧接着,陈扬抛出了一份列有第一批搞股份制的6个厂的名单,分别是瓷厂、床单厂、鞋厂、纸厂、塑料厂、搪瓷厂。
这份名单是陈扬经过几个月时间深思熟虑过了的,都是一些产品销路广效益比较好负债轻还有得救的厂子,干部职工参股积极性应该不成问题。当然,除了搪瓷厂之外。搪瓷厂是被他临时添加到名单上的。
名单一经宣布,会场上立刻议论纷纷,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其实,经过前段时间对省改委下文件的学习,很多人都对股份制有了新的认识,不再畏之于虎,上述这些效益好的厂子的头头脑脑们早就盼着这一天了,谁不想自己当老板啊。甚至连孟县长等人都眼热起来,对股份制改革不再抗拒,私下里也有不少人活动起来了,就盼着能在改革中分一杯羹。
陈扬在主位上边喝茶边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至少从会场上看,与会众人态度还是相当积极的。不仅仅是那些头脑活泛的厂领导,甚至包括孟县长在内的不少常委都热烈的参与讨论,谁都知道这是个巨大的机会,如果抓住了,很有可能一夜暴富。当然,经营不善倾家荡产也很有可能。毕竟改制之后,各企业就得自负盈亏了。
在众人讨论到最**的时候,陈扬轻轻咳嗽了两声,会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同志们,为了搞好股份制,我打算成立一个股份制改革领导小组。我提议,组长就由我来亲自担任,孟县长和吕副书记任副组长,萧书记任总秘书长,在座的其他同志都是领导小组成员,不知各位有何意见?”
没有任何异议,在一连串“我同意”的声音中,全票通过。
陈扬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相信之前省改委下的指导细则大家都研究过了,县里另外制定的改制细则会后我会再给大家,如果有相冲突的地方,一切以省改委的指导细则为标准,至于具体到各厂子的改制方案,就由大家会后自己拟定,拟好之后统一报到领导小组来审批。”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扫视了一眼会场,才继续说道,“下面,就具体议一议,以上六厂单独成立改制小组事宜,我的意见是,包括我在内的县常委会十一名同志打散了分摊下去,负责各厂的改制工作。”
陈扬此言一出,下面再次热烈的讨论起来,大家显然等的就是这个议题。
足足半个钟头后,这次讨论才告一段落,经过大会表决通过后,各厂改制小组的具体成员也尘埃落定,正如前面陈扬所讲的那样,十一个常委分散到了六个小组里头,每两人一组,只有陈扬这个县委书记单独接下了搪瓷厂这个烫手山芋。
至此,会议结束。
可以说,这是陈扬上任以来召开的最为和谐的一次扩大会议,会上凡陈扬提出的任何建议都全票通过,孟系一干人等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或许,这就是金钱的魔力吧。
对于这点,陈扬了然于胸.
散会后,陈扬回到办公室,翻看着手里的一份厚厚的文件。目光最后落在了第二批改制名单上。第二批一共有八家企业,都是些资产劣质的厂子,欠款大户,东山县背负的主要包袱也主要集中在这八家厂子里。第一批的六个厂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阻力不会太大,这第二批名单才是难点。而他现在需要的只是成功经验,让人们看到企业改制后的活力和希望,等到了第二批时,操作起来才会顺畅许多。
但愿一切顺利吧!
合上文件夹时,陈扬在心里念叨了一句,然后拨通了萧书记的电话。
“陈书记,您好。”萧书记的声音有点亢奋,刚才被分到了县瓷厂的改制小组,这也是他私下里活动的成果,此刻高兴劲还没过呢。
“老萧啊,柳树镇草上庄有十几家经营草场的农户状告搪瓷厂的案子你听说过么?”陈扬喝口茶,缓缓说道。
萧书记闻言一怔,这事他原先不怎么清楚,但前几天村民们到县委一闹,县委里早就人尽皆知了,刚才在会上看到陈扬主动把搪瓷厂这个担子挑了,他还纳闷呢,不过此刻他摸不清楚陈扬的意思,只好试探着问道:“陈书记,您的意思是?”
“嗯,我的意见是法院方面尽快调查清楚,把案子结了,该是谁的责任就由谁来负。”陈扬没有半点犹豫。
“好的,陈书记。”.
下午,陈扬领着几个县委办的同志,正式以工作组的方式下到了草上庄,开始为期一周的调研工作。他希望能通过在基层走访搪瓷厂的干部职工,倾听他们的真实想法,从而尽快拿出第一手改制方案来。
柳树镇的镇长书记也是搪瓷厂改制小组成员,知道庄上的条件不好,便劝说陈扬到镇政府招待所去住,白天再到村里来好了。不过陈扬拒绝了当地政府的好意,执意住进了村里最穷的一个农户家里。
这户农家的主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颓废男人,姓许,家里头就几张烂床和一口破锅,甚至都不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因为家里穷,媳妇儿早几年前跟人跑了,就剩下他跟一个十五岁的女儿相依为命。守着两亩瘦地,加上女儿帮人放羊贴补点家用,勉强度日。
第六十七章 周厂长
因为陈扬在村里住下了,所有的工作组成员,包括柳树镇的几个领导也不得不留了下来。
天抹黑时,草上庄的村支书老贾叫了几个村民,在许家的院落里头摆了几桌酒菜,点上几盏煤油灯,算是帮陈扬等一行人接风洗尘了。
桌上摆满了白菜炖粉条和千层饼,人人面前还都摆着一碗刚起锅的饺子,村主任还专门让人炒了一小碟花生米,给陈扬下酒用。酒则是当地自酿的米酒,度数不高,是个人都能喝个一斤左右。
陈扬也没怎么客气,端起大碗就大吃大喝起来,边喝边跟几个陪坐的村干部问问情况。开始大伙都还挺拘谨的,说话打着飘,毕竟村里多少年没下来过像陈扬这么样的大干部了。不过村里人都实诚,几杯酒落肚后,话匣子都打开了,嗓门也大了许多。
几个村干部喝了酒之后,口没遮拦的越说越起劲,一旁陪同的镇长书记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只是见陈扬听得认真,也不好扰了书记大人的兴子,只好干坐在一旁。
听着几个村干部七嘴八舌的说了几巡,陈扬心里渐渐的有了底。
当初县里决定把搪瓷厂建在草上庄时,其实是很受村民欢迎的,怎么说这也是一条挣钱的路子,末了等厂子建成后还有许多村民被招进厂里头当了临时工。只可惜县里的出点虽好,但奈何这厂子是盲目跟风乱上的项目,自建好后产品销路一直打不开,煎熬了两年多,现在算是处于半停产状态了,连村民们的廉价工资都开不起,拖了好几个月了。
真要是改制的话,估计没人会愿意把钱投到这么家没有任何希望的厂子里的。
正思忖间,陈扬一抬头,不经意间现这破院子内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显然大家伙都想看看他这个县委书记究竟长什么模样。
村民们的生活不好过,从桌上的酒菜陈扬就能判知一二,虽然他只来了东山不到短短几个月时间,大伙的窘迫跟他还关系不大,但做为东山现任的父母官,现在又被大伙当动物园里的猴子似的围观,活了两世人的他脸上也禁不住微热起来。
从村民们向他看过来的那一道道目光里,他感觉到的不是埋怨,而是希冀,或许还有一些胆怯。
陈扬突然间觉自己坐不下去了,抬头看了看悬在空中的皎洁明月,把碗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放下碗,对村支:“老贾同志,今天就喝到这儿了,我有些困,让大伙都散了吧,明儿还有工作呢。”
陈扬了话,村干部们自不敢再多劝酒,纷纷点头应了。
接下来,陈扬又对一旁的几个县委随从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起身回了屋.
东山的农家兴烧土炕,空心土炕连着锅灶,烧饭的烟火钻过炕底的火道,然后从墙壁直达屋顶的烟囱冒出去了。
陈扬现在就坐在这样一座土炕上。
一支烟吸完后,他抬眼瞅了瞅这间漏风的泥瓦房,顺手把铺盖摊在了炕上。
正要脱掉外套时,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顶了开来。陈扬循声看了看,原来是老许的女儿二丫端着个掉瓷的洗脸盆,低着头走了进来。
“陈书记,这是给给您刚烧的水。”二丫小心翼翼的把瓷盆往炕边上一搁,也不敢抬头看陈扬,小小声声的把话说了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陈扬奔波了一天正愁没水润润脚呢,没想到老乡这么贴心的给送了过来,当下便从包里取出毛巾,在盆里浸了浸,拧干了往脸上抹了几下,随口笑道,“呵呵,二丫,你们这倒是挺讲卫生的。”
二丫刚要走,听到大领导跟她讲话,就站住了脚,回过头怯怯的看了陈扬一眼,小声道:“俺爹进过城,他说了,城里人都爱干净,您又是个大官”
“呵呵,大官又不是大老虎,你这么怕我干啥?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大官。”陈扬瞧她这副害怕模样,也不觉奇怪,笑着开了个玩笑。接着细细一打量,这小姑娘倒是出落得挺水灵的,只是偏瘦了点,肤色是一种很健康的小麦色,显是成天在太阳底下放羊晒出来的。又问,“二丫,我听你的普通话说得挺好的啊,现在读初几了?”
“去年刚读的初三,今年地里收成不好,厂子又拖着工钱,家里交不起学费,俺爹说我是个女娃,就不让俺读了。”二丫低头卷着衣角,小声回道。
陈扬这才想起,的确是到了2oo7年左右国家才免除中小学学杂费的。心里一阵黯然,又问:“村里像你这种情况的同学多不多?”
二丫抬眼看了看陈扬,咬咬嘴唇却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陈扬暗叹了一口气,正要继续问时,木门又响了一声,进来了一个西装不扎领带的中年男人。
这人陈扬认识,是搪瓷厂的厂长周富贵,早上还一块在县委开会呢。
见周富贵进来了,他便擦了擦脚,招呼了一声:“是老周啊,这么晚了找我有事么?”
“陈书记,我找您汇报点工作。”周富贵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又对二丫道,“二丫啊,你先出去一下。”
“哦,好的,周三叔。”二丫低低的应了一声,端起陈扬的洗脚水,快步出了屋子。
等二丫走了,陈扬才拍了拍边上,招呼道:“坐下再说,老周。”
周富贵飞快的扫了一眼屋里,连把椅子都没有,只好忐忑的坐到了炕上,屁股沾着边儿,也没敢坐实。
“陈书记,搪瓷厂没搞好,不出老乡的工资,我的责任很大,您批评我吧。”周富贵说着动了感情,他本就是草上庄人,因为在县里做小买卖做得不错,后来也不知怎的就被王老五看上了,这才安排他当了搪瓷厂厂长,可厂子一直半死不活,他心里也对乡亲们歉疚不已,前段时间还闹出了草场被污染的事,他更是在村里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呵呵,老周,这事说到底还是县里的责任,当初没把市场调查清楚就盲目上了马,你也不必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了,厂子里生产的尽是些过时的产品,这厂长即便是换了我来当,也是一筹莫展啊。”陈扬说的倒不是官面话,他是过来人,知道现在的搪瓷制品市场已经趋于饱和,打往后更是不锈钢产品的天下,这厂无论再怎么撑也终归是撑不了多久的。
周富贵一听这话,心里宽慰不已,暗叹一声,难怪人陈书记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县委书记,看来真是个明白人啊!
“老周,你这么晚过来找我,该不会只是想说这些吧?”陈扬微微一笑,看向了周富贵。
“陈书记,我这要先向您承认个错误,前些日子,村里人到县委去闹事就是我撺掇的。”周富贵毕竟不是官场里头的人,一激动就把不该说的说了出来。
陈扬听了后微微一怔,这倒有意思,他自己是被告方厂长,居然还撺掇村民闹事,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ps:推荐一本朋友好书,书名:官风,喜欢官场的朋友可以去看看,比我写得好多了噢。下面有链接。
第六十八章 转产
看到陈扬脸上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后,周厂长这才安下了心,把事情的始末都倒了出来。
原来自从村里人合伙搞的草场出事了之后,这老周几乎成了村里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一整年下来都没顺心过,后来干脆躲在县里不回厂子里来了。可他家里老爹老娘都还在村里住着,大过年的不回来又不成,一回来就被村里人逮了个现行。老周被逼得没办法了,灌了几杯酒之后,就给大伙出了个主意,这便才有了年初三那天县委门口的那出闹剧。
“陈书记,我这也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眼瞅着厂子就快倒了,要是法院再不判,我这辈子都得让村里人戳脊梁骨啊。”周厂长说完,又讷讷的补充了一句,脸上尽是苦涩。
不过陈扬并没有过多责怪,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老周,这事我就不追究了,不过,怎么说你也算是个国家干部,以后可不能再干这种出格的事了。”
老周赶紧连连点头称是。搪瓷厂属于国营企业,厂长也属于国家干部编制,股级干部,他的编制也是王老五帮办下来的。
“就这些了么?”陈扬接着又问道,心知这老周来绝不仅仅是来承认错误的。
果然,老周听陈扬这么一说,脸登时变得有些热,半晌后才咬咬牙,狠下心说道:“陈书记,不瞒您说,今天我来这找您,就是想替大家伙找您走个后门的。”
“哦,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陈书记,年前我跑了趟省城,本来是想找几家销售商谈供货的事的,可谈了几次因为我们的产品质量不行就都没谈成。我没办法,只好去省搪瓷厂跑了一趟,找到他们的一个副厂长,试试看能不能贴上他们的商标把仓库的存货低价处理掉。”说到这里,老周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看陈扬,这事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光彩事。
“呵呵,你的脑子倒是管用得很,事儿谈成了么?”陈扬非但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是乐呵呵的夸奖了一句,同时对老周也正视起来,这年头能想到这法子的人不多,看来老周的确是有点能耐。
“对方最后虽然没同意贴标销售,但他们答应我说,能帮忙把我们的货通过他们的渠道销售出去,只是要抽8个点的利润。我细算了一下,虽然赚得少点,但总比积压在仓库里强,一咬牙就把合同给签了。”
“呵呵,然后你就想把收回来的货款第一时间支出来赔偿给庄上的村民,对么?”陈扬笑笑说道。看来自己刚才的判断没错,这老周还真挺会算计的,先是鼓捣村民来县委闹事,让法院尽快把案子结了,然后等货款一到搪瓷厂账上,就能正儿八经的赔偿给农户了。
老周一怔,暗道一声还是书记水平高啊,我这才起个头,他就知道是咋回事了。顿时脸红耳赤的点点头道:“陈书记,您看这村里的老乡也不容易,好不容易辛苦了一年,眼瞅着马上就要有收成了,可草场和肉羊被这么一整,啥都没了不说,还欠了信用社一大笔钱,这钱如果厂子赔不了,您说让他们以后还咋活啊。您看,您能不能出面跟县总公司那边说说,等这笔款子”
说到这,老周看到陈扬皱眉不语,他猛的一下从炕上站了起来,腿一软,立马就要往地上跪了下去。
陈扬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住了老周,低呼道:“老周,你这是干什么?”
“陈书记,我求您了,您要是不点这个头,乡亲们打往后这几年就没活路了啊!”
“我什么时候说不同意了,你先坐回去再说。”陈扬纳闷不已,刚才他不过是在考虑另外一个问题罢了。
“这么说,您您同意了?”老周有些不敢相信,讷讷说道。
“嗯。”陈扬点了点头,“不仅是要把钱赔给乡亲们,而且还要尽快把拖欠工人的工资结清。”
老周愣了愣,尴尬道:“陈书记,可,可就算货款全要回来了,好像也不大够啊。”
陈扬笑了笑,说道:“老周,没钱你不会想想法子吗?你仔细想想,厂里头除了那些存货,难道就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了么?”
老周不明所以,哑然的看向了陈扬,忽的眼睛一亮,结结巴巴的说道:“陈书记,您的意思是,把,把设备卖了?”
“呵呵,没错,我就是打算让你们把厂里的设备统统都给卖了。”
“可卖了厂里的设备,厂子还能干啥?”
“老周,咱们乡镇企业不能两眼老盯着工业啊!虽然村里的地不肥,但也不代表着农业就搞不起来嘛。”陈扬意味深长的说道。
“对,对!”老周脑筋一转,一拍脑门,兴奋了起来,“陈书记您说得对,设备没了咱们可以转产,利用搪瓷厂的厂房干别的。现在粮食加工和棉花加工看好,咱这是三镇交界,附近没一个有规模的加工厂,”说到这,老周眼神忽又一跨,看向陈扬,“陈书记,可,可我们哪来的钱购进新设备啊?”
陈扬微微一笑,“动村里投资入股和工人集资入股,就能把加工厂运转起来,新厂还能再跟信用社贷款,如果还不行,那就跟县里合股吧!”
老周一听,顿时豁然开朗起来,心里头惊喜交加,惊的是原来人陈书记考虑的是整个全局;喜的自不用说了,这加工厂若是能办起来,还能带动养殖业,这下子全村人就都有盼头了。
“陈书记,我,我回头就写个报告给您。”老周说着就下了炕,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屋子。
陈扬看着老周火急火燎的背影,暗笑一声这老周可真是个急性子。
在下乡前,陈扬其实早已经考虑好了,搪瓷厂不算大,才百十来个员工,船小好调头,要想有活路,转产是必须的,否则就只有倒闭关门。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才会考虑祭出让企业破产的狠招.
接下来的几天,陈扬率工作组展开了忙碌的工作,亲自下到厂里倾听了工人们的意见,收集到了第一手资料。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经过陈扬的思想动员后,工人们看到了希望,纷纷表示要入股转产后的新企业。
恰好也是在这几天,县法院的判决书也下来了,搪瓷厂无可争议的拜了诉,村里的农户们听说那赔款有指望了,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一个劲的表示要把赔款也入股到新企业里,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有陈书记领着大伙干,他们不怕钱扔进去会打水漂。
结束调研回县城的那天,村里的老老少少们几乎全体出动,自的围在了土路两旁给陈扬送行,倒是弄得陈扬怪不好意思的,这事才刚起了个头呢,老乡们咋就这么相信能办成呢?
第六十九章 吃饭
草上庄搪瓷厂的改制承包工作进展十分顺利,陈扬回来后,立刻着手把搪瓷厂剥离出县联合公司的工作。原厂的旧设备通过老周的关系已经转让了出去,一共卖了六十多万,新厂的设备也有了眉目。干部职工和村里的农户纷纷集资入股新厂,法人代表则在陈扬的授意下暂时由大股东之一的老周担任。厂子原先的负债转到了新成立的股份公司身上,县里扔掉了一个包袱。另外,在陈扬的牵线下,银行也给予了低息延贷的政策,新厂只等设备一到,马上就可以运作起来了,可谓是皆大欢喜。
一个多月后,尘埃落定。第一批改制名单中的其他几家企业因为规模都不大,在县委的统一领导下,也相继通过职工集资和社会募集等各种方式,从县联合公司剥离承包了出去,成为了独立运营的股份制公司。
这天傍晚,在县委听取了老周关于搪瓷厂改制承包后续工作的报告后,心情不错的陈扬刚回家就看到项瑾一个人坐在窗边呆,闷闷不乐的样子,心知自己这段时间忙股份制的事忙得晕头转向,怕是忽略了她,便主动提出要带她出去搓一顿,也好让她散散心。
两人一路开车到了县中心路段的东山饭店。
东山饭店是东山县城最出名的酒店,大堂布置得富丽堂皇,大理石地砖光滑明亮,天花板上悬挂着数盏华丽的吊灯,大厅里摆放着清一色的檀木圆桌,上面铺着绿白相间的餐桌布,显得整洁而又高雅。
可陈扬来得不是时候,现在正是饭口,别说包厢,大堂里都座无虚席。
“算了,陈扬,要不咱俩还是回家里做点吃的吧?”项瑾扯了扯陈扬的衣袖,同时眼神四处张望着,似乎很怕碰到什么熟人。
陈扬奇怪道:“你乱瞄什么呢,项叔他们又不会上馆子吃饭?”
“切,我还不是怕对你影响不好。”项瑾随口回了一句。
“怕什么,咱俩男未婚女未嫁的,让人看见怎么了?哪来那么多顾虑?”陈扬边说边往周边扫了一眼,正巧这时候有桌客人起了身,他赶紧拉着项瑾走了过去。
刚一坐下,立马就有穿着制服的服务员把菜单递了过来,陈扬把单子递给身边的项瑾,起身笑道:“项瑾,我去趟洗手间,你坐着先点菜吧,今天我刚了工资,你随便敞开了点菜。”
“去你的。”项瑾接过菜单,似乎又想起了在龙门的光景,嗤笑着拍了陈扬一下,“就你那点工资,还想请我吃饭呢。快去快回啊。”说着,她自顾自的翻看起了菜单,她本是经营饭店的能人,点了几个特色菜就把单子交还给了服务员,然后从包包里掏出了一本《经营学》翻读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太无聊了,总之自从那天从省城回来后,她就经常会找些企业经营的书来看.
陈扬前脚刚走,不远处便又涌进来了五个男女青年,在大厅里停住了,似乎也正为没位子愁。
“噫,大伙瞧瞧,那桌坐的不是项瑾么?”
其中一个女青年兴奋不已的喊了声,周围几人同时看了过去,纷纷说道,可不就是项瑾么。
只一会,这帮人就来到了项瑾桌边,前面那眼尖的女青年打起招呼道:“项瑾,真是你啊?”
项瑾放下书,抬头一看,登时又惊又喜,赶忙起身回道:“嘉嘉,怎么会是你们?”
原来这帮人不是别人,正好是她高中同学。虽说项瑾从小一直学戏,但高中还是念了的,这也是老项的硬性要求。只不过高中毕业后她没去考大学,而是直接进了龙门的戏班子,成为了专业的曲艺工作者。
“呵呵,项瑾,不是听说你到省城工作了么?”一女同学八卦道。
“哪儿啊,项瑾毕业后进了龙门县剧团,直接参加工作了。”又一男同学插嘴道。
“我现在已经不在剧团干了。”项瑾忙不迭的连连解释了一番,同时热情地招呼几个同学坐下。
“对了,项瑾,你该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挨着项瑾坐下的一个女同学好奇道。
“不是,嘉嘉,我跟我男朋友一块来的,他前面去上洗手间了。”项瑾说着下意识的往洗手间方向望了一眼,
“你交男朋友了?”
几个同学齐声惊道,他们都还记得,当初在整个东山二中,项瑾可是出了名的瞧不起男人的大美女。
“切,项瑾这么个大美人,交男朋友很奇怪么?这回,我看你们几个可以死心了吧。”那个叫嘉嘉的女孩嗤笑了一声,亲热的搂着项瑾的胳膊,问道,“项瑾,快给我们大伙说说,你家那口子是干啥的啊?呵呵,能被咱们二中校花看上的男人,我想肯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哦。”
项瑾听到有人称赞自己老公,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可眼下却不好道出陈扬的身份,只好尴尬回道:“他现在,现在还在学校读研究生呢。”
项瑾还是有点小小的虚荣心的,既然不方便说出陈扬的书记身份,便只好强自安了个研究生的名头在陈扬头上。
“呵,原来项瑾你找了个学生啊。”一个略带着几分讥诮之意的男人声音在桌边响起。
众人回头一看,旁边正走过来一个西装革履长得挺帅气的男人。
“海亮,你怎么现在才来?还说要请我们吃顿好的呢,要不是在这碰上项瑾,我们连坐的地儿都找不到。”一男同学嘟哝了一声。
“呵呵,我哪知道这间小饭店会这么热闹,不过大伙也别着急,前面我已经让人帮忙安排了间包厢,待会儿咱们就换到二楼去。”这个帅气男人笑呵呵的坐下了,眼神却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项瑾。
项瑾皱了皱眉,低声问旁边的嘉嘉:“萧海亮怎么也来了?”
嘉嘉呵呵笑道:“项瑾,你不知道吧?人萧海亮毕业后就去了美国,听说现在自己做生意,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老板了哦。”
项瑾哦了一声,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海归老同学。
“怎么了,是不是有些后悔啦?”嘉嘉低声调侃了一句。
“去你的,别乱说话啊,让我男朋友听到,他非揍你不可。”项瑾啐了一口。
“这么凶啊!”嘉嘉吐了吐舌头,紧接着又笑道,“呵呵,项瑾,你也别担心人家萧海亮再缠着你了,我可是听说他现在找了个明星当女朋友呢。”
“哦,是么。”
项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眼神却一个劲的往洗手间方向瞟去,暗道一声这陈扬搞什么鬼,去趟洗手间也能磨蹭这么久。
众人说说笑笑间,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躬身对萧海亮道:“萧先生,您要的包厢已经准备好了。”
“好,谢谢。”萧海亮很绅士的点点头,顺手还打赏了服务员一百块钱小费。然后转回头,“大伙一块上二楼包厢吧,这地方太吵,也不方便说话。”
众人纷纷点头同意。
“你们去吧,我男朋友还没回来呢。”项瑾不好意思的朝几个同学说道。
“那怎么行,项瑾你不去可不成,咱们老同学都多久没聚过了?难得今天有人做东,咱们得好好**一把。”嘉嘉性格挺急的,立马劝道。
“是啊,项瑾,咱们好几年没见了,一块去叙叙旧嘛。”旁边几个同学也纷纷附和劝道。
“不行,真的不行。”项瑾知道陈扬性子,哪敢点头同意,只好又道,“你们先上去吧,待会我等我男朋友回来了,再上去找你们,好吗?”
“我看这样好了,我跟服务员说一声,待会让你男朋友自己上去找不就行了。”萧海亮笑笑说道。
“就是嘛!”
两个女生夹着项瑾胳膊,不由分说的簇拥着项瑾上了二楼
第七十章 给您赔不是了
项瑾被几个老同学簇拥着刚上到楼梯的拐角处,谁知道迎面就碰上了正急急往楼下赶的陈扬,两人都是一怔。项瑾赶紧挣开了两个女同学的手,快步奔到了陈扬身边,讶异道:“陈扬,你刚才不是上洗手间去了么,怎么跑二楼来了?”
“一楼的洗手间人满了,我就找上二楼来了。”陈扬随口应了一声,又看向其他人,问项瑾道:“这几位是?”
“呵呵,他们都是我的老同学。”项瑾笑着挽住了陈扬,然后颇有些骄傲的对愣在一旁的男女同学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男朋友,陈扬。”
“哇,项瑾,看样子你们倒挺登对的哦。”嘉嘉一惊一乍的喊了一声。
“呵呵,嘉嘉,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项瑾笑着啐了嘉嘉一口,然后把几个同学分别给陈扬做了介绍,“陈扬,这位是我们高中的班长,萧海亮。”
“你好,萧先生。”陈扬很热情的向萧海亮伸出手。
“你好,陈先生。”萧海亮轻描淡写的跟陈扬握了握手,同时瞥了一眼项瑾,想起当年在高中苦追了项瑾三年而不得,他都几乎相信了学校里曾经闹得沸沸扬扬关于项瑾是个不喜欢男人的传言,此刻看到项瑾偎在一个男人身边满脸幸福小女人的模样,心中一股郁闷油然而生。
陈扬两辈子见过的人多了去了,此刻稍稍一看萧海亮望向项瑾那眼神,哪还不明白其中的道道,不过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以项瑾这模样,学生时代要没人追求才奇了怪呢。
松手后,萧海亮再细一打量陈扬,也没瞧出来什么特别之处,忍不住暗哼了一声,面上却笑道:“陈先生,刚才听项瑾说,你现在还攻读研究生,不知是哪个学校学什么专业的?”
陈扬闻言一愣,胳膊同时传来一阵微痛,原来是项瑾怕他说漏嘴轻掐了他一下,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项瑾也这么虚荣,直接跟这帮同学说自己在政府里上班不就成了,扯那谎干啥啊?不过想是这么想,他可不会当着外人,尤其是在项瑾的同学面前下她的面子,便侃侃说道:“呵呵,我在省党校学经济,也算不上什么正儿八经的研究生,混个文凭罢了,你们别听项瑾在那胡说。”
陈扬这么一说,几个同学都纷纷寻思起来,到党校混文凭的一般来说有两类人,一种是政府里颇有前途的待晋升的干部,另外一种则是社会上考不起正规学校的青年所读的那些个函授班了,这类函授班纯粹就是花钱买文凭的。却不知这项瑾的男朋友属于哪一种?以项瑾的条件和眼光,第二种应该可以排除掉吧。
“呵呵,原来陈先生是在政府工作的啊。”萧海亮微笑着说了一句,未等陈扬答话,他接着又有些感慨道,“在政府机关工作挺不错啊,不过有能力的话,还是多赚点钱才是真本事,陈先生,有没有兴趣和我下海玩一票?”
这年头当官的确实不如经商的吃香,不少在单位混得不怎么样的人都下海捞钱去了,也着实催生了一批跨世纪的富翁来。
陈扬不置可否的笑道:“呵呵,那倒不必了。”
萧海亮直接把陈扬这话当成了客套,自觉得了面子,还待再说时,项瑾却插话道:“咱们快别杵在这儿挡别人的道了,还是到包厢里再聊吧。”项瑾显然是怕越说下去,陈扬说漏嘴就麻烦了。
“呵呵,对,对。”萧海亮微笑颔,率先领着众人上了二楼包厢。
陈扬和项瑾落在最后面,他压低声音调侃了一句:“项瑾,瞧刚才你这些男同学的样儿,怕是都对你有意思吧?”
项瑾呵呵一笑,反问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就明跟你说好了,当年在学校里,追我的人那可是从校外排到我们班门口都排不完哦。呵呵,你就偷着乐吧。”
陈扬一阵无语,本来还想劝项瑾跟她那些同学打声招呼就先走算了,可瞧见她现在这副神采飞扬的模样,那些话愣是说不出口来了.
一行人进到包厢,服务员早已恭候多时,殷勤的递上菜单,萧海亮看来应该常到大酒店消费,也不知他是否故意,不看菜单就连着点了好几样名菜,可饭店里一样都没有,他登时脸一沉,不悦道:“你们这怎么回事,这也没有那也没有的?”
服务员急得都快哭了,连连赔罪道:“先生,我们这小县城不比大地方,要不您点几样我们这的招牌菜好不?”
萧海亮啪的随手把菜单一扔,说道:“我也不知道该点什么菜了,就按你们这的最高标准来个套餐吧。”
“哎,好的,好的。”服务员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又问,“那您看您要上什么酒呢?”
萧海亮沉吟了一下,摆手道:“你们这红酒是什么产地,什么年份的?”
服务员忙翻看菜单查了一下,回道:“嗯,先生,我们饭店有92年的长城干红,您看?”
萧海亮摇头“no,no”的嘟哝了两声,不耐烦的对服务员摆了摆手,“好吧,就先来一支试试吧。”说完又看向众人,看似挺无奈的说道,“有女士在,大伙将就一下吧,小高你们要是想喝白的,就另让他们再上一支茅台。不过我可事先声明啊,我现在可喝不来白的。”顿了顿,他自嘲的笑笑,“呵呵,在国外生活久了,啥好东西没学着,尽跟洋人学喝红酒了,嘴巴都养叼咯。”
众人见他派头挺大,暗暗都有些咋舌,心说这海归回来的就这么牛叉么?而项瑾则趁着帮陈扬弄调味料的工夫,很不屑的低声说了一句:“切,他自己不也是这小县城里的人么,还一口一个‘你们这,你们这’的说的不亦乐乎。”
“呵呵,我倒是觉得你们的班长同学挺可爱的。”陈扬笑着回道。
酒菜很快就上齐了,大伙边吃边聊。
起先几个同学还挺好奇陈扬的身份的,拉住项瑾问长问短,可项瑾也不方便说得太多,渐渐的话题自然都围绕着萧海亮的留学生活去了。陈扬倒也乐得清闲,不时跟项瑾说些笑话。
而那萧海亮张口闭口都离不开“美国”俩字,像什么“在美国久了平时都用的刀叉,现在吃中餐,用筷子反而不方便了。”“美国的厕所里不仅洒了香水,还放了一盆玫瑰花。”等等。几巡酒喝下来,说到兴起时,酒桌上就剩他一个人神采飞扬的向一桌人大讲拉斯维加斯的赌博和美国的色*情业,说什么美国妓女的房间里四面都有镜子,很刺激,好像他去尝试过一样。
几个同学都挺羡慕的,听得津津有味。陈扬虽然有些不耐烦,可碍于项瑾的面子,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项瑾自己倒先忍不住了,将筷子往桌上一掼,“萧海亮,你能不能让大家喘口气,你已经说了一千多遍美国了!”
此言一出,一桌人像良家妇女正在绣花时突然遇到歹徒抢劫似的愣住了。萧海亮张大了嘴,嘴里一块鸡骨头进退两难。好在这时包厢门“笃笃笃”的响了起来,化解了一桌人的尴尬。
很快,包厢门便打开了,进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块头很大,胡子拉茬的不怎么修边幅。女的则打扮得挺时髦的,天还不热就穿上了一身春裙,鞋跟起码过五寸,戴着副蛤蟆墨镜,瞧不清楚长什么样。
萧海亮瞧见来人,脸色登时一喜,赶紧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往门口方向迎去,对那个墨镜女人做了个很绅士的手势:“齐小姐,您肯赏光,快请进!”
墨镜女人点点头,抬头扫了一眼满屋子的人,有些不悦的嘟哝了一声,“萧先生,你可真是烦死了,什么人都要我来应酬。”说着,她边走边把墨镜给摘了。
墨镜一摘,一桌子的人顿时都愣住了,你还别说,这墨镜女长得还真挺娇艳的。
“陈扬,你瞧瞧看,这女人是那个新进才刚刚蹿红的齐小玲么?现在电视上到处是她代言的果汁广告。”项瑾有些迟疑的扯了扯一旁的陈扬。
陈扬抬头看了一眼,回给项瑾三个字,不认识!这也难怪,他平时除了中央台新闻外,根本就不看什么电视。
“可不是她吗,听说她还刚领了百花奖最佳新人奖呢,我可喜欢她了。”一旁的嘉嘉凑热闹道,语气中有些不可思议,眼神也一直盯在齐小玲身上,兴奋不已。
“嗬,看来萧班长真没跟我们吹牛,他真认识齐小姐嘢。”那个叫小高的男同学也咂舌道。
不一会,齐小姐和那唐监制便被萧海亮引到了主位上坐下了。
萧海亮拍了拍手,正式对众人介绍道:“各位,这位女士我想大家应该都在电视里头见过,呵呵,大家都认出来了吧,是的,她就是影视歌红星齐小玲小姐。旁边这位则是她的经纪人唐先生。”
齐小玲满脸傲气地对众人点点头,对这些小县城的人,管他什么身份,她都瞧不上眼。如果不是正好在这里拍戏,她压根就不会到这山旮旯里来。尤其是这桌上貌似还坐着一个比她还漂亮得多的美女,更是让她很不爽。
嘉嘉有些拘谨的站起来,笑道:“齐小姐,我很喜欢你拍的电视剧,听说你最近在我们东山拍戏,对吗?”女孩子对电视电影明星天生就有一种羡慕感。
齐小玲嗯了一声,一副爱搭不理地架势,回头对萧海亮道:“萧先生,我拍了一天戏累死了,我最多就只能在这儿待五分钟哦。”
只要齐小玲能在这晃一圈,萧海亮就觉得面子倍足了,当下笑着点点头,依次给齐小玲介绍起了自己的同学。
每介绍到一人,各人都举杯示意一下,而齐小玲则很不耐烦的举杯轻舔一下算是给过面子了,等萧海亮介绍到项瑾时,她鼻子出气冷哼了一声,对项瑾敬的酒她干脆连舔都不舔了,直接滑到下一位,项瑾也不介意,笑笑就坐下了。
“齐小姐,这位是陈先生,嗯,在党校学习的朋友。”萧海亮笑吟吟的介绍道。
齐小玲一听这身份就火了,心说这姓萧的还真把我当他女朋友了么,真是什么人都敢跟我介绍。顿时不耐烦的点点头,飞快的瞥了一眼陈扬,酒杯都懒得端就看向了下一位,弄得陈扬尴尬不已的举杯到半就戛然而止了。
萧海亮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很配合的把手指向下一位,“这位是高强,也是我的高中”
“咣啷!”
一声脆响很突兀的响起,把萧海亮的话生生的打断了。
一桌人莫名其妙,过了一会才现原来是齐小玲不小心把酒杯给弄掉了。
“没事,齐小姐,我让服务员再帮您”
这次没人打断萧海亮,可他却自动愣在了当场。
不仅仅是他,包厢里的人全都愣住了!
包括陈扬在内。
“陈,陈先生,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我没认出来是您!”
齐小玲几乎是踉踉跄跄的飞扑到了陈扬跟前,结结巴巴的连声说道,脸上一副焦急无比的神情。
齐小玲这话一说,众人不是愣了,而是直接傻掉了。
陈扬也吓了一大跳,急忙把身子往后躲闪了一下,堪堪躲过扑过来的齐小玲,同时脑子也飞快转着,可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过这齐小玲。而项瑾经过短暂的愣神后,心里一紧,下意识的扯住了陈扬。
“陈先生,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我罚酒!”
齐小玲顺手抄起桌面上也不知是谁的满满一杯茅台,咕噜一下全给灌了下去,这架势颇有点女中豪杰的模样,跟刚才那小猫添水的做作不可同日而语。
这
所有人脑子里同时冒出了无数个问号。
“陈扬,你认识齐小姐?”项瑾紧紧的扯着陈扬,狐疑的问了一声。
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想知道,当然,也包括陈扬。他一脸无奈的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是莫名其妙。
“陈先生,您真不认识我了吗?大年三十那天,我,我在燕京饭店见,见过您的啊!”齐小玲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她现在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无论陈扬记不记得起她,她都必须要认个错,否则万一等哪天陈扬回头想起来,自己刚有点起色的星路恐怕就走到头了。
齐小玲这么一说,陈扬倒还真想起来了,那天他跟纽公在包厢里,的确是进来了十多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只是当时他尽顾着教训林语去了,哪有工夫一个个欣赏。诧异道:“那天你也在那十多个女孩里边?”
“嗯,是的,是的,陈先生,托您的福,我现在是纽总公司旗下的签约艺人。”齐小玲连连点头,又继续道歉道,“陈先生,刚才我对您多有冒犯,您大人有大量,您想怎么罚我都成,只求您原谅我一次,就这一次。”
陈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齐小玲是纽公新近捧红的小明星,那天自己在包厢里整了那么一出火爆场面,她就算再蠢,也能猜到自己跟她老板之间是什么关系了。
齐小玲见陈扬不语,顿时急眼了,四下看了看,竟然直接抄起桌上那还剩下大半瓶的茅台,哆哆嗦嗦的说道:“陈,陈先生,刚才我,我没认出您来,下了您的面子,这酒,这酒我一,一气喝完,就当给您赔了不是了,好吗?”
说完,她把酒瓶子往嘴里头一送,一仰脖就要把整瓶酒灌下去。
一旁看戏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那唐经纪人和萧班长眼睛一大,齐齐的奔过来,拉住齐小玲的手,嘴里连声说道:“齐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啊。”
这齐小玲性子倒也执拗,硬是要往喉咙里灌,几人争执之下,酒没喝下多少,倒是洒了一地。
项瑾也吓坏了,这玩意喝下去,不定会闹出人命的,她心善,赶紧拉了拉陈扬的衣袖,小声道:“陈扬,你还看着干啥,快叫齐小姐住手啊!”
“齐小姐,我对你也没什么意见,你快住手吧。”陈扬笑着招呼了一声。
齐小玲如闻仙音,赶紧住了手,就刚才那一杯她都顶不住了,这大半瓶下去,天知道她会不会当场晕在这。放下酒瓶,她也不管旁边人都在看着,一屁股坐在了陈扬身边凳子上,边帮陈扬斟酒,边小心赔笑道:“陈先生,您真好,小女子再敬您一杯。”
项瑾在一旁轻哼了一声,陈扬知其意,也没接过杯子,摆了摆手那齐小玲就不敢再敬酒了,讪讪的陪坐在了一旁,那唐经纪人走过来低声耳语了几句,都被她喝退了,死赖在陈扬旁边的位置任谁也劝不走了。
一场小风波消弭于无形,众人纷纷坐了下来,再看向陈扬和那一脸讨好的齐小玲时,心里的惊涛骇浪怕是任何语言都形容不出来了。
大伙的脑子里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问号,项瑾的男朋友究竟是什么大人物?
做为东主的萧海亮也失魂落魄的坐回了原位,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三个字。直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要知道他一直在努力追求齐小玲,可这女人仗着自己有点名气,高傲得不行,屡屡让他碰壁,今天他也是好不容易才约到的齐小玲,就这还是他私下里送了个大红包给那唐经纪人才办成的。
本意是在同学面前显摆一把,这么巧又碰到了学生时代的女神项瑾同学,他兴奋得就差没仰天大吼几声“老天开眼”了,可现在
第七十一章 疑窦顿生
一桌人继续吃饭,那齐小玲再也不提起那什么坐五分钟就要走的事了,赖在陈扬身边一坐还不起来了,斟茶倒酒的就跟多了个服务员似的,如果不是项瑾在一旁,恐怕她坐到陈扬身上的心思都有了。当然,她倒也没指望能从陈扬这捞到点啥,她只是希望能混个脸熟,陈扬具体是什么身份她不清楚,不过她公司老板纽总玩的层次那绝对是她不敢想象的。
又坐了半小时,渐渐的项瑾那几个同学开始聊起了正事,其中那叫小高的前年毕业分配到县工商局干了个股长的职务,因为家里没什么门路,一直没能升职,听说萧海亮认识一些县领导,就想让他帮忙走动一下。萧海亮倒也爽脆,满口子应承了下来。
差不多酒足饭饱后,事也聊完了,互留电话后,萧海亮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愿继续待下去了,便叫来服务员要买单。可那齐小玲非抢着把帐给结了,搞得众人再次大跌了一回眼镜。
一行人刚出到包厢过道,却看到前面的拐角处站着几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正抽烟闲聊着。
“哟,不好,前面那几人是我们局领导。”小高骇然说道,转身就想往后找地方躲去。这也难怪,在饭店里碰见领导或者被领到碰见都不是什么好事。
“呵呵,小高,你躲什么,前面你不是还说想要动动,这不就是现成的机会嘛。”萧海亮一把拉住慌慌张张的小高,快步上前,对前头那位麻杆一样戴副眼镜的中年人主动伸出手,含笑招呼了一声,“杜局,这么巧啊。”
杜局长闻声回过头,看清楚来人后,也伸出手,笑着回道:“呵呵,是萧大侄子啊。”
可两人手刚一握上,那杜局长脸色突然一僵,如触电般的很不礼貌的挣脱了萧海亮的手,径直从他身边越过,快步往前走了过去。
萧海亮一愣,暗骂道,这老杜搞什么鬼,前两天一块吃饭的时候不还挺懂礼貌的么?
正莫名其妙间,回过头却看到那杜局长已经双手握住了陈扬的右手,脸上也不知是不是装的,就好像拾到了什么宝贝,惊喜莫名道:“陈书记,真的是您,我还以为刚才是我看花眼了呢。”
陈书记?
哪个单位的书记?
现场众人皆是一惊,已经没眼镜可掉了。那齐小玲这时还挤在陈扬身边,暗道一声,陈先生原来是官场里的人啊,看他跟我们纽总关系那么铁,那他的官肯定小不了。
陈扬前边其实也看到杜局长了,正想趁人多躲过去呢,却没想到还是被这眼尖的杜局长给认了出来。只好尴尬的咳嗽两声,回道:“杜局长,你好。”
而那几个原先跟杜局长闲聊的工商局领导也纷纷回过神来,他们都是见过陈扬的,忙不迭的也围了上来,争先恐后的伸出手,主动跟陈扬打起了招呼来。
杜局长突然间想起,刚才太过激动,倒忘了这是在东山的**场所了。在这儿让陈书记看到固然不妥,而且自己看到陈书记也不是件好事啊,谁知道陈书记回头心里面会怎么想?想到这,他赶忙补救道:“陈书记,今晚上我们局党委老廖的父亲在这里做寿,是自费,自费的。”旁边几个工商局干部也连声附和起来。
其实陈扬倒也没多想,他自己就是从基层上来的,哪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也不点破,只是笑笑说道:“呵呵,这段时间为了配合县委的工作,大家都辛苦了,周末想要找地方放松一下也很正常嘛。”
陈扬正忙着应酬这几个工商局干部时,一旁的嘉嘉悄悄扯过项瑾,小声问道:“项瑾,你男朋友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项瑾也知道瞒不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回道:“他是我们东山的县委书记。”
“县委书记?你男朋友今年多大了?”几个同学咋舌不已。而那萧海亮更是差点没晕过去,虽然他也见过不少比陈扬更大的官,可那帮官员都是些老家伙了,跟陈扬这个年轻有为的县委书记完全没法比啊。
“二,二十八了。”项瑾不得不再撒了一个谎。
“陈书记也认得萧书记的堂侄么?”杜局长想起陈扬前面是跟萧海亮一块的,惊奇问道。萧海亮一直处于震惊当中,直到此时听杜局长提起自己的堂叔,才算回过神来,不过脸上再不敢现出什么傲气了。
陈扬心里一奇,原来这萧海亮跟老萧间倒有这层关系?同时猛的想起来,前两天开改制总结会时看到工作小组呈上来的那份材料上显示,老萧负责的县床单厂经国资局评估并报市委审批后,作价一千五百万被市里的一家私营企业整体收购了,当时自己还觉得老萧办了件漂亮事呢,会不会跟萧海亮有关联呢?
虽然心中颇多疑问,但陈扬还是笑笑回道:“刚认识的,他是我女朋友的同学。”说着指了指项瑾。项瑾忙微笑示意了一下。杜局长呵呵一笑,马屁继续跟上,“呵呵,陈书记的女朋友可真漂亮啊,长得跟画里的仙女似的。”又瞧见已经走回来了的小高,更是惊讶:“陈书记,我们局市场股的小高也是您女朋友的同学么?”
陈扬琢磨了一下,微微点点头。一旁的小高掩饰不住满脸喜色,好像中了什么大奖一样,抓住机会主动上前跟几个局领导打了招呼。心中的兴奋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了,看看陈扬,又看看项瑾,老同学的男朋友?看来,这次自己想不达都难,一面又开始盘算怎么和项瑾拉好关系了。
在过道里寒暄了一会,陈扬才在杜局长等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下了楼。
众人出门各自要了车,萧海亮看到项瑾开过来的是一辆白色捷达,虽然是新款,但比起自己的进口奥迪还是差了许多,心里总算是稍微平衡了一点。
这时齐小玲的经纪人开了一辆黑色大奔刷的停在了酒店门口,她顾不上上车,而是凑近陈扬车窗,讨好道:“陈先生,您刚才喝了酒,要不我来开车送您和嫂子回去吧。”说实在的,她今晚喝的恐怕比陈扬更多。
“不必了,齐小姐,你们也回吧。”陈扬实在受不了齐小玲这热情劲儿,摆了摆手,一轰油门,扬长而去
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陈扬等项瑾帮他放好热水之后,直接拎着一大叠文件进了浴室,一边泡在浴缸里,一面找出了县床单厂的改制审核材料,才刚翻到第一页,他就猝然间顿住了手。
天南投资展有限公司?
董事长:萧海亮
陈扬微微蹙起了眉头,正待继续翻看时,浴室门吱呀一声被人轻推了开来。抬头一看,原来是项瑾裹着一件白色的浴巾闪身进了浴室。
项瑾裹浴巾的手法很有一套,不松不紧的在腋下打了个活结,两座傲人的山峰藏在浴巾里若隐若现,浴巾很短,堪堪能遮住臀部,两条修长挺直的美腿完全裸+露了出来,浴室里水汽弥漫,更增添了一抹诱人犯罪的魅惑来。
陈扬瞧得一呆,“嗒”的一声,手里那叠资料直接滑咯到了瓷砖上。
“呵呵!”
项瑾抿嘴轻笑了两声,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在心上人面前展示着自己姣好完美的身材,转过身,踮起脚尖,想要取下搁板上的那瓶沐浴露,可她的浴巾实在太短了,手微一上举,扯动浴巾,立时便露出了两片让人几欲喷血的白花花的翘臀。貌似项瑾为了图省事,竟然连小裤裤都懒得穿了,真空上阵。
嘶
陈扬猛抽了一口凉气,这个小妖精,故意的是不?
下一秒钟,就只听见浴室里猝然间响起了“啊”的一声惊呼,项瑾连人带那瓶沐浴露都被陈扬拽到了浴缸里头。
“老公,等一下,你先别急。”项瑾气喘吁吁的任陈扬把她身上的那块短小浴巾给剥开了,同时却又伸手拦住了立刻就要提枪上马的陈扬。
恩?
陈扬脑子里冒出一个问号。
项瑾风情万种的瞥了陈扬一眼,掩嘴轻笑一声,摁了点沐浴露在手心里,然后往水底下一浸,轻车熟路的握住了陈扬下身的火热之处
“项瑾,你帮我洗这么干净干啥?”
“嘻嘻,老公,你猜猜看嘛?”
“我猜不出唔”
陈扬舒爽之极的长吟了一声。
几十秒后,“哗啦”一声水响,项瑾从水里面冒出头来,连喘了好几口气,才柔声问道:“老公,刚才舒服不?”
“继续”
第七十二章 别瞎猜
“嗒!”的一声,陈扬把一叠厚厚的资料合上了,伸手掐了两下眉心,提了提神,然后从宽大的老板椅上站了起来,夹着支烟拉开了窗帘。
他的办公室在顶层四楼,站在窗边能俯览到整个县委大院的全貌,他平时思考问题时,就习惯站在窗边看着大院里进进出出的行人。
关于第一批改制企业的报告汇总资料他反复看了三次,可除了萧海亮跟萧书记之间的远房叔侄关系外,他再没有从中找出其他问题来。
天南投资展有限公司的15oo万收购款已经汇到了县财政局的账上,一家勉强维持的小床单厂根本就不值这么多钱,不仅不会出现国有资产被侵吞的现象,甚至可以说东山县做了一笔不错的买卖。而且对方还承诺不会让任何一个工人下岗,至少从目前看来,床单厂改制工作并没有任何违规的地方。
“呵,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吧,人家海归就看中了床单厂也不奇怪啊。”
陈扬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坐回了椅子,掐灭了烟蒂。
坐下来刚看了半份文件,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接起来一听,原来是萧五海打过来的。
陈扬知道萧五海这时候打给自己,定是为了他堂侄儿的事。暗忖,这老萧倒是个人精!
“陈书记,早啊。”听声音,萧五海的心情貌似不错。
“你也早,萧书记。”
“昨晚我那堂侄真是丢人现眼,在您面前献丑了。”萧五海感慨了一声,转而又笑道,“呵呵,这事说起来也怪我,一直想找机会带他来县委拜访您的,可前段时间太忙,就忘了这茬,您别介意。”萧五海轻描淡写的把之前的事儿一笔带过。
“没事,昨晚也是碰巧了。”陈扬不以为意,在他看来,第一批改制的那六家企业里,常委里那帮人有谁敢保证自己一点猫腻没有?这事说到底是让他碰着了他才想着查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在政策法规允许的范围内操作,他也不会吃饱了没事干去横加干涉。离开燕京前,养父那席话言犹在耳。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去搞人。政治说到底还是一个讲究平衡的艺术。只是,必要的眼药还是要上的。
“嗯,陈书记,是这样的,我那堂侄今晚想请您吃个便饭,正式认识一下,不知道您有时间吗?”萧五海试探着问了一句。
“呵呵,还是改天吧,今晚我有点事要办。”陈扬倒不是有意拒绝,他昨天跟项瑾说好了,今天周末陪项瑾一块回家。
“哦,那也行,就您的时间。”萧五海笑笑回道,也不勉强,又道,“陈书记,不瞒您说,这几年国内经济形势不错,我那堂侄多少也赚了点钱,他打小在东山长大,对咱们县感情很深,这次回来,就想多做点贡献,大伙共同富裕嘛。”
萧海亮对东山感情很深么?
如果这话萧五海是昨天说的,陈扬或许会信个六七成,可他现在亲眼见过那萧海归了,却看不出来萧海归对祖国有几分依恋。
因此,陈扬搞不清楚萧五海说这话是啥意思,笑着回道:“萧书记你那堂侄可真是个能人啊,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千万富翁了,别说咱东山了,就算放眼整个江南省,怕也是凤毛麟角吧。这次他回东山投资,我看八成也是承了你的情吧,有钱了还不忘本,呵呵,难得,难得啊。”
萧五海听陈扬称赞堂侄,脸上也跟着沾光,谦虚道:“陈书记您过誉了,海亮这孩子我是打小看着长大的,读书还马马虎虎,到国外瞎折腾了几年,喝了点洋墨水,其实也没啥太了不起的。”
陈扬跟着也笑了起来。又寒暄几句后,他就挂断萧五海的电话,紧接着又通知小董过来一趟.
两分钟不到,办公室门敲响。
“请进。”陈扬边说边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是他最近几天草拟的一份第二批改制企业名单。
“陈书记,您找我有事?”小董脸上挂着笑进了办公室,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也大致了解了一些陈扬的脾气性子,知道这个年轻的县委书记其实还是很好相处的,便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拘束了。
“嗯。”陈扬点点头,把文件递了过去,“你把这份文件拿回去影印三十份,下周的常委例会要用到。”
小董笑眯眯的接到手里,“陈书记,您上次说的那支股票果然不能买,这几天跌惨了,我听了您的话没买,可少亏了不少钱呢。”
“呵呵,又没挣到钱,瞧你这高兴样。”陈扬笑了笑,其实何止小董看中的那支股票不能买,这段时间大盘整个就是绿油油的。
小董离开办公室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
陈扬下楼出了县委大院,远远的就看到了停在对面街边的白色捷达。他暗暗有些好笑,这丫头,每次到县委来等他,都搞得就跟地下党接头一样。
项瑾也是到了没多久,眼神一直瞅着县委大门,看到陈扬大步走了过来,她赶紧挪到了副驾的位置,脸上不经意间闪过一丝羞意。
昨晚上也不知怎的,她就只多喝了半杯干红,头脑一热,想起平时陈扬在她耳边说的那些床第话,就主动干了件她从来都不敢想象的羞人事儿,以至于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脸红耳赤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今天早上更是一反常态的没有帮陈扬做早餐,用被子蒙住脑袋,装睡赖在床上,直等到陈扬出了门她才肯起来。
“项瑾,我们是直接回你家么?”上车后,陈扬边动车子,边问了一句。
“嗯。”项瑾低低的应了一声,没敢看向陈扬。
陈扬瞧项瑾脸蛋红扑扑的,有些奇怪,便探手过去抚上了项瑾额头,有些温热,“项瑾,是不是昨晚上咱俩办完事没盖好被子,着凉了?”
项瑾闻言脸更红了,羞不可抑地拍开了陈扬的手,啐道:“去你的,少胡说了,快开车吧。”
一路说笑间,车子驶进了宝坪街。
在项瑾家的私人楼前停好车,他俩还没下车,大门就自动打开了。老项夫妇听到车响声知道是他俩,乐呵呵的开门迎了出来。
陈扬如果没公事要办,基本上每个周末都会到项瑾家里吃住,现在跟老俩口都混得很熟了。下车喊了人,又从后厢把项瑾准备好的烟酒提溜了下来,一家四口就进了门。
进屋之后,老项直接把陈扬扯到了后院,一块玩起了石头,而项瑾则跟着母亲到厨房里摆弄食物去了。
项瑾妈坐在矮凳上一边择菜,一面絮絮叨叨的唠了起来:“小瑾,要说吧,这小陈别的啥都挺好的,我和你爸也挺中意的。就是咋这么长时间也没听他提起过要跟你成亲的事呢?”
项瑾心里一疼,别过脸道:“妈,您别我一回来就跟我说这事,我们自己会打算的,您别闲操心啦。”
“你这叫什么话?”项瑾妈不高兴了,顿住手,叹口气又道,“小瑾,不是妈说你,你今年虚岁满二十五,也老大不小了,别老把自己当成个姑娘家的,抹不开脸子,这男人啊,就是个皮球,你不踢他不走,该说道的还得说道。”
“妈!”项瑾皱着眉头嘟哝了一声,这事搁她心里头就是块心病,虽然陈扬跟她提过,准备今年国庆假期带她一块去趟燕京,好好的跟养父母说一通,无论能不能说通,他俩就在燕京领结婚证。其实陈扬这么打算也是万不得已,说到底,也只能怪他的户口一直没跟着档案转过来,至今还落在燕京的家里。要领证的话,别的先不说,你至少得把户口本弄到手吧。
项瑾妈瞧见女儿脸色不大好看,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着急道:“小瑾,你跟小陈是不是闹什么别扭了?”
“没呢,您别瞎猜。”项瑾撇嘴道。
项瑾妈这才放了心,继续念叨起来:“小瑾,我之前听你爸说,小陈现在开了家文化商店,生意不大好做,钱挣得好像还没你多,是不?”
“呵呵。”项瑾听母亲说起这个,忍不住笑了起来,调皮道,“妈,您老人家嫌我给您找的女婿是个穷光蛋啦?”
“去,死丫头,就知道胡说八道!”项瑾妈笑骂着轻打了项瑾一下,又道,“小瑾,我知道你这几年在外头挣了点钱,可我跟你说啊,你可别嫌弃人小陈没钱啊。还有,你平时别老跟小陈说这些东西,钱不钱的够你们小两口花就成,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就怕媳妇儿说起这个,知道不?”
“得了得了,妈,您就别唠叨了,我跟陈扬好着呢,他不嫌弃您闺女就不错了。”项瑾嬉笑着挽住了母亲的胳膊,撒娇道。
“你这孩子”
项瑾妈作势又要拍打女儿,这时大门口却笃笃的响了两声。
“妈,这大中午的是谁啊?”项瑾奇怪道,家里一般很少有人串门子,更何况现在又是饭点。
项瑾妈收回手,叹口气道:“还能有谁,隔壁的三婶呗。最近县里头不是有好几家单位说是什么改革了吗?三婶她儿子的单位也倒霉碰上了。唉,本来铁饭碗砸了也就算了,谁知道那新厂长上任后用不了这么多工人,就叫了一批人回家,说是在家里头待岗,三婶她儿子就搁家里待着了。这不,三婶听说你在外头做生意挺红火的,就想问问看能不能帮他儿子在你那儿找个活儿干,我拿不了主意,就叫她等周六才到咱家来找你问问。喏,怕是前面看到你们的车就过来喽。”
说着,项瑾妈用围裙擦了擦手,出去给人开门去了。
项瑾却是暗自着急起来,这事要是放在半年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现在她的饭店早转手了,上哪去给人安排工作啊?
一急之下,她赶紧扯掉围裙,往内院急奔了过去,怕是找陈扬商量去了。
第七十三章 到底想干啥?
项瑾妈很快开了门,把三婶和儿子儿媳一块引到客厅坐下了。不一会,陈扬跟项瑾也从内院回到了客厅。因为是一条街上的老街坊,两家人的关系挺好的,进了客厅,项瑾很热情的跟三婶一家人打了招呼。
三婶的儿子叫潘建来,三十出头,人不高,看上去挺老实的,坐下后也不怎么说话,倒是他媳妇长了张巧嘴,满脸怨气的把事情倒了出来。
事情并不复杂,潘建来是县床单厂的机修工,改制后,新任的领导班子不知为何,撤掉了一条生产线,同时精简了相当一部分的岗位。但县里有政策,不允许改制企业让多余的职工下岗,这样一来,多出来的人就没办法安排了。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新任的厂领导很快就想出了一个辙:被精简掉的职工可以主动辞职自谋出路,厂里会一笔钱当做是遣散费;剩下不愿辞职的人员则分成几拨,轮流上岗,没轮上的都在家待岗,工资只5o%。当然,在家这段时间,待岗人员也可以去找其他活儿干,三婶一家人也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说起来,这个法子也不是床单厂创的,南方早有许多厂子这么干了,造成的负面影响不少。当然,站在企业的角度说,清理冗余人员才能继续展,这本无可厚非。
可问题是,床单厂的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这家企业本身就小得可怜,一共才三百人不到,按它的规模看,基本上不可能出现太多混日子的闲人,经营上也还马马虎虎过得去,厂里生产的“灯花牌”床单在省内的农村市场也算有点知名度。
陈扬的本意是想通过改制盘活引进资本,做大这家企业,哪想到接手的人,也就是那萧海亮非但没有继续投入,反而刚一接手就开始减少规模了,怎能不让人感到惊奇呢?
如果萧海亮不看好这门生意,那么他花这么大价钱接下床单厂干啥?
炒地皮么?
不会啊,床单厂在县郊附近,看不出来有什么升值空间。而且,这时候房地产还不怎么红火,一千多万都能在县中心地段圈一块地了。
陈扬暗自揣测了半晌,却始终不得要领。他唯一知道的是,现在萧海亮玩这么一手,等于把包袱又扔回给了县委?这些待岗在家的人,无疑就是颗定时炸弹,将来要是闹起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这个县委书记。
一旁的三婶则是边听边暗暗垂泪,项瑾妈劝了几次她也没收住泪。也是,他们一家人都没固定工作,儿媳妇是农村人,嫁过来之后就跟着老两口在农贸市场批菜来卖,原本以为儿子在国营企业工作,收入虽然不高,但至少旱涝保收,日子也还能过下去,可现在儿子单位改制后被要求回家待岗,少了这份固定收入,打往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难不成一家人都去卖菜吗?
“大妹子,我在菜市场整天听人说起,这次来子他们单位改制就是咱县的书记给整出来的,什么股份制改革啊,其实说白了就是把咱们国家的企业都卖给那些有钱人了,哼,要我说,这天杀的书记就是要把咱们没权没钱的老百姓往绝路上逼。”三婶那儿媳在菜市场里整天跟人侃价,一唠起来没完没了了,最后,竟然还把话头扯到了陈扬头上。真不知道她如果晓得对面坐着的就是她嘴里骂的那天杀的县委书记,会作何感想?
项瑾尴尬不已,却又不好说什么,偷偷看了陈扬一眼,现陈扬倒像个没事人一样,认真的在听三婶儿媳唠叨。只能好言劝道:“潘二嫂,企业改制这是国家定的政策,各级政府只是照章办事罢了,更何况,又不是咱东山一个县在搞股份制,我听说南方那边早两年就已经改得差不多了呢,国营单位跟私人企业不都一样嘛。”
“小瑾,话可不能这么说,照你的说法,这企业要是都卖给私人了,那这国家还是咱老百姓的国家吗!”老项在一旁很不合时宜的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这一辈人都是死脑筋,就认为企业还是该归国家的。
项瑾没想到她老爸也来凑个热闹,继续反驳道:“爸,外头人都觉得咱们东山挺富裕的,可其实底下的老百姓哪个不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为啥?还不是被那些亏损企业给拖累了。而且,你自己想想看,那些国营单位里有几个人是真正干活的,大多数人不是成天在单位里混日子的么?我就觉得咱县的书记还是挺有魄力的,敢把这些混日子的人铁饭碗给砸了。其实,这厂子是国家还是私人的不是最主要的,关键还要看改了之后,企业能不能活起来,说不定,这一改革,咱东山人就真富起来了呢。”
老项辩不过女儿,却不肯服输的哼了一声:“依我看,这当官的里头就没一个好东西,国家定的政策再好,落到那帮贪官手里头还不是一点用也没有。”
“爸,贪官是不少,可你也不能以偏概全啊,我就觉得咱县的书记挺不错的,是个好官!”项瑾说着装作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陈扬,她这么说也是为了以后早做打算,其实她心里头的真实想法跟老项的差不多,毕竟她经营饭店时,见过太多阴暗的东西了。
老项不知以前受过什么刺激,对当官的好感欠奉,哼声说道:“小瑾,你凭什么肯定他是个好官?难道你还认识那县委书记不成?照我看,这当官的都一个样。哼,官官相卫,那啥书记能好到哪去?”
“爸,你”项瑾被噎住了,冷着脸转到了一旁,心说爸你真是个老糊涂,你闺女不但认识,还天天跟书记睡一张床上呢!有你这么说女婿的嘛!
三婶一家人怔怔的坐在一旁,都闹不明白怎么说着说着竟扯到这上面去了。三婶那儿媳见两父女的争执都是由自己引起的,想起来他们还有正事没办呢,赶紧拉住项瑾的手劝道:“大妹子,那国家大事也不是咱这种小老百姓该管的,你跟项叔犯不着为这事置气,快消消气,消消气。”
跟着潘二嫂又看向陈扬,问道:“大兄弟,我听项婶说,你也是做生意的,你看看,能不能帮来子在你们那儿给找个活儿干?”她是个机灵人,前面往这一坐就知道这屋子里貌似姑爷才是真正拿主意的人,赶紧把正事兜了出来。
陈扬点点头道:“嫂子,你别着急,潘二哥的工作不难安排,但我还是想先问问看他是怎么打算的?”说着,他看向潘建来,“潘二哥,你是想继续留在厂里还是自谋出路?”
“唉,毕竟在厂子里都干了这么多年了,当然能留下来最好了。”潘建来不善言辞,讷讷说道。
“那好,你先回去耐心等几天,应该就能回厂子里上班了。”陈扬答得很干脆,他考虑的不仅仅是潘建来一个人的问题,他必须要在炸弹还没成型前就拆掉它。
陈扬话音一落,屋里人除了项瑾外,都怔住了。
项瑾赶紧咳嗽两声,陈扬这才醒过神来,差点说漏嘴了,忙笑着解释道:“呵呵,我有个老同学在东山县委里工作,认识不少人,潘二哥的事儿我去跟他说说,应该很快就能解决。我想就算回不了厂子,再在县里找一份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事情办完,三婶一家人又坐了一会,千恩万谢的走了。
第七十四章 常委会
在项瑾家后院陪老项玩了一下午石头,吃过晚饭,陈扬和项瑾一块在宝坪街的青石砖路慢悠悠的散着步。
“陈扬,你养母的生意做得很大,对吗?”项瑾挽着陈扬的胳膊,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陈扬莞尔一笑,“傻丫头,怎么想起要问这个?”虽然项瑾比他还大几个月,但他仍习惯在没人的时候这么称呼项瑾。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项瑾低头轻轻踢开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随口说道,“中午我妈又问咱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了,她老是这样。”
陈扬心里一滞,笑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今年国庆我就带你一块去趟燕京,把证领了。”
项瑾把头轻轻靠在了陈扬的胳膊上,幽幽的轻叹了口气,却没说话。
“项瑾,知道么,我长这么大,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女孩子,最近我老是在想,如果我上辈子也能遇到你就好了,我真的很好奇,上辈子你爱的是谁?”陈扬有感而。
听到陈扬的表白,项瑾的心情好了许多,嗤的一声笑道:“呵呵,还上辈子呢?”
陈扬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项瑾永远也不会明白他话里的真正意思。不,不仅仅是项瑾,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人能听懂他刚才那番话。
“项瑾,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轮回么?”
项瑾突然停住了步子,深深的看着陈扬:“我相信世界上有轮回,我还希望,老天爷能让我一直像现在这样,生生世世都陪在你身边。”
“呵呵,你这么虔诚,老天爷一定会听到的。”陈扬轻轻拥住了项瑾。
“不,陈扬,我要的是你能听到。”项瑾把脸深埋进了陈扬怀里,低声呢喃道,“陈扬,你知道么,我不需要任何东西,只要能这样躺在你怀里,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人”
陈扬心里一暖,紧紧的抱住了项瑾
周一早上刚上班,陈扬马上开了一次常委会,十一个常委悉数到会,另外还有县联合公司旗下的七家企业的厂长书记,这是陈扬指定要求的,否则他们是不可能参加这种会的。只有玛钢厂的厂长没来,一是玛钢厂并不在这第二批改制名单中,二是玛钢厂厂长是由联合公司的总经理王老五兼任。
王老五一个月前在县委里冒了个头,跟陈扬见了一面,同时把他花了近半年时间才追讨回来的一百万左右的货款如数上缴了,然后就再次去了珠市追债。这年头欠钱的就是大爷,陈扬也有点拿他无可奈何的感觉,毕竟,玛钢厂许多烂帐要着落到他头上,真拿掉他,情况将变得更加复杂,先银行方面就不答应,只能应允了他去珠市追债的要求。
陈扬看起来心情不错,满脸微笑:“大家知道,到目前为止,第一阶段的工作已经圆满完成,第一批参与改制的六家试点单位已经转型。可以说,这第一步我们已经顺利迈出去了。至于转型是否成功,还需要时间来检验。但我个人认为,这个时间不会太长,相信最多不过一年,大家就能够看到我们东山经济迈上一个新台阶。在这里,我要感谢大家前段时间的努力工作。”
陈扬说完看向大家,掌声响过后,萧书记立即表态说是陈书记领导有方,工作才开展得如此顺利。而副书记吕方学则紧随其后附和两声,说不用等一年这么久,现在已经能初步看到股份制给东山国有企业带来的活力了。
孟县长玩味的看了一眼萧书记,他隐隐感觉到陈扬在常委会上的影响力愈来愈大,不仅铁杆盟友老萧旗帜鲜明的倒向了陈扬,在几次干部任命问题上毫不迟疑的唯陈扬马是瞻,甚至原本持观望态度的骑墙派老吕等人也逐渐开始向陈扬靠拢。对此,他也很不解。
其实,孟县长知其一不知其二。官场中流行的是润物细无声的斗争形态,这半年多来,别看陈扬没干什么大事,行事也很低调,但他却始终能让大家隐隐感觉到他的存在。比如在干部选用提拔的问题上,他并不介意名单全由组织部长李全提供,但他会让被提拔的人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能被提拔重用,是他陈书记点了头的。也许,这就足够了。
的确,在官场上,二把手无论再怎么强势,永远都不可能跟一把手划上等号。陈扬在位的时间越久,大家就会更清楚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有时候,时间才是政治天平上最重要的砝码。
在众人或表态或沉默的当口,小董已经把影印好的资料分到了众人手上。
给了大家五分钟左右的浏览时间,陈扬才再次开了腔:“这份材料上的七家企业将会是县委下一阶段的工作重点,相信有了之前的成功经验,大家的工作会顺利很多。当然,困难我们也要先考虑到。先,材料上这七家企业的财务状况都很混乱,有很多经年没有解决掉的呆账死账,大多都是靠银行贷款在勉强维持着。
对此,我的意见是以县搪瓷厂为模板展开改制工作,想尽一切办法清理账目,可以采用内部职工集资入股的方式,当然,最好的办法还是引进外来资金来帮助我们解决这个难题;第二个就是,大家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要能顶住方方面面的压力,正确对待社会上那些不和谐不理解的声音,改革不会总是一帆风顺,是需要冒风险的,但我们做为党的干部,就要有这个觉悟。”
“我同意陈书记的看法,我们东山做为省里改革的先行者,我们党员干部要起先锋模范作用。”吕方学慷慨激昂的表了态,与会众人皆是一惊,这万年闷葫芦今天怎么了?就连陈扬也不禁多看了老吕一眼。
“是啊,陈书记说得对,改革是需要冒风险的,做为一名有着2o年党龄的老党员,我也在这次会议上表个态,尽我所能的配合陈书记的工作,全力以赴,迎难而上。”萧五海被老吕抢了先,忙不迭也表了态。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两个重量级常委了言,余下众人都依次表了态。就连孟县长一系人马都不得不表示支持常委会的一系列决议。
陈扬很满意此次会议的氛围,等众人言完毕后,他才喝了口茶,做了总结言:“总而言之大家记住一个原则,这些包袱县里已经背了这么多年,我们要牢牢抓住这次国有企业改制的契机,帮助这些企业真正走向市场,从而使咱们东山彻底甩掉这些包袱,轻装上阵,为东山日后的经济腾飞奠定一个坚实的基础。”
话音一落,掌声热烈响起。带头的自然也是老萧等人。
陈扬默默观察着会场众人,每个人神色各异,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