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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易之     合纵连横txt下载     合纵连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6章 重新做人

    随从田辟疆而来的另外三辆马车上的人也陆续跳下了车来,苏秦先前光顾着照顾田辟疆了,一点儿都没有留意他的随从人员,以为不过是几个宦官而已。

    然而,后来随着他的目光投向了跳下车的随从,苏秦不禁大吃一惊,其惊讶程度一点儿都不亚于得知田辟疆微服入赵。

    那随从之中有两个人向苏秦走了过来,和他打招呼,苏秦竟然由于吃惊,愣了一小会儿。这两个人前面的人是位老者,精瘦矍铄,鹤发童颜,后面的一个是位年轻人,他一身青衣,身材匀称,姿态潇洒。

    前面的老者正是给师兄孙膑当了很多年的管家,暗中保护孙膑安全的孙凌老前辈,他当年化名为“孙福”,一直陪伴孙膑师兄到去世。后来,田同在他的府上布下了重重机关,暗算齐王田辟疆,多亏孙凌出手相救,方才最终化险为夷。

    而后面的年轻人更是出乎苏秦的意料,他原来正是田同的养子田铭,当年在云梦山中他与苏秦有过交道,后来当然又发生了很多的故事。苏秦惊诧之处正是:

    “田铭不是当年因为作恶多端,被孙凌关到了东海中的长岩岛的思过崖下了吗?他怎么又会出现在齐王的车队之中呢?”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其中的变化令苏秦感到目不暇接。

    其实也难怪,自从他离开齐国,参加了安邑之战、出使楚国、渑池会战等等大事,时间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过去了近三年多,其间一直没有再到过齐国,那里当然会发生很多令他意想不到的变化。

    苏秦向孙凌深深地鞠了一躬,口中言道:“晚辈苏秦拜见孙老前辈,都怪晚辈眼拙,没有看到你老人家前来,没能及时请安问好,实在是失礼之至!万望海涵!”

    孙凌微笑着,点了点头,回道:“苏丞相何必多礼,是我故意隐藏身份,暗中保护大王出游的。我没让宦官们透露我的踪迹,你怎么会知道我也随行而来了呢?所谓不知者不为罪,你何过之有?免礼,免礼!折煞老夫了。”

    苏秦听罢孙凌的话,才醒悟过来:“原来孙凌是专门为了保护齐王而来的呀。他身怀惊世武功,柳叶刀、狂龙银枪和猛虎钢鞭这三绝,冠绝天下。由他出面保护齐王,那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苏秦随即又想起了孙凌的最初身份,他想到:“原来是齐威王身边的贴身侍从,几十年前因为保护齐国大军师孙膑的需要,才被齐威王派到孙膑身边的。如今再为齐王提供保驾护航,再正常不过的了。”

    苏秦的惊诧本身很大程度是由于他很久未见孙凌的缘故,其实细思一下,其中的来龙去脉简直就是一清二楚。

    然而,苏秦能想得通孙凌为什么会随田辟疆而来,可是却不太理解田铭怎么也会突然出现?但是苏秦出于礼貌,还是客客气气地向田铭拱手施礼,问候道:“田公子别来无恙,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田铭看起来比从前老成得多,他几乎在苏秦拱手之际,已经鞠躬外加拱手行礼,显得比苏秦要更客气得多。田铭说道:“给苏丞相请安问好,得见苏丞相三生有幸。请丞相受小生一拜!”

    他又一本正经地说道:“今后苏丞相叫我董铭便是,我已经更换姓氏,随我不幸早逝的亲身父亲的姓氏了。”

    苏秦略带疑虑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他一时还真适应不了他的新名字——“董铭”。苏秦当然知道他的亲生父亲名叫董原,原来也是孙凌老前辈的徒弟。当年是田同下毒酒加害师弟董原,然后收养了董原的儿子,因此他才姓了田。

    如今改回了亲生父亲的姓氏,也是好事一桩。可是苏秦不由得也顾虑:“这姓名改为董铭,看似已经旧貌新颜,其人比之于从前,客套和谦逊得多。脸上满是谦恭之色,不再是戾气和不平。”

    秦经过三年前的那一场田同府上的惊心动魄的风云突变,对于当时那个“田铭”所为,十分地不齿,他疑虑重重想:“这‘田铭’换了一个名字叫做了‘董铭’,但人可还是那个人呀,他能真正洗心革面,变成一个好人吗?”

    孙凌看出了苏秦脸上飘过的那一丝疑惑,他有意无意地替田铭说话,言道:“董铭自从幽闭隐居在长岩岛思过崖下,潜心修炼,这些年境界提高得很快。老夫每次前去探望,都能发现他有所进益,对于从前所犯下的过错,有很深入地反省。”

    孙凌又叹息一声,说道:“我常常想起我那死去的徒儿董原,他何过之有,惨遭师兄田同的毒手,老夫良心难安。惟愿这个徒孙能走上正道,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因此,老夫每次前去思过崖,看到他的进步都喜在心间。”

    “这不,半年之前,老夫再去思过崖,发觉董铭已经完全改头换面,所以就决心将他带出长岩岛思过崖,重新做人。目前为止,表现尚可,老夫放心不少。”

    孙凌当着董铭的面就夸赞他个没完没了的,疼惜之意溢于言表。董铭在一旁听着,脸上好像也没有半点得意之色。

    苏秦观察着董铭的表情,想要看出他的原来的那种张狂和自得的劲头,但是那董铭在孙凌的猛夸之下,竟然能做到面不改色,只是谦逊地点着头。

    苏秦心想:“董铭看来真是完全成熟了起来。只是,这成熟是向好的方面发展,还是向坏的方向发展,这从表面上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了,因此无从可知。”

    “如果董铭仍不改内心的极度自私和对权力的贪得无厌,那他的这种成熟恰恰会带来更为可怕的后果。”苏秦想到这里,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董铭的养父田同也刚好就是这样一种类型的人,田同能将惊天的刺杀齐王的阴谋隐瞒长达二十多年,暗中准备,风雨不透,那岂是一般的城府,简直是深不可测。

第617章 仇敌也来了

    苏秦能看得出来孙凌到后来还是拗不过亲情,大概是他对于徒弟董原的死,有深深的同情,也有无尽的惋惜,所以就把这份爱转移到了董原的儿子董铭的身上。

    更何况这董铭还是孙凌亲生女儿——逍遥子孙瑶的儿子,他是自己的亲外孙,这份血缘亲脉他也是割舍不掉的。

    苏秦想到了这里,对董铭的重出江湖就看得十分地明白。苏秦也同情董原和孙瑶,他想:“如果董铭真的能重新做人,那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为什么不乐观其成呢?”

    苏秦想通了,于是就笑着和孙凌说:“董公子有这么大的进步,我也感到高兴,这可是一件喜事,我这里要祝贺孙老前辈和董铭公子。”他说着,向孙凌和董铭分别拱了拱手。

    就在苏秦和孙凌、董铭说话的工夫,齐王田辟疆已经在院子中转悠了一圈,现在又重新回到了苏秦的身旁。田辟疆没听见他们在谈论什么,但是脸上是一副急不可耐的神情。

    田辟疆说道:“苏卿家,你的那些歌舞伎人在哪里呢?怎么还不给寡人叫来表演一番呢?”

    苏秦看了看天色,发觉此时尚且不过巳时,太阳正在东边的半空中。苏秦不由得打心里偷笑,想到:“这田辟疆可真是一个口无遮拦直接之人,他想要观看歌舞表情,就毫不客气地直说。但是他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这还未到午时,距离吃中午饭还有近一个时辰,怎好安排观看歌舞表演。”

    苏秦又想:“即便是你齐王田辟疆不觉得怪异,可是那些歌舞伎人都是经过了昨夜辛劳表演的,他们此时正在歇息,哪里有精神和气力马上再开始一场表演呢?”

    苏秦于是耐心地向齐王解释了此时不适合观赏歌舞表演的原因,劝说他暂且由自己陪同,在桃花园中转转,观赏一下风景。

    齐王听后,觉得苏秦的话有道理,他使劲地点了一下头,说道:“你讲得很对,那就听你的,寡人先瞧瞧你这桃花园风景如何?”

    苏秦想:“这田辟疆倒也痛快,怀着一种游客的心态,他更是不拘小节,竟能说出‘听你的’这样的话,这也正是他的可爱之处。”

    苏秦于是亲自当向导,带领着田辟疆等人沿着桃花园中的小径,观赏起园中风光来。此时正值秋高气爽时,桃花园中金黄色的菊花开得正好,连同满树的黄叶,映衬着格外高远的蓝天,特别使人心旷神怡。田辟疆十分好奇,一路问这问那的,很是快活自在。

    然而,苏秦却有很多的心事,因为临近合纵大会,万事烦心,千头万绪的,不断涌上心间,他勉强着集中精力,回答着田辟疆没完没了的问题。

    果然,还没有逛完,就有赵国上舍的警卫人员前来禀报,来人报告:“楚国的使团已经到达了邯郸。”

    苏秦再也没有心思陪同田辟疆闲逛了,他想了想身边亲信,想找一个人来陪同一下田辟疆,自己好抽身出去处理公务。可是想来想去,这时几乎是人人都很忙,很难找出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

    苏秦最后无奈地选择了周绍来陪田辟疆,因为屈辛、陈丹等人都有重要的事务,分身不出来。而周绍此时担任着桃花园的警戒任务,呆在园中,从时间和地点上讲,是个合适的人选。

    然而,周绍说话风格都是直来直去,而且也不好观赏风景啦、歌舞啦什么的,从性格和雅好上又显得有些不太适合。

    可苏秦思来想去,再也寻找不出其他人选,由此决定还是让周绍来陪田辟疆。所谓病急乱投医、赶鸭子上架,这实属是无奈之举。

    苏秦派身边的随从把周绍找来,向他介绍了田辟疆。苏秦嘱咐周绍道:“我有紧急公务要办,齐王这里只能交给你来陪同,一会儿看过风景之后,中午你在我居住的后院安排歌舞表演给他看。”

    周绍面露为难之色,悄声对苏秦说道:“你让我办的这些事,都不是我擅长做的,我不知该怎么办,也办不好的呀!”

    苏秦略一思忖,干脆就吩咐道:“我也知道你很为难,这也是不情之请。这样吧,你实在感觉到不知所措时,就依照自己的喜好,该怎办就怎么办,我不会责怪你的。”

    周绍听了苏秦这些话,他才稍显踏实了些。苏秦于是向齐王紧急告假,齐王田辟疆也深知苏秦是这一刻全邯郸最忙碌的人,因此也宽慰苏秦道:“苏卿家尽管去忙正事,寡人不过是游玩而已,我会自己找快乐的。”

    苏秦到了招待各国使团的上舍,上舍的官吏领着他直奔楚国使团下榻的第三号院落而去,但是到了院子里却扑了一个空,楚国的使臣竟不在院子里。苏秦问起了楚国使团的其他成员,方才知道楚国使臣前往第一号院落探望魏国的陈需去了。

    苏秦感到特别地奇怪,这楚国的使臣怎么会认识魏国的陈需呢?然而行色匆匆的他来不及细想,就赶紧地奔着一号院的陈需处而来。

    进到了陈需下榻的地方,苏秦还未进屋就听到了陈需在屋子里和别人谈笑风生地讲着话。苏秦猜想那可能正是刚到邯郸的楚国使臣吧。

    他也脸上挂着笑意,踏进了陈需的房间,就在他看清了与陈需谈天的楚国使臣之时,苏秦的脸上顿时没有了一丝笑容。

    因为楚国派出的使臣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苏秦原本以为楚国的使臣不是惯于搞外交的景池,就是当朝的令尹昭阳,他哪里想到原来楚国派来的使臣竟然是陈稹。

    陈稹今年已经是第二次与苏秦见面了,那第一次在渑池的相见,彼此很不痛快,陈稹由于挑唆楚军的内讧,被苏秦痛责了二百军棍。苏秦心中对陈稹有芥蒂,而陈稹那更是恨透了苏秦,日思夜想地图谋报复。

    两人在这种场合相见,彼此都是一愣,但很快就都适应了彼此的角色,他们是各当其位、各负其责,容不得在外交的公开场合相互将仇视表面化了。

    苏秦向陈稹略一拱手,说道:“原来是陈稹先生,见过了。”

    陈稹也是不过略微抬手,意思一下见面之礼而已,说道:“见过赵国的苏秦丞相。”

    陈需见这二人之间有过节,他想要当老好人,为他们调和一下,打个圆场。说道:“故人再次相见,真是人生的乐事!”

    陈需并不知道在渑池战场上苏、陈二人之间的争斗,他一心还以为是很久很久之前,苏秦刚出道时,在安邑城中结下的梁子。记得那时苏秦冒险入危城,送达魏卬的讲和的口信,堂弟陈稹和苏秦之间有过因不信任而发生的冲突。

    陈需看了看陈稹,再看一看苏秦,一个是自己的堂弟,另一个是自己的老友,他感觉自己有必要为他们二人说合一下。

    陈需说道:“既能几番相见,彼此就是有缘,过去的不痛快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他指了指陈稹,向苏秦夸赞道:“稹弟果然有出息,到了楚国后没费什么气力,现在已经是楚国的上大夫,楚王熊槐总是委以重任。为兄很是高兴啊!”

    苏秦出于礼貌,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能来参加合纵大会,那就都是我苏秦的客人。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说,我会安排属下为你们排忧解难。”

    陈需已经在邯郸城中呆了有段时间,他盼望着尽快举行合纵大会的典礼,于是就问苏秦道:“苏丞相原订的九月九日重阳日,应该不会再有变化了吧。我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情,如果晚于重阳日,我可等不及了。”

    苏秦回道:“陈兄放心,重阳日举办大会庆典,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不会有任何差池的。”他如此斩钉截铁,也无非是想要给陈稹吃下定心丸,平复他的急躁情绪。

    然而,苏秦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的身后,楚国使臣陈稹闻听他的话语,不经意间蹙了蹙鼻子,好像很不屑的样子。

    陈稹做出了这个不屑的表情之后,他自己也觉得没有控制住情绪,惟恐让别人看出来,赶紧又假装伸手摸胡须,捂上了自己嘴巴。

    苏秦想起了计划明天晚上由赵容主持举办的晚宴,就连忙向陈需再言道:“赵氏宗室为了表示对各路诸侯使臣们的尊敬和重视,特意由宗正赵容出面,明晚举办一场晚宴,以馈飨使臣们,万望陈兄和陈稹大夫届时出席。”

    陈需一听,“啊呀”了一声出来,他一脸的不情愿,倒是陈稹反而点了点头,表示首肯。

    陈需说道:“这合纵大会千头万绪,就不要再凭空生出事端了吧?一场宴会什么的,并不紧要,能免则免为好。”

    苏秦听到陈需不愿意多事,觉得他和自己的看法相同,但是苏秦也是不得已,因为这是赵侯亲口答应宗正赵容,而自己也是在赵侯面前首肯了的,岂容反悔?

第618章 群雄荟萃

    苏秦正要向陈需解释,还未来得及开口,没想到陈稹倒先开了口,他说道:“兄长何必计较一顿晚宴呢。这赵氏宗室设宴招待各国使臣,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东方诸侯齐聚于赵国的邯郸,也算是给足了赵氏的面子,他们摆宴相谢,也是应当之事。”

    苏秦扭头看了看陈稹,觉得有些异样,这陈稹能顺着自己的意思说话,这可是太难得的事。苏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是想不明白其中的隐情,他心想:“陈稹莫非是贪图赵国宴会的一顿丰盛酒饭吗?这不可能吧?”他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难以置信。

    可是不管怎么说,陈稹劝说陈需参加宗室晚宴,这是一件大好事。苏秦于是顺势劝陈需道:“陈兄莫要推辞,不过是一顿餐饭而已,陈兄不妨就把它当作是去吃晚餐,反正你在哪里吃也是一顿,只不过换了一个地方。”

    陈稹和苏秦一起相劝,陈需当然很快就想通了,他点了点头,不再反对。

    苏秦还要去探望一下齐国的使臣田成,所以就拱手辞别陈需和陈稹,说道:“你们兄弟细聊,我还有其它公务,有时间再来探望。”

    陈需回道:“季子尽管去忙你的,我这里不需要你过多地操心,咱们多年的朋友,我绝不会计较你的礼数周到不周到。”

    苏秦心中感激,再次拱手,然后出了一号院落。他前往紧挨着的第二好院子,那里住着齐国的使团。

    齐国使团的领队田成正在屋子里闭目养神,他们使团昨天连夜赶路,一早来到了邯郸,一路上田成并没有睡好觉,所以此时正在调养将息。苏秦到了二号院子,听说了田成在休息,他有些犹豫,不便冒失打扰。

    苏秦于是就在田成下榻的窗棂下,嘱咐田成的亲随,要他向田成转送一个口信儿,请他明天带着齐国使团的五位重要成员,参加赵氏宗室晚宴。

    他正讲着话的时候,田成听到了屋外的动静,他从屋里探身出来,向苏秦说道:“苏卿有请,为什么不到屋里叙话呢?”

    苏秦笑着回道:“我担心打扰了田卿的清修,故而没有让人通禀,没想到田卿自己已然醒来了。”

    田成笑着做了一个手势,把苏秦让到了房中,两人分宾主坐定之后,苏秦就把晚宴的事亲口告知田成。田成也询问起了齐王田辟疆的情况,苏秦说道:“他正在我的私邸中游玩,心事恐怕一点儿也不在公事上。”

    田成哈哈一笑,两人又闲聊几句,苏秦告辞了出来。他本来一早就准备去丞相府处理公务,没想到这一通忙乎,竟然已经是中午时分。

    他从上舍中出来,这回直奔丞相府而去,本来以为能消停一会儿。可是,就在他刚到丞相府后不久,再次接到了禀报。原来,上舍中又迎来燕国和韩国的使团,苏秦只得匆匆忙忙地再次赶赴上舍。

    他是名义上的六国之相,又是发起合纵大会的主事人,各路诸侯使团到达,当然有责任第一时间相迎和问候一声。只是这马不停蹄地忙碌,真令人吃不消。

    所幸的是,燕国和韩国使团的带队使臣都是苏秦的老熟人,燕国的使臣是参加过渑池会战的燕国将军乐玄,而韩国的使臣则是打过很多交道的申止。

    申止因为说服苏秦救韩有功,再加之原来已身居上大夫之职,因此渑池会战胜利结束后,韩侯韩固干脆论功行赏封他为韩国的丞相高位。

    苏秦见到老朋友们,十分地开心,他与大家畅聊了别后见闻,后来也特地把赵氏宗室晚宴之事一一告知。乐玄和申止都是客随主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苏秦接待完了各路诸侯使团,已经到了下午的未时,太阳已在西天。他告别了众人,拖着疲惫的步伐,上了自己的马车,赶回桃花园。

    他到了桃花园的门口,正巧遇到了周绍带着醉意,领着十来个警卫在园中巡视。苏秦见到周绍,因为不放心他陪同齐王田辟疆,所以第一时间问道:

    “你中午陪齐王如何,他对我们的招待还算是满意吧?”

    周绍大着舌头,满脸得意地说道:“丞相你,你就放心吧,没有我周绍办不成的事儿。不就是陪着齐王,让他高兴一些吗?小事一桩,不信你去问齐王,他都乐得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

    苏秦见周绍如此自信,可是周绍明显是酒后夸大其词,他半信半疑,问道:“齐王现在在哪里?他一定是休息了吧。”

    周绍笑着说道:“那齐王精力充沛着呢。此刻大概还在饮酒跳舞,他哪里是观赏歌舞,简直就是狂魔乱舞。”

    苏秦“咦”了一声,奇怪地详细问了问周绍招待田辟疆的情形。原来,周绍起初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拿拿捏捏地放不开手脚。后来三杯酒下肚,酒壮肝胆,周绍索性就不管不顾起来。

    原本还是稍显文雅地观看着舞蹈,后来,周绍觉得不过瘾,热情地邀请田辟疆与舞伎们一起舞蹈。这下子可算是合了田辟疆的心意,他跳起舞来,没完没了,几乎每场歌舞都能看到他舞动的身姿。

    可惜的是他的舞跳得不好看,但是他愿意跳,喜欢跳,别人也顾及到他的身份,无人加以劝阻。周绍起初还起身陪着一块闹腾,后来,他累得够呛,无力再陪。但是,齐王却丝毫没有倦意。

    再后来,周绍惦记起自己身上承担的警戒任务,起身辞别齐王,率领手下在园中巡逻。而齐王自己在苏秦的后院堂上,兀自沉浸在歌舞之中。

    苏秦听罢了周绍的讲述,一下子就明白了齐王田辟疆的放纵心态,他心想:“这齐王在自己的国家里,处处受制于丑王后钟离春的管制,尤其是在后宫里,他因为十分惧内,简直是唯夫人马首是瞻。如今出了国,来到了另外的国度,又摆脱了王后的限制,真可谓放浪形骸了。”

第619章 潜藏的人

    苏秦想着自己的心事,周绍见他长久地没有搭腔,还以为苏秦不相信自己刚才的话。周绍说道:“丞相如若不信,末将立刻就带你去后院看看。你进去一看,就明白末将所言不虚。”

    苏秦赶紧回应周绍道:“我哪里不相信你了?你刚才所说的,我句句相信。只是觉得,我不如暂且避开齐王为好。一来是我自己也想要清静一会儿,二来也不愿打扰齐王的雅兴。”

    苏秦叮嘱周绍道:“今天晚上还是由你来陪齐王吧。我暂时住在星明轩内,齐王问起来,你就说我忙着公务,不能分出身来陪同。”

    周绍有了中午陪同的经验,信心满满地应道:“丞相放心,齐王与我很对脾性,让我来对付他,一点儿问题都不会有。”

    苏秦向周绍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周将军既能在战场冲锋陷阵,所向无不披靡,也能在花月场面上应付自如,一展身手。佩服,佩服!”

    周绍哈哈大笑了起来,更是得意万分,他此时已经是喝了很多酒的人,哪里能分辨出苏秦话里其实有过度夸赞成分。

    苏秦又提醒周绍道:“你也不能太托大,该收敛的时候也要收敛一些,毕竟我们现在是主人,齐王是客人,主人要保持清醒方好。今夜的巡逻还是由你来安排人手,如若咱们自己的亲信之人问起我在哪里,你就如实告知。如果是不相干的人,就说我忙于公务,今晚不在园中。”

    周绍点着头,答道:“丞相宽心,末将不会犯糊涂的。我一定是陪同齐王与带队巡逻两不误,你就瞧着我的本领吧。”

    苏秦微微一笑,再次竖起大拇指称赞周绍。之后,他就没有往原先居住的后院去,而是直奔星明轩而来。

    苏秦选择星明轩为暂歇之地,并非是有意怠慢田辟疆,他是因自己太过忙乱,无暇分身,所以才不得已避开了他,以免田辟疆又拉着自己喝酒跳舞,那时他出于情面,也不能不答应。

    然而一旦答应下来,那自己怎么能拿出时间和精力来,处置目前遇到的种种杂事、怪事和危险事呢?

    苏秦来到星明轩,挑选了其中一间僻静的房间,坐了下来,想要捋一捋最近发生事情的脉络,他隐隐觉得,这梁月儿被刺与宗正赵容举办的莫名其妙的宴会,以及大后天要正式举行的合纵大会之间,存在着某些关联。

    但是,就目前苏秦掌握的各种线索而言,他实在是看不出什么门道儿来。不仅是线索混乱,就连梁月儿等一众人是敌是友,都很难说得清楚。

    想到了梁月儿,苏秦突然记起昨夜自己让屈辛改明中护卫为暗中监察,容许梁月儿出桃花园活动。苏秦不知道此刻梁月儿是否还在园中,于是他赶快让手下的人去琅华轩探看。

    没过多久,手下就回来报告,说他们在琅华轩中没有找到梁月儿姑娘,据那里的守卫讲,梁月儿一早就出门去了。

    苏秦闻报,心想:“那梁月儿果然急不可耐地要出去办秘密的事情,此事绝非寻常。”他再次打发手下的人去找一下屈辛将军的下落,后来手下人回报,屈辛将军也不知去向。

    苏秦至此可以猜到,屈辛大概是听了自己的调整后的策略,变明为暗,暗中跟随梁月儿出了门。

    可是,这梁月儿的举止诡异,她究竟掌握着什么样的秘密,又要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苏秦实在想不通。

    正当他苦思冥想的时候,星明轩中来了人。他侍卫随身跟着的贴身侍卫过来禀报,陈丹紧急求见,问苏秦见还是不见。

    苏秦一听,心中急切,连忙吩咐:“见,马上就见,快把陈丹带到我这里来。”

    不会儿,陈丹就赶到了苏秦临时说呆的屋子里。陈丹脸色凝重,看着好像心中有很多的愁绪,苏秦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他心想:“看来陈丹今天出去探听所得的情报,没什么是利好的,估摸着坏消息多。”

    陈丹见到苏秦,她首先感到了奇怪,问道:“苏丞相怎么会在这里呆着呢?你为什么不回自己的后院?”

    苏秦笑了一笑,简单地向陈丹说明了让出后院、避开田辟疆的用意,当然他隐瞒了田辟疆的身份,只说他是自己一个十分要好的朋友。

    陈丹说道:“怪不得我刚才去后院找你,进去屋子后,看到的人不是你,而是一位微微发胖的男子,身上的衣衫不整,正在那里高声唱歌,与舞伎们一起跳舞呢!”

    苏秦说道:“我的朋友是个不拘小节之人,你就别和他一般计较了。”

    陈丹撇了撇嘴,说道:“你的那个朋友看到了我,眼睛立马就直了,听说我是乐舞班的管带,还要强拉着我一起跳一曲呢,多亏其他舞伎为我抵挡住了,我这才脱得身来。向周绍将军一问,才知道你秘密换到了星明轩中来了。”

    苏秦岔开了话题,问陈丹道:“你今天打听的情况如何,那梁月儿是李清府上普通的一名歌舞伎人吗?”

    陈丹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她说道:“我和我的好姐妹上午亲自去李清府上了,但李清的家人已经都不再府上住了,自从李清被以通敌之罪腰斩,李家就为了避祸,卖掉了府邸,搬到了其它地方居住。”

    苏秦听到这里,以为陈丹没有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说道:“这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了,李家人仍住在原处,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搬家能免受骚扰,况且还有一大笔钱可赚。何乐而不为呢?”

    苏秦失望地又说道:“那李家人一旦搬走,梁月儿的身世暂且就是一个谜团了。”

    陈丹说道:“李家虽然搬走了,但是我紧急之中想到了原来李家的佣人们,他们总不至于全部随着李清家人搬走了吧。”

    苏秦说道:“对呀,这是一个很好的思路,李家败落之后,他们也养不起那么多的佣人,势必会有一部分佣人留给新的主家。”

    苏秦向陈丹竖起了大指,赞道:“丹妹儿聪明,在下佩服得很。”

    陈丹苦笑了一下,说道:“丞相且听我讲完了你再夸赞,后面的事情估计你听后都觉得骇怪。”

    陈丹接着说道:“我们后来终于找到了原来李清家里的一个打杂的老媪,她都六十来岁了,据说在李清家里呆过三十来年。我们向她问起了梁月儿这么一个人,但是他一问三不知,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苏秦满是疑惑地说道:“如此看来,这个梁月儿告诉你的好姐妹的身世,也可能是编造的,甚至是她的名字也是假的喽。”

    陈丹回道:“我看正如丞相说言,这一切都是她编造出来的假讯息,借以迷惑我们的。那个老媪还介绍说,李清家里十多年前曾经养过一个乐舞班,后来因为费用高,早已解散了的,哪里还会有歌舞伎人留在府上!”

    苏秦一听,不由得“咦”了一声,口中称“怪哉”,又说道:“这梁月儿云山雾罩的,究竟要干什么?她一个清秀的女子,看起来楚楚动人的,竟然编造出这么多的谎话。”

    陈丹应和道:“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从今往后,我们再招收歌舞伎人,一定要仔细地盘查身世,不能再有第二个‘梁月儿’出现了,有这么一个不省事的伎人,就把我们给烦死!”

    陈丹顿了一下,又说道:“那个老媪还和我们说起一个线索,但是妾身不知有没有用。那人也是无意中提起的。”

    苏秦警觉了起来,问道:“什么线索,丹妹儿你赶快讲来。”

    陈丹说道:“据那个老媪说,李清家里的大小姐很小的时候跟随乐舞班学过几天舞蹈的,不过是练着玩儿的,并非专门的歌舞伎人。”

    苏秦听到了这个情况,顿时跳了起来,说道:“这可是一个有价值的线索,李家的大小姐虽然不是歌舞伎,但是她可以冒充的呀。只要她会唱歌跳舞,那就随时可以充当歌舞伎人的。”

    陈丹听到苏秦的分析,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她还是不敢相信,说道:“堂堂的大小姐,怎么想到冒充歌舞伎人呢?即便是李家破败了,也不至于沦落到以当歌舞伎人为生吧?”

    苏秦回道:“没有不可能的事,也许李家大小姐当歌舞伎人,目的不是糊口为生,而是志在其它方面呢?”

    苏秦心想:“当年孟婷不也冒充过歌舞伎人吗?她为了刺探秦、魏在安邑交战的虚实,故意混入了陈需的府上,临时当起了歌舞伎。因此如果李家大小姐冒充歌舞伎人,这是完全可能的事情。”

    然而,苏秦有此猜测,但却不能肯定,毕竟这些线索都是断开的,连接不起来,除非是让那个老媪亲自见到梁月儿认一下,否则仍是没有实在凭据。

    苏秦想到了这一点,陈丹几乎同时也想到了,她马上向苏秦提出类似的看法。

第620章 为喜欢的人

    陈丹向苏秦建议道:“我看干脆我明天把那个老媪请到桃花园中来,让她暗中见梁月儿一面,那样不就一切都清楚了吗?”

    苏秦苦笑了一下,回道:“这倒是一个够直接的办法。只是梁月儿今天已经出了桃花园,现在还未归来,明天回不回来还不一定呢?我们当下等不起啊!”

    陈丹遗憾地说道:“这可太不凑巧了,今天早上梁月儿不还在琅华轩呢?怎么就放她出去了呢?”

    苏秦再次苦笑,他摇了摇头,但是无法向陈丹解释内在的隐情。因为这放梁月儿出去,派屈辛暗中跟随,正是他自己的主意。

    苏秦无奈再次岔开了梁月儿的话题,他问陈丹道:“咱们再说说其它方面的情况吧。不知你打听的流庐剑牛三的下落一事,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陈丹这一回显得信心回升了一些,她说道:“这件事情倒也不难,今天上午我去找了一个从前熟悉的客人,让他去找牛三。刚才我回到桃花园中时,那个客人已经带来了准信儿,牛三还在邯郸的城西的菜市卖肉。”

    苏秦闻讯,大喜过望,说道:“丹妹儿真是神通广大,不愧是桃花园中的头牌,这多年的人脉之广,可不是说着玩的。”

    陈丹嘴角浮现了笑意,眼睛中露出得色,自信地说道:“那些男宾客对于我而言,不过是裙下的‘臣子’,想要他们办事,很是容易,只要给他们撒个娇、抛个媚眼,简简单单就能搞定。”

    “这不,那个宾客不仅打听到了牛三的下落,还帮我邀请到了牛三,让他今晚到桃花园中作客。”

    陈丹得意地又道:“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那个牛三还深深惦记着我,一听到我请他前来,立马就屁颠儿屁颠儿地应承了下来。”

    苏秦心知陈丹出身于歌舞伎人,格外在意身边的人的对于她美貌的歆慕,因此大力夸赞陈丹道:“丹妹儿的魅力,灿如春华、皎如秋月,风情万种,国色天香,寻常男子哪里能禁得住你一个眼神、两语三言的****?”

    陈丹果然特别地开心,她不忘谦虚道:“丞相真会夸人,用起词来,一套又一套的,哄人高兴。可是,我纵使是再明艳动人、倾倒男人,遇到了你苏丞相,还不是乖乖地听你的话,死心塌地为你献上一切!”

    陈丹说着,眼波含媚,紧紧盯住了苏秦,苏秦眼神瞥见了陈丹的表情,躲闪了一下,再看她时,仍然见她不离不弃地望着自己。

    苏秦本来并非是一个在女人面前含羞忸怩之人,但是面对着陈丹的火辣辣眼神,还是觉得自叹不如,他心中觉得此女真够热于情,难道是一旦有了亲密的接触,就难以再遏制下一步亲近的想望?

    陈丹眼波中含着亲昵的热望,令苏秦感到有些难以推脱,更何况这时正是陈丹热心地帮助自己的时候,他觉得很难拒绝陈丹的直露地表白。

    苏秦动了动身子,勇敢地抬起了眼睛来,直面陈丹,在四目交集的瞬间,陈丹再也把持不住她亲密投怀的念想,扑向了自己这一刻深深眷恋的男子。

    陈丹这样一个女人在她最深深陷入到迷恋的这一段时间,她也很难控制住已经被激发的热望,这种热望几乎是能贯穿到她的全部身心中,仿佛自己的每一寸肌肤,在每一刻的时间里,都充满着对方的身影和浸透的欢乐。

    一个男人则往往是一种来去瞬忽的感受,也很甜蜜和温馨,伴随着心跳的热度,环绕着亲密时的种种细微的风姿,可是当有其它的心思浮现,又沉浸于新的发现之中。

    苏秦紧抱着陈丹的身子,像是怀里钻入了一只温顺的小猫,几乎响应着所有的触动,不再保留,不再掩藏。

    苏秦念着陈丹的好处,他尽可能地让陈丹满足和放松,对于他这样一个成熟而久经人生磨练的人,这也不是难事。更何况陈丹在他的眼中,是一个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给予了自己那么多帮助的女人。

    陈丹则是一副片刻索求后仿佛再也难以为继的心态,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也不愿去管自己为何如此,这短暂但无比魂消的时段里,凝聚着此生最难忘怀舍弃的灵雨交融。

    再次相亲相近,各尽盘桓留恋,风雨尽散,浪潮褪去,之后是一阵激越的喘息。苏秦首先从热烈之中恢复了平静,他问陈丹道:“不知那牛三今晚几时能来桃花园?”

    陈丹尚且在激动之中,很难一下子就平复到正常状态,她奇怪地看着苏秦,长久地反应不过来。苏秦摇了摇她的胳膊,再次相问了一遍。

    陈丹嗔怨道:“瞧把你急得,就连再说一会儿情话的时间都没有吗?非要提起那让人讨厌的话题。”

    苏秦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心里着急,这些事情不搞清楚,就像是很多的蚂蚁爬过了身体,实在是难以忍耐得住啊。”

    陈丹见苏秦是认真的,她也正经了起来。也掩上了衣襟,遮住了白生生的胸脯,又整理了一下襦裙和胫衣,这一场激越的相爱,来得十分地突然,彼此竟然连身上的衣衫都没有来得及褪去。

    苏秦感觉到自己的话语有些生硬,态度显得不是很温存,他伸手进到了陈丹的衣衫中,尽可能温柔地抚摸着香软的肌肤,给她一些亲密的暗示。

    陈丹身体微微动着,舒服地不时小声发出哼唧的响动,这种亲昵的行为显然能让她放松了下来,在温馨之中也想着如何相助于喜欢的男人。

    陈丹抬起了头,直直地望向了苏秦,看了很久,眼神之中含着一丝奇怪的探究之意。

    苏秦还以为她会进入正题,接着刚才的话题,却不料陈丹转而问道:“我今晚去****那个牛三,一定把他说知道的实情套出来,不过……”

    陈丹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住了,苏秦不明所以,急忙问道:“不过什么?”

第621章 钓鱼上钩

    陈丹犹犹豫豫的说道:“不过,你会感到心里有一丝难受吗?”

    苏秦一听,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心想:“这种关键的时刻,陈丹怎么会问起这么不相关的问题!”

    他思忖了片刻,马上明白了陈丹的心情:“她大概是在询问自己对于她于牛三接触的感受,如果自己说不难受,那岂不是表示太不把陈丹放在眼里了吗?”

    苏秦劝慰陈丹道:“我当然不愿意你亲自与牛三那类的粗俗之人接触的,可是,这只是一个美人计而已,又不要你献身于他,打听到该得的情报,适可而止就好。我会再派另外一些歌舞伎人与你配合行动,减少你的压力。”

    陈丹听到了苏秦这番话语,她才缓解了心头的不适,说道:“你能做如此安排,可见心里还是有我的,我不要你娶我进门,但是如果你心中完全没有我,我也是十分难过的。你明白吗?”

    苏秦与陈丹的交往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很多年下来,他当然也对陈丹很有好感,但是在这种时分来讨论男女之间情恋纠缠的话题,显然也不合自己的心意。苏秦硬着头皮,应和陈丹道:“我一直钟意于丹妹子的,你不必怀疑我的心,如果真是没有你,怎么会有这么亲热的相交呢?”

    陈丹从苏秦的怀中脱身出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丞相无忧,你就看着我今晚的行动吧。只要是刺客与流庐剑门有关,而牛三又知道内情,我一定要让他如数家珍地把所有知道的东西全部道了出来。”

    苏秦与陈丹相叙了一个时辰,天色已近黄昏,陈丹告辞,说道:“我去准备一下吧,以免今晚牛三来了之后,我们仓促之下,发掘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苏秦点着头,说道:“我也要去一趟琅华轩,安排五个其他的歌舞伎人,让她们陪着你一起应付牛三。我记得此人喜欢喝酒,酒醉之后大话连篇,咱们再多准备些好酒,引诱他上钩,应该是能****他道出实情的。”

    陈丹仍然有些疑虑,她忧心地看了一眼苏秦,提醒他道:“也许那牛三不知道流庐剑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我们怎么办?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苏秦说道:“那个牛三不是自诩他在流庐剑门中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嘛,如果流庐剑门里真的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我不信他就一点儿都不知情。”

    陈丹回道:“但愿如此。丞相你那里不是有那柄刺客留下的飞刀吗?一会儿派人取来给我,我到时让那牛三认一认,说不定从这里可以打开缺口,找到刺客的线索。”

    苏秦有些不放心,说道:“我这就派人去取那柄飞刀,可是,牛三尚未饮醉之前,万不可贸然将飞刀给他看,以免打草惊蛇,露出了我们的本来意图。最好是到时以激将法什么的,让他自己主动逞能说出来为好。”

    陈丹说道:“丞相你就宽心吧,这些方法我全部都会,哪能那么冒失鲁莽的!上次应付牛三,我和牛三还是初次见面,不也让他服服帖帖地听我的话了吗?”

    苏秦笑着说道:“丹妹儿是一等一的机灵人,我刚才那一说也是心急之下无意之语,你万不可往心里去。今晚你放心大胆地去做,我相信你会处理得十分妥当的。”

    陈丹此时已经整理好了衣服,她一边向屋外走,一边对苏秦说道:“丞相各方面都不错,但就是有一方面着实令人不爽。”

    苏秦紧张地问道:“不知是哪个方面,还望丹妹儿示知于我。”

    陈丹回道:“就是口舌虽巧,但是总是太过客套,显得生分。”苏秦一下子愣住了,脸上有些难堪,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吗?真是这样吗?”

    陈丹见苏秦发愣,她笑着说:“我和你开玩笑呢,你就放松一点儿吧,别绷得太紧了。”她说着,捂着嘴笑着,离开了星明轩,留下了后面发呆的苏秦。

    黄昏太阳刚刚落山,西天尚且有晚霞余光之时,苏秦接到了陈丹派人送来的信儿,说牛三已经到了,陈丹把他让到了桃花园深处的一间僻静的房间。

    苏秦闻讯,急忙命手下人去琅华轩,把事前安排的五个容貌出众的歌舞伎人找来。苏秦让她们五人前去陈丹和牛三之所在房间。特意吩咐道:“你们五人务必听从陈丹班头的号令,都机灵一些。拿出你们的本事来,哄得今晚的宾客高兴,多饮醇酒,越多越好。”

    “你们听清楚了没有?如果任务完成得好,我这里重重有赏,每人不少于五金。”苏秦格外强调地问道。

    五个歌舞伎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听明白了!”苏秦于是让手下人将这无人领到了陈丹那里,听候她的调遣。

    五位歌舞伎人来到了目的地时,陈丹已经陪着牛三坐在了堂上,陈丹给牛三一些好处,斜倚着牛三。而牛三胡子拉碴的,咧着大嘴,一双环眼都乐成了一条缝,他搂抱着陈丹,心满意足地喝着酒。

    陈丹忍着身体里和内心深处同时泛起的恶心感,脸上竟然仍能笑靥如花,陪着牛三饮了一杯酒。

    陈丹说道:“牛哥哥你这几年到哪里去了,想死人家了,怎么也不来我这里看看我呢?”

    牛三搂了搂陈丹的腰身,说道:“小美人,你这就不懂牛哥我的心了,我每一日都牵挂着你,盼望着能见到你一面。可是,那需要多少钱财的呀。牛哥我是个屠夫,哪里能攒够了钱,来你们这动辄以一金、两金为最低价格的桃花园。”

    陈丹蹙了蹙鼻子,不忿地说道:“我不是说过,你尽管来找我的嘛,我可以不要你那么钱的,只要情投意合,你情我愿,何必斤斤计较于钱财的呀。”

    陈丹说得很是诚恳,又一边说一边使着媚眼,牛三招架不住了,心中早已把自己过去曾经的不快丢开了去。

    他说道:“好妹子,你们这桃花园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得来的。我曾经几次来找你,都被门卫给阻拦在外,你们的那些玉令牌、铜令牌什么的,牛哥哪个都买不起。”

    陈丹却不依不饶,说道:“什么买不起,我看你呀,还是不够真心,你到了门卫那里,报上我的名号,让门卫放行不就得了嘛。”

    牛三回道:“这可不能怪牛哥。我当然报上你的名号了,但是门卫说,我这个熊样,一定是讹诈他们的,死活不肯放我进园中。”

    陈丹心中暗乐,她心想:“你越是报上了姓名,指定要找我本人,就越是进不来。那时我们是特意嘱咐过门卫的,专门就卡住你牛三的。这一次若不是事先安排,你岂能顺顺当当、风风光光地进来?”

    但是,陈丹却将两人从白雍事件之后的不见面,归罪于牛三,这也是女人惯用的手法,反正是一个劲儿地埋怨对方,埋怨得次数多了,理由找得够详细,男人一定会举手缴械,大多数的男人岂能耐得住这个不厌其烦的过程?

    因此,陈丹再次撇了撇嘴,说道:“我就是不信,那时人家等你再来相会,等啊等的,就是等不着。你说我一个女人家的,总不至于亲自到菜市的屠户那里找你吧。让别人笑话!”

    牛三点着头,说道:“确实难为你了,我怎么舍得让你这样一个水灵儿姑娘,去那种腥膻的地方去。只怪当年我没有坚持,如果能在执着一些就好了。”

    牛三说着,在陈丹的脸上掐了一把,说道:“美人儿,别生气了,你说说,怎么这会儿想起牛哥我来了,还特意让人去菜市找我一趟?”

    牛三一掐之下,陈丹的嫩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油腻腻的手印儿,陈丹眉头微皱,她假装擦去眼角的泪滴,实则用手帕使劲地揩了揩脸蛋儿上的手印。

    但是陈丹的嘴里却不误继续与牛三搭话,说道:“人家想你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不昨夜有一个宾客前来,说起流庐剑的牛三,他说见过你。我问起你的行踪,才知道你还是在菜市开屠户。于是就让那个宾客去知会你一声,有空儿前来坐一坐。”

    牛三咧嘴笑了,说道:“妹子别生气,牛哥听到你找我,立刻就像猫爪子挠心似的,一刻都呆不住了。这不,天刚擦黑,我就收拾了屠户的门面,赶着前来找你了。说来也怪了,这次说我求见陈丹姑娘,门卫就立马放人进来了。”

    陈丹听到了牛三的话语,脸上有些不自然的发窘,因为这一次是她特地嘱咐过门卫的,那牛三当然能畅通无阻了。

    她灵机一动,干脆就来个死不认账,强辩道:“桃花园的大门可是一直敞开着的,谁知道你从前是来过呢,还是没来过?说不定你被家里的夫人管得死死的,却赖我们桃花园闭门不纳。”

    “这怎么能说得清呢?唉,可怜我们这些风尘女子了,来来往往的宾客,个个当场嘴巴甜得跟蜂蜜似的,转头便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

第622章 两男人之间

    陈丹的这一招死不认账,还真令牛三无法抵挡,其实他也很大程度是逢场作戏,没有想要把这些如花似玉的******真的取回到自己的家里。且不论家里已经有了拙荆,即便是光棍一个,他牛三又怎么能养得起这种花惯了快钱的风尘女子。

    牛三贪恋美色,但是人却一点儿都不傻。他不过是抱着一个有便宜就占的心理,尽管也知道这些女人找自己一定是有点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但是只要不影响自己的利益,何不趁机沾沾花草,大快美色朵颐呢?

    因此,牛三殊不愿再与陈丹纠缠不清谁欠谁这个话题,他直截了当地承认了自己的不是,说道:“美人儿你就别生气了,牛哥向你赔不是了还不成吗?都怪我,愚钝笨拙,没有体察到妹子的心思,让妹子苦苦等着牛哥。”

    他说出了道歉的话,又觉得份量不够,干脆松开了陈丹的腰肢,跪在她的面前,咚咚咚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念叨着:“牛哥给妹子赔罪,妹子你大人大量,就原谅牛哥吧。”

    陈丹此时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笑意,她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说道:“你一个大男人家的,怎好给我行如此大礼,快快起来呀。折煞我一个小女子啦。”

    她说着,伸出纤纤玉指,搀扶牛三起来。陈丹这时才感到踏实了一些,她费了这么大的周折,与牛三你一言我一语地掰扯半天,还不是要消除牛三的戒心。

    须知多年前的那次美人计,迷惑了牛三,引诱流庐门的大师兄白雍前来,捉住了刺客,扳倒了宣阳君赵运。但那之后,大家谁也没想到还会再用得着牛三,也就疏远了此人。如今,又用得着牛三,再次对他施展美人计,谁知道他会不会起了深深的戒心,令美人计失效了呢?

    经过这一番明着是打情骂俏,暗地里却是唇枪舌剑的掰扯,看那牛三终于低下了头,揽过了责任,这才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陈丹心想:“这下子牛三应该是不会再深深怀疑于我了吧。然而,随后的言谈和举止还是要小心,也许一句话、一个眼神不对劲儿,那牛三很快就能明白他仍是被利用的对象,而不是真的富有魅力,迷住了痴情的美女。”

    陈丹去扶牛三起来,手臂刚搭上了牛三的胳膊,牛三也不是那手脚老实的人,他顺势就抓住了陈丹的纤臂,将陈丹揽在了自己的怀中,一双手顺势也就伸进了陈丹的衣裙中。

    陈丹是个经验丰富的女人,她只愿与牛三点到为止,哪里让他占那么多的便宜,把身上的私密之所暴露于他。若是陈丹钟意男宾客,那也倒罢了,她即便是不愿意,也就强忍过了。

    可牛三的粗剌剌的长相,还有身上的腥膻的气味儿,陈丹却绝难忍受。况且,她刚刚与钟意的男人**过的,被那人浇开了心花,摘取了花蕊,心思根本就还在令自己仙然飘飘的男人身上,因此陈丹万难顺从。

    好在她面对这种场合岂止千百次,她格格笑着,说道:“哎呀,牛哥哥好大的手劲儿,人家怎么能吃得消呢。”

    她挣扎着顺势脱出了牛三的怀抱,再道:“你瞧瞧,你瞧瞧,我本来是要了糕点给牛哥尝尝的,怎么还送不到呢,我得去看一看究竟。”

    陈丹向着五位歌舞伎人招了招手,吩咐道:“你们几个快点过来,服侍牛哥,好好让牛哥放松一下,高高兴兴的。千万要尽心啊,否则没你们的好!”

    那五个容貌也很艳丽的伎人听到陈丹的吩咐,急忙附身上前。凑到了牛三的身前。这些歌舞伎人都对陈丹有点畏惧之心,别看她们对于主家苏秦可以开开玩笑,嘻嘻哈哈的,但是在陈丹的面前,却一点儿也不敢懈怠和抗命。

    陈丹本来就是出身于歌舞伎人,当上了班头和管带之后,对于歌舞伎人的心理了解得十分清楚,所以恩威并施,把几乎所有的伎人都管得服服帖帖的。就连那个梁月儿,从内心对陈丹也是畏惧的。

    可惜的是,苏秦并未将看管梁月儿的任务交给陈丹,而且这两天陈丹一直在桃花园外忙着打探消息,如若是陈丹在场,那屈辛将军绝对不会被陈丹给折腾成那样。

    五位歌舞伎人有的拉住了牛三的胳膊,有的给他倒酒,个个笑逐颜开,俏脸含春,把个牛三给喜乐得嘴都合不拢,一把一把地尽情在歌舞伎人身上揩油。

    陈丹瞥见牛三那个乐呵劲儿,觉得自己可以暂时离开一会儿了,这才施施然地从房间中出来。到了屋外,陈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手放在耸立的前胸处,尽量地平复着自己的不适感。

    刚才在屋子里陪着牛三的那一阵子,几乎令她窒息了,气也不敢长吸,惟恐被牛三身上的腥膻味而给熏得吐了出来。

    她站立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使劲儿地喘匀了呼吸,然后才迈开了盈盈碎步,前往星明轩而来。

    陈丹进到了苏秦的屋子里,看到苏秦正站在堂下,来回地踱步,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他见到陈丹,一个箭步窜了上来,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陈丹瞧了一眼苏秦,略带埋怨地说道:“人家刚刚与那个牛三接触,怎么会这么快就能从他嘴里打听什么出来。如果太快了,只怕是惊着了牛三,他一定会闭嘴什么内情都不说,那我们可就白白浪费工夫了。”

    苏秦拉着陈丹的小手,语气带着歉意说道:“怪我,太着急了,想要一下子就能有个结果,欲速则不达,反而能坏事。还是丹妹儿精明,主意坚定,照你的思路来,我听你的。”

    苏秦指望着陈丹能从牛三那里得到突破性的线索,所以不知不觉对陈丹百般依顺。陈丹看着苏秦,感觉这个堂堂的六国之相,情急之下,在自己的面前像一个小孩子一般听话。

第623章 左拥右抱

    陈丹岂能不知苏秦有求于己,也深深地觉得,苏秦与自己的交往,更多地是由于他要自己为他办事。

    她从理智上对此认识得十分清楚,然而,从感情上,她却控制不住自己听他的吩咐,为他的事情而尽心忙碌。

    只要能让苏秦高兴,陈丹愿意舍弃眼下的一切,也只愿换取这个男人与自己的片刻温存和结交。

    陈丹怀着期期艾艾的复杂情感,走到了苏秦呆着的里屋,不客气地在堂上摆放着的席位上坐了下来。

    苏秦也跟了过来,挨着陈丹坐下,脸上挂着笑意,手臂顺势搂住了陈丹的腰肢,动作显得十分亲昵和自然。

    陈丹端起面前几案上的一杯茶水,啜了一小口,然后闭上了眼睛,尽情地享受着喜欢的男人温柔的拥抱。

    仿佛是一种交换,刚才她还在一个令自己作呕的环境之中,虚与委蛇地周旋于另一个男人怀抱。现在又投入到了自己喜欢的男子的怀中,享受一下片刻的温馨。

    陈丹感到有些劳累,但是无奈想到:“自己只能是苦中作乐,调适心情,以应付马上还会有的令人讨厌的、却又不得不做的应酬。”

    陈丹在星明轩呆了一刻多钟,她就再次回到了牛三所在的房间,为了表明自己是真的出去催促糕点去了,她还特意找来了一小碟子绿米糕,亲自端着进到了房间里。

    牛三这时已经吃下去了七、八杯酒,嘴里喷着酒气,不停地附嘴在那些歌舞伎人的香腮上,亲热一口,那些伎人屡次被他惊吓得连连躲闪,牛三本人则是哈哈大笑着,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陈丹进屋之后,牛三盯住了陈丹,粗豪地说道:“妹子快来,牛哥都被这几个****给欺负死了,她们一人一杯地灌我喝酒,她们自己却总是偷奸耍滑。”

    陈丹把绿米糕的碟子放在了几案上,假装给牛三出气,对着歌舞伎人说道:“你们也别光顾着偷懒,还不起身跳几曲舞去?”

    她说着,分别指着其中的三位,说道:“大家轮流着跳舞吧,你们三个人第一批先来,咱们来一曲妩媚一些的曲子。”

    陈丹嘴里批评歌舞伎人,实则是给她们轮流“放个假”,让她们喘息一下,因为陪着牛三可不是一个轻松的任务,姑且不说牛三的揩油,就是他一身的味道,还有他令人不忍直视的相貌,也让陪侍者心烦难耐。

    陈丹接着坐到了牛三的对面,有意离开他一定的距离,以免再遭他的揩油之手。她对牛三说道:“别人陪你牛哥喝酒耍滑,我陈丹可从来都是实实在在的,来,我再满满地陪牛哥一杯。”

    她说着,就筛满了两杯酒,双手恭敬地递给了牛三一杯,然后作势要和牛三干杯。牛三却不喝这杯酒,他有意为难道:“你离牛哥那么远,牛哥没有兴头喝这一杯,你若是过来与我交杯喝,我倒是有点兴致。”

    陈丹听罢牛三之语,心中暗骂:“你个不识抬举的粗鄙人,还非要老娘我与你交杯,美死你了。”

    陈丹笑盈盈地端着酒站了起来,到了牛三的身侧,把酒杯举起,说道:“交杯酒嘛,现在还不是时候,什么时候牛哥能趁着酒兴给我表演一下你的武艺,讲讲你在江湖上的英雄事迹,我再与牛哥这等英雄痛快交它几杯酒。”

    牛三笑道:“江湖上的那点破事,在这种风月场合讲来,不很合适,扫了各位的雅兴。”

    陈丹娇滴滴地扶起了牛三的胳膊,把他的那一杯酒放在他的唇边,充满钦慕地说道:“你们那些江湖英雄事,在自己看来十分稀松平常,但是对我们这些整天闷得长草的人,可算是长了见识。”

    陈丹向自己的手下舞伎暗中使了眼色,于是另外的舞伎们也纷纷搭上了话题,说道:“牛哥你就给我们讲一讲嘛,我们都喜欢听。”

    牛三伸手摸了一把陈丹的脸蛋儿,陈丹这回没有躲闪,结结实实地摸了上去,她是要给牛三一个甜头,让他高兴高兴,说不定牛三一时兴起,就秃噜出了很多他了解的江湖事儿了呢。

    牛三打趣道:“那牛哥就给你们讲一讲呗,以免你们长了草。”他故作神秘地问陈丹:“牛哥我奇怪,你是心里长草呢,还是下面长草。”

    陈丹饶是一个惯了这种打情骂俏场合的人,也被牛三这句粗鄙的话羞得脸儿通红,她娇媚地说道:“牛哥你可真坏,还没讲故事呢,就拿人家取乐。”

    牛三瞥见美人被自己羞臊得绯红上脸,映着一张俏脸,美得不可方物。牛三心旌动摇,恨不得立刻把陈丹等人紧紧搂在怀里,恣意取笑玩乐。

    可是,这几位舞伎都是人精一样,哪里那么随便就依从了他。牛三不是没有动过用强的念头,然而,这桃花园是什么地方?堂堂赵国丞相的产业,而且还听说与权倾赵国的孟氏家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这里动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别看牛三长相粗豪,但是心里却一点儿都不粗,他很明白自己在桃花园中,可以放纵一、两晚,取乐玩闹,松快一下自己身心,但是用强迫的手段,他还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牛三深深知道自己相貌的特点和优势,而且极善于利用自己粗豪的长相,与别人打哈哈交往,让人以为他真的是个没心没肺的粗人。因此,很多的人都无意之中把一些秘密的事情,对牛三不知不觉地讲了出来。

    牛三由此也就成为了不仅是流庐剑门、而且在邯郸也是有一定名气的消息灵通人士。再到后来,很多的江湖豪客想要从他这里得到情报,就必须用自己知道的,而牛三恰巧又感兴趣的消息来交换,由此在牛三这里更是成了各种讯息的“集散地”。

    陈丹很多年前委托相熟的宾客寻找流庐剑的门人,而那些宾客一下子就找到了牛三,绝非偶然,这也是与他在邯郸城的名气有很大的关系。官场上的争斗和内部消息,可能牛三并不是知道太多,若论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家长里短,那牛三可算得上是个行中翘楚。

    牛三见美人在侧,心中更生豪气,再加上已经饮了十几杯酒,正是酒酣耳热的时候,他嘎嘎地笑了几声,说道:“几位美人儿,告诉牛哥,你们都想听些什么样的故事呢?要不要听血腥残忍一些的?”

    陈丹蹙了蹙鼻子,说道:“牛哥你就别吓唬我们啦,太血腥的事儿,我们可不敢听。你就捡那些离奇古怪的事讲一讲吧。”

    牛三瞪着环眼,望着屋顶,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下,故作神秘地说道:“这离奇古怪的吗?让我好好琢磨一下吧。”

    陈丹和另外的几名歌舞伎人都静静地守候在牛三的身边,眼巴巴地望着他,听他讲故事。陈丹冲着正在唱歌跳舞的伎人摆了一摆手,让她们也停了下来,以免打扰了牛三的思绪。

    牛三心中这个得意劲儿,甭提有多高了。他何曾受到过如此崇敬的待遇,仿佛此时正是一个从战场上归来的不可一世的英雄,迎接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拥戴。更何况听众竟是细润如脂、粉光若腻、明艳动人的俏佳人,英雄更得美人伴,那真是十二分的满足。

    牛三想出了一件离奇事,他对陈丹说道:“你知道那个流庐剑门的大师兄白雍吧,就是那一回和我一起到桃花园中来取乐的、长相白净、但是耳朵缺了一块的那个人。当时你还劝他喝了很多的酒呢。”

    陈丹岂能不知白雍,那时正是由牛三把白雍引到了桃花园中,后来被逼问出了受宣阳君指使,行刺苏秦的事实。

    但是此刻陈丹却不愿意承认,她巴不得撇清自己与那件事的关系,以免让牛三生出了疑心。因此陈丹使劲地对着牛三摇了摇头,回道:“我几时见过这么一个名叫白雍的人?嗯,让我好好想想,耳朵缺一块。”

    她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说道:“按说耳朵缺一块,这个特点十分明显的呀,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了,瞧我这脑瓜子,很容易忘事。”

    她对牛三质疑问道:“真有这个人吗?我可记不得太清楚了。还有你们什么牛庐剑、马庐剑的,我也实在是分不清。”

    陈丹的质疑令英雄豪气正足的牛三感到了难堪,他正想要给陈丹讲一个他们共同认识的流庐剑门大师兄白雍的故事,可偏偏陈丹却对此人毫无印象,一问三不知。

    牛三不觉有些气苦,着急地说道:“哎呀,你是与太多的恩客打交道,记不清每个恩客的模样。这桃花园中每日人来人往,你不定迎来送去多少恩客,自然是容易忘记了。”

    牛三着急说出的话,却刺伤了陈丹,他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说陈丹不过是一个卖艺的伎人,有奶便是娘,根本不会对任何恩客留情呗。

第624章 绝密内情

    陈丹闻听牛三无意中带出来的奚落,她也不客气了,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我就不爱听你们说我们歌舞伎人的坏话,我们难道心中就没有感情了吗?没有感情,我怎么这么多年了,还能记起来你牛哥呢?”

    陈丹说到这里,更是一副气急的样子,又道:“牛哥你口口声声地妹子叫着,结果还是把我看成是一个调笑取乐的对象呗。真让人家伤心难过!”

    陈丹说着,竟然从眼中留下了两行清泪,跟前的另外的歌舞伎人听过了陈丹的话,也作出了生牛三气的神态。

    但是当她们竟然看到陈丹当场流下泪来,却不由得佩服陈丹,有人就想:“学着点儿吧,这眼泪说来就来,可不是几天就能修炼出来的。今晚被选择出来陪客,与好多年没有再亲自陪客的陈丹班头合作,真是大长见识啊!”

    牛三被陈丹给挖苦得脸上的胡子直抖,嘴角挂着讪笑,一个劲儿地给陈丹赔罪,说道:“你瞧我这张臭嘴,真是不会说话,我哪里敢玷污妹子你呀。只是一不小心就秃噜出去的怪话。牛哥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牛三说着,见陈丹还是伤心落泪,他干脆就自己扇了自己一个轻轻的嘴巴,说道:“妹子你看,牛哥都自己打自己嘴巴了,你就原谅了牛哥,不要计较了。”

    陈丹眼角挂着泪,娇羞地冲着牛三瞅了一眼,说道:“谁让你打自己了,你难道不疼吗?呆瓜。”

    陈丹的这句话如果是在大街上对着一个不相干的人讲出来,那可是令人勃然大怒的骂人话,还不得把对方给惹急了。但是此情此景下,风娇水媚地说了出来,那其中的美艳和传情之处,足以令牛三魂飞魄散,巴不得一下子跪倒在陈丹的裙下,俯首称臣。

    牛三说道:“好妹子,你就原谅牛哥我吧,我一个笨嘴拙舌的粗人,能和你这样的神仙似的美人儿在一起,不知哪年修来的福运,可是我还说话不注意,得罪了你,这都怪我。你如果不原谅牛哥我,那我就再打自己一个嘴巴。”

    牛三说着,又要举起自己的手打自己嘴巴,他的手伸得慢,动作十分迟缓,看着就是要装装样子而已。

    陈丹什么不明白?她是给个台阶就下,于是一把就拉住了牛三的手,柔声细气地说道:“谁让你还打自己嘴巴呀,快停手吧。好好讲你的故事。”

    牛三这时才敢再次恢复了笑脸,接着说道:“那个白雍本来是流庐剑门的大师兄,可是那天与我同来了桃花园中饮酒,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你们说怪也不怪?”

    陈丹不知牛三讲起白雍的往事,是何用意,她小心回道:“竟然有人在我们桃花园中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这我可没听说过。要说我在这桃花园中也呆了十几年来,还未听到过有人在园中失踪的事。”

    她抬起头,冲着几位相陪的歌舞伎人努了努嘴,问道:“你们听说过吗?咱们桃花园中竟然有人失踪过?”

    那几位伎人是真的没有听说过白雍的事情,她们当然也就纷纷摇头,异口同声地否认自己听说过这等怪事。

    陈丹又说道:“牛哥你是记错了吧,连我们这些生活在这里的人都不知道有人失踪,你是怎么知情的呢?”

    牛三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下,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我几时说过流庐剑门的大师兄就是在你们桃花园中失去踪迹的?我刚才只是说那白雍在园中饮酒,并且失去了踪影,谁知道是不是从桃花园中出来后失踪的呢?反正他那时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着实令人奇怪。”

    陈丹点了点头,说道:“八成是牛哥你说的那样,那个名叫白什么的、‘牛庐剑门’的大师兄,喝多了酒,在回家路上掉到水塘里去了吧?”

    牛三摇了摇头,得意洋洋地说道:“妹子你这回猜错了,白雍根本不是掉水塘里去了。整个流庐剑门只有我最清楚他的下落,他最后竟然给押在了监狱里,莫名其妙地死在那里。”

    陈丹心中一懔,但很快就以一个给牛三倒酒的动作,转过头去,掩饰过了自己的表情。她心想:“这牛三还真不是吹的,他的确是有很多的消息渠道,这白雍被惩治之事,是丞相府出面判押的,他一个江湖中人,竟然也能打听得到这个讯息。”

    但是,陈丹很快就想明白了为什么“整个流庐剑门惟有他牛三清楚”,她感觉牛三大概是觉得白雍失踪有些蹊跷,故而千方百计地打听,最后得知了白雍的死讯,他惟恐自己被牵连进去,所以也不敢四处声张吧。

    陈丹想到了这里,格外地坦然了下来。她回过头来,两颊笑涡霞光荡漾,千娇百媚地说了一声:“这个故事还算是有点意思。来,牛哥,给你满一杯酒,慰劳一下你,接着再给我们讲讲稀奇事。”

    牛三此时酒意上涌,尤其是被陈丹的百般柔情引诱得难以自持,他拉过了陈丹的身子,伸出胡子拉碴的脸庞,冲着陈丹的香腮就亲了过去。

    陈丹大吃一惊,吓得手中的酒杯抖动了几下,杯中酒都洒溢出很多滴。但是,陈丹随即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得不让牛三沾些便宜,她竟然强忍着不适,让牛三在脸颊上留下了一吻。

    牛三赢得亲近美人的香腮,嘎嘎再起了笑声,说道:“妹子真香,牛哥都被你的体味儿给熏得罪了,哪里还用再饮什么酒?”

    陈丹嘴角抽动了一下,好像想要把牛三留在脸蛋儿上的口水抖落了去。她口中还不误应付牛三,说道:“我可比不了这醇酒,牛哥说笑了。来,喝了这杯酒,润一润嗓子。”

    牛三亲近了美人后,这才接过了酒杯,咕嘟一声,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还给了陈丹。跟前的那几位歌舞伎人见陈丹向牛三敬酒,她们也会意,于是纷纷起身为牛三满酒为敬。

第625章 更离奇的事

    牛三如法炮制,每个歌舞伎人都要亲近,或者是亲吻几下,或者是搂抱揣摩一番,然后才把杯中酒干掉。这一轮下来,他再饮五、六杯酒,头脑就开始发晕,可是美人在前,又有便宜可占。好色的牛三,还是逃不过这几位美女轮流施展的车轮战式的美人计。

    牛三不知不觉中说话时舌头都大了,咬字不是很清楚,但是他那股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英雄豪杰”气概却更甚、更强烈。

    陈丹却给他泼了一瓢冷水,说道:“牛哥你讲的那个白雍的故事,听起来好像是有点离奇,但是监狱之中每天都有死人,原本也平常。”

    陈丹不愿牛三过多地纠缠起白雍的事情,担心言多有失,透露出了当年诱惑和收拾白雍的内情。

    她瞟了一眼牛三,仿佛无意间再问了一句:“不过这个人究竟为何出现在了监狱,怎么又死在了那里?你能告诉我们吗?这其中必有蹊跷。”

    牛三听到了陈丹的问题,觉得陈丹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态,他刚才的“英雄气”顿时泄气了很多。牛三使劲儿地拨浪着头,说道:“那我可就不清楚了,我能打听到他的下落就很不容易了,谁知道他这个死鬼招惹哪路神仙了,竟然离奇失踪、离奇死去,成了一个无解的谜团。”

    陈丹闻听牛三的半醉的话语,听出来他其实对白雍的事情知道得十分有限,不过是打听到了他最终的下落而已。

    那个为了钱财出卖自己良心,又下毒、又行刺的白雍最终横尸于监狱中,也算了却很多人的心事。不仅是自己,牛三也应该是如此,得知白雍的死讯,想必他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牛三说不出所以然来,陈丹装作有些失望,她叹了一下气,说道:“我还以为其中有什么有意思的奇特情节呢?没想到这么稀松平常,那这个故事就没什么好讲的,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牛三见自己讲述的白雍的故事没有勾起陈丹等人的兴趣,反而被美人们奚落,脸面上挂不住了,他急着分辩道:“怎么就没意思、不好玩儿了?是你们听不懂而已,这还不够离奇古怪啊!”

    他大眼睛骨碌一转,想了一下,随即嘴角带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说道:“好吧,就算是我刚才讲的那个不够火爆,下面我再讲一个更加出人意料的事情,你们一定会觉得非同寻常。”

    陈丹听牛三转移了关于白雍的话题,她正巴不得呢。所以,陈丹想着鼓励牛三再讲其它事,故作期待地问道:“什么故事这么不同凡响?牛哥你别卖关子了,快点讲出来听听。”

    牛三说道:“这第二个故事仍然与流庐剑门有关,你们说怪也不怪,我所在的这个流庐剑门,它尽出一些怪人,有时候惊得我这个资深人士都一愣一愣的。”

    陈丹正想听他讲流庐剑门的门内之事,于是充满向往地说道:“这多好玩儿啊,我就喜欢和这些怪人们打交道,江湖恩怨情仇、翻云覆雨,多么神奇怪诞,太有意思了。”

    “快讲,快讲!”陈丹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牛三发觉自己吊起了陈丹的胃口,脸上更是得意洋洋起来,说道:“我牛三武艺嘛,在江湖上不是排行第一,也就算是个一般高手吧。但是,若论这消息灵通,那如果有人说我不是江湖排行第一,那我可真心不服。”

    陈丹听了牛三吹牛之语,心中暗笑,心想:“就你牛三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敢说自己高手,我早就听说你不过是一个武艺最低级的门中弟子而已。还有那所谓的江湖排行,与我们这些人何干?”

    陈丹心里明白,嘴上不说,她忽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牛三,等待着他的下文。

    牛三左右两只手,各搂定了一个歌舞伎人,神情夸张地说道:“这个事情呢,说起来可能会瘆人,令你们害怕,你们可得有心理准备,别被吓着了。”

    他说道:“刚才我给你们讲起了流庐剑门的大师兄,他已然横尸狱中。但是,保不齐哪天这死鬼说不定又还魂回来,令人大惊失色。你们信也不信?”

    牛三说的这个段子听起来确实吓人,陈丹都给他吓得心头一凛,她娇声怨道:“牛哥你真坏,尽讲这些鬼故事,吓唬我们小女子。”

    牛三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他收住了笑声,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么讲并不是没有来由的,现实生活中发生在流庐剑门之内,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事例。我起初也不敢相信,但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不由得我不相信哪。”

    陈丹惊讶地问道:“果然有这样的还魂之事,我原本听别人讲过那样的事情,但却没有亲自见过。因此,我原来以为不过是人们编造出来吓唬人的而已。”

    牛三点着头,说道:“这种事情若非亲眼看到,的确很难令人信服。这几天在流庐剑门里,突然出现了原本死去的二师兄江何,你们说这吓不吓人?”

    “这个江何也本来是赵国邯郸人,家里是做卖竹器的小本生意,他们家的店铺就在我的屠户铺子旁边,父母早忘,由他的哥哥在打理买卖。”

    “那江何从小就投到了流庐剑门下,排行同辈中第二,据说是武学奇才,尤其是暗箭和飞刀的绝技,在同门中无人望其项背。”

    牛三讲起了流庐剑的二师兄江何的故事,头头是道,在场的歌舞伎人觉得有趣,听得津津有味。陈丹听到了其中有“暗箭”啦、“飞刀”啦,也不由得侧着耳朵,悉心静听,惟恐落下了什么细节。

    伎人们听得入神,牛三讲起来就更带劲儿,他冲着陈丹努努嘴,手指了指几案上的酒杯。陈丹突然会意,马上给他满上了一杯酒,双手端着敬给了他。

    牛三接了过去,一饮而尽,然后滔滔不绝地再说道:“江何十八岁那年,因为家中的竹器生意与集市上的另一家姓李的卖家具的有了罅隙,两家人打斗了起来。江何的哥哥被李家打得头破血流、右腿都折断了。那江何一身武艺,自然不服气,于是就去李家寻仇,把李家的老老少少的人杀死了三口,杀伤了一大片。”

    “官府后来追查下来,将流庐剑二师兄江何就给缉捕到了邯郸令丞府中。令丞依照赵国的法令条例,判决当斩,押解在大牢之中,等候秋后问斩于西市。”

    陈丹听得有些入迷,当听说江何哥哥被打伤,他去复仇时,也觉得快意恩仇,为他叫好。但再听说江何竟然将李家杀死了三口,她也感觉江何太过意气用事,被缉捕问斩,也是罪有应得,但是也为他感到惋惜。

    陈丹插了一句话,说道:“秋后问斩,也是赵国的惯例,只是可惜了江何的一身武艺了不是?”

    牛三说道:“妹子你先别急,听牛哥慢慢给你讲,离奇的在后面呢。”

    他接着说道:“江何杀人抵罪这件事本来是板上钉钉,再怎么说,也难逃一死的了。可是怪就怪在,他还没等到秋天的时候,竟然因一场暴病,横尸监狱之中。”

    牛三讲到了这里,跟前歌舞伎人之中也有人禁不住惋惜江何的遭遇,叹道:“这么一个青年,因为一场纠纷就导致横祸飞来,可他还竟然没等到处决之时,就暴毙于狱中,岂不更是哀哉!”

    牛三瞪了一眼插话的舞伎,冷冷地“哼”了一声,又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听说过借尸还魂没有?”

    他接着又摇了摇头,略带不屑地说道:“这也不怪你们,你们都是从事跳舞唱歌的,江湖上的事情当然是一丁点儿经验都没有的。”

    陈丹看牛三处处装出一副熟谙江湖的老大模样,心里觉得好笑,她提醒牛三道:“我们都是小女子,何曾参与江湖的打打杀杀,牛哥你就别笑话我们了。什么是借尸还魂?江何后来怎么了,快告诉我们吧。”

    牛三伸手搂紧了自己怀中的歌舞伎人,低头瞧了瞧她们,问道:“你们听到这里,害怕了没有?”

    被他搂在怀中的伎人点了点头,表示的确够吓人。牛三洋洋自得,说道:“都是你们自己说是一定要听离奇故事的啊,到时候把你们吓着了,可别怪我。往后之事,更加奇异,可更吓人,你们还要不要听下去。”

    陈丹知道牛三是要卖足了关子,在自己和其他歌舞伎人这里显足了自己的能耐,但是她也不点破。若是平日里,有宾客这样故弄玄虚,陈丹早将他撂在一边了。然而,今天她有特殊的任务,当然不会轻易打断了牛三。

    陈丹回答牛三道:“你就尽管讲吧,这吓人的故事大家明明知道会害怕,但是又不由得想要听下去。牛哥现在如果停下了不讲,那才真是让人家惦记在心,好长一段时间都会被惊吓着呢。”

第626章 还魂传说

    牛三听到陈丹的恳求,洋洋得意起来,他这才接着又道:“大约是五、六天以前,江何的哥哥家里来了一个魏国人,穿着一身魏国的将官服装,带着两位随从,说话都是魏国的口音。可是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这个魏国人自称名叫魏宁,是死去的江何还魂于他的肉身,因此他既是魏宁,也是江何,这岂非咄咄怪事?”

    “更可怕的是,这个名叫魏宁的人,脸上绽开了三条深长的刀疤,都是横着过了脸的,猛地一看,十分骇人。然而,他却能说出江何生前的任何一个小细节,活脱脱就是那个死去的江何,又回到了现实中来了。”

    陈丹听到此处,也觉得惊恐,她不禁脱口而出:“这件事实在是太稀奇古怪了,哪里有一个赵国人,还魂到魏国人身上,这中间还离得千里之遥的呢!这种稀奇之事,牛哥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莫非你有透视眼、穿墙术和千里耳不成?”

    牛三回道:“这世上只要是你牛哥我想要打听的事情,就没有误过去的,没有我探听不出来的。我是谁呀?是江湖消息灵通榜的排行第一人哪!”

    “我起初也不知道江家来的人竟然是还魂了的江何,只听说他们家来了魏国的客人。江家的人也故意隐瞒着不说,街坊邻居们都给瞒得严严实实的。可是,江何兄长来我的店铺买肉,一下子露出了马脚。”

    “那一回,江家买了牛肉、猪肉、羊肉、鸡肉等等,各称了一石多,足足花费有两金。我就奇怪了,他们家从前吃一斤肉都要腊日才一回,怎么突然之间买了这么多的肉,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当时就想,他们家来的那个魏国人一定有蹊跷,于是就留了心眼儿。后来,江家雇佣的一个洗衣服的老媪,来我店铺买肉,我只多给了她半斤牛肉,她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详情。”

    “你猜怎么着?”牛三瞪着惊奇的环眼,说道:“还魂后的江何做了魏国的大官,据说是宫中禁军的校尉呢。他十分有钱,这次回到了邯郸,一下子就给自己的哥哥五百金的钱财。”

    “我说他们江家怎么会平白无故地那么大手大脚了起来呢?原来是从天上掉下了五百金下来,这可是很少人能遇到的大喜事。若是我凭空有了五百金,我也能那么做。”

    陈丹噗嗤笑了起来,她说道:“牛哥你不就是开肉铺的嘛,你若是想吃肉,什么时候不方便,还用花钱买牛肉、猪肉、羊肉和鸡肉来吃吗?”

    牛三被陈丹打趣了一句,也觉察到了自己的言语有失,他掩饰着呵呵一笑,说道:“嗨,我就是那么一说,我咋还用买肉吃呢?我是说江家一下就有翻天覆地地变化,条件大大好转,好生令人羡煞。”

    “那江何尽管借了魏国人的身子还魂,按说也不用再抵十年前的罪过,但江家好像也不愿意声张,最近竹器的生意也不做了,店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平常来往的人也几乎断交了,门前冷冷落落的,好不清静。”

    “可是那个魏国人长得很吓人的,三道刀疤横在脸上,没人敢细看。我也是听江家老媪说起来过,那个人大白天的也是蒙着脸的下半部分,看不清长相的。”

    牛三说着,在自己的脸上比划着,来了三下,陈丹看到他比划,想象一下现在的江何的模样,身体不由也都哆嗦了一下。

    牛三又道:“按理说,这种长相的人一般人哪里敢近身的,可是你们说怪不怪,偏偏有赵国的大官登门拜访。”

    陈丹一听牛三的这句话,她心中警觉了起来,心想:“这赵国的大官是谁?那还魂后的江何应该是魏国人,怎么会和赵国的官家又走到了一起,难道他不怕赵国官家再找他的后账吗?”

    她本来就是带着打探情报的任务来的,当然时时有这个念头在心里,陈丹琢磨了片刻,就开口装作无意地问道:“牛哥你怎么能看来拜访江家的人是赵国的大官,难道他的脸上刺着字不成?”

    陈丹的问话中显出了质疑之意,这令正在兴头上的牛三有点不忿,他回道:“妹子你怎么还不相信牛哥我呀。我的能耐你还不信吗?这打探消息之类的,没人比我更拿手。”

    牛三为了证明自己的本事,说道:“你牛哥我不仅知道这个来访之人是赵国的大官,还知道他确切的身份。什么人的身份能瞒得过你牛哥的眼睛?”

    看着牛三被自己的说得急了,陈丹心中发笑。可是,从表面上,她又摇了摇头,再次表示质疑。

    牛三给陈丹的摇头动作给激得黑脸涨成了紫色,带着些许恼怒说道:“嗨,你真令牛哥我伤心,说了这么半天,原来你还是信不过你牛哥。牛哥伤心哇!”

    陈丹见牛三发恼,她赶紧安抚一下牛三,给他倒上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递给了他,说道:“小女子哪里敢不相信牛哥你的本领,你一直在妹子心里就是那雄踞天空的雄鹰,地上的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你的锐利的双眼。只不过牛哥你刚才讲的故事实在是太离奇、太刺激了,不由得令人难以置信呀。”

    “尤其是那江何化身为魏国的校尉魏宁,竟然还又与赵国的官家有来往,这听起来好像是天书似的。就说那赵国的大官吧,他究竟能大到什么程度,可能就是一个邯郸的巡城校尉,恰巧认识魏国校尉而已吧?”

    陈丹手中举杯,口中一再赞美着牛三,这才令牛三觉得自己又形象高大了起来,他接过了酒杯,咕嘟一下子喝了进去,然后咂了咂嘴唇,说道:

    “看来牛哥我不说出实情,妹子你是不会相信牛哥我的本事的了。实话告诉你吧,那个赵国的大官正是当今的宗正赵容,你说他的官职大不大?在赵国,宗正可是与丞相平起平坐的一品大吏。”

第627章 暗中黑手

    陈丹听到赵容与还魂人勾结,她心中暗暗吃惊,因为她也好像听到苏秦说过,在合纵大会前,赵国的宗正赵容要代表赵氏宗室,宴请各路诸侯的使臣,她不由得想到:“赵容前去拜访还魂之人,这里面说不定就有不可告人的隐情呢!”

    陈丹心中吃惊,但是脸上仍然带着笑,故作轻松地对牛三说道:“哎哟,原来牛哥连赵国大官的身份都打听得一清二楚的呀!牛哥真乃神人,关系通天,消息一等一的灵通。”

    “小妹子我五体投地佩服牛哥!没想到牛哥在官府中也有根基,就连那赵国宗正这样的显赫大吏的身份,你也能查得清清楚楚的。”

    牛三哈哈一笑,得意地回道:“就连这桃花园的主家,当今赵国的丞相苏秦,咱也是打过交道的。你牛哥我认识的有身份的人,比那天上的星星都多。牛哥说出的话,那是一个吐沫一个钉,丝毫不差的。”

    陈丹不由自主地琢磨起江何的故事,想梳理出头绪:此人原来是流庐剑门的二师兄,离奇死亡,却又再度还魂,化身为魏国校尉魏宁,回归邯郸城。这件怪事其中必定是有隐情的,究竟是什么,陈丹自己也说不清,糊里糊涂的。

    陈丹是为苏秦前来,从牛三的嘴里打探流庐剑门中最新消息的。江何回归之事,尽管是牛三从邻居江家打听来的,然而,其中流庐剑二师兄这个名号,还是吸引住了陈丹。

    更何况赵国宗正赵容,在江何回归后,拜访了江家。赵国的宗室子弟一直都与苏秦有过节,陈丹对此有所了解。

    由此,赵容的出现,令陈丹更觉得自己应该尽快向苏秦报告这些情况。

    陈丹站起了身来,说道:“哎呀,刚才听牛哥讲的这第二个故事,的确太吓人了。我现在想去方便一下,都有点不敢出去了。”

    牛三咧着嘴朗朗发笑,不无淫亵地说道:“小妹子不敢去,这不有牛哥我呢。我陪你一起去吧,保证你不会害怕,有牛哥的帮助,说不定还会方便得更好呢。”

    陈丹伸出纤手,握紧城拳头,撒着娇冲着牛三轻轻地打了一拳,娇声道:“牛哥你真坏,什么陪人家去,还不是要占人家的便宜。”

    牛三仰面再次大笑起来,满脸都是喜色,他占到了口舌上的便宜,也自己觉得十分开心。

    牛三又道:“牛哥自从见到你时,每次你喝一会儿酒,就想要出去方便。你说,你是怎么搞的,莫不成是有个地方痒痒得难受?如果真是,牛哥还真应该好好帮帮你的忙啊!”

    牛三这后面补充说出的话,更是淫邪,陈丹的脸上都挂不住了,她又打了牛三的肩膀一下,这一次可不像刚才那回,因为羞臊,她格外使了力气,疼得牛三哎哟了一声。

    但是牛三仍然是笑个不停,只因这些话更加露骨得让他兴奋。

    陈丹假意恼怒地说道:“人家不和你说了,我去去就回来。牛哥你尽情地喝酒吃菜,我方便之后,马上回来陪你,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牛三向陈丹挥了挥手,说道:“你快去快回,牛哥等着你。”

    他说着,径自搂抱着身前的两个歌舞伎人,戏谑调笑起来。这些伎人都是苏秦事前讲明了今晚的任务的,她们忍着自己的不快,尽量地装出热情应付着牛三。

    陈丹以方便为由得以脱身,她飞快地来到了苏秦临时住所星明轩。陈丹进到了屋里,看到苏秦正在灯火之下,看着一块又黄又旧的帛书。

    苏秦此时名义上是看书,实则内心着急上火,难耐心中的急切,已经在地上走了几十圈了。后来,他发觉自己越是等着陈丹带来的消息,心中就越火急火燎的,所以这才从怀中找出了一幅帛书,坐在几案旁翻阅。

    这幅帛书正是孙膑师兄留下的遗物,他从洛阳出发,前往渑池参加会战之时,特意将这卷帛书带在了身边,随时翻检,寻找破敌灵机,从中也学到了不少的兵法运用诀窍。

    苏秦平日里翻检这卷兵法时,总是能津津有味地看下去,但是今日看起来,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好在他从西游秦国,铩羽而归以来,在洛阳老家头悬梁、锥刺股地苦读,养成了读书之时稳坐如泰山般的定力,勉强着慢慢地看进去了一些。

    正在苏秦感觉能把注意力投入到书中之时,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猛一听,发现是女子走路时衣裙的摆动之声,再稍一留意,他听出来正是陈丹的脚步。苏秦顿时兴奋了起来,他把帛书放在了身子旁边的座席之上,眼巴巴地望着陈丹进屋。

    陈丹进来之时,苏秦已经从座席上站起身来,迎了上去。他刚才听到陈丹走路发出的急促的声音,已经隐约判断出陈丹这次过来,一定是有重要的情报,因此苏秦焉能不急?

    苏秦一下子就扶住了陈丹的胳膊,把她带到了客席上坐了下来,自己也随着陈丹坐下。陈丹望着苏秦发笑,说道:“瞧把你给急得,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急过,好像是我马上要临盆生孩子了似的。”

    苏秦苦笑一声,说道:“我看这个时刻,比那临盆之时更着急,你想想看,再过两天就是合纵大会,可现在这么多的疑团都解不开,说不定这些疑团都是促使事变爆发的近因,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苏秦紧紧地盯着陈丹,问道:“这一回你从牛三口中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没有呢?”

    陈丹看出苏秦急迫的心情,她也不与苏秦磨蹭打趣,于是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秦牛三所讲的一切,包括流庐剑门的大师兄白雍、二师兄江何的故事,最后特意强调了宗正赵容与还魂人江何之间的交往。

    苏秦聚精会神地听着,眉头起初是微微皱着,陈丹讲到了最后的时刻,苏秦的眉头已经拧成了密集的一团。陈丹瞧着苏秦表情的变化,她也不由得为苏秦感到难过。

    陈丹觉得,这些事太过古怪离奇,但从中看不出任何的必然的关联。她担心苏秦听罢之后,徒然积聚起了更多的怀疑。

    就像是一团本来就已经散乱的麻线,有了这些新的情报,更增加了混乱了吧。

    苏秦在苦苦思索,陈丹实在忧心于他的困难,陈丹想要帮帮苏秦,为他分忧。她于是试探着问道:“我听到了那个白雍的死讯,暗吃了一惊,他是怎么死的,丞相你知道吗?”

    苏秦摇了摇头,回答道:“我当年把他交给了丞相府的令史肥义,让他全权处置,听说是押在了监牢里,依例判罚黥为城旦,脸上刺墨字,在邯郸城做长时间苦役。

    后来我又是游说诸侯,又是参加战事,很少在邯郸城中,所以也没有工夫再想白雍的事。”

    苏秦反问陈丹:“怎么,你觉得白雍的死有什么奇怪的吗?”

    陈丹摇了摇头,说道:“我一个小女子,怎么能猜到其中的玄机,不过是隐隐觉得白雍的死不明不白而已。尤其是听说,在他之前,他的师弟江何,也有过暴毙于监牢的先例。”

    苏秦点了点头,说道:“丹妹儿果然聪明,连你也看出来这同样的事例,一前一后发生在江何和白雍身上,显得很不寻常了。”

    苏秦接着又道:“二人暴毙本来就令人生疑,后来还闹出个借尸还魂的故事,就更是无稽之谈,只有那世间愚蠢透顶的笨蛋们,才相信这些鬼话。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那三皇五帝还不是永远不死,哪里还能有今天这样的乱局?”

    苏秦问陈丹道:“所谓的借尸还魂,你也许听说过,但是你亲眼看到过吗?”

    陈丹眼中含着恐惧,使劲地摇头,答道:“我听有人说起过,但是从未亲眼见过,我可不愿意看到这种人,多么可怕呀!”

    她说着,因为心中害怕,竟然紧紧攥住了苏秦的胳膊。苏秦微微一笑,把陈丹的纤手拉了过来,放到了自己的手掌之中,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怕她的手背,安慰她道:

    “丹妹儿莫怕。我和你一样,都是听人家说起,但是自己却从来没有见过。我相信如果你询问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恐怕大家都是一样的。这种口头谣传,只是吓唬愚人的,如若我们坚决不相信,这些传闻反而露出了马脚。”

    陈丹望着苏秦,感受到苏秦心中的那一丝坚定,他不会随着传闻和谣言而失去了自己最根本的判断。陈丹感到踏实了一些,她问苏秦,又像是坚定自己的信念,说道:“依照丞相说来,对于牛三说讲的离奇事,我们是决计不能相信的吧。”

    苏秦又摇摇头,回道:“牛三说讲的故事,当然有很多捕风捉影的成分,但是其中暗藏着很多有价值的线索。我觉得在流庐剑门的大师兄白雍和二师兄江何的身后,一定隐藏着暗中的黑手。”

第628章 疯狂的计划

    陈丹听了江何与白雍身后的黑手,有所醒悟,说道:“如此说来,白雍和江何都是被幕后的人操纵的了。那这个人究竟是谁,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呢?”

    苏秦说道:“一定是这样的,在我看来,那个幕后的人更为关键,更为致命,他才是一出出所谓暴毙狱中,然后又借尸还魂的主谋和操控人。这个人到底是谁?我现在还不能肯定,但是从宗正赵容与流庐剑二师兄江何的勾结,能暴露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陈丹想到了牛三后来所讲到的宗正赵容拜访江家,她觉得苏秦所分析出来的幕后黑手,一定就是赵容,所以她说道:“我觉得那个幕后主使一定就是宗正赵容,他怀有不可告人的企图,所以才把流庐剑门的高手收拢在自己的帐下,为他卖命。”

    苏秦点了点头,说道:“丹妹儿与我猜想的一致,但是我不太明白的是,赵容处心积虑地结交江湖高手,他意欲何为?”

    陈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她本来对这些政治上的阴谋不太感兴趣,若非是为了帮助苏秦,为他分忧,陈丹才不愿参与到这政治争斗之中呢!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是啊,赵容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苏秦眼睛望着前方,他其实自己大概地已看出了赵容的企图,如果牛三说讲的基本是事实,那么赵容勾结和豢养流庐剑门的高手,目的仍在于图谋赵国的最高权力——国君之位。

    苏秦经历了赵国的奉阳君赵成、宣阳君赵运与侄子赵雍的储君之争,又经历了齐国的田成与田辟疆的王位之争,还有那楚国,不也是当太子时的芈槐,处处防备着其他人觊觎自己的位置,后来终于暗刺屈辛之父——楚国宗正屈建?

    发生在宗室内部的斗争,其矛头必然会指向最高的权力,因为都是赵氏的子孙,为何有人能成为国君,包揽一切大权,为什么有的人却要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不管哪一国,不管哪一代,这宗室内部的权力之争都是必然存在的现象。

    苏秦发觉陈丹有些心不在焉,他当然理解陈丹的疲惫心情,同时对她的辛劳付出心怀感激。但是,此时陈丹的作用非常关键,她是很多情报的汇聚点,苏秦即便是心疼陈丹,但也不能让她从目前的任务上撤离下来。

    苏秦感觉有必要告诉陈丹一些实情,于是简单明了地回答她的问题,说道:“若论宗正赵容的目标,一定就是君位,他倒不一定是盯着合纵大会,一定要加以破坏。只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乱中取胜,实现自己的目的而已。”

    陈丹不解,问道:“赵容盯着君位,那也就是说,他要对赵侯不利,干掉赵侯取而代之吗?”

    苏秦慎重地回道:“那倒不见得,因为赵侯在赵国当国君已经有二十多年,深得赵国的人心,他即便是干掉了赵侯,也不能服住了赵国的人心,赵容没有那么傻。”

    苏秦告诉陈丹:“赵容要干掉的目标,应该是当今的储君——太子赵雍,他的两个哥哥都折在了这条夺储的路上,他不以为戒,反而更是变本加厉地图谋暗害赵雍。”

    苏秦提醒陈丹道:“你还记得先前曾在桃花园中喝得酩酊大醉的那两个林胡人吗?”

    陈丹略一回想,记起了那两个粗鲁的宾客,她还记得当时苏秦安排她们一班歌舞伎人,千方百计地从他们的嘴里套情报。最后,还是机灵的梁月儿套出的情报最多,还得到了苏秦重重的赏赐呢。

    陈丹盯着苏秦,使劲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当然记得那两人,他们曾透露出于赵国权贵勾结的情报。”

    陈丹说到这里,她也明白苏秦为何重提林胡客人,陈丹说道:“难道那两个林胡宾客说说的赵国的内奸,竟然就是宗正赵容不成?”

    苏秦倾心相告于陈丹:“正是如此,林胡部落与赵国权贵勾结,派出狼骑军袭击霍太山祭祖的太子,目的就是要除掉太子,空出了储君之位。”

    “起初我怀疑做内奸的赵国权贵是宗正赵容,但是不敢断定。现在,又出现了所谓借尸还魂的江何,赵容与他勾通交结、拉帮结伙,还不是要继续实现他除去太子赵雍的终极目标吗?”

    陈丹听到了这里,深深觉得赵容十分可怕,她念叨道:“这赵容简直太疯狂了,一计不成、再施一计,费尽心机干掉太子赵雍,着实令人闻之而毛骨悚然。他就那么仇恨自己的侄子赵雍吗?”

    苏秦说道:“如果赵雍没有当上了太子,那赵容根本就不会恨他,也不会动他的半根汗毛,但是一旦赵雍成为了储君,那就成为了赵容的眼中钉、肉中刺。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是赵容的哥哥奉阳君赵成或宣阳君赵运当上了储君,一样会成为赵容下手除掉的目标。”

    陈丹听了苏秦直指赵容的叵测居心,她都感到胆寒,将身子往苏秦的怀里倚了倚,都有些发抖,说道:“丞相卷入到这场纷争之中,可得要处处小心,这些人的心机太可怕了,说不定就在哪个暗处下黑手啊!”

    苏秦搂住了陈丹的腰身,抱紧了她的纤腰,说道:“是啊,人言江湖险恶,其实官场更险恶。”

    “赵容的存心可算蓄谋已久,我认为,那江何当年根本就没有死,他一定是被暗中放出了监狱,逃跑到了魏国。背后做这个安排的人,应该正是赵容。”

    陈丹再往苏秦的怀里靠了靠,问道:“赵容当年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就是因为要收买江何,让他俯首帖耳地听从于自己吗?他那么早就有了打算?”

    陈丹因为对赵容了解不多,也对君位的争夺的激烈程度缺乏实际的体察,有些怀疑,但是苏秦却觉得这再正常不过。

    他说道:“牛三不是提到过,江何在他这一辈的流庐剑门之中暗箭和飞刀非常有天赋,才艺出众吗?这可能正是赵容所看中的。江何这样的暗器高手,如果豢养起来,对政敌实施暗杀手段,除掉绊脚石,再有用不过的了。”

第629章 偷梁换柱

    陈丹听到此处,方才觉得苏秦分析得有理有据,不由得不相信。她在苏秦的怀里连连点了几下头,表示赞同。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心中疑点再生,说道:“那江何不是暴毙狱中了吗?他总归得有尸体吧,否则他人怎么会贸然相信江何之死呢?”

    苏秦轻笑一声,刮了刮陈丹的鼻子,说道:“你也不想想,对于赵容这样的权贵,他想要找一个替死鬼还不容易。他只需从死囚牢里找一个囚犯,替代江何死去就可以了。至于那毁尸灭迹之事,就更是轻松地办到。”

    赵容为收买和拉拢江何,使用了李代桃僵的手法,陈丹举一反三,紧接着就由江何之死想到了白雍之死的缘由。

    她问道:“丞相你说,那白雍暴毙于狱中,会不会也和江何一样,不过是偷梁换柱,以其他人代替他死去,而他本人却已经逍遥法外了呢?”

    苏秦说道:“我也正有此疑虑,白雍到底有没有死,这还是一个谜团。包括江何当年的案子,官府的档案中应该有记录,仔细一查应该就能明白了。”

    陈丹看着苏秦,眼神中有歆慕之色,她说道:“只要是官府中的记录,以丞相你的身份,追查起来应该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

    苏秦满是信心地点了一下头,说道:“问题不会有多少,只是我可能没有那么多的工夫,当下还有很多的紧要事情要办。不过我可以把追查的任务交给丞相府的令尹肥义,肥义一向认真可靠,值得信赖,由他去查好了。”

    苏秦接着想起了一个细节,他问陈丹:“前天晚上两个刺客袭击梁月儿,你看到其中有人脸上有刀疤吗?”

    陈丹明白苏秦是怀疑江何参与了刺杀梁月儿的行动,可是她仔细地回想,却想不起来。陈丹回答苏秦道:“当时我给吓坏了,起初根本不敢看,后来发现屈辛将军追了上去,这才顺着他的喊声望了一眼,却只看到了那两个刺客的背影,长相什么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苏秦“噢”了一声,他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在问陈丹:“如此说来,当时最可能看到刺客长相的人应该是屈辛将军了吧。”

    陈丹使劲地点着头,回应苏秦道:“屈辛将军第一个追击了上去,他应该是最了解刺客体貌特点的人。我们赶快去问问屈辛将军吧。”

    苏秦苦笑了一下,说道:“屈辛将军就住在这星明轩,有人说他一早就出去了,但是到现在也没看到他的身影。”

    陈丹知晓屈辛对梁月儿的情意,她说道:“不知道梁月儿姑娘回来了没有,说不定屈辛将军在她那里吧?”

    陈丹说着,就站起身来,说道:“我这就去梁月儿那里瞧一瞧去,看看那里的动静。”

    苏秦觉得梁月儿八成是还没有回到桃花园,他本想着拦住陈丹,让她别白费工夫。但是他的劝说的话还没有说出来,陈丹就心急地起身前去琅华轩找人去了。

    陈丹走后,苏秦一个人又细细地想了一下发生在流庐剑门江何与白雍身上的怪事,他们也许和刺杀梁月儿有一定的关联,也许与赵容关系密切并策划更阴毒的行动,但是如果这时下这个结论,尚且为时过早。

    想到这千头万绪又扑朔迷离的内情,连苏秦都觉得有些吃不消,他使劲地揉了揉眉心,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来,弄清它的来龙去脉。

    后来,他想到:“不管这些线索有多纷乱,但是他眼下可以从三个地方入手来调查。首先查证江何与白雍的案件,包括他们案件的处理过程和离奇死亡的原因。其次追查江何在魏国的身份,他既然是魏国的校尉,名字叫做了魏宁,那么老友陈需说不定认识这个人。再次,继续追查来梁月儿的身世和仇敌,也许恰恰是一把解开谜团的钥匙。”

    “苏秦记起了那柄飞刀,从这个证物上下手,说不定就会有所突破。”他打定主意今晚再从牛三那里查问飞刀的线索。

    陈丹去得着急,回来得也够快,不到半刻钟,她就返回到了星明轩中,气哼哼地说道:“这个梁月儿,太不听话了,她的处境十分危险,人却不知道疯跑到哪里去了?”

    苏秦笑了笑,说道:“别管梁月儿去哪儿了,她长着双腿,自己可以行动。我们为了保护她,让她留在桃花园中,说不定她心里反而觉得我们限制了她的自由。”

    陈丹依然很是气愤,她的心里乱糟糟的,手下舞伎梁月儿又不省事,尽添乱,她当然不高兴。

    苏秦用手拍了怕身边的座席,让陈丹坐下说话。陈丹说道:“我不能再外面太久了,我是以方便为由出来的,如果长时间不回去,那个牛三可能会觉察出一丝异样的。”

    “我这就回去吧。”陈丹说道。她没有入坐,而是转身就要离去。苏秦在她的身后喊了一句:“丹妹儿,这来来回回地劳苦你了。不过,这次回去,你可以巧妙地把那柄飞刀露给牛三瞧瞧,说不定他能说出点名堂来呢。”

    陈丹回眸看了苏秦一眼,在苏秦的提示下,她也想起了那柄飞刀,说道:“可不是嘛,我刚才忙乱起来,忘了这个茬儿了。飞刀就在我的随身的小包袱里,我这就去让牛三给认一认。”

    陈丹担心牛三对自己起疑,急着要回去应付他,所以话音还没落,她就出了屋子。苏秦想要叮嘱陈丹几句,让她别直截了当地问牛三,以免激起了牛三的疑心。一旦牛三起疑,他即便是知道飞刀的由来,可能也会矢口否认的。

    可是,苏秦站起身来,追到门口时,陈丹已经出了星明轩的院门,疾风火燎地走了。

    其实苏秦的担忧是多余的,陈丹尽管心中起急,但是她不是那种没有心机,遇事直来直去,不讲方式方法的女子。陈丹处事很是精明,再加上应付牛三这样的男宾客多了去,非常有心得,因此才不会让牛三轻易看出来她是在打探情报。

    更何况,此时牛三已经进入到了酒酣人醉的状态,他哪里还能有那么多的警惕之心!

    陈丹一进到屋里,看着牛三正在尽力地搂抱着多位美人,可是双手搂抱不过来,正与陪伴的几位歌舞伎人纠缠在一起。

    牛三看到陈丹进屋,松开了手中的搂抱动作,他冲着陈丹张开了双臂,说道:“我的好妹子,你到哪里去了,牛哥我想死你了。”

    牛三的动作把陈丹都给吓了一跳,她还以为牛三要向自己扑过来呢,身子不自觉地躲闪了一下。陈丹听见牛三的醉话,心想:“我刚才不是告诉他出去方便去了吗?他怎么还问我去哪儿了?”

    陈丹随即明白了,牛三这是喝酒喝高了,酒一多,人就容易糊里糊涂地忘事儿,这不,他都记不清自己去干嘛了。

    想到这里,陈丹悬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牛三喝到了这个程度,那一切就好办多了,不必再有那么多的忧虑了。

    陈丹撒娇地说道:“哎呀,牛哥你这是贵人多忘事,我刚才不是和你说过干嘛去了吗?怎么这么一会儿就都给忘记了呀!”

    牛三傻愣愣地瞪着一双环眼,略显迷茫地看着陈丹,手指了指身边的舞伎,大舌头说道:“她们,她们一个劲儿地让我喝酒,我这八成是喝高了吧?”

    陈丹飞快地坐到了牛三的身边,第一时间操起了几案上的酒壶,又给牛三筛了一杯酒,口中清脆地说道:“牛哥你这是哪里话呀,你的海量谁人不知?这么些酒就能把你喝高,这怎么可能呢?”

    陈丹举起酒杯递给牛三,说道:“你还能想到自己喝多了,那就说明还清醒着呢。妹子我出去了一会儿,让牛哥久等了,我向你赔罪。”

    牛三说道:“你给我赔罪,自己怎么不喝,反而让我喝呢?你自己也得喝,至少三杯,牛哥我才陪你一杯。”

    陈丹想了想,为了能让牛三继续多喝一些,她也舍出去了,回道:“妹子我诚心赔礼,既然牛哥要求我喝三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她说着,自己给自己倒酒,连干了三杯,那牛三也陪喝了一杯。这三杯酒一下子喝了进去,陈丹顿时觉得喉咙处犯恶心,头脑发晕。她伸手揩拭了一下嘴角的酒滴,强行压住了自己的不适。

    而那牛三本来就被五个歌舞伎人给灌下了大量的酒,已经到了发昏的边缘,再加上了陈丹这一杯,他几乎快撑不住了。

    陈丹发觉牛三又饮一杯之后,眼睛更加无神,好像犯了困,要倒头睡觉的样子。陈丹觉得自己不能再等,她赶紧从自己的小包袱里取出了那柄长约半尺的飞刀,把它先藏在了袖口里。

    牛三口中嘟囔着,说道:“我还能再喝,你们不信,那咱们再干十杯酒。”他说着,自己开始到几案上去探酒壶。

第630章 眼前一亮

    有舞伎见状,马上替牛三拿起了酒壶,要倒酒再给他喝。陈丹急忙向那舞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让牛三喝酒。那个舞伎心里奇怪:“不是开宴前说过,让牛三喝越多的酒越好吗?怎么又不给他喝了呢?”

    她哪里知道,陈丹还有任务要完成,一旦牛三喝得人事不省,或者是睡死了过去,那他还怎么辨认那柄飞刀呢。

    牛三等着舞伎们给自己倒酒,可是看见舞伎收了手,他于是再次自己去倒。陈丹这时拉住了牛三的手,说道:“牛哥,你别急嘛。还是由妹子来给你倒酒吧。”

    陈丹说着,伸手去取几案上的酒壶,在伸出手臂的过程中,却假装无意从袖口之中滑出了那柄飞刀。

    牛三本是习武之人,他眼前寒光闪过,登时就警觉了一下,眼睛盯住了掉出来的飞刀。陈丹看到了牛三的反应,没有理会他。

    果然牛三看了一会儿飞刀,之后,他不由自主地慢慢捡拾起了面前的飞刀,举在自己的眼前,仔细地瞧看了很久。

    陈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牛三,这时,牛三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如此眼熟呢?”

    陈丹听到了牛三小声的嘟囔之语,心中顿时狂喜起来。她最担心的是牛三根本对飞刀熟视无睹,或者是看过了却没有任何反应。如果是那样,说明牛三压根儿就不认得这柄飞刀,那这柄飞刀与流庐剑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陈丹发觉了牛三奇怪的神情,她急忙趁热打铁,伸手去拿牛三捡起来的飞刀,口中说道:“这把刀是我的,大前天无意中从桃花园的宴会堂中捡来的。不过我一直不知道这是什么兵刃?寒光闪闪的,怪吓人的。”

    牛三赶紧说道:“这飞刀特别锋利,别碰它。”他说着,一把就把飞刀往自己的身后藏,他另外一只手来护飞刀,却因为喝多了,手脚不利索,一下子就把手背给拉了一个口子,登时血就冒了出来。

    在场的舞伎们都被吓了一大跳,她们见到了鲜血,害怕得脸色变白,陈丹更是作意惊呼了出来,说道:“不好了,牛哥你拿刀伤着自己了。”

    牛三哎哟叫了一声,伸手摁住了自己的伤口,疼得直吸溜凉气。陈丹急忙取出了自己的随身小手帕,为牛三包扎伤口。这一次牛三没有推辞,他乖乖地让陈丹给自己包扎着,眼睛里流露出几许感激的神情。

    陈丹仔细地给牛三包好了伤口之后,趁牛三不备,调皮地取过了飞刀,拿在自己的手中察看。

    牛三没有想到陈丹会突然取飞刀,他也来不及阻拦,因此只能任由陈丹把玩飞刀去了。

    陈丹看了一会儿,突然指着飞刀的刀脊上的新的磨痕,说道:“哎呀,这刀身上还有字呢,可惜被磨去了,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牛三瞪了一眼陈丹,不屑地说道:“你一个女流之辈,哪里能知道这飞刀的奥秘,那不是字,是一种刻符。”

    牛三的话让陈丹很不高兴,她故意回敬道:“我是女流之辈,不知刀的来历,你牛哥知道呗。看不出你有什么高明的,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吗?”

    牛三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是他临时又哀叹了一声,闭口不言。

    牛三的举止当然逃不过陈丹的眼睛,她用心良苦地演出了这场戏,不就是要套出牛三的话来吗?怎肯善罢甘休。

    陈丹说道:“我看这刀挺好玩的,没想到这么神秘。以后我就把它带在身边,还可以用来防身呢。”

    牛三听说陈丹要保留下飞刀,立马急了,他不禁伸手来抢夺飞刀,口中说道:“妹子,这东西不是你能随便拿在身边的,小心惹来祸端。”

    陈丹却不给牛三抢刀的机会,她右手向上,把飞刀举过了头顶,躲开了牛三的抢夺,嘴里“哼”了一声,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陈丹说道:“这刀别人能拿得,为什么偏偏我却不能,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她忽然又做出了调皮的笑容,又道:“除非,除非……”陈丹欲言又止,故意挑逗牛三。

    牛三连忙问陈丹:“除非什么?你快放下那柄飞刀,它是十分锋利的,小心再割伤了你。就妹子那嫩芽似的身子,一刀下去,马上就是一道大的血口子。”

    陈丹说道:“除非你告诉我这刀有什么危险之处,否则我可不信它会给我带来损害。牛哥你尽吓唬我,我可不轻易上当。”

    牛三唉声叹气地说道:“看来我不把这刀的来历给你讲一讲,你是不知道它的厉害的。我刚才之所以要把它拿走,也是要暗中把它起来的。”

    他刚才还醉困得上下眼皮打架,现在却被飞刀惊得清醒了很多。牛三又道:“这柄飞刀从外形上看,与流庐剑门的短刀很是相似,但是却小了一号,也更细长一些。它是专门用来暗杀人的,你说,它凶险不凶险?”

    陈丹伸了伸舌头,回了一句:“哎呀,这刀如此不同寻常呀!那它一定是从你们流庐剑门里出来的喽?”

    牛三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流庐剑门以刀为格斗搏击的武器,在暗器上却是使用暗箭的多,几乎没有听说有门中的弟子以飞刀见长。它未必出自流庐剑门,但是很可能与流庐剑门有一定的联系。”

    陈丹撇了撇嘴,不解地说道:“牛哥你故弄玄虚,我越听越糊涂,什么不是流庐剑门的东西,又是与流庐剑门有关联,听得我一头雾水。你就直说呗,我一个小女子,理解你们江湖上的这些事实在是困难得很。”

    牛三再次伸手抢夺陈丹手中的飞刀,陈丹这一回干脆紧急往后退了几步远,口中说道:“你怎么又来抢刀啊,难道牛哥是急于抢过去,用这个宝贝发财不成?”

    牛三往前探了探身子,但是摇晃了一下,差点歪倒在一侧,他毕竟是喝高的人,身体行动大受影响,否则,他可能早就起身冲着陈丹而去,活活抢夺飞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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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涌、战国争雄,俊才辈出。苏秦潦倒,不改初志,终成正果,兼六国相,强势逆转。张仪出寒门,被诬受刑,愤而入秦,终报鞭笞之仇。合纵连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合纵连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合纵连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