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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易之     合纵连横txt下载     合纵连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01章 唇枪舌剑

    苏秦哪里能想到,这一切的发生,正因为一场醋海滔天的发作,在赵希满是醋意的心理作用之下,一场本来已经平淡的感情纠葛,竟能惹起这么大的事端。

    人在冲动和情感面前,往往都会失去了左右自己的能力,赵希也非圣人,自然也不能例外。他已经忘记了曾与苏秦的约定,暂且搁置分歧,支持赵国参与合纵联盟。

    这种难以抑制的情感冲动,再加上了长久以来的政见分歧,才最终演变成了一次实实在在的政治发难。

    从太子和赵希二人的脸上,苏秦看到了山雨欲来的阴沉,赵侯赵语好像还是比较平静,但也不如以往那么有亲近感。他暗自思忖:“今日之事,看来很难轻易过关。”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在合纵联盟洹水大会即将召开的前五天,万事具备,却有可能被迫戛然而止。正好像是一场精心准备的盛大宴会,所邀请的客人已经在路上了,主人却要临时闭门谢客。

    这一心为主家张罗宴会的人,所有的邀请都是由他来发出的,宾客们也都是冲着他的邀请而来的,但是,突然他又要食言而肥,谢绝宾客。

    在这一刻,苏秦难免感到了一丝内心的凉意,就像屋外的深秋的天色,冰凉如水。他正如一个处在夹板中的人,两头受气,一方面是赵国的阻力,另一方面是东方诸侯本来就不很积极的态度。

    如果此时赵侯变了卦,那么苏秦的合纵大业,就会变成了千古的一个大笑话。当然,承受损失的绝不是苏秦自己,那赵侯和赵国,也是最大的受害者啊。

    赵希率先向苏秦发难,苏秦见他翻了脸,自己也不想当个老好人,他反唇相讥道:“太子在霍太山遇险,我当然是知情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派兵去救。至于我宴请宾客,那些宾客都是在救太子的行动中立下战功的人,你说我该不该酬谢一下他们呢?”

    “须知你赵大夫恐怕也是不怕死的那些勇士们搭救出来的吧?难不成赵大夫如此健忘,才不过两三天的工夫,你就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太子那里,我自然会去问安,但是眼下政务繁忙,我向太子也不会计较这点礼节的先后,而耽误了军国的大事吧。”

    赵希话里有话,苏秦当仁不让地予以驳斥,他话匣子一打开,就口若悬河地一通连酸带损,把赵希给挖苦得够呛。

    饶是赵希是个善于应变的能言善辩之人,但是在苏秦这个天下大辩才面前,也被说得一时反应不过来。赵希闹了一个大红脸,他急着手指乱颤,情绪很激动。

    赵侯在一旁看着,他一点儿参与辩论的意思都没有,今天他就是一个纯粹的判官,他也一直想听一听这合纵联盟究竟能不能给赵国带来实惠,如今正好让一贯反对合纵的赵希和坚定主张合纵的苏秦辩论一下。

    赵希想了一下,又说道:“如果没有苏丞相所谓的合纵大会,太子也不会连带着受到了袭击,你派去的军队解救太子有功,但从根源上讲,这场祸端到底是你的合纵主张带来的。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我看不到合纵联盟会给赵国带来什么好处,只怕是会带来无尽的麻烦和灾难,为赵国树了更多的敌人。”

    苏秦哈哈大笑了两声,回道:“我起初在桃花园中宴请赵大夫你,记得当时你也是理解了我的合纵主张的,没想到现在却又变成了另外一套说辞,你这前后反复不同,难道是有什么内在的根由吗?不知赵大夫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一下。”

    苏秦话中藏着机锋,他有意揭出了赵希反对合纵的动机,前后态度不一,可能正是因为自身的需要,而并不是他一贯标榜的所谓的为了国家利益。

    赵侯岂能听不出苏秦话中暗藏深意,他微微地点了点头,心里赞同苏秦的观察。

    他是一个君主,不能随便再大臣面前表态,如果他不是这个特殊身份,而只是一个平民,他一定会不由自主地为苏秦叫个好。

    作为一国之君,他见赵希的各种表演,都是习惯了的,对于这类人,他当然有自己的看法。赵希所显露出来的正直和直言,也不过是演出的一场场戏,做给别人看,引导着朝廷的舆论,其实他还是主要为了自己的图谋和利益。

    高调也是有的人喜欢的做官方式,但于国家的实际政务却反而有害无益。一国之君,稍具眼光者,大多对此有自己的看法,不会跟着他们的节奏乱舞。

    赵侯不喜欢赵希的老谋深算和故作姿态,这也是赵希为什么民望极高,但是一直不能得到赵侯实质性的任用的根本原因,赵侯一般只给他虚职和闲差,像是陪同太子祭祭祖什么的。

    苏秦揭出了赵希想要索求自身的利益,故而在此关键时刻,发生了态度的根本性大转变,赵侯刚才就觉得赵希所谋者是丞相之位,这时更是暗叫:“没错,赵希的确是想要趁乱谋取赵国丞相职位,所以才紧紧抓着苏秦合纵招致太子遇险这个把柄,实际上,他还不是要取代苏秦而自己当赵国丞相?”

    赵希被苏秦戳到了痛处,他失去了平静,愤怒写在脸上,他连着咳嗽了几声,引得太子赵雍多看了他几眼,心想:“赵希大夫这时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没见过他如此失态的呀。”

    赵希总是振振有辞的样子,很少露出如此窘态,有些不淡然了。但是他不断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过了一会儿,恢复了以往的姿态。

    他再次振作起来,依旧高调地说道:“我赵希能有什么私利,我毫无杂念,所有的不过是对赵国前景的忧虑而已。”

    他鞠躬再拜赵侯,言辞恳切地说道:“微臣一片忠心,万死难鉴,惟望君侯察之。”

    赵侯白了他一眼,没置可否,转眼望向了天花板。赵希见赵侯不是很买自己的帐,但是他仍然不改初衷地高调。

    他又转向苏秦,再次发难说道:“你这是转移话题,你先莫要管我究竟是何居心,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那就是合纵迄今为止,带给赵国的只是灾难,我说得对也不对?”

    赵希认为抓住了苏秦的弱处,脸上又浮现了得意之色,他没料到苏秦立即回击道:

    “赵希大夫有没有听说过民间所传的井底之蛙的故事,一只青蛙坐在井里,以为天空只有井口那么大,殊不知外面的世界很辽阔。你如果仅仅从眼下的蝇头小利来衡量,当然可以得出合纵联盟无益于赵国的结论,但是如果放眼天下大局呢?”

    苏秦侃侃而谈:“赵国百年以来在诸侯间无所作为,屡受欺凌,难道还不是因为坐视其他诸侯联合起来,限制赵国的扩展空间么?既然是一场分化联合的游戏,那么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置身事外,即便你不去打别人,你能保证别人不打你吗?”

    赵侯再次听到了苏秦的这番言论,不住地颔首,他再次认同苏秦的话有道理,刚才因赵希和太子所进言而有所动摇的合纵决心,心中的天平开始再次倾向于苏秦。

    苏秦又道:“赵国是在安邑之战和渑池之战中付出了比其它诸侯更多的代价,但是,赵国赢得了什么?那就是赵国成为了合纵联盟的主导者,作为主导者,就会占据有利的位置,当然是规则的制定者,或者是主要的制定者。姑且不论赵国主导了合纵联盟,自然会赢得合纵联盟之下的和平安定之利。”

    “试想一下,与赵国接壤的燕、齐、魏、韩、秦五个国家,哪个国家也不敢擅自单独对赵国动武,因为会担心赵国利用交好于周边邻国的条件,联合其它诸侯对付它,这难道还不是最大的利益?”

    苏秦向赵侯一拱手,也学着赵希那般,高调地说道:“安邑之战和渑池之战中赵国尽管付出了努力,但是换来了这样的有利局面,微臣认为,事半功倍,所得大于所失。望君侯细察!”

    苏秦与赵希之间,形成了截然相反、针锋相对的两种意见,的确给赵侯和太子都造成了困扰。赵侯倾向于苏秦,但太子从感情出发,倾向于赵希。尽管他们都没有说出自己的意见,但心中各有主意。

    赵希急了,他手指着苏秦,说道:“你这是强词夺理,所谓的赵国利益,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反而是造成的损失却是实实在在的。就拿这次太子遇险来说,国之储君,本是国家安危所系,可是由于你的主张却险遭屠戮,这个损失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

    赵希说着这番话的时候,眼睛不住地望着太子,他再一次以太子作为挡箭牌,希望太子能帮他说几句话,这样更增加了自己话语的份量。

    赵侯也望着自己的儿子,这个被立为储君的太子,需要有察人之明。他再等待着太子的答案,这也是对太子的一次考验。

第602章 一声怒吼

    苏秦与太子之间,因为孟婷的缘故,也可算得上是姨丈与外甥之间的关系,他十分担心此时的太子,脑袋不清楚,站在了赵希的那一边。

    苏秦深知赵侯原本就对于合纵是情有所钟的,再加上刚才的一番辩论,此时赵侯心中可能还是倾向于支持合纵,如若太子不明事理,此时站出来,明确表示支持赵希,那极可能让赵侯极度失望,对于他的太子地位特别不利。

    太子本人也在犹豫着,他嗫喏着,想要说出自己的观点,但是又担心惹得父亲不高兴。苏秦见状,他想到了自己的夫人孟婷,这个外甥是她们孟家的心头肉,是未来的希望之所在。

    苏秦殊不愿太子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尽管太子本人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扮演了反对自己的角色,很令他感到失望。苏秦心想:“我还是扶太子一把为好,免得今后愧对自己的夫人孟婷。”

    苏秦于是抢先说道:“赵大夫口口声声地说太子遇险,但是太子不是完好无损地回到邯郸了吗?作为一国的储君,太子为君侯分忧,是他份内的事情,你奈何总以他来做文章?难道以太子之尊,就应该养在深宫不成?”

    太子被苏秦这么一说,他也觉察到了自己的责任,感到自己不能随便地因为遇到一点小风险,就向父亲抱怨。

    苏秦为进一步提点太子,又道:“我知道太子本来就是有主意的人,他自己会判断所作所为、所得所失,何劳赵大夫越庖代俎。聪明人自己该说话时才说话,不知该怎么说时,当然会精明地选择沉默。”

    苏秦向太子使了一个眼色,反问道:“不知我说得对不对啊,请太子明鉴。”

    苏秦的后一句话,的确提醒了太子,他此时正是犹豫自己该不该表态,觉得不说话,对不起赵希,说话又恐父亲不满意。听了苏秦所言,太子也就选择了聪明的做法:保持沉默。

    赵希岂能甘心于被苏秦给轻易说服,他气呼呼地再次言道:“我看苏丞相是强词夺理,你处处避重就轻,怎能让人信服,……”

    赵希还未讲完了自己的话,殿门外突然传来了如同惊雷般的一声怒吼,有人道:“大丈夫拼死沙场,为国征战,死而无憾,但怎奈小人背后嘀嘀咕咕,喋喋不休地品头评足。可恼啊,可恼!”

    这一声怒喝令赵侯等人无不感觉心头一震,尤其是赵希,听到了这个声音,脸色顿时由激愤,渐渐变得惨白。

    喊出这声怒喝的人,正是那个屡次令他难堪和气恼的周绍。此人对自己毫不忌惮,直言相讽,很令自己下不来台。如果他在此时出现,那赵希还真是觉得胆颤。

    苏秦的言论,不过是辩解和论理,这比较容易对付,不过是你有言来,我有言去,谁也说服不了谁,赵希并不害怕。反而是不善言辩的周绍,直截了当,说话不留情面,更令赵希难以招架。

    苏秦听到了这声怒喝,也知道是殿门外一直等候自己的周绍,终于等得不耐烦,发飙了,他这么一声凭空大声地喧哗,显得很失礼,惊扰到赵侯,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苏秦为周绍担心,心中大急。

    赵侯听到了门外的声音,首先也给吓了一跳,但是琢磨了一下此人的言语,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不是嘛,赵国已然做出了那些牺牲,将士们尸骨未寒,他们还没有说什么,其他人却在这里纠缠于值不值得,的确有些不太合适。

    赵侯想见一见发出怒轰之人,于是就吩咐殿内值守的宦官:“何人在殿外喧哗?你去把他给寡人叫进来,寡人要问话于他。”

    宦官答应一声“遵命”,到殿外去宣召周绍。苏秦摸不清赵侯是否会生周绍的气,担心他怪罪于周绍,于是赶紧插言道:“启禀君上,刚才门外喊叫的人是微臣的部下周绍将军,他性格耿直,说话口无遮拦,然而对于赵国绝对忠诚,为了赵国不畏献身,立下了汗马功劳……”

    赵侯见苏秦急于为周绍开脱,向苏秦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着急,不必多言。苏秦也只好闭口不言了,但难消心头的忐忑。

    宦官把周绍带进了殿内,周绍一见赵侯,跪倒在地,扑通扑通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口中言道:“微臣护军都尉周绍,拜见君上,不知君上相召,有何吩咐?”

    周绍本人此刻对于赵侯是否会责罚于自己,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把握。他刚才之所以发出了那声怒吼,实在是出于激愤。

    周绍所激愤处,正是缘于赵希对苏秦的屡次诋毁和刁难,那日在晋阳城的城墙之上,两人一起观看城外敌情,赵希满腹牢骚,周绍已经警告和挖苦过他。今夜周绍随苏秦入宫,他本来在殿外等候,但等了很久都不见里面的苏秦出来。

    周绍嬉皮笑脸地向殿门外值班的宦官打问了一下,听说赵希也在殿内,周绍立马就明白为什么赵侯会深夜召见苏秦了。

    他心想:“这一定就是赵希贼心不死,捣乱不已,他在赵侯面前,能说苏秦什么好听的话,还不是原有的那一套诋毁的话语?”

    周绍又等候了大约半个时辰,他隐约听到了殿里赵希和苏秦的争吵之声,周绍怒火中烧,终于不能再忍,于是再殿门之外,发出了刚才的那一声怒吼。

    但是周绍进到殿里时,他抬头看到赵侯赵语坐在那里,沉静似水,好像并没有与赵希一起,欺负苏秦,周绍顿时内心平静了很多。因此,周绍稳稳地向赵侯行参拜之礼,磕头咚咚地响,触地有声。

    赵侯认出了周绍,这员虎将他见过一次,就是在苏秦带着部队返回到赵国之后,赵侯论功行赏,封赏了周绍、徐路和杜庆等赵国的有功之人,那时周绍还亲手从赵侯手中接过了护军都尉的印玺呢。

    周绍其人,膀大腰圆,满脸的胡子又直又硬,看着就是一个勇武之人。但是赵侯不知道的是,粗人也自有其细腻之处,周绍给人的印象是极度地粗莽,实则,内心也不是分青红皂白之人,他也不过是习惯以爽直示人而已。

第603章 寻死觅活

    今日周绍挺身而出,在殿外一声大喝,多亏了这一个举动,否则以苏秦和赵希的讲辩,就是说到天明也说不清楚。

    赵侯问周绍道:“刚才你在殿门外突然呼喝说武将们讨厌被人背后指指点点,你何不向寡人讲一下你的看法,如果你说得有道理,寡人就不责罚你刚才的那声无礼的喊叫。”

    周绍回道:“微臣愚钝鲁莽,惊扰了君上,罪该万死。但是,微臣是万不得已,没有压住心头火气,无意中才喊出来的。”

    他先给自己开脱了一下罪名,接着又道:“微臣所气恼者,正是文臣们辩论前方将士们为国捐躯值得或不值得。那些将士哪个不是为了赵国而死的英雄!只要是听从了君命,不畏捐出自己的生命,走上战场,就都是一等一的好汉。”

    “微臣愚钝,不知说得对不对,望君上明鉴。”

    赵侯不住地点头,颇有感慨地说:“周将军所言,深得寡人之心,那些赵国的子民,放下手中的活计,勇敢地走向战场,有的人还献出了生命,而我们却在这里讨论他们牺牲的价值,的确大为不妥。”

    周绍得到了赵侯的肯定,心中更是有了胆气,他再进言道:“微臣亲身参加了安邑之战、渑池之战和营救太子的行动,对于这几次赵国的军事行动应该说是有深切的感受。”

    周绍说着,又盯住了赵希,讥刺道:“微臣虽不敢轻言为国立下大功,但也远胜于那些一心逃避战事,遇到一些小困难就怨东怨西的人。”他的话语和眼神相配合,明显再次和赵希较起了劲儿。

    周绍讽刺赵希,但并未指名道姓,赵希明知他所指的对象就是自己,但是却不能辩驳,因为他一旦开口反驳,那自己岂不是正是那个背后嘀咕前方将士的坏蛋?

    赵侯对于周绍所言,却很是赞赏,周绍的话也给了他很大的启发,的确之前赵侯只是从合纵有利与否来考虑问题,但是赵国的将士已经为了合纵联盟的成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和牺牲,那么他们的功劳由谁来评判?难道就真的是不值一提了吗?

    赵侯的脸上流露出了感动,他应和周绍道:“周将军提醒了寡人,寡人每当想起那些魏国捐躯的赵国勇士,何尝不是感激于心的。”

    周绍受到了赵侯的肯定,情绪由激愤转为欣慰,他破例苦口婆心地说道:“以微臣的观察,赵国经过了几次的救援魏、韩等诸侯国,当前在东方诸侯中威信大增,这都是将士们在前方打拼出来的,岂可轻易否认?”

    “微臣自知自己不过是一员武将,君上命令我往哪里打,微臣二话没有,即刻上阵。但是眼下合纵联盟大会近在眼前,万事具备,为什么还要反悔?那样岂不是令前面将士们的英勇奋战成果付之东流了吗?对外不也失信于其它诸侯,让他们看了我们赵国的笑话?”

    “微臣率军前往霍太山去救太子,也是为了能确保太子平安,能使合纵大会顺利召开,如果不能看到那一天的到来,微臣万难接受,我想这也正是参加了几次合纵联盟军事行动的将士们的心声。”

    周绍言词诚恳痛切,顺理成章,赵侯听到这里,感动得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他说道:“今日听周将军一言,寡人茅塞顿开,这支持合纵联盟,本来是寡人痛下决心才做出的决定,但是事到临头,反而又心生反悔,寡人惭愧啊。”

    赵侯说着,看了一眼赵希和太子,心中暗骂:“都怪你们多事,才让我深夜召开苏秦,闹出了这么一场别扭。特别是你赵希,着实令人讨厌!”

    周绍趁势接着又道:“微臣这次率领合纵军前去解救太子,我们的部队在蟠龙塬大破林胡狼骑军,斩首两万多人,林胡部落的战斗力锐减,很长时间内斗难以恢复,这也是合纵联盟带来的现实的好处,君上不能不明察。”

    “更何况赵国几次参加诸侯们的军事行动,打出了赵国的兵威,打出了赵军的士气,这种虎虎威风,是赵国从先祖赵襄子破智伯瑶以来,从未有过的呀!”

    赵侯听到了这里,对于苏秦和合纵联盟带给赵国的现实利益,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他从苏秦的嘴里,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言论。

    其实这也不能怪苏秦不说,他本是一位外来之臣,这些功勋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未免有自夸之嫌,今日从周绍这样一个亲身参加了全部赵**事行动的人嘴里说出,那才有真正的说服力,也恰恰表明了赵**中将士对于苏秦的看法。

    赵侯也感慨了一句:“寡人也是觉得愧对先祖的荣耀,因此才下决心重振赵国在诸侯中的雄风,支持合纵联盟这一步,看来寡人是走对了。”

    他反过来看着太子,严词呵斥道:“你这个黄毛孺子,真是不明是非!难道就因为你受了一点儿惊吓,就要改变赵国的既定国策不成?遇事如此缺乏眼光,怎么能让寡人对你放心!况且你还毫发未损,就自己先被吓破了胆,你还配做我赵氏的子孙吗?”

    赵侯这几句连珠似的斥责之语,吓得太子赵雍脸色大变,他此时方才意识到了自己跟随赵希进宫进谏的危险,一旦不成,马上就面临着可怕的后果。看今天父亲的怒火,废掉了自己的太子之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太子赵雍肠子都悔青了,他都来不及怨恨赵希,自己扑通一下跪倒在了赵侯的膝前,口中哭泣着,说道:“父侯莫要生气,都怪孩儿一时糊涂,不明事理,惹得父侯生气。孩儿今后遇事一定深思熟虑,明辨是非,再也不敢糊里糊涂地轻信于人。万望父侯宽心,莫要再生孩儿的气了。”

    赵侯赵语看了一眼膝下的儿子,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心中的闷气来,眼睛望着其它地方,不发一言,好像是难以原谅太子今天的行为。

    苏秦看太子闯了祸,他内心也不好受,他明白赵希才是这次无理取闹地进谏的最大祸由,但是太子如此亲近于赵希,苏秦也觉得难以接受。

    苏秦想着自己是否该劝说一下赵侯,让他再原谅太子赵雍一次。正在此时,在赵侯左侧本来坐着的赵希首先开口求情,他说道:“微臣虽然一贯反对赵国参与合纵,但自认为劝谏君上三思,这是微臣份内的事情。今日入宫进谏,太子本来可以不来,是我再三请求之下,才一起入宫进谏。”

    “微臣连累太子一起受过,这是微臣的过错。微臣愿意以死以换太子的清白。”他说着,猛地站起了身,照着大殿内的粗大的梁柱一头撞了上去。

    事发仓促,没人想到赵希有寻死以换太子清白之心,他这一个动作也不像是在玩虚的,苏秦根本来不及援手相救。

    正好赵希所撞的梁柱靠近周绍的身侧,周绍虽然恼怒赵希屡次地诋毁合纵联盟,但是也不愿意眼看着他撞死在自己的面前,只见周绍情急之下,伸出右臂,向着赵希的身体猛地推了一下。

    周绍是个武将,情急之下,用力十分勇猛,他几乎使足了右臂的全部力气,这一把足足把赵希推出了一丈有余,重重地掼倒在地上。

    赵希本来抱着必死之心,但是周绍却站了出来,这一把推力虽然救了赵希的命,但是也让他身体吃不消。赵希地屁股和后背着地,重重地摔在大殿的一角,疼得他呲牙咧嘴地叫唤了起来。

    赵侯和太子等人初见赵希要寻短见,大惊失色,又见他狼狈地倒地,疼得“哎哟、哎哟”乱叫,又觉得好笑。

    苏秦此时站起了身,亲自到大殿的角落,去扶赵希起来。苏秦友好地伸出了右手,要拉住赵希,赵希却不买账,他狠狠地摔开了苏秦的手,自己勉强着站了起来。他一边站起,一边还因为疼痛而嘶嘶地吸着凉气。

    赵侯见赵希还是死撑着,要脸面不顾身体,于是就对太子说道:“雍儿,你快去把赵大夫扶到这里来。”

    太子听到了父亲的叫声,其中再次称呼自己为“雍儿”,好像是刚才的怒火有所消减,他心中不禁大喜。太子于是赶紧着起来去扶赵希,赵希这一回并没有拒绝。

    周绍不满赵希不给苏秦面子,推开苏秦的相扶之手,他没好气地说道:“你赵大夫想要寻死,也不看看地方,偏偏挑选在邯郸宫的大殿之中,你让君上怎么说得清。苏丞相好心扶你,你还恶意拒绝,是你自己寻死,我还真后悔救你一把呢。”

    赵希在太子的搀扶下走了回来,他听到了周绍的挖苦,气得回道:“我又没有求你相救,是你自己多事,我可并不买账。”

    赵侯当然不愿意看到赵希在自己的大殿内自寻短见,那样他怎么向臣民们交代,毕竟此人在民众中还是有个好名声的,假如死在自己的殿内,他还不得成为千夫所指的昏君?

第604章 摇身一变

    赵侯打心里感激周绍,但也不愿意再当面深责太子,惹得赵希再来寻死。赵侯为周绍说话,言道:“赵大夫你就别不识好人心了,你这一命是人家周将军出手救下的,纵使是推你的力道太猛,让你吃不消,但是没有这一推,恐怕你也是血溅我这邯郸宫大殿了。”

    赵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些气恼,有有些惭愧。他刚才是一时冲动和着急,因为担心赵侯责罚太子,甚至废掉了赵雍储君的地位,那赵希又该如何向夫人孟娣交代。

    赵雍同样是孟娣的外甥,是孟氏家族的希望,如果由于自己拉入宫中的一场不合时宜的进谏,导致了这么可怕的结局,那么孟娣一定不肯轻饶自己,说不定夫妻都会因此而散了。

    毕竟在这世道,女子休夫,离开夫家乃是司空见惯的常事,正如丈夫休妻一般,再正常不过的了。

    赵希是个极度自尊的的人,他虽不愿在寻死觅活,但是嘴上却依然不服,他回答赵侯道:“微臣所进谏言,并非是一己的私见,赵国很多的大臣都与我有同样的看法。想必君上也是知道的,那贵为赵氏宗正的赵容,君上的弟弟,他也是极力反对召开合纵大会的人。”

    “微臣可以不再进言,但是赵容等大臣,恐怕仍然难以心服。君上不能不照顾一下赵国臣民的看法吧。”

    赵侯听了赵希这几句话,不仅没有重视起来,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赵希奇怪地看着赵侯,不知他为何发笑。

    赵侯忍住了笑意,说道:“赵大夫你多虑了,你个人反对赵国举办合纵大会,并不能代表别人与你的看法就一定相同。亏你还拿宗正赵容说事,人家已经大转变了。”

    赵希自从回到邯郸之后,一直没有上朝,故而也没见到赵容,他怎么会知道赵容竟然首鼠两端,态度变得如此之快。

    赵希不解地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记得先前以他为首,反对合纵最甚,他还亲自找到我来联合进谏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侯说道:“只有你赵希大夫是头撞南墙不回,人家都会转个弯儿,你怎么就死咬着一个念头不放呢。就说那联合进谏之事吧,到最后还不是把你推到了最前台,人家躲在了幕后。你也须自己反省一下,莫要总是被人当成出头鸟。”

    赵侯十分了解赵希的为人,很多年前苏秦被任命为赵国丞相,他就是第一个被推出来在拜相大典上进谏的人,结果所进之言没有被采纳,反而闹得赵侯对他很是不满。

    后来在反对赵国举办合纵大会等事情上,他也屡次被推到了前台,充当马前卒,但是赵希却乐此不疲。若不是赵侯本人还对他的直肠子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好感,换成了一个不能深入体察大臣性格的君主,赵希恐怕早就变成了他人前进路途上的炮灰。

    赵侯当面教训了赵希几句,想让他清醒一下,他又接着说道:“今天上午朝会,人家宗正赵容,正式向寡人提出建议,他要以赵姓宗室的名义,亲自在合纵大会举办之前,宴请前来参加合纵大会的各路诸侯使臣。”

    赵希听罢,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怎会相信从前那个信誓旦旦与自己站在同一阵营的赵容,竟然先自己一步,变成了一个拥护合纵联盟的人,不仅不反对,他还提出了宴请使臣的要求,这正是讨好国君和苏秦丞相的意图。

    赵希心中暗暗骂道:“好你个老奸巨猾的赵容,关键时刻,你当了缩头乌龟,摇身一变成了老好人,反而把我赵希架在火堆上烧烤。”赵希此际再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听着赵侯的教训,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赵侯又道:“凡是都要讲变通,不可能一切照着你的意思来进行,如果事情不照着你的方向进行,你也不能只顾着反对,而不知道包容一下。”

    赵侯说着,也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赵雍,他是太子,赵侯这几句话,无疑也是要讲给自己儿子听的。赵雍畏惧父亲的目光,不敢直视,他低着头不说话,但是又觉得这样不对,赶忙轻轻地点了点头。

    赵侯见太子有了点反应,他才不再板着脸训人。赵侯向苏秦说道:“寡人的弟弟宗正赵容既然有这个好意,寡人也觉得再恰当不过。寡人对于使臣们的招待,可以在洹水大会结盟的晚上正式举行,那算是以赵国的名义举行的宴会。但是在此之前,由宗正赵容出面,以赵氏宗族名义招待一下客人,更可以显得礼数周到。”

    苏秦本不想在合纵大会举行之前,安排很多的礼宾酬酢,那样容易节外生枝,即便是他自己,也并不准备在桃花园中举办宴请全部使臣的宴会。

    他仔细地想了好大一会儿,踌躇未决。赵侯本来在上午就已经答应了自己的弟弟赵容,他岂能出尔反尔呢。

    因此,赵侯见苏秦沉吟不决,他就劝道:“苏丞相放心吧,寡人的这个弟弟,虽然之前反对过合纵大会,但是毕竟是赵氏的子孙,他还是以大局为重的。现在,他提出了这个建议,寡人认为不错,就答应了他,希望丞相也不要阻拦。”

    苏秦听赵侯都答应了赵容,木已成舟,那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他只好点了点头,答应道:“为臣不反对就是,但凭君上做主。”

    赵侯说道:“嗯,这就对了。既然你也不反对,那宴会当日,苏丞相一定要赏光前往,否则各国的使臣见不到苏丞相,恐怕他们也会感觉诧异的。”

    赵希想着当面去质问赵容:“为什么他变卦得那么快!”他主动提出了请求,说道:“微臣不才,也愿意宴会当日前往,以襄盛举,不知君上是否同意。”

    赵侯还以为赵希转过弯儿来了,他很欣慰,回道:“赵希大夫能有这个自觉醒悟,是一件大好事,既然你本人愿意前往,寡人为何不应允你呢?”

    他想了一下,又道:“寡人原本就不想在合纵大会前过早地露面,既然赵希大夫愿意前往,那你就陪同太子同去吧。”

第605章 千头万绪

    赵侯指了指太子,说道:“雍儿,你就代替寡人,前去参加赵氏宗亲招待各国使臣的宴会吧。记住,你当天一定要少说话,多听听别人的看法,不要失了礼数。”

    太子跪倒在地,回道:“儿臣谨遵父侯之命,定不辱使命!”赵侯见儿子态度很积极,他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是苏秦却感觉到这场宴会有些蹊跷,他心想:“这赵容本来是暗地里反对合纵大会的主使之人,他怎么会突然之间,来了一个彻底的大转弯儿呢?”

    之前,苏秦并没有往坏的方面想太多,但是当他听到了赵侯竟然让太子代替他出席宴会时,心中顿时警觉了起来。

    林胡人千里奔袭太子于霍太山,根据林胡人说漏嘴的讯息,以及孟娣的分析,那林胡人的军事行动,好像是有赵国国内的权贵做内应的。苏秦曾经怀疑国内的权贵,正是要借林胡人之手,除掉了太子这个赵国的储君,因而造成了储君位置的空虚,有人想要借机而入,夺取了赵国的君位。

    这个赵国做内应的权贵,最大的嫌疑对象正是赵侯的弟弟——宗正赵容。现在赵侯安排太子参加赵容举办的宴会,那会不会是送羊入虎口呢?

    苏秦想到了国内还有很多的谜团没有解开,但是赵侯却答应了赵容举办宴请前来参加合纵大会的各路使臣,这不是正给大会添了乱吗?

    然而,赵侯已然做出了决定,苏秦再当场忤逆他的意见,会很让赵侯下不来台。苏秦想想,这赵侯能顶着赵国国内反对派施加的极大压力,给予自己坚定地支持,已属极端不易。他又何必在这件事上公开与赵侯唱反调呢?

    苏秦静静地听着,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赵侯认为他已经同意了这个安排。一场风波就此平息,赵侯感到自己心力疲惫,他说道:“今夜诸位能前来,咱们把话挑明了,也是好事。天色已经很晚,诸位爱卿就此散去,各自回去休息吧。”

    苏秦和太子、赵希、周绍等四人于是就辞别了赵侯,各归各家去了。苏秦回到了桃花园时,刚入大门,就听到了门卫的禀报,说屈辛将军仍然留在宴会堂中等候自己。

    苏秦也急于知道自己和周绍走了之后,桃花园中的宴会进行得如何,便急匆匆地向宴会堂赶来,他连自己后院的寝室都没来得及回去一趟。

    苏秦进到了宴会堂中,看到了睡意惺忪的屈辛,心中很是感动,他心想:“这员小将越发成熟稳重,也是一个做事很有心计的年轻人。看来人们常说的,经历磨难,方能成长,所言非虚啊。”

    苏秦坐下来之后,就问起屈辛自己离开后,宴会堂上发生的事情。当他听说,在晚宴进行之中,竟然有刺客揭开了屋顶的瓦片,下到了顶梁上行刺于歌舞伎人,苏秦大吃一惊。

    苏秦问道:“据你的观察,这刺客为何而来,他的武功路数是哪一个派别的呢?”

    屈辛如实相告:“末将认为,刺客的目标正是乐舞班的月儿姑娘,试想,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堂上的宾客,何必舍近求远,往堂下的乐舞班发射飞刀呢?”

    苏秦听到屈辛说“他们”,心中更是惊讶,问道:“那刺客不是一个人喽,他们是结伙而来的吗?”

    屈辛点了点头,回道:“正是如此,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两个人影,从屋顶的破绽处钻了出去。后来听月儿姑娘说起时,她竟然也是说刺客为‘他们’,可见不是我一个人有如此看法。”

    苏秦“哦”了一声,他惊奇地再问道:“那月儿姑娘看着就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丫头,她怎么会看得清刺客的踪影?那么多会武艺的武将都没看出来,她一个小姑娘就能有如此眼力,着实怪哉。”

    屈辛回道:“这也正是末将认定刺客的目标是梁月儿,而不是堂上、堂下的任何其他人的缘故。”

    苏秦点了点头,言道:“屈将军的意思,那月儿姑娘原本不是用眼睛看出刺客是两个人,而是她极有可能事前就是知情的了,只不过无意中说漏了嘴。”

    屈辛深深地点了一下头,赞同苏秦的分析。周绍听到了这里,他也明白了过来,插话道:“看不出来,这个清纯美丽的小姑娘梁月儿,竟然是藏着那么多的秘密。”

    根据屈辛的描述,苏秦细细地在脑海中还原了一下刺客行刺的过程,努力从其中发现一些可供利用的线索。后来,他突然想到了刺客使用的行刺的兵器。

    苏秦问道:“那刺客发动袭击时,所使用的暗器,现在还在我们这里吧,不知是什么样的武器?”

    屈辛这时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把长约多半尺的似刀、又似剑的小型兵器,他递给了苏秦,说道:“就是这柄飞刀,可是我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样,这上面什么记号都没有。”

    苏秦赞扬屈辛道:“屈将军细心,来行刺的人逃得无影无踪,如果就连这暗器也失了踪,那可真是不易查明真相了。”

    他接过了那件暗器,粗看一眼就感觉很是眼熟,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的,只是自己一时想不起来了。他再仔细地看了飞刀的刀身,以及刀柄,并没有看出异样。苏秦觉得:“这柄飞刀从形制上看,一定是特别定制的武器,形状和大小迥异于世间所常见的飞刀。”

    周绍看到了那柄飞刀,也十分地好奇,他凑了过来,想看看究竟。苏秦见周绍的样子,心中暗笑他的好奇和急切。

    苏秦干脆把飞刀递给了周绍,说道:“周将军是赵国人,你应该熟悉赵国各个武术门派的兵刃,你看看这件武器,能认出是什么人所使的吗?”

    周绍毫不推辞地接过了兵刃,认认真真地端详了起来,他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后来,周绍索性又把飞刀一把塞给了苏秦,说道:“这个武器很是怪异,从没有见过,着实不知道是什么人所使。但是赵国有一些武功门派,很是富裕,他们往往定制特殊的武器,总之它一定是有来路的。”

    苏秦再次把暗器接了过来,他听周绍所说,这件兵器是特别定制,看来与自己判断一致。他再次察看兵刃的各处细节,突然发觉在飞刀的下半部分,在刀脊之上,好像有被刚刚磨平的印记。

    苏秦想到:“这件飞刀看来不仅是定制的,而且在发出来之前,还特地新去掉了原本刻有的图案,好像有人故意把刀脊上的记号给磨去了。”

    苏秦于是就指点给屈辛和周绍看,让他们也帮着自己一起鉴别一下,当他指出了刀脊上恶磨痕时,屈、周两位将军都齐声叫了起来:“正是如此!”

    屈辛说道:“这刀脊上的磨痕处,明显要比其它地方光亮一些,没有丝毫的使用过的迹象,一定是有意为之,而不是自然地磨损。”

    周绍也道:“这是哪个龟孙子做的事,敢做不敢当,遮遮掩掩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想了想,转而又道:“我们赵**队几乎不参与江湖上的恩怨,这件暗器与中军武器制式完全不同,我看这梁月儿姑娘一定是与那刺客有私人恩怨,所以才招致了有人暗中下毒手。这件事我们不参与也罢,合纵大会召开在即,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苏秦问屈辛道:“屈将军,那你的看法呢?这是一般的江湖恩怨吗?”

    屈辛摇了摇头,回道:“我看没那么简单,越是在合纵大会召开的关键时刻,各种势力越发蠢蠢欲动,他们挑选桃花园中的人下手,说不定有特殊的用意。”

    周绍撇了撇嘴,说道:“屈辛是看上了梁月儿小姑娘,所以才想多了吧。这行刺和暗杀,本来就是江湖上的常事,与军国大事有什么关联。”

    他笑了一下,带着打趣向屈辛说道:“你关心梁月儿姑娘,尽管去英雄护美,给她站岗放哨,保不齐很快就会赢得美人心,抱得美人归呢。”

    屈辛被周绍给说得脸颊通红,又羞又气,他手指着周绍,回道:“我是在说正经事,偏偏你想歪了,扯到了男女关系,你自己歪心眼儿,还埋怨别人以公济私。真是气煞我也。”

    苏秦也笑了,他对周绍说道:“周将军莫要打趣屈辛,他喜欢梁月儿姑娘也是正当的事情,一个未娶,一个未嫁,有什么不妥的。况且屈辛将军说得也有道理,没有无缘故的恨,在这紧要的合纵大会召开之前,我们宁可把事情想得复杂一些。”

    苏秦又问屈辛道:“梁月儿姑娘受到惊吓了吧,她的人现在何处呢?”

    屈辛回道:“月儿姑娘已经随着乐舞班的伎人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苏秦“嗯”了一声,说道:“不知道今晚出了这件事情之后,那些歌舞伎人是不是都被吓坏了,惊慌不安,明日我需要去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

第606章 身世之谜

    屈辛咬了咬嘴唇,说道:“有一件事情,我也须向丞相禀报。”

    苏秦说道:“什么事你尽管说来,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屈辛看了一眼周绍,原来他本想向苏秦说明自己已经增派了人手,保护乐舞班伎人的安全,但是又怕说出来,这个直来直去的周绍再次打趣自己假公济私,所以才犹豫了起来。

    不过既然苏秦鼓励自己明言,屈辛也就斗胆说道:“末将已经在丞相归来前,先增派人手加强在乐舞班住处的巡逻,以防那刺客再次前来偷袭。当时来不及请示丞相,请丞相莫怪。”

    苏秦说道:“这是一件好事啊,说明你心细如发、办事稳妥,即便我在场,也是要这么安排的。所以,我还要谢谢你才对呀。”

    周绍看到了屈辛红着的脸颊,也发觉了他害羞而眼中的不自然目光,他不禁哈哈一笑,然而他可不想错过这令年青将军屈辛窘迫的好机会,仿佛看到屈辛害羞的样子,他本人就得了赏金似的。

    两人在一起前往霍太山相救于太子赵雍,共甘苦、共患难,彼此十分熟悉,他也就在屈辛面前毫无拘束,不过也就是几句玩笑话而已。周绍再次打趣道:“哎呀,屈将军看起来真是很关心梁月儿姑娘的,忙不迭地增加人手保护她的安全。依我说呀,你不如自己亲自去给他站岗放哨,那样你的心里才会更踏实的。”

    周绍哪里知道,人家屈辛其实正是提出过这个要求的,只不过是被梁月儿拒绝了而已,如果梁月儿不加推辞,那屈辛今晚还真会去为她亲自巡逻的。

    周绍无意之中,戳中了屈辛更为害羞的地方,屈辛登时脸颊涨红,都快变成了紫色,他又羞又恼,伸出手来,指向周绍,说道:“你,你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为避免桃花园中再生出事端,因此才想要带人保护她而已,哪里是要讨好于月儿姑娘?”

    苏秦惊诧地看着屈辛,发现屈辛窘急,他也感觉好玩儿,他心想:“这屈辛还真是向人家梁月儿提出亲自保护的请求了啊!看来此子是真地对梁月儿动了感情,否则,以他们萍水相逢,不到一日,他怎么会这么主动地向人家姑娘提出保护请求呢?”

    周绍不依不饶,对屈辛说道:“哈哈,我不过无意中说起,看把你给急成了什么样了。不过,我很好奇的是,你既然提出要保护人家,可那月儿姑娘为什么不干脆应允下来。这等大便宜她还不占,有你这么一个年轻有为、本领出众的将军亲身保护,她的安全不是更没问题了吗?”

    屈辛终于忍受不了周绍接二连三的打趣,他毕竟是个没有近过女身的年青人,哪里能有周绍这等成人在谈论男女之情时的淡然。

    屈辛腾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伸出脚要去踹周绍,口中说道:“我本是一片公心,却被你说成了一个自私为己的小人,你是什么居心!”

    周绍见屈辛脸上挂不住了,他呵呵笑着,往后面挪了挪身体,回道:“看把你给急得,果然还是一个嫩孩儿,说这么几句无关痛痒的玩笑话,就把你给急成一个小猴子样了。”

    苏秦也劝说屈辛道:“屈将军莫要生气,周绍将军是和你打趣的,他的性格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越是发急,他越是得意。你如果能自在一些,任他去叨唠,他反而觉得无趣,不再取笑你了呢。”

    周绍也止住了笑声,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座席上,说道:“果然是小嫩孩儿,禁不起几句玩笑之语。等你再长大一些了,多多接触女子了,就不会被这么简单的几句话惹恼了。”

    他想了想屈辛刚才着急的样子,不禁再次噗嗤一下乐了出来,补上了一句:“不过,等你长大了,再和你开这种玩笑,也就没多大意思了。哈哈……”

    屈辛也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他带着一丝剩余的羞恼,坐了下来。苏秦从刚才屈辛情急之下透露的细节之中发现了问题。

    苏秦问道:“我刚才听屈将军所言,好像你向梁月儿姑娘提出过要亲自为他提供保护的,可是,她为什么会拒绝呢?按理说,这是一件绝大的好处,一般人是不会轻易拒绝的。”

    “梁月儿姑娘难道是出于害羞,所以才拒绝你的好意的吗?”苏秦摇着头,表示自己不很相信。

    屈辛恢复了一下平静的情绪,他回道:“我也觉得怪异,当时陈丹姑娘听说我要亲自保护月儿姑娘,她巴不得月儿姑娘赶快应承了下来。可是,月儿姑娘竟然加以拒绝,我本人也没有再强求于她。”

    屈辛道出了实情,苏秦惟恐周绍再次打趣于屈辛的殷勤,他先对周绍说道:“这件事很奇怪,周将军不要再开玩笑,咱们说正经事,我觉得其中定有隐情的。”

    周绍对于男女之情不是很感兴趣,他不愿花那些心思琢磨什么隐情,但是苏秦既然不让自己再开玩笑,他也不便再拿屈辛开心。因此,周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苏秦的吩咐。

    苏秦又问屈辛:“据你的判断,这月儿姑娘拒绝你的好意,是不是出于自身的考虑,不愿意你靠她太近,发现她更深、更多的秘密呢?”

    屈辛使劲地点了点头,仿佛如此他才能撇清了自己似的。屈辛回道:“我的看法正与丞相完全相同。月儿姑娘大概并非不愿意更加安全一些,而是因为担忧被包括我们在内的外人看紧了以后,她会泄露秘密不说,还会有行动上的不便。”

    苏秦说道:“看来这月儿姑娘不简单,她一定是有着不可明言的身世或离奇经历,否则以一个小小姑娘,何必藏着这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苏秦突然之间又想到一件事,他向屈辛和周绍说道:“怪不得你们出发解救太子之前,桃花园中来了两个林胡人,那两个林胡人的所言所语,连陈丹都记不太清,惟独梁月儿能复述得出来,如此看来,这一定与她特别的遭遇和经历有关。”

第607章 请缨护美

    屈辛因关心梁月儿,着急地问苏秦道:“那丞相认为,月儿姑娘一定是知道比其他人更多的情报线索了?”

    苏秦点了点头,当即决定对于梁月儿姑娘加紧防护,也是要警惕她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他回答屈辛道:“我认为正是如此,她若不是不同寻常,怎么会比别人更留意于林胡人讲的话。那些话在无心听者耳中,不过是一些醉话而已的。”

    屈辛为梁月儿辩解道:“可是月儿姑娘当时提供的林胡人的醉话,恰恰是提醒了我们的呀,可见她应该算是帮着我们这一边的。”

    苏秦说道:“无论如何,既然月儿姑娘如此不同寻常,那我们更是要对她加强保护和戒备,不管梁月儿姑娘是敌是友,总之我们小心一点儿是没错的。”

    屈辛再次请命道:“末将愿意担当这项任务,请丞相容许我带人保护月儿姑娘,顺便观察一下她的动静。”

    周绍听说梁月儿的神秘之处,他的好奇心也被激发起来,他也向苏秦请命道:“丞相容禀,末将也愿意承担监视梁月儿的任务,绝不徇私情。”

    屈辛一听周绍的话,心头就来了气,心想:“你这不是捣乱吗?你不徇私情,难道我就会徇私情不成!”他狠狠地瞪了周绍好几眼,气呼呼地坐在那里,尽管没有说出来,但是埋怨写在脸上。

    苏秦看出了屈辛的气恼情绪,他说道:“这项任务还是交给屈辛将军吧,他毕竟与梁月儿有过交情,容易接近一些,更能探得深层秘密。至于周绍将军,你将来会有其它重要任务的。”

    苏秦最终将任务分配给了屈辛,屈辛这时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丞相放心,末将一定不辱使命。”

    屈辛领命之后,当夜就去乐舞伎人所居住的琅华轩,重新布置巡逻的兵力,规定三个班次的警卫们,轮流在琅华轩的四周警戒,一旦发现了动静,即刻向自己报告。屈辛自己则在靠近琅华轩的另一处名叫星明轩的院子里暂且歇息下来。

    苏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脱衣安寝之前,再次拿出了那一柄飞刀样式的暗器,仔细地察看其中的细处,他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东西,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经过了一夜的奔波劳碌,苏秦感到心力交瘁,当下正是合纵联盟洹水大会召开前的关键时刻,却偏偏遇到了仿佛处理不完的麻烦事。这不仅是精力的付出,而且也是心理的折磨。

    最令苏秦觉得苦恼和好笑的是,自己第二次出山,游说燕、赵等国,起于燕,而成于赵,距离第一次说动赵侯赵语支持合纵,已经过去了五、六年,就在他认为赵侯铁了心地支持合纵的时候,恰恰却看到了赵侯内心仍存有一丝犹豫。

    任何事业都是十分艰辛的,苏秦对此早有所准备,但是参与合纵联盟诸侯不断的动摇和怀疑,着实令人厌烦。

    苏秦想到了自己刚到赵国的时候,遇到的赵侯的两个宝贝弟弟,奉阳君赵成和宣阳君赵运,他们处处与自己作对,不仅屡遭风险,还差点被下毒和行刺,搭上了性命。自从出道以来,九死一生,走到了今天,身兼六国之相,但是有时却仍感觉那么地无力。

    苏秦拿着那柄飞刀,想着心事,不自觉地长叹一声:“世事岂惟人力,谁也难逃天时左右!”

    然而就在这个时刻,他忽然回想起了自己当年在邯郸宫外的官舍之中遭遇的行刺,那个刺客正是赵国武术门派流庐剑的大师兄,名叫白雍,当年他手中使用的那件武器,不正是与这柄飞刀有些相似的吗?

    苏秦再仔细看看手中的暗器,更是看出它与白雍使用的匕首的相似之处,只不过白雍所用的匕首从规格上比飞刀更大一号而已。

    然而,那时白雍使用匕首行刺,被苏秦以青霜剑挡开,两人缠斗了片刻,仓促之间,苏秦尽管没有端详清楚那柄匕首的详细特征。可是,那生死悬于一线之际,向着自己直刺过来的那柄匕首的样子,却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虽然苏秦不能肯定这柄飞刀出自于流庐剑之中,但是这毕竟是一条难得的线索,在有更加确凿的证据否定这个推断之前,还是值得顺着这条线索往下追探一回的。

    苏秦打定了主意,这才能稍稍安稳地睡了一会儿觉。第二天醒来,他派人叫来了陈丹姑娘。

    陈丹进到苏秦的屋中,盈盈地屈身施了一礼,然后手捂住了胸口,一副害怕的样子,说道:“昨晚吓死我了,那么一个明晃晃的飞刀,冲着乐舞班的伎人就飞过来了,多亏屈辛将军施救,否则当场就得有人毙命。”

    苏秦看了看陈丹,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让她在自己的对面客席上坐了下来。陈丹偷偷地看了看苏秦,发觉他好像并没有显露出吃惊或慌乱的神色,她才心中稍稍安定了下来。

    苏秦说道:“昨晚的事,我回来之后,就听屈辛将军报告过了。你们乐舞班受了惊吓,现在大家的情绪如何?”

    陈丹回道:“虽然不能说是人心惶惶,但是大家都还提心吊胆,生怕那刺客再来寻仇。昨夜屈辛将军多增派了人手巡逻,伎人们也踏实了很多。”

    苏秦说道:“我回来之后,又特地委派了屈辛将军亲自保护乐舞班的安全,有他在,你们会安全很多,应该不会再有大的惊扰。”

    陈丹并不知道昨晚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听说屈辛最终还是亲自出马保护乐舞班,脸上浮现了些许轻松之色,说道:“这下可好了,有屈辛将军巡逻,那刺客也会打心里胆寒。昨夜他一出马,就吓跑了那两个行刺的家伙。”

    陈丹不屑于梁月儿的行为,又道:“早知道苏丞相到底还是安排屈辛保护乐舞班,那当初梁月儿何必那么冷冰冰地拒绝人家屈辛的好意,如今闹来闹去,还不是一个结果?”

    陈丹提起了梁月儿,苏秦正好顺势而入,他试探问道:“我也听说梁月儿姑娘拒绝屈辛将军的事了。我有一事不明,那刺客费尽心力地来到桃花园中,所行刺的对象到底是谁呢?难道正是梁月儿姑娘不成?”

    陈丹使劲地点着头,肯定地说道:“丞相料事如神,我看到那柄飞刀直奔梁月儿去的,可是她还矢口否认。一定是她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得罪了外面的人了呗。”

    苏秦听罢陈丹的话,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他心想:“如果陈丹都这么肯定是行刺的对象是梁月儿,应该是可以确定这一点了。但是,为了吃醋或出一口欢场上的闲气,哪里有人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殚精竭虑地行刺呢?”

    苏秦摇了摇头,很快就否定了陈丹猜测的行刺的缘由。陈丹见苏秦摇头,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所以也不敢再多说话。

    稍过了片刻,苏秦向陈丹说道:“你还记得当年那个流庐剑的屠户牛三吗?从那件事之后,不知你再见过他没有。”

    陈丹委屈地看了苏秦一眼,说道:“丞相讲得哪里话呀,我当年不过是为了套出行刺丞相的白雍,所以才与牛三逢场作戏,施加以些许好的眼色,自那以后,牛三即便是拿着万贯钱财来找我,我也不会理睬于他。”

    苏秦看出陈丹是想在自己的面前撇清她与牛三的关系,对于苏秦本人而言,即便是陈丹与牛三再有联系,苏秦也不会特别生气,因为对于陈丹而言,拉拢客人,不过是一件工作而已。

    毕竟那么多的人都喜欢来桃花园中听曲、观舞,五行八作、各色人等、鱼龙混杂,一点儿都不为怪。正当地以歌舞技艺为生,偶尔为了生计的需要,也主动地亲近一下宾客,这些都不为过。即便是牛三,只要他是正常地来桃花园中花钱取乐,有何不可呢。

    陈丹之意,是要在苏秦的面前显得她还不是完全图谋宾客钱财,而无所不为的女伎人,苏秦自然明白她的用意,可是接下来,苏秦却需要陈丹再次充当一个以魅惑引诱牛三的人。

    苏秦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他沉吟着,面露难色。陈丹关心地问道:“看苏丞相脸上愁云密布,难道你遇到了什么格外为难的事情了吗?这件事与牛三有关系吗?”

    苏秦回道:“我也不知道这行刺之事与牛三有没有关系,但是我仔细地察看了那柄飞刀,感觉好像是出自于流庐剑门内。”

    陈丹也非笨蛋,她听到了苏秦讲起了飞刀与流庐剑的关联,而那个牛三本来就是一个流庐剑门中人,陈丹自然听出来,苏秦提起牛三,是想着从牛三那里下手,寻找飞刀的线索。

    陈丹倒也没有拒绝苏秦的心思,可是如果让她主动提出来,她毕竟还是有些难为情,所以她“噢”了一声,之后也沉默不语。

第608章 双管齐下

    苏秦以为陈丹会像以往那样主动提出帮忙,但是他等了一刻钟,看了陈丹好几眼,却发觉她只是沉静地坐在对面,根本不愿首先开口讲话。

    苏秦万般无奈之下,他首先挑明了自己的请求,说道:“这柄飞刀的来路关涉到桃花园的安全,关涉到乐舞班的安全,甚至可能与即将召开的合纵大会也有关涉,非得查个明明白白不可。关系重大,陈丹姑娘想必也是清楚的。”

    陈丹低着头,她保持着沉默。苏秦语气中带着恳求,再道:“如果陈丹姑娘能把当年的关系拿来用一下,帮我这个大忙,我定当重谢于你,钱财和珠宝赏赐都不在话下。”

    陈丹幽幽地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一个出身寒门的小女子,当然是需要钱财和赏赐的,但是我也不是那一心就是贪图财富的人。能帮助丞相成就你的大业,也是小女子的心愿。”

    苏秦见陈丹不是很开心,但是却好像并不拒绝帮助自己,心中大喜。

    他向前挪了几步,靠近了陈丹,握住了她的手,言辞恳切地说道:“姑娘的品行和为人,我还能不清楚吗?你几次帮我,我却不能回报于你,这赏赐的钱财不过是聊表我的一点心意而已。”

    陈丹仍然低着头,但是眼眶中有泪花闪了一闪,她说道:“小女子自从见到了苏丞相的第一眼,就甘心情愿地服从于丞相,帮你的那些忙,都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意而已。”

    苏秦握着陈丹的手,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茬,他好像看出了陈丹对于自己有好感,但是苏秦这时的心思却根本不在这男女之事上。

    苏秦说道:“能遇到陈姑娘这样聪明而美丽的女子,是我的福气,姑且不论你帮我找到仇人,报仇雪恨,就是我不在邯郸之时,陈姑娘对于桃花园的照料,也让我感激不尽的。我时时想起来,常常惦记着该如何回报于你。”

    陈丹眼中泪花不停地闪现,不过,她很快就抹了抹眼角,镇静下来,对苏秦说道:“我们还是来谈正经事吧。既然丞相认为那柄飞刀有可能与流庐剑的门下有关,那我们不妨找流庐剑的门人前来认一认,说不定很快就能查出这飞刀的来历呢。”

    陈丹伸手再次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晶莹泪花,顺便理了理发髻,很沉稳地对苏秦再说道:“请丞相放心,即便我们找不到那个屠狗的牛三,也能找一、两个流庐剑的其他门人,追查起来应该不难的。”

    苏秦破例向陈丹一拱手,尽量放低自己的姿态,诚恳地说道:“屡次承蒙陈姑娘在关键时刻相助于我,真是感激莫名,日后定当重谢于你。”

    陈丹却轻轻地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示意苏秦不必再谢下去。对于苏秦提出的要求,陈丹很难加以拒绝,不仅仅是因为苏秦是她的主家,更多的是陈丹不想看到苏秦为难。

    苏秦又问起了陈丹:“你知道这个梁月儿姑娘的来历吗?前些年好像园中还没有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歌舞伎人,她入桃花园,应该也是近几年的事吧?”

    陈丹说道:“大约是在一年前的春天吧,我从前的一个好姐妹,出去嫁给了邯郸城中的一个小商人的,她特地到桃花园中来找我,向我推荐梁月儿来桃花园做歌舞伎人。我看这个小姑娘无论是乐,还是舞,都十分精通,人也机灵好看,所以就没有多想,留了下来。”

    苏秦静静地听着,他插言再问道:“梁月儿进到了桃花园中后,有没有提起过她自己的身世呢?按理说,她在桃花园中也呆了近两年,一定会向别人露出一点身世来历线索的。”

    陈丹回道:“梁月儿自从来到桃花园中,沉默寡言,一般不与外人交往,偶尔听一些年轻的小伎人说起她的身世,好像是说,梁月儿打小被卖到了乐舞人家训练歌舞,由于被父母卖出时只有四、五岁,所以都忘记了自己来自哪里。”

    陈丹说起了梁月儿的身世,满是伤感之情,她说道:“我们这一行当里大多是苦命的孩子,很多人都说不清自己的来龙去脉,梁月儿听起来也是苦命之人。”

    苏秦“哦”了一声,他心想:“这梁月儿的身世,似乎是她自己的一套说辞,别人都没有亲见,怎么能一下子就相信了呢?此事还需要进一步地细查。”

    苏秦嘱咐陈丹道:“梁月儿身上藏着很多的秘密,我们不能加小心。我倒不是怀疑她要不利于桃花园,不利于我们。但是,只怕是有仇人盯上了她,不仅她自己的性命堪忧,也会给你们乐舞班的其他伎人带来危险,所以不可不警惕啊。”

    陈丹听苏秦这么一说,她自己也警觉了起来,说道:“还是苏丞相虑事周到,我怎么没想到梁月儿有可能是编造的身世来历呢。大概我本身也是这样的经历,听到了同样经历之人的身世,所以根本不加以细思吧。”

    陈丹说着,略带愧疚地看了一眼苏秦。苏秦为陈丹开脱,宽慰道:“这也怪不得陈姑娘,你本来就不必要管那么多闲事的,梁月儿只要是守住她的本份,踏踏实实地上场表演她的乐舞,你就没来由去打听她从哪里来,目的何在。”

    苏秦的话听起来很是舒服,有效地打消了陈丹的惭愧之意,她过了一会儿,回道:“话虽这么说,但是梁月儿姑娘毕竟是我招进了桃花园,她的身世来历还是要尽可能地打听清楚为好。我今天就去找我的那位相熟的姐妹,问问她梁月儿的来历。”

    陈丹能这么负责、这么主动,苏秦当然是又感激、又感动,他深谢道:“有劳陈姑娘费心,你既要寻找流庐剑的门人,又要打听梁月儿的来路,忙碌得很,一旦觉得有难处,随时向我报告一下。”

    陈丹却显得很有信心,她说道:“丞相放心,我这些年来在桃花园的生意中,接触和认识的人多如牛毛,小事一桩,何足挂齿?你就听我的消息吧。”

第609章 追探不止

    有了陈丹的热心帮助,本来还愁眉不展的苏秦,顿时觉得希望大增。现在,他们是沿着两条线索来追踪,一个是从证物的飞刀下手,另一方面从当事人梁月儿身上做文章,想必这行刺之事,应该能揭穿迷雾,发现事情背后的真相。

    考虑到陈丹自身的安全,苏秦又道:“屈辛将军现在负责乐舞班的安全,我一会儿叫他过来,嘱咐他暗中对你加强保护。但是,你自己也要注意别被坏人盯上,时时小心。”

    陈丹听了苏秦的话,格外地感动,身体颤抖了一下,她觉得苏秦非常关心自己,因此心暖暖的。

    陈丹决定更积极地去帮助苏秦揭开事情的本来面目,所以,她随即就辞别了苏秦,去打探梁月儿的身世去了。

    陈丹辞行之后,苏秦又让人找来了屈辛。屈辛进到了屋子里时,苏秦看他两眼眼眸上有血丝,很明显就是晚上没有休息好才导致的。

    苏秦怜惜屈辛,等他在客席上坐好之后,提醒屈辛道:“屈将军不必太过操劳,这保护乐舞班的事,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多派一些人手便好,不必事事躬亲的。”

    屈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回道:“昨夜事情多,末将没有睡好,等到一切安稳下来,就能踏踏实实地休息了。”

    苏秦明白屈辛是对梁月儿产生了很深的好感,甚至是爱慕,但是这种事急不得,而且梁月儿的身世未明,屈辛一心追求月儿姑娘,万一对方只是逢场作戏,那屈辛岂不是一厢情愿,况且一旦月儿姑娘暗藏机心,那屈辛还会吃亏上当。

    苏秦善意地劝解屈辛,说道:“我刚才和陈丹谈了一谈,这才发现梁月儿的来历很是扑朔迷离,她是被别人推荐来到桃花园做歌舞伎人的,之前在哪里、做什么?我们一概不知。她自称是被从小卖出去的孤儿,但是又有谁能证明呢?”

    屈辛听苏秦说梁月儿是孤儿,他心中咯噔一下,更同情月儿姑娘。屈辛想了想,回道:“月儿姑娘尽管来路未明,但是我们没有搞清楚真相,就轻易怀疑人家,是不是很不合适,是不是显得太无情无义了呢?”

    苏秦一听,心想:“这陷入爱恋之中的少男少女真是难以自拔,别人劝说千回万次,也很难改变他们的衷心。本来自己提醒屈辛,要他注意梁月儿的异常举动,但是屈辛却一门心思地往好了想她。”

    苏秦心中暗叹一声,他思忖了片刻,说道:“咱们这么来办吧,一会儿我叫来月儿姑娘,亲口告诉她,今后由你来负责她的安全,咱们看看她的反应。”

    屈辛面露为难之色,回道:“我只怕月儿姑娘不答应,她还是一位羞涩的少女,怎好随便让我一个大男人跟随在身边呢?”

    苏秦却不容去悉尼推辞,时间紧迫,容不得婆婆妈妈,他让屈辛紧随着梁月儿,当然名义上是保护,实质上也带有监视的意味。正因如此,苏秦斩钉截铁地说道:“如今已是人命关天的时候,岂能再顾及她时候害羞。屈将军也不必忐忑忸怩,你把它当作是执行我布置给你的军事任务来执行就好了。”

    苏秦以军令来强制屈辛去贴身保护梁月儿,这下子屈辛也不能违抗,他脸色微红,沉默不语起来。而苏秦随即就让人把月儿姑娘叫到了后院的堂上。

    月儿姑娘面色带着些憔悴,见到苏秦,微微屈身一拜,苏秦摆手示意免礼,请她坐了下来。梁月儿偷眼看了看身边的屈辛,屈辛也正好偷看着她,二目相对,又像触了火一般急忙躲开,两个人脸上都是红潮泛滥。

    苏秦问月儿姑娘道:“我昨天就听说出了刺客的事,不知月儿姑娘是不是受到了惊吓,因此特意把你叫来,问一问情况。”

    梁月儿坐在客席上,再次微微屈身行礼,说道:“苏丞相如此关心我一个小小的歌舞伎,很是感激,但是昨夜受到惊吓的不只是我一个人,当时在场的其他歌舞伎人也都大惊失色。丞相须都一视同仁才好。”

    苏秦听罢梁月儿的回话,心中有些来气,心想:“这个小姑娘可真是鬼机灵得很,她明着让我也关心一下其他的歌舞伎人,实则却是否认那刺客行刺的对象就是她本人。”

    苏秦心中的疑惑更深,他更是觉得梁月儿姑娘很是神秘。听屈辛和陈丹的讲述,那刺客的飞刀明显是冲着她去的,但是她为什么会否认呢?

    如果出于常理,她一旦承认,那就会受到更好地保护,只会有利于她。可是,梁月儿姑娘却一再撇清自己与行刺之事的联系,岂非咄咄怪事。

    事已至此,苏秦决定不管梁月儿怎么想,也要让屈辛接近于她,在这层重压之下,她势必会露出一些真容来。苏秦于是就不容分说地吩咐道:“不管那柄飞刀是冲着谁去的,乐舞班中现在很不安全,我决定让屈辛将军贴近保护你们。”

    苏秦指了指屈辛,对着梁月儿说道:“你无论去哪里,都要有屈辛将军的同意,由他来提供近身防护,不得擅自行动。”

    梁月儿扑闪着一双长长的睫毛,望着苏秦,脸上很是委屈的样子,她回道:“我不知道苏丞相为什么如此安排,我看没有这个必要,我觉得自己还是十分安全的。”

    苏秦沉着脸,冷冷地说道:“吾意已决,不必再多言。就当是因为你年纪最少,所以才更加需要保护吧。”

    梁月儿见苏秦态度十分坚定,没有回缓的余地,她本来是抱屈的姿态忽然之间来了一个大转变,说道:“丞相如此关心我的安危,真令小女子感动,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领受了丞相和屈将军的好意了。”她说着,又一次屈身拜谢。

    当天的傍晚,吃过晚饭之后,苏秦正在桃花园后面的小湖边散步的时候,陈丹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苏秦听到亲随的禀报,想到陈丹那里可能有重要的线索,于是兴冲冲地赶回到了居住的后院。

    到了屋子的门口,陈丹听到了苏秦的脚步声,就连忙迎了过来,她的脸上既有一丝兴奋,也显得格外地急切。陈丹开口便道:“丞相,原来那个梁月儿……”

    苏秦伸手到唇边,嘘了一声,然后抬手指了指屋里,示意陈丹不要着急,到了屋里之后再说。陈丹会了意,伸出舌头做了一个鬼脸,然后随着苏秦进了屋。

    两个人分宾主落座之后,苏秦首先问道:“你打听到什么重要情况了?”

    陈丹稳了稳心神,说道:“我今天去找那个要好的姐妹,问起了梁月儿是怎么认识她的,原来她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歌舞伎人,并不是她在桃花园中散步的出身乐舞坊,从小被卖在了那里。”

    苏秦一听,顿时错愕在那里,他皱紧眉头,说道:“如此说来,这里一定是有隐情的了。那梁月儿为什么要撒谎呢?明明是由大户人家而出,为什么偏偏编排自己是从小孤苦伶仃的呢?我们看俩还是忽视了对于园中歌舞伎人的来历的盘查啊。”

    苏秦如此一说,陈丹也感到了一些难堪,因为梁月儿是她招来的,说起来她也有失察之责。陈丹抱歉地说道:“都怪我失职,前年的时候,那个好姐妹推荐梁月儿,我看她的歌舞中规中矩,人也长得清秀美丽,所以爱才心切,也就将她留了下来。谁知……”

    苏秦摆了摆手,打断了陈丹的话,说道:“陈姑娘不必道歉,若是没有特殊的用意,谁也不会特别在意一个小小歌舞伎人的来历的。这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十分了解的。”

    为了更打消陈丹的歉意,苏秦还给自己也招揽了责任,说道:“不过,我看那梁月儿姑娘出落得清水芙蓉、轻云出岫,跳起舞来,袅袅娜娜、别有雅致。也曾经奇怪她是从哪里学到的这等不凡舞技,我也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是却没有细细深究,如此说来,我不也是有了失察之责了吗?”

    陈丹十分地感动,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苏秦对于她,不仅有知遇之恩,委任以重任,而且总是能体谅到她的难处。她才是真正地出身在乐舞坊中,从小就被卖到了那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靠着自己的聪明伶俐劲儿,陈丹在十六岁时才入到了桃花园里,她处处小心,不敢犯大错,讨好于桃花园中的管带乐舞班头,以及管家等各色人等,好不容易才在歌舞伎人向往的桃花园中立住了足。

    再后来,无意之中遇到了苏秦,当时她便看出苏秦不同凡响,于是主动贴身近侍,后来,竟然果然给她猜中,苏秦不仅当上了赵国的丞相,而且赢得了桃花园。

    这下子,陈丹才算是特地转过运来,不仅取代了姬桃,成为了乐舞班头,而且又被苏秦委以重任,还连带着做起了桃花园的管家之一。

第610章 忙中之乱

    由近乎奴婢的身份,升到了令人尊敬的班头和管带,这都源于一场无意的相遇,可算是命运的巧合,陈丹每当想起这场运命转变,都犹如梦中一般。

    尤其令她孜孜不忘的是桃花园主家苏秦的恩遇和宠任,不仅是园中的生意放手让陈丹打理,而且即便是招入了不该招的身世不明的梁月儿,苏秦也没有责怪之意,而且还主动为她宽心。

    出身寒苦的陈丹,更能体会到这样的知遇之恩的难得,苏秦的谅解更使她深受触动,陈丹想到了这些,眼泪顿时就控制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掉个不停。

    陈丹的眼泪令苏秦也觉得同情,他不由得伸出手去,揽住了陈丹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胳膊,苏秦说道:“陈姑娘何必如此伤怀,不过是一桩小事而已,没必要这么难过的。况且,梁月儿是友是敌,我们现在还未明了。”

    陈丹感受到了苏秦的关心,觉得这个男子是自己甘心情愿为之付出的难得之人,她心中依恋,竟至于一下子顺势扑倒在苏秦的怀里,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苏秦也没有阻止于她,任由她宣泄一下情绪,等待着陈丹心情平复。陈丹慢慢地止住了眼泪,可是止不住对苏秦的感激,她也深知眼下的这个男人为了合纵的事情,已经很久都没有享受到了另一半的关爱和慰藉,陈丹想要报答。

    她禁不住就主动搂抱绸缪,似戏水鸳鸯,穿花蛱蝶,芳舌吐香,粉腮微晕,细腰款摆。低眉处千般旖旎,百种流连。当即强焰高张,柔肢软僵,轻轻慢慢,款款温温。

    苏秦也觉得一股热气,行遍周身,真如醍醐灌顶,甘露融心,其乐无比。他精脉壮盛,威风难抑。他想要控制住自己,但是却不由自主。

    陈丹却在忙乱之中,也难体察到苏秦的一丝控制的心思,她抬起头来,温言款款地劝苏秦放下心来,不要强行抑制,她不过是要随自己的心而已,不去思量抢夺了他的妻室,陈丹颤声道:“惟愿偶尔能得幸于丞相,何望牵子之手。”

    苏秦望见怀中的美人,柳眉弯,樱口小,眼波盈盈,腰肢袅袅,纤纤玉指柔,雪峦团团翘,冰肌皎皎妙。触手之处,体滑如脂,腰儿盈抱,腿儿柔滑,腹儿如绵,再到那迷人之所,就是铁汉也忍不过了。

    动深情时,娇声呖呖,嫩体摇摇,口中微有声息,度舌以来,上上下下,留恋难去,显隐皆没。正是,一心只为郎意足,动人情处难言说。此间男子,愈觉兴豪,越加出众,尽千般宠爱,不肯轻罢干休。

    苏秦觉得陈丹很是投入,问起了她的最近的生活,才知原来她心系意中人,不曾留心于其他男人。陈丹动容地形容自己的身心绝妙快乐,只愿真心在侧,随意尝美乐极,尽享琴瑟相调。

    大约是一个多时辰之后,苏秦收拾了一下自己衣袍,心中难解谜团再泛起,他问陈丹道:“你的那位闺中密友有没有告诉你,梁月儿是从哪家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吗?”

    陈丹尚且瘫软在侧,眼波如丝,慵懒地答道:“我问过了,那梁月儿本是从李清上大夫家中出来的,据说是李清被问斩之后,家中树倒猢狲散,每个人都自寻出路,所以梁月儿也就从李家出来了。”

    苏秦大吃一惊,说道:“你说的那个李清,就是前年被宗正赵容以勾结林胡人告倒的李清吗?”

    陈丹点了点头,回道:“正是那个李清,我听说原本是李清首先向赵侯上本参奏宗正赵容的,后来却被赵容抓住了李清勾结林胡人的铁证,反过来告奏李清通敌。最终李清落得个身败名裂,被腰斩于邯郸西市。”

    苏秦说道:“我也听说过这件事,可惜的是当时我正在外面游说诸侯,没有工夫回国参与政事,这件案子的详情也不是很清楚。”

    陈丹仍然伏倒在苏秦的怀中,削葱一般的手儿依旧舍不得苏秦的身体显隐各处,她又说道:“那梁月儿离开了李清府上,另寻出路,也不是什么怪事。”

    苏秦的手也不离陈丹的各处,两人依旧沉浸在彼此激越抒发的状态中,久久难以自拔,只不过是苏秦毕竟是男儿,在间歇之间,想到了很多的要操办的事情。因此,苏秦不愿为了一味地抒发,而耽搁了眼下的事。

    然而,经过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舒展之后,他高度紧张的神经也终于有所缓解,身体通泰了很多,如同夏日饮下了一杯冰凉的甘醇美酒。陈丹则是更难忘面前的人给予的震荡和付出,她原本也没有奢望有深一层的交接和盘桓,真的到了这样的美妙时刻,那种感觉又是难以忘却的。

    陈丹说起梁月儿的身世,好像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但是这是一条格外重要的线索,更令苏秦感到奇怪的是,如果这梁月儿只是一个普通的歌舞伎人,她离开李清的府第也就罢了,为什么还会招来了刺客的行刺呢?

    苏秦想到这里,对陈丹说道:“我看这梁月儿没那么简单,如果昨夜的刺客目标果真是她,那她就绝不是李清家里的普通伎人,你说是也不是?”

    陈丹也勉强着不要自己过分慵懒,歪着头,斜着含情美目望着苏秦,她勉力一想,觉得苏秦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陈丹说道:“丞相如果有需要,那我就再委托我的那位好姐妹再深探一番,看看李清的府上原来到底有没有梁月儿这么一个歌舞伎人吧。”

    陈丹所言正中苏秦下怀,他说道:“如此甚好,我们终究还是要打探清楚了,才能看清梁月儿姑娘的来路,如果现在就下结论,尚显为时过早。”

    苏秦觉得自己仍然有些意犹未尽,于是一边说着,一边就不由得再掀波澜,不很安分地上下轻轻触动着令人不舍的迷人处,而怀中的美人也是来者不拒,主动地逢着、迎着,与之相协调和配合,此间的气氛浓情尽染。

    陈丹低首回眸,双臂环绕着对方的腰身,陶然再次迷恋于冲决忙乱之中。苏秦腰间热力高扬起来,喷薄而出的潮汐再次充溢,这一次有感于对方的全力倾情,苏秦也一力高发自己的威风。

第611章 少女的秘密

    苏秦从陈丹这里得到了梁月儿的讯息,而且可能会随着内情的逐渐查明,揭开了更多的秘密,他不由得心惊不已。

    苏秦想到了梁月儿进入桃花园的目的,这个地方本是人来人往的混杂场所。整个园子之中,也只有这个后院处,是相对平静和隐秘的,其它地方都是各种宾客流连之所。

    “梁月儿来此,是为了利用这纷乱的环境,以掩饰自己的身份吗?”苏秦首先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又觉得有些不太可能,因为这里来的人很多,她即便是再乔装改扮,但是由于交际的范围扩大,也极可能露出了蛛丝马迹的。

    去除了这个考虑,苏秦又想到了梁月儿可能只是要在桃花园中谋得一个生计,暂且安身。然而,苏秦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第二层怀疑。

    因为如果仅仅是为了生活得下去,梁月儿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身世,她越是以本来的出身示人,越能博得人们的同情,也更能赚得更多的钱财。

    苏秦摇了摇头,实在想不出其它更多的动机,反正此刻梁月儿在桃花园中已成为了一个等待爆裂的隐患,一旦疏于防范,极可能给自己和其它桃花园中人带来祸端。

    这么一个袅袅婷婷的少女,看着怎么都不像是坏人,可是她为什么隐藏了那么多的状况?而且,苏秦和陈丹等人,几次试探着询问,梁月儿对于一切都矢口否认,这又是为了什么?

    苏秦双手和身体与陈丹缠绕着的时候,总难免再次冒出这些念头,陈丹有所察觉,她稍稍减缓了一下自己来往摇凑的偎倚。

    陈丹望了一眼苏秦,问道:“丞相是不是仍在想着那些烦心的事情呢,妾身怎么觉得你不是那么遂心满意呢?”

    苏秦动了一动身体,他回道:“我刚才是闪过了一丝念头,不过只是一闪而已。”他说着,又投入到彼此翻覆冲突的气氛中去了。

    陈丹发觉苏秦不愿在多谈起梁月儿,她也正盼着不必在彼此如风浪相随的追逐之中,总谈起这个谜团一样的梁月儿。陈丹于是再次妖妖娆娆地做尽媚惑,令对方将心火在浪海涛天之中,被流水带去无踪。

    苏秦停歇了下来,他也觉得再无一丝力道。一旦歇息起来,苏秦就难免又想起了烦心的各种事情,他记起了陈丹自己主动请缨去做的另外一件事情,于是就问道:“不知流庐剑的牛三,现在还是不是做那卖狗肉的生意,这个人找起来难不难?”

    陈丹善解人意地给苏秦将衣袍整理了一遍,这一次她从迷离之中脱出来,坐在苏秦的身侧。苏秦在此时刻,又提出了另外的烦心事,他本人尚且觉得有些愧疚,因为陈丹已经忙碌了一天,现在再提起牛三,好像有些催逼太紧。

    陈丹本人却没有丝毫的不快,她此刻的心思全部系在了面前的男子身上,哪里还能分身出来,她一经魂消,几不自持,情孚意合,眠思梦想,意乱心迷,情意殷殷。即便是那个男子让她付出全部,她也不会有过多的犹豫徘徊。

    陈丹一心为了苏秦分忧,说道:“流庐剑门那里,我已经让人出去暗访门下之人,当然牛三仍在流庐门更好,如若不在,咱们再另寻他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丞相尽管放心,我一定找到一、两个流庐门下的资历很深的门人。”

    苏秦感激地看了陈丹一眼,说道:“我这里要再次谢谢陈姑娘了,你帮了我的大忙。我这里是分身乏术啊,越是临近合纵联盟的洹水大会,越是杂务缠身。本来想少找麻烦,可赵侯偏偏又答应宗正赵容,要在大会前宴请各路诸侯的使臣,更是平添了很多乱事。”

    陈丹十分理解苏秦,说道:“丞相不必总是这样谢我,显得太过客套了。我是真心实意来为丞相做这些事情的。即便是丞相让我去赴汤蹈火,妾身也不会犹豫一小下。你就少一些令人见外的客套吧。”

    苏秦感怀地点了点头,回道:“难道你如此一心为我,我以后私下就叫你丹妹儿吧,显得更亲近一些。”

    陈丹当然不会推辞这个更显得亲近的称呼,她连连答道:“好啊,好啊。我求之不得呢。”

    苏秦接着又说道:“丹妹儿觉得这扑朔迷离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与几天后的合纵大会有关呢?我怎么觉得不管是宗正赵容的宴会,还是梁月儿姑娘被刺,都好像与这次大会有隐约的联系呢?”

    陈丹哪里能想到那么多,她安慰苏秦道:“妾身也想不清其中的关联。但是我能为丞相分忧之处,不会有丝毫的推辞。你现在要忙着接待从各国赶来参加大会的使臣,还要忧虑着宗正赵容的宴会,这一切着实令人头痛,岂只是担心而已,简直是忧心忡忡。妾身也希望丞相能少操一些心,能顺利度过眼下的难关。”

    苏秦再次揽过了陈丹的身子,感激地看着她的俏脸,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一切诚心的谢意尽在那一望之中。

    二人刚刚收拾好了各自的衣服,说了不多几句话,院子的门口就有对话的声音传来。苏秦竖起了耳朵,听了一下,发觉那说话的声音很低,听不清交谈的内容。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来人讲到:“丞相容禀,屈辛将军深夜前来,说是有要事相商,不知丞相见还是不见?”

    苏秦听出来正是他安排在后院的门外暗中站岗放哨的卫兵,苏秦不仅在后院的门内安排了暗哨,就是在院子之外,也布置了两处岗哨,派卫兵暗中盯住了院子外的动静。

    他深知当下正是合纵大会召开在即,反对合纵的各种势力不会轻易收手,作为主事之人,无论是自身的安全,还是周边的事态,他丝毫也马虎不得。

    卫兵前来通禀,苏秦听出来他们十分地小心谨慎,尤其是刚才自己与陈丹在一起,这些卫兵可能更是不便前来打扰。

    苏秦心想:“这屈辛本是熟识之人,放他进来又何妨?”不过,对于警卫们的谨慎态度,他还是打心里感到高兴。都是因为精神的极度紧张,苏秦此时惟恐再生出其它事端,越是小心,他越感到安全一些。

    苏秦和陈丹分开了三尺的距离,然后不紧不慢地回道:“既是屈辛将军前来,那就让他马上进来吧。”

    卫兵答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之后,屈辛就从院门口进来了。当他推开了苏秦的房门,看到苏秦和陈丹在一起,稍感诧异。屈辛说道:“末将深夜来访,不知是否惊扰到丞相?”

    苏秦一本正经,说道:“屈将军快快请进,我和陈丹姑娘正在这里议事呢,还没有一丝困意,何谈惊扰。门口布置了暗哨,也是防止有人趁乱偷袭的。刚才他们阻挡了屈辛将军,你不要见怪。”

    屈辛冲着苏秦笑了笑,说道:“丞相客气了,末将哪里会觉得不妥,在目前紧要的时刻,丞相就是再加几处暗哨也不为过。”

    苏秦把屈辛让到客席上落座,问道:“屈辛将军这么晚了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事儿吧?”

    屈辛“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可是眼睛却望着陈丹,停住口不说话了。陈丹见屈辛如此的表情,看出来他是有私密的事情要和苏秦谈,自己呆在这里不方便了。

    陈丹向苏秦提出了告辞,说道:“夜色已深,小女子也需回去休息去了。明日还有很重要的两件事情要办,又会是紧张的一天。”

    苏秦也未加挽留,眼望着陈丹出了门,他看向了屈辛,示意他可以讲出此来的意图。

    屈辛说道:“末将在执行任务中遇到了麻烦,还请丞相为我指点一下。”

    苏秦问道:“是什么麻烦呢?难道是果然发现有人要对你保护的梁月儿姑娘下毒手不成?”

    屈辛摇了摇头,说道:“这一整天根本就连一个可怀疑的人都没有出现过。如果是这么简单倒好了,我宁可刺客现身,与他拼斗一场,分个你死我活的,也胜过这受闷气。”

    苏秦奇怪地“哦”了一声,问道:“是谁让屈将军你受气了?这桃花园中哪一位有这么大的胆子,惹屈将军生气?莫非是那个周绍,又来拿你打趣了?”

    屈辛再次摇头,回道:“不是周将军,他现在也忙着在桃花园中到处巡逻和警戒,眼睛瞪得像铜锣那么大,哪里有工夫寻我的趣!”

    苏秦见屈辛欲说还止,他更是感到惊诧了,问道:“那究竟是哪一位呢?屈将军快快讲来给我听听。”

    屈辛咬了咬嘴唇,说道:“这惹麻烦,给我闷气受的人,是那个月儿姑娘。”

    屈辛说到这里,脸上出现了一片红云,人也显得有些扭捏。苏秦看出来屈辛对梁月儿是动了深情,否则,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为何提起梁月儿就羞臊难耐。

第612章 为爱折磨

    苏秦将屈辛的委屈看得明明白白,他心想:“这屈辛对梁月儿的喜欢都是挂在脸上的,人人都能看得明白,梁月儿想要乘机折磨一下屈辛,也是十分轻易的事。”

    苏秦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却不点破,忍着笑意再问道:“那梁月儿是怎么给你气受的,你能把详情告诉我一下吗?”

    屈辛于是红着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秦这一整天与梁月儿在一起的经过。原来,自从苏秦强迫梁月儿接受屈辛的保护之后,梁月儿就一直没有安安静静地呆着。

    她先是向屈辛提出,要到外面的街市上逛逛,屈辛从梁月儿的安全角度考虑,当然无情地加以拒绝。

    梁月儿千般求,万般求,屈辛就是坚决不答应。梁月儿给气得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埋头躺在床榻之上,呼呼生着气,很长时间都不下地。

    屈辛发觉梁月儿生了气,他起初自己守候在梁月儿的房间之外,警戒着周遭的情况,也想要梁月儿明白自己的苦心。

    后来他也实在是累了,于是就叫来了两个亲随的校卒,让他们一起担任警戒,一到那梁月儿姑娘这里出现了什么动静,立刻向自己汇报。

    屈辛离开梁月儿的房门处不久,他就接到了负责把守的校卒的报告,说那月儿姑娘从房间里出来,要往桃花园外去,他们阻拦不下来,让屈辛想想办法。

    屈辛闻讯前往桃花园的门口,在那里将正要出去的梁月儿给拦截了下来,他说道:“我奉丞相之命,前来保护,你还是踏实地呆在园中吧,万不可随意外出。”

    梁月儿眉头一皱,不客气地回敬道:“你把我留在桃花园中,分明就是当做囚徒一般,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看守。我不需要你的保护,请马上让开。”

    屈辛被梁月儿给说得脸上挂不住了,他嗫喏着,说道:“这,这不好吧、丞相有令,我也不得不遵守。”

    梁月儿听屈辛说起苏秦的命令,她尽管生气,可是苏秦不仅是赵国的丞相,而且是桃花园的主家,她则是一个受雇于人的歌舞伎人,苏秦的指令她还是不得不遵守的。

    但是梁月儿难掩脸上的愤怒之色,说道:“你一个堂堂的将军,在桃花园中保护一个小女子,难道不觉得大材小用吗?要是换作旁人,早就羞死了。可你却偏偏还把这件事认真来做。”

    屈辛脸上越发羞臊,他被梁月儿的讥讽话语给说得难堪不已,若是他一心出于保护之意,此刻恐怕早已因害羞而躲避在一旁。然而,奉了苏秦的保护指令,他作为一个军人,有令必遵,却不能擅离职守。

    屈辛觉得有些后悔,想想自己当初出于一片好意,主动请缨要来保护梁月儿,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不得好的结果。他后悔当初为什么千方百计地要做这件事,而且被苏秦当成了一件十分紧要的事情,结果当着梁月儿的面宣布了军令,此刻他想要收回成命,但是为时已晚。

    屈辛脸儿通红地涨着,讪笑着,但是就是不肯让开门口,放梁月儿出去。梁月儿见自己的讽刺话语不起作用,又气哼哼地回去了自己的房间。她啪地一摔房门,又躺在床榻上生气。

    屈辛则又一次守护在门外,直到梁月儿的房间里没有了动静。他认为梁月儿已经死心塌地,不再打算外出,所以就布置了守卫,自己再次转回到自己下榻的星明轩。

    然而,梁月儿也没有就此消停,她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得无聊,又不能外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于是就反复地折腾屈辛和他的手下。

    梁月儿打开了房门,一直往外走,两个守卫的校卒问她要去哪里,她也不搭话。校卒不便拉住她,就紧追不舍地问着,梁月儿不耐烦了,她狠狠地说道:“去叫你们的屈辛将军来,我会和他说明去哪里的。”

    那个校卒忙着来到星明轩禀报屈辛,屈辛一听梁月儿再次从房间里出来,她的行踪只告诉自己一个人,于是就急急忙忙地向乐舞班居住的琅华轩而来。

    到了琅华轩的院子里,屈辛看到梁月儿正在那里和另外的一个校卒对峙着,脸上一派怒色,很不友好。屈辛勉强着自己,露出了一丝笑容,走上前去,与梁月儿打招呼道:“我听说月儿姑娘要见我,就急吼吼地赶来了,不知姑娘见我,有什么事情?”

    梁月儿俏目瞪圆,狠狠地盯了屈辛一眼,说道:“我哪里敢做什么要紧的事情,现在是囚徒一个,自由行动不得的。”

    屈辛讪笑着又问:“刚才我的手下校卒前来禀报,说是月儿姑娘的行踪只告诉我一人,所以就赶来了,不知月儿姑娘要去哪里?”

    梁月儿把眉毛一竖,冷冷地说道:“我要去哪里,告诉你一声,你便能放我走吗?你有这么大的胆量吗?”

    屈辛回道:“那要看姑娘你去哪里了,如果是去逛街什么的,还是先别去了。那里人多嘈杂,你的安全完全没有保障。你也知道,我是在苏丞相面前接过军令的,有责任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梁月儿听罢了屈辛的话,发觉他仍然是以前的那一套说辞,顿时给气得嘴唇都微微颤动,她恶狠狠地说道:“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从房间里出来,现在要去哪里。”

    屈辛接着她的话问道:“月儿姑娘要去哪里?愿闻其详。”

    梁月儿没好气地答道:“本姑娘要去方便一下,怎么着,你要不要跟着过来看看呢?”

    屈辛一听,登时红涨了整个的脸,他根本没想到梁月儿情急之下,一个少女,竟然说出了这么不怕羞的话语,他“噢、噢”了几声,不知如何作答。

    梁月儿见屈辛被自己的言语给闹得如同木头般呆傻地反应不过来,她这时才觉得稍解了一些气,于是前去茅房方便,之后才带着一丝戏弄了屈辛的小愉悦,转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发呆。

第613章 终身大事

    屈辛被梁月儿以方便为由折腾得够呛,他哪里好意思跟随人家一位少女前去如厕,因此只是低着头站在琅华轩的院子里静候。

    等到梁月儿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屈辛没有即刻离开,而是在琅华轩周遭又巡视了一番,这才离去,回到了自己在星明轩的住所。

    经过这几番地来来去去的,屈辛尽管人很年轻,也历经了军中艰苦作战的磨练,但是感觉到身体还是有些疲惫和倦怠。于是,他就斜依在几案后面的坐榻上,微微闭上眼睛,想要休憩一会儿。

    然而好景不长,还没过半个时辰,守卫琅华轩的校卒又来禀报,说道:“梁月儿姑娘又从房间里出来了,我们问起她要去哪里,她又说,只对将军你一个人说明。她让将军过去一趟,她有话要对你讲呢。”

    屈辛心中来气,觉得梁月儿真是不安本分,她这么来来去去的,不是穷折腾吗?这对她本人能有什么好处呢?尽管琅华轩和星明轩之间紧紧相连,过去也不过是十来丈的距离,不到一刻钟的事儿。

    然而,反反复复地往返于两处院落,来来回回地五、六趟地穷折腾,任是铁汉也吃不消,关键是心里上的负担,屈辛不知道自己这么辛苦地跑来跑去,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但是,他尽管生着气,可主动请缨来守卫乐舞班居住的琅华轩,重点保护梁月儿,这个任务是自己请求来的,最终是以将令的形式由苏秦下达的。所谓有令必从,军令如山,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屈辛无奈之下,再次离开了自己居住的星明轩,前往琅华轩,应付梁月儿的刁蛮取闹。

    他进到了琅华轩,见到梁月儿之后,再也拿不出从前的那股热乎劲儿,他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可是话语依然显得有点有气无力,懒洋洋地问道:“我听校卒禀报,说姑娘又要单独告诉我你去哪里,不知是不是这样?”

    梁月儿这一回却没有了气愤不平的神色,她甚至在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泛起了脸颊上浅浅的一对酒窝。

    屈辛本来气恼着,看到了梁月儿娇美动人的那一对酒窝,还有她眼眸中闪现出的明波,一时发痴,竟然心中原有的气恼顿时消失不见。

    梁月儿带着玩笑的口吻问道:“你当真想知道我要去哪里吗?不过我告诉你之后,你可千万不要后悔哟?”

    屈辛向梁月儿点了点头,回道:“我真的是想知道你的行踪,也好向苏丞相交代。我接过将令保护你的时候,你本人当时也在场,知道得很清楚的呀。”

    梁月儿说道:“那我就告诉你吧。”她未等说出来,忍不住自己先笑了一下,大声喊道:“我要去方便,你会跟着我过来吗?”

    梁月儿说着,噗嗤一声,彻底地笑了出来,身体前仰后合的,乐不可支。

    但是,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屈辛,则没那么好受了,他本是诚心诚意问起梁月儿姑娘的行踪,不料人家却是以如厕为名,再次打趣自己。

    屈辛气得半响说不出话来,脸色铁青,身体随着粗重的呼吸一鼓一涨,如若梁月儿是战场上面对面的敌人,恐怕此时早已倒在屈辛的剑下,死无葬身之地了。

    然而,此刻屈辛却不知如何回答梁月儿,他当然不能说自己会跟着梁月儿去如厕,想想梁月儿所为,分明是拿自己开涮,屈辛心中气苦。

    屈辛瞪着眼、咬着牙,脸颊涨成了紫红颜色,想骂人。但是该骂谁呢?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呀。他狠狠地“哼”了一声,最终一言未发,气呼呼地转身背对着梁月儿。

    屈辛这次汲取了上几回的教训,他干脆就自己呆在了琅华轩中,以免回去星明轩之后,再被梁月儿呼唤过来,来来回回地,穷溜达,白费力气。

    如此这般,梁月儿闹了个没消没停,屈辛被折磨得四肢无力,心神疲惫。到了晚上,梁月儿看似自己也累了,休息了去。屈辛这才前来找苏秦,向他问计。

    屈辛一路上也想着:“一旦苏丞相也没有主张,那我干脆就退掉了这道将令,不能再这么折腾下去。亏我还是一个经过大战和恶战的大将,倒被一个少女给折磨得浑身懈怠。”

    苏秦听罢了屈辛的一番讲述,他心中暗笑,同时也想到:“怪不得屈辛不当着陈丹的面向自己汇报,原来是怀着这等难以启齿的不堪之事。”

    但是屈辛的汇报也很重要,苏秦琢磨了一下,对屈辛说道:“梁月儿姑娘这么喜欢折腾,你觉得是性格使然,还是另有它图呢?”

    苏秦补充了一句:“我认为,她不是爱折腾,而是有十分重要和紧急的事情要办,但又不方便你跟着她,让你发现了她的隐情。”他首先摆明了自己的观点,不认为这是梁月儿任性的个性使然。

    屈辛倒没往这方面想太多,他原来还多从梁月儿本身的性格方面来想问题了,他说道:“丞相说的似乎有道理,我没多想、细想,可能也是因为实在是疲于奔命吧。”

    苏秦说道:“依我看,这梁月儿不仅是暗藏绝大的隐秘的心思,而且从她的这个举止行为来看,也绝不像是一个出身寒苦人家的女子。”

    “试想,一个从小被卖了出去的女子,吃了那么多的苦,哪里来的这刁蛮的脾气?只怕是她没机会刁蛮,但是别人千方百计地折磨和刁难她吧?”

    苏秦的话提醒了屈辛,他一拍自己的大腿,说道:“丞相所言有理,我也心中觉得奇怪,这月儿姑娘的所为,完全是一副大户人家的小姐的做派,她说自己地位低下,怎么会沾染上这种习气呢?”

    苏秦说道:“我所认识和了解的人,只要是从小吃过很多苦,对于别人的苦和难都会身同感受,对他人那些不得已的苦衷也是很容易有所体会。”

    “你本来是我指派去守卫琅华轩,重点保护她的安全的,你当然不能违令。梁月儿姑娘深知这一点,还不住地折磨你,看来,你的难处她也没有往心里去。”

    苏秦故意说出了梁月儿不通情理之处,本意也正是给屈辛泼点冷水,让他冷静一下。

    屈辛现在已经完全陷于爱恋梁月儿之中,难以自拔,必须要身外旁观的冷静之人点拨一下。苏秦自认为是屈辛身边的类似亲人的身份,所以也就当仁不让。

    然而,屈辛想起了梁月儿后来几次与自己的交际,脑海之中浮现出梁月儿的那对迷人的酒窝,感觉她是在与自己开着玩笑,并非像苏秦所说的:不会体谅他人的苦衷。

    屈辛想到了这里,摇着头,回答苏秦道:“我看月儿姑娘不是那种不通人情之人,她也许真是被我逼得急了,所以才想出了不断如厕的借口,最终还是要让我松懈,放她出桃花园去吧。”

    苏秦心中暗叹:“爱恋之中的人都是昏头涨脑的,别人劝解之语,即便是再有道理,也难听进去半句。”

    苏秦略微琢磨了一下,问道:“你现在来找我,是要撤掉对梁月儿的保护,任由她出桃花园之外活动吗?”

    屈辛点了点头,回道:“如果梁月儿姑娘执意要出去,我们也不必阻拦她了,我也不想让她把我看做是一个坏人。”

    苏秦感觉屈辛很在乎自己在梁月儿心中的形象,再次心中暗笑。

    这也是年青人的心理,君不见青年男女,去见自己的心上人时,反反复复地修饰自己的衣着和服饰,又傅粉描眉,不都是在意自己在心上人眼中的印象嘛!

    然而,苏秦今日从陈丹那里得知了梁月儿对自己身世的谎言,他岂能轻易让她离开了掌控之中,如果梁月儿是敌对方派来的潜伏之人,那对于自己和桃花园简直太不利了。

    苏秦不愿往坏的方面想,但也不能不预作防备。他想了一下,对屈辛说道:“我知道屈将军你与梁月儿打交道十分辛苦,但是你当初既然已经领受了命令,岂可半途而废呢?况且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你对梁月儿有好感,这个美人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不主动探明她的虚实?”

    苏秦认真地又说道:“现在梁月儿的身世不明,所以我不太赞同你一下子就深交于她。将来一旦可以确定她是一个正派的女子,我反而会劝你赢得美人心,抱得美人归,不要贻误了好姻缘。”

    屈辛发现苏秦的话说得又诚恳,又认真,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不由得也以严肃的态度来思考苏秦的话,此时他的那些青年男子的害羞劲儿反而一下子就弱化了很多。

    当他把与梁月儿的交往看做是终身大事之时,自然心中要凝重得多,羞臊之情在这件大事前自然会减弱。婚姻非儿戏,若是萍水相逢,各取所需,像很多游历在外的游子,找个临时搭伴的异性,当然不必多想,可是屈辛对于梁月儿却不是这种感觉。

第614章 神秘的使者

    屈辛内心深处在自己问着自己:“我到底把梁月儿看做是什么,是一个有好感的,只想一时谈情说话的少女,还是一个希望能相处相依的伴侣呢?”

    他低着头,想了很久,苏秦看出来屈辛心中的思虑,他也在耐心地等待着屈辛给出的回答。

    屈辛终于决定之后,向苏秦说道:“末将的父亲在楚国遭遇不测,家中已无人为我的婚姻做主,既然丞相肯提点于我,那我就听丞相的话。”

    他顿了顿,信誓旦旦道:“我想过了,梁月儿姑娘是我一见倾心的人,我冥冥之中感觉我们非常有缘分,如果能与她相守相伴,我死而无憾。”

    苏秦一听屈辛带着发誓味道的话语,心中吃了一惊,心想:“看着屈辛好像是认真想过了与梁月儿交往的事情,但是总觉得还是有些冲动呢?”

    不过,苏秦很快就理解了屈辛,他还是一个陷入情网之中的青年,此刻觉得能守住自己的心爱的女人,那是比天还大的事,为之献身也在所不惜。

    屈辛渴望与梁月儿亲近,他自然会把与这个少女的后续交结看得很重,于是便自认为是认真的,想要相守一生的。

    君不见那青年情苦之人,为情甚至不惜牺牲生命,如果当时没有那么想不开,多年之后回顾起来,岂不是觉得有些呆傻。然而,身在其中,恰逢年少,为情所困,又是多么自然而然。

    苏秦也是过来人,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当初在义渠国的山洞里,听到了孟婷背叛了自己、喜欢上了女扮男装的嬴怡的假消息,他还不是茶饭不思,口吐鲜血吗?

    苏秦心中再次叹息一声,感慨情为何物,情到深处,人可以为之而死。可是细细思量,却也不知它因何而起,一往而深。

    苏秦嘱咐屈辛道:“你既是想清楚了,那就不能冒然离开她,放任她去作为。谁知道她究竟心里怎么想,又要干什么呢?”

    屈辛问道:“那丞相之意,是我还得再跟着梁月儿姑娘,不能放手吧。”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又道:“可是这么紧紧盯随着,她会埋怨我、气恼我、痛恨我的呀!”

    苏秦这次笑了,说道:“我让你继续紧盯着梁月儿姑娘,但又没让你继续像今天这样,在明处里跟随着她。”

    苏秦脸上略带神秘色彩地说道:“咱们这回改换一种方式,变明着保护为暗中跟随。”

    屈辛听到这里,脸上才变成轻松了一些,他点了点头,说道:“末将愿听从丞相的安排,该怎么做,请丞相明示。”

    苏秦说道:“从明天开始,你主动去找梁月儿,告诉她你幡然悔悟,不想再给她压力,告诉她可以自由行动。然后,你就暗中相随着她,也方便查明梁月儿到底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屈辛听到这里,他彻底明白了苏秦的计划,屈辛心想:“这么做显得有点不太光彩呀。”可是他再想想,又不忍就此放弃对梁月儿的贴身护卫。

    因此,屈辛答应苏秦道:“末将听下了,丞相放心,我自有分寸,定当全力完成任务。”他说完之后,就起身告辞了苏秦。

    苏秦第二天又起了一个大早,他正准备去丞相府去料理一下公务,还未离开桃花园,就接到了邯郸城巡城都尉的禀报,报告齐国的使团已经到达了邯郸城的东门,询问苏秦是否要出城相迎。

    苏秦问道:“齐国使团由什么人率领,你们有没有问清楚了?”

    来人回答道:“已经问过了,齐国使团说,他们的使臣是当今齐国的正卿和另外一个高于正卿职位的人,一共有两个重要人物。他们特意让我们前来通禀苏丞相,请丞相最好到东门外迎接一下。”

    苏秦一听,心中感到诧异,心想:“这齐国的使团怎么如此搞怪,一个正卿率队就足够了,当今齐国的正卿不正是齐王田辟疆的叔父田成嘛,自己与他也认识。怎么凭空又多出了一个高于正卿职位的人一起前来邯郸?”

    苏秦惊愕之处还在于,他自己也是齐王御封的“客卿”,相当于齐国的正卿职位,可是却没听说过齐国还有比正卿更高的职位。这齐国不似其它国家设立丞相,正卿就于丞相之位相当,哪里还会有高于正卿的封号?

    苏秦隐隐觉得所谓高于正卿职位的人,可能正是齐王田辟疆本人,他当年亲口说过,向往苏秦在邯郸的桃花园,想要亲自来看一看。“难道这一回田辟疆来真的了?”

    齐国使团主动提出要求苏秦本人出城相迎,苏秦和齐王田辟疆也算是有交情,尽管不屑于齐王无穷无尽的好奇搞怪,可是对于他的磊落性格,还是有些欣赏的。出于这层因素,苏秦也就答应了出城去迎接。

    他让前来报信儿的人稍等了片刻,穿好了正式的服装之后,乘坐马车前往邯郸城的东门而来。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东边的日出映红了满天的晨岚,凉风习习,秋高气爽,是个令人心情愉快的天气。

    苏秦却无心欣赏着秋日的晨光,他坐在马车上想着心事,盘算着合纵大会之前各项事宜。根据各国的反馈,各路诸侯派出的使团,就在今天或明天会到达了邯郸。苏秦觉得:“宗正赵容安排的晚宴,也应该放在明日的夜间为好。”

    如此安排,则会在晚宴之后,空余出一天的时间,他还可以再做一些细致的准备,以确保九月初九重阳日在洹水举行的大会顺利召开。

    洹水大会的地点在邯郸城东南二十里处,据说此地是商朝时的王畿之所,赵侯和苏秦特地商定了这个场所,也是为了让远古的魂灵和洹水的神灵,共同见证合纵会盟的时刻,显得更为郑重其事。

    会盟当天,各国使团从邯郸城出发,赶往洹水之滨的会盟台,尚需一个时辰,之前那一晚必须得到充分的休息。

    苏秦一路上反复思量,更加坚定了决心:“赵容的宴会最迟不能晚于明日。无论如何要在合纵大会召开之前空出一天的时间,以便于把各项准备最终落到实处。”

第615章 搞怪人来了

    苏秦满腹心事地来到了邯郸城东门外,他出了城后,下了马车,立刻就看到了在官道上停着浩浩荡荡的一大队车队,大约有一百多辆马车。

    苏秦看到了打头阵的马车上竖起的旗杆之上,一个硕大的红色圆框,圆框之内,书写些斗大的一个“齐”字。苏秦马上想到:“这一定就是齐国使团的车队了。”

    他没料到齐国竟然出动了规模如此浩大的使团,看这阵势比自己当年接受赵侯的亘古大赏,排场宏大地从赵国出发,赴齐国游说之时的那个车队规模还大。

    苏秦第一感觉便是:“这齐王田辟疆太能搞怪了,派出规模如此宏大的使团队伍,难道是故意的不成?他看我当年带着的使团讲排场,所以要故意超过那一次,以显示齐国的大国之风吗?”

    苏秦下了马车后不久,从齐国车队中的第五辆车上也下来一个人,此人身材魁梧,微微发胖,脸上长着一副络腮胡,但身上却穿着一身文官的锦袍。

    他下了车之后,向着苏秦的方向走了过来,苏秦再仔细一瞧,认出了此人原来正是齐国当今的正卿田成。

    此人本来是齐国统兵的大将,一介武夫出身,在与自己的哥哥——原来齐国正卿田同的权力争夺中,他在齐王田辟疆的支持之下,取得了最终胜利。田同后来从地下暗道中逃脱,不知所终,而后来田成也由武将转为文官,如愿地当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齐国正卿。

    苏秦认出了田成之后,热情地向他迎了过去,两人在官道的中间碰面,几乎同时向对方鞠躬拱手行礼,彼此客套地问候。

    行过了见面大礼,然后田成急不可耐地说道:“得知苏卿要在洹水举办合纵大会,齐王非常高兴,他特别重视和支持。”

    田成转身指了一下自己所率领的使团的车队,说道:“你看看,这车队的规模,恐怕是空前的规模,足足有上百辆的马车,五百多人的队伍。够气派的了吧?”

    苏秦笑着点头,回应道:“的确是空前的规模,深谢齐王和田卿的厚爱,有了齐国的大力支持,这合纵大会一定能成功。”

    田成说道:“我这次前来,随行人员中有一个身份极为特殊的人,你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一定会惊呆了的。”

    苏秦已经听到过禀报,说是齐国使团之中除了正卿之外,另有职位更高之人,他猜测可能是齐王田辟疆,虽然不能最终肯定,但是也有心理准备。然而,他为了让田成高兴,还是作出了格外惊讶的姿态。

    苏秦说道:“齐国除了你田正卿之外,难道还有比你职位更高的人吗?”他摇着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表示自己不敢相信田成所言。

    田成抿着嘴乐了,他说道:“你别说,齐国还真有一个人,比我的职位还要高。”他手指着从车队中间的一辆格外高大的马车,说道:“你若不信,这就随我去看看。”

    苏秦于是就随着田成向那辆马车走了过去。到了近前,田成站定在马车的车辕前,向车里的人禀报道:“齐国的客卿苏秦先生求见!”

    苏秦见田成都恭恭敬敬地向车里的人报告,他这时恍然大悟,猜到了车中之人的身份。但他也没有说出来。

    马车里传来了一个掐着嗓子眼说话的又尖又高的声音,那人说道:“既然来了,那就让他上车来吧。”

    这时马车的车帘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了一个陌生的脸孔,那个人做了一个有请苏秦上车的手势。苏秦于是就踏着马车的踏步阶梯,登上了马车。

    他一上马车,立刻看到了在宽大的车厢里,摆着一个足有三尺宽的几案,几案上摆着美酒珍馐,几案的后面是一张宽阔的卧榻,有一人箕踞坐在卧榻之上。

    苏秦不用细看,就知道此人正是齐国的国王田辟疆,但苏秦深知田辟疆喜欢搞怪的性格,他如若一副早已料定的神态,一定会让田辟疆觉得无趣。

    因此,苏秦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使劲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口中惊讶地“啊”了一声出来。果不其然,卧榻之上箕踞而坐的齐王田辟疆哈哈哈地狂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简直是乐得快要疯掉了一般。

    苏秦则纳头便拜,口中宣称道:“为臣齐国客卿苏秦,不知大王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齐王田辟疆足足笑了有两刻钟,这才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苏秦瞧见了他乐不可支的神态,再看看他的嘴角还沾着酒滴,自由自在地箕踞而坐,很是放松的样子,仿佛是一个远足旅行的游客。

    苏秦也随着田辟疆笑了几声,他又说道:“大王能本人前来参加合纵大会,真是出乎为臣所料,给我一个很大的惊喜,在此深深谢过大王的美意。”

    齐王摆了摆手,说道:“苏卿家不必和我拘礼。”他又指了一指车厢内的另一处座席,又道:“苏卿家请坐,我们坐着说话。”

    苏秦遵照齐王的意思,坐在了客席之上。齐王笑着说道:“苏卿家记不得你当初在齐国之时,几次向本王夸赞你那桃花园的精美,尤其是园中的歌舞,堪称赵国一绝?”

    苏秦想起来自己确实在田辟疆面前说过那样的话,大约是在孟氏姐妹以折腰舞折服田辟疆的时候吧,记得那时好像自己刚到齐国,在田同的府上,曾经上演过这么一出。

    苏秦点了点头,回道:“为臣那时确实曾夸过这样的海口,惭愧,惭愧!若论天下各种奇特的物件儿,还有那独门的技艺,谁能比大王见识得多,我当时不过是一时口误而已。”

    田辟疆却不听苏秦的辩解,说道:“你自己说过的话,哪里能收得回去。说过就是说过,不许反悔的哟!”

    他舒服地伸了伸腿,也不管这样的姿态是否失礼,又道:“你们这次举办合纵大会,寡人听得心痒痒,所以就借此机会到赵国来游逛一下。你的那个桃花园正好让寡人见识一下。”

    他面带亲切笑意,再说道:“苏卿家不必紧张,你只把我当作是一个随着齐国使团前来的游客就好。赵侯那里,你千万别去报告,寡人不想生出不必要的礼节,简直是烦死人了。”

    苏秦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这田辟疆前来赵国,哪里是为自己的合纵大会造声势,以示坚定支持的?他纯属于好奇心重,出来游玩一趟的。”

    苏秦想到这里,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暗觉这等国王简直千古未见。苏秦觉得田辟疆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妥当的,不过是微服出游而已。他在齐国的时候,这种微服出临淄宫的事也没少做,只不过这次竟然未加预先通报,就来到了另外一个诸侯国罢了。

    苏秦答应了齐王,说道:“大王放心,只要大王不愿意泄露自己的行踪,为臣决计不向任何外人透露出去。”

    田辟疆说:“哎,这就对了。寡人这次前来,正好住在你那桃花园中,你一定要给寡人安排几场最好的歌舞,寡人要一饱眼福。看看当初你在寡人面前所说的话,是不是夸口谬赞。”

    他说着,又快乐地哈哈一乐。苏秦听到了齐王的这个请求,他即便是从两人的私交出发,也不便拒绝,更何况是齐王的身份。苏秦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随后,苏秦又从齐王的马车上下来,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之上,然后,他本人亲自带路,首先将齐国使团的人员送到了赵侯为了合纵大会专门新建的上舍之中。

    齐王田辟疆连马车都没有下,就直接再由苏秦带领着,前往苏秦自己私人园林——桃花园中。一行人的车队进到了园中,苏秦吩咐自己的车夫,一路直驱桃花园中那处隐蔽的后院。直到后院之中,苏秦才请齐王从马车中出来。

    苏秦为了齐王考虑,想要尽量做到隐蔽一些,生怕露出了齐王的身份,以及他的行踪。但是田辟疆其实自己早已忍耐不住,他自从进入到邯郸城以来,就不住地掀开了车帘,偷看着邯郸的街景。

    进入到桃花园之后,更是把整个的脑袋都钻出了车帘,四处张望,浑不顾是否会暴露行藏。惹得桃花园中的杂役和舞伎等瞧见他那辆十分高大马车的人,都以惊异的眼光看着他。

    齐王田辟疆只带着三辆随从的马车,其它车辆全部由负责接待诸侯使团的人安排在上舍的附近。到达目的地之后,苏秦首先从自己的马车上跳下来,迎接田辟疆下车。

    田辟疆本人也按捺不住,甩开了相扶于他的宦官,自己飞快地踩着踏步阶梯,步下了马车。由于脚步太快,他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跤,多亏苏秦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田辟疆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兴高采烈地东瞧瞧、西看看,兴奋异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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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涌、战国争雄,俊才辈出。苏秦潦倒,不改初志,终成正果,兼六国相,强势逆转。张仪出寒门,被诬受刑,愤而入秦,终报鞭笞之仇。合纵连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合纵连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合纵连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