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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易之     合纵连横txt下载     合纵连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比舞

    戎王伊志给出的解释实在牵强,魏卬岂能信服,他猜想义渠王子深入到秦国国境袭击秦国使团,无非是要炫耀武力,让秦国使团在义渠低眉哈腰。可笑义渠人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下了几十具尸体,撤了回去。

    魏卬虽然十分气愤,但为了完成秦君的使命,不再多深究。他狠狠地瞪了冒都几眼,冒都却颇不以为然,咧嘴轻笑几声,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

    苏秦想起出使以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包括遇袭、藏人等等,希望把前后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但一时找不到头绪。

    高胜瞥见冒都自高自大的神态,心里直骂:“年轻人你狂什么,你若再犯到我手,有你好下场。”

    刚刚相见,秦国使团就很不愉快,戎王见状,想要缓和气氛,于是豪爽地请大家饮酒吃肉。只见侍者端上了酒肉,也不设几案,每人面前摆上一把盛满酒的大壶,一个宽口大盅,三盘还留着血水的肉块,再分给每人一把尖刀,任由大家割食。

    苏秦等人第一次见到这种吃法,惊得呆在那里,那还吃得下去,再看魏佳、孟婷等人,个个都愁眉苦脸,象征性地拿起尖刀,虚割一下肉块,好像将一小块肉放到嘴里,其实什么都没吃。

    魏卬担心秦国使团不吃义渠食物,显得失礼,于是拿起刀,象义渠人一样,割肉大吃。

    戎王满意地点点头。他举起酒杯,请大家喝酒,苏秦等人也小口地尝了几下,苏秦发现酒里有奶的味道,初尝觉得有些腥味,但多喝几口,却感觉香甜可口。

    苏秦心想:“这个酒多喝几杯无妨。”于是回应着戎王的礼数,喝起酒来。高胜和魏佳等人不习惯酒的口味,几乎不饮。

    戎王见状,用力拍了拍手,只见从帐外走进来十多位义渠少女,每人手执白绫,白绫上托着一个大杯子。走进帐中后,她们在秦国使者面前又歌又舞,歌舞吧就在杯中倒上酒,献给使者们,使者们接杯后,如果饮不干杯中酒,她们就再歌再舞,非得喝干了才放过。

    如此几轮过后,魏佳、孟婷和华婉等人首先受不了,眉头紧蹙。

    戎王通过霍轩翻译,言道:“我们义渠人歌舞一流,自由是我们的天性,不似秦国人有那么多的规矩和约束,与我们的歌舞相比,秦国人的歌舞就似那散漫的踱步。”说吧,他仰头大笑起来。

    苏秦虽非秦国人,但听了戎王的话,也觉得刺耳,再看西土墨家弟子,都炸了窝似的,群情激愤。

    其中一位身材适中、面若白玉、十分清秀的年轻人站起身来,让董季翻译给戎王道:“秦国虽然居于西陲,但歌舞毕竟要比义渠更胜一筹,自己愿意当场一试身手。”

    戎王一听,兴趣盎然,痛快地请他表演一番。其实义渠人大大咧咧惯了,戎王刚才所说的话,不过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激起了秦国使者的斗志。能有歌舞观看,戎王乐得嘴都合不拢。

    魏卬不愿多事,他向高胜摆了摆手,示意他出面阻止自己的弟子,高胜脸色难看,对于魏卬的示意,置若罔闻。魏卬待要亲自出面,却已晚了半拍。

    只见那个清秀的墨家弟子已经走到场中央,自己唱起了《秦风?岂曰无衣》,随着歌唱的节拍,跳起了一段慷慨激昂的舞蹈。

    苏秦等人一听这首歌,吓了一大跳,“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兴于师,修我戈矛”,这首歌谣唱的正是征伐猃狁的场景,其中那坚定昂扬的歌词,非常具有挑衅意味。

    再看看霍轩,他大惊失色,张大嘴巴,愣在那里。戎王和他的部下却没听懂,还在那里饶有兴致地看着,动作激烈之处,他们还和着节奏拍着巴掌助兴。

    那个墨家弟子跳完一曲,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昂着头回归自己的席位。他刚走回来,还未坐下,却见孟婷站了起来,他向那个墨家弟子走去,说道:“小兄弟的舞跳得活灵活现,煞是好看,你刚跳完一段武舞,不知愿不愿意再和我跳一段文舞。我们合作一阙秦地歌谣《蒹葭》如何?”

    那个墨家弟子见孟婷一表人才,言行温文尔雅,心中顿生好感,回道:“那再好不过,我正愁没人相和于我,让义渠人以为我们秦国没有人才呢。来来,我们一起跳吧。”说着,他俩又回到王庭的中央场地,摆定了一个造型,随着孟婷一声悠扬辽远的歌唱,两人轻歌慢舞了起来。

    《蒹葭》情感缠绵、凄恻,唱词优美动人,再加上两个人之间的动作配合协调,真把一阙歌谣表演得荡气回肠,令人拍案叫绝。尤其是孟婷,在舞蹈中扮演水边的少女,顾盼生怜,温婉哀怨,美艳得不可方物。

    魏卬和苏秦等人当然都知道孟婷本就是个女人,高胜、霍轩和义渠人都不知道,他们看着这个年轻男人,将女子神态和表情演绎得如此逼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秦整个人都沉浸在《蒹葭》凄美的情境里,他感动极了,不由自主地轻拍双手。就在此时,魏卬向他不住地摆手,过了好一会儿,苏秦才注意到魏卬的举动,魏卬又向义渠人指了一指,苏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觉义渠人也被舞蹈钩住了魂魄,戎王和冒都等都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孟婷,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苏秦从歌谣的情境中出来,看着孟婷与那个墨家弟子情投意合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泛起酸意,看那墨家弟子不爽,心想:“你与孟婷毫无关系,为何那般情意绵绵。而且,一旦戎王伊志明白过其中的隐意,秦国使者在太岁头上动土,岂不是要坏事?”

    魏佳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心中很是不忿。她也观察到父亲与苏秦之间的手势,再看了孟婷的如醉如痴的神情,直骂她是个招惹是非的狐狸精。然而,“孟婷与那个墨家弟子勾搭上了,不就顾不上勾引苏秦了吗?”想到了这里,她心头又释然了。

第47章 春梦空

    《蒹葭》舞罢,戎王伊志仍没有即刻从歌舞的余味中醒悟过来,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猛地拍着大腿,连声“呜啦啦”地叫着,魏卬等人看着他,觉得有些可笑。

    苏秦听懂戎王是在叫好呢,可是声音也太夸张了吧。

    戎王走下座位,让霍轩给翻译,说要给他们黄金一镒作为赏赐,又上前要拉住两人的手,点头赞赏,那个墨家弟子连忙拉着孟婷,小跑回到座位上,连声谢谢都没有说。

    戎王愣在当地,可是也并没有恼怒,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回到王位上举起酒杯,让大家为精彩演出同干一杯,众人碍于戎王情面,不管喝与不喝,都举起了耳杯,表示了一下。

    就在此刻,王庭外突然响了一阵喧闹声,苏秦因懂得义渠话,听出来是门外的卫兵阻拦一位女子进入王庭。

    随着那阵喧闹声,一位中年妇人进到王庭之中,只见她四十上下,身穿皮制短袄和宽裙的胡人服装,长发随便挽了一个髻,堕在脑后,面容清丽,神色庄重。

    女子使劲甩了一下衣袖,将卫兵挡在身后,卫兵也不敢真的伸手去拉扯她,她就这样直直地向戎王走过去,眼睛瞪着他。

    义渠王子冒都见到她,赶忙离席,上前去跪地深深磕了一头,用胡人言语叫了一声“母亲”。

    董季将冒都的话翻译给秦国使者们,大家都大吃一惊。魏卬心想:“难道是义渠王后驾到,但为什么卫兵竟敢阻拦她进入王庭。”

    魏卬正想着要不要向这个义渠王后施礼问候,却看见她转过身来,向着秦国使团说道:“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我是秦孝公的妹妹,当今秦君的姑姑琪公主,见到你们十分高兴。”

    她说的竟然是华夏人的语言,众人都出乎意表,当时愣住了。

    魏卬、高胜等人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们赶快离席跪地行礼,嬴琪公主将他们扶了起来。

    戎王伊志这时也从王位上下来,走到嬴琪身前,拉着她的手说些安慰的话。嬴琪甩开了戎王的手,用胡人的语言问道:“你此行到秦国,可曾向秦君正式提出我交代你的事情。”

    戎王陪着笑脸,答道:“我事务繁忙,顾不过来,等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向秦君提出,让他们以国家大礼补上你得婚礼。”

    魏卬听两人的谈话,一头雾水,忙让董季翻译,他听后,神色凝重起来,陷入了沉思:嬴琪公主的遭遇在秦国尽人皆知,令人同情。

    她本是应义渠王要求,聘给当时仍为太子的伊志的,但到了义渠,义渠人却根本不举行娶妻礼仪,随便将她作个小妾发配给太子,义渠王以此来贬低和羞辱秦国,让秦国人失尽颜面。

    魏卬忖度:“一定是嬴琪公主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让戎王正式以国家大礼补上迎娶自己的典礼,霍轩此次出使秦国难道就是为了此事吗?”

    魏卬再看看嬴琪公主,却发现她已怒不可遏,她声泪俱下地指责戎王无情无义,打心里并不想真心迎娶自己,这么多年一直用好听的话骗人。

    戎王见嬴琪不留一点情面,怒气上涌,当即给了嬴琪一个耳光。

    这时,只见冒都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刚才那位清秀的墨家弟子也身形跃起,意欲阻止戎王。最后还是冒都快一些,他一把拉开了父母,生气地瞪了瞪两人。

    那个墨家弟子见有人拉架,忙退了回去,但他的举动已经落入魏卬眼中,魏卬心中十分恼火:“这个年轻人怎么如此冲动!”

    魏卬和高胜等人其实也看不下去,但既然秦君都能忍心将亲人送到义渠受辱,他们作臣子的又能奈国君的家事何?

    这时,只见嬴琪公主的发髻也开了,泪水如泉水汹涌而下,她披头散发、满面悲怆地向门外跑了出去。

    一场欢歌盛宴就这样尴尬地收了场,戎王也没了兴致,秦国使团更是如此,即便戎王仍有雅兴,他们也陪不下去了。魏卬等人起身告辞,戎王也不做挽留。

    秦国使团回到驻地后,苏秦来找魏卬聊天,两人说起嬴琪公主的遭遇,都唏嘘不已。苏秦骂道:“秦孝公嬴渠梁的心肠也太狠硬了,同胞兄妹的情分一点都不顾念。若是那平常百姓,也终不能忍看亲人受到这样的羞辱!”

    魏卬叹了口气,说道:“生于王侯将相之家,未见得就是荣华富贵,享福一生。倒是那平常人家,烦恼的事相比要少得多。不过,秦国两代国君隐忍不发,也有他们的道理。”

    魏卬发起愁来,说道:“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与义渠人作战毫无胜算。即便取胜了又如何,那义渠人在马背上生活,来去无影,今天退去了,转天又来侵扰。”

    苏秦想了一想,魏卬所言确实有道理。他不甘心地问道:“难道就没有什么致胜的办法,只能任由义渠人欺辱吗?”

    魏卬回道:“秦君也在寻找机会,他这次特地派我出使义渠,暗中也正是要我考察进攻义渠的路线,以便将来作战时务求全胜。”

    苏秦恍然大悟,心说:“怪不得秦君赐给魏卬那么多金钱,原来是指望着他指挥对义渠的作战。但是不知魏卬想到破义渠良策没有?”

    因此,他就斗胆又问了一句:“那魏将军是怎么想的呢?”

    魏卬摇了摇头,说道:“我目前仍无眉目。将来如果开战,翻过陇关就是一个难办的事,极容易被义渠人发现,一旦义渠人发现秦国大军,早跑得无影无踪,秦**队白辛苦一回。”

    “更何况过了陇关,还有一天的路程,一马平川,也根本无法隐蔽。”魏卬忧心忡忡。他请求苏秦说:“你足智多谋,正好帮我留意一下,出出主意。”

    苏秦见魏卬一个劲儿地摇头,自己想帮一时也帮不上忙,于是也低头沉吟起来。他觉得办法也是一步步地想出来的,此时根本就是无计可施。

第48章 黄雀在后

    苏秦见两人聊天出现了尴尬的沉默,于是就岔开话题,他说道:“王子冒都既是嬴琪公主的儿子,他如继承了王位,秦国国君岂不是与义渠王成了亲戚,两家也就不必再打了吧?”

    魏卬苦笑了一下,觉得苏秦有些天真。他说道:“戎王伊志也许正害怕如此,才不会正式迎娶嬴琪公主。试想,如果举行正式国礼,嬴琪公主岂不是要立为王妃,冒都岂不是要立为太子?”

    苏秦对冒顿不能继承王位感到大惑不解,忙问道:“冒顿继承王位,秦君嬴驷和冒顿是表亲关系。秦国和义渠从此结为亲戚之国,和平共处,以这个办法解决秦国与义渠的纷争,难道不是最佳的选择吗?”

    魏卬深思片刻,直接地回答道:“可是你想过没有?义渠人并不希望与秦国如此亲密,如果不抢秦国粮食,冬天缺粮的时义渠国恐怕就要饿死很多人了。”

    苏秦没想到其中有如此复杂的内情,难道为了保持一定的距离,所以秦国嬴琪公主就不能成为正式的王妃,所生的儿子冒顿就不能继承王位?难道两国最终的结果非得是刀兵相见,拼个你死我活的?

    苏秦感慨万千,又想起了中原人的闲话,他们都说秦国的公主私通于义渠戎王,甘心给胡人做皮肉女,可不正是指嬴琪公主竟然没有能与义渠王正式成亲吗?

    无名无分,在华夏各国的士人看来,正与私通无异啊!

    苏秦惋惜地说道:“最可怜的是哪嬴琪公主,被华夏人耻笑,她努力想要正名,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梦。”

    苏秦说着,十分同情起嬴琪来,想她贵为公主之身,远赴蛮荒之地,忍辱负重,却声名狼藉,苏秦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魏卬看着苏秦的表情,心说:“这小子真是一个情种,其它什么都好,就是感情太丰富。”不过,魏卬仍然说了一些开解苏秦的话语,之后,两人各自去睡了。

    到达义渠国的第二天,魏卬一早就穿戴整齐,带着秦国使团的人员,抬着秦君嬴驷送给义渠王的礼物,以国家大礼正式觐见戎王伊志。戎王那里也相应地设好了接见的盛典,带领义渠国的众大臣在王庭恭候秦国使节。

    苏秦本身就不是秦国人,也不属于使团成员。他因昨夜感怀过度,早晨起床后,心中也郁郁寡欢,所以就向魏卬告假。魏卬看他实在是没有心情,也没强求于他。

    魏卬等人前去参加两国通好大典后,苏秦从毡包中出来,一个人在义渠的大王营地散步。

    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了那辆神秘的马车,不知道如今停在何处,马车上的人也不知到了那里。趁着众人都去王庭观礼,自己何不到处找找?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

    苏秦拿定主意之后,于是装作无心闲逛的样子,在营地里寻摸起来。

    起初他什么也没有发现,可是等到转到王庭所在的台地的深处时,却发现原来那辆马车停在王庭后面的一片低矮的毡包群里。

    苏秦大喜,不过也暗暗后悔自己只顾往前面观察,忘记去王庭后面瞧瞧,结果浪费了很多时间。

    苏秦悄悄地靠近马车,它正好在一处毡包的门口,那个毡包与日常所见的义渠普通人家的毡包毫无两样,也是白毡围住四周,有一个蒲草苫盖的圆顶。但是那个毡包的大门紧闭。

    苏秦低着身子,一边留意周围动静,一边向毡包摸去。他已有了些经验,知道毡包由于都是临时搭建,很是草率,在毡包后面总会有缝隙。于是,直奔毡包的后方而去。

    越接近毡包,苏秦越是小心,他不声不响地将眼睛贴在一条缝隙处,往里面观瞧。

    苏秦果然发现有两个人正在毡包里,一个是霍轩,另外一个是被捆绑着的身材精瘦的老者,苏秦从未见过他,难道他正是戎王与霍轩说起的藏在马车里的人?

    苏秦屏住呼吸倾听毡包里的人说话,他听见霍轩说道:“史昌老先生息怒,且容我把话说完吧。……”

    那位名叫史昌的老者怒不可遏,根本不让霍轩继续说下去,不客气地打断霍轩的话语,骂道:

    “看你也是一个华夏子孙,有奶便是娘,认了义渠人作父母,尽干些伤天害理的缺大德事情。”

    他骂着,头朝向另一边,把个后背撂给霍轩,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霍轩也不生气,仍然笑眯眯的,说道:“你老这是何苦呢,我们虽将你老人家强行请到义渠国,但也是因你一再拒绝我们的好意呀。只要您老帮我们采到紫云石,并冶铸出上好的宝刀,我们一定将你老人家毫发无损送回秦国,并给您黄金十斤作为酬劳。”

    苏秦听到黄金十斤,心想:“这可是一个巨大的数目,黄金十分稀有,十斤黄金大户人家几辈子也花不完。”

    不料老者毫不动心,继续骂道:“你们义渠国黄金再多,我也不稀罕。让我给你们冶铸宝刀,你们想都别想。你也不想想你家上辈子积什么德行了,配得上使用紫云石锻造的宝刀。”

    霍轩听着老者不仅不答应,而且骂骂咧咧地,没完没了。他的脸上开始阴云渐生,但是口气却仍然努力柔和下来,接着再劝说道:“你老不为自己想,也应该为儿孙们想想呀,十斤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

    老者干脆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抿紧了嘴唇,好长时间不再与霍轩废话。他的头始终也不回,一直气呼呼地瞪着毡包顶。

    苏秦用心听着霍轩和那个老者之间的对话,生怕落下一个字,他逐渐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霍轩是强行绑架了那个名叫史昌的冶炼锻造高手,让他用罕见的紫云石为义渠国打造宝刀。

    然而,史昌是个有骨气的人,越是使强,他越是不服,摆出了宁死不屈的架势。苏秦暗暗对史昌威风凛凛、不可侵犯的品格赞佩有加。

    他想着用一个什么办法解救史昌老先生。就在脑袋飞速运转、苦思冥想之际,忽然肩膀上剧烈疼痛,紧接着浑身麻痹起来,他高喊道:“不好,中暗算了,……。”

    话还未说完,苏秦的身体已像大风中的草芥一样倒了下去。

第49章 受困

    苏秦被麻痹后,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时分。他睁开眼睛,眼前仍是金星飞舞,他努力地辨认着周围的环境。

    过了一刻钟,苏秦眼睛才能认清事物。他看到自己的身边只剩下了那位名叫史昌的老者,他老人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秦。

    史昌发现苏秦苏醒过来,乐得咧开了嘴。说道:“小子,唉,你这一觉可睡得够沉的,足足有两个多时辰啊。”

    苏秦脑子里仍然昏昏沉沉,他双手动动,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捆着,又被缚在一根石柱上,绳子扎得严严实实,动换起来都很是吃力,更别说挣脱绳索了。

    他慌忙向老者请求道:“老先生,您老给我松松绑吧,难受死我了。”

    史老爷子哈哈笑起来,说道:“我这儿也绑着呢,你没看到吗?你小子眼神儿真差。”

    苏秦定睛一瞧,看见老者也被绑在另一根石柱上,他这才醒悟了一些,他发觉自己和史昌都身处一个山洞里,山洞的洞口不大,为了防寒,里面白天也生着火。

    苏秦问史老爷子说:“我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其他人那里去了呢?”

    史老爷子眯缝起细小的眼睛,没好气地回道:“你问我?那我问谁去?我被霍轩那个坏家伙蒙住脑袋,走啊走的,就来到这个鬼地方了。”

    史昌老爷子给自己表功说:“你小子还算是命大的人,要不是你遇到我,早被那个坏蛋霍轩给杀掉了。”

    苏秦连忙感谢史昌的救命之恩,再细问端倪,史老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了他。

    苏秦最后还是听明白了:原来,他肩膀中了一支浸了“**散”毒药的短箭,昏死过去,霍轩当时就拔刀要杀掉他,多亏史老爷子威胁霍轩,说如果杀掉苏秦,自己就永远不会答应霍轩的要求,霍轩才暂且放过了他。

    苏秦瞧了一眼左肩,只见一支短箭仍然插入肉中,刚醒来时,身体尚在麻痹之中,疼痛感不是很强烈,随着神志越清醒,伤口就越疼痛。

    苏秦很后悔自己的大意,过低地估计了霍轩和义渠人的防卫力。其实刚过陇关的那一晚,他已经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的偷窥可能被发现了,但仍放松警惕,结果到最后挨了一箭,还被人家擒获。

    苏秦因后悔而低头不语、心乱如麻,他的表情闷闷不乐、无精打采。

    史老爷子反而笑了起来,说道:“小子,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你再多想也没有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秦撇了撇嘴唇,心想:“你说的倒轻巧,我还不知道秦国使团怎么样了呢,他们见不到我,一定担心死了。”

    苏秦在那里胡思乱想、不言不语的,史老爷子一个人闷得难受,于是逗他说:“小子,看你还年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山洞里,岂不是冤得很,你可不像我老人家,活到七十三岁,即便死在这里,我也够了。”

    苏秦听后,心里更加难受,暗骂史昌嘴损,雪上加霜地尽捡令人难过的话说。苏秦一时想不开、神不守舍、垂头耷脑,拒绝多说话。

    史昌发觉苏秦有些恼怒,看来把他的玩笑往心里去了,他更觉得乐不可支。

    史昌笑了一会儿,突然正经地说道:“小子,我有办法让你活下去,但不知你怎么回报我,如果回报值得,我倒愿意试一试救你。”

    苏秦不知道史昌能有什么办法解救自己,他发觉老爷子一本正经,觉得希望大增,就赶紧开口问道:“什么办法?你倒是说来听听,我愿意粉身为报。”

    史昌却故作神秘,意气十足地说道:“你先说说如何回报我,我再把办法告诉你。我可不愿吃亏上当。”

    苏秦想起霍轩在毡包里说的话,试探说道:“黄金十斤。”

    老爷子使劲摇着头,骂道:“我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这个不行,重来。”

    苏秦又想了想,说道:“齐国丝织的锦袍一件,珠宝玉石环缀其身。这个衣服可是价值不菲。”

    史老爷子仍然不答应,说他自己不喜欢打扮,让苏秦再寻其他门道。

    苏秦心想:“你不喜欢钱财,也不喜欢打扮,那我哪里知道你到底要什么呀。”

    他随口再说道:“既然你不要东西,那我就多陪你聊天吧。”

    老爷子这回笑逐颜开,说道:“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不过如果你会下默棋,那就更好了,我俩虽被绑住了双手,但有嘴又有心,可以下下‘默棋’嘛!”

    苏秦一听说是下默棋,摇了摇头,说道:“我虽然会下棋,但你说的那种不在棋盘上落子,光在嘴上操练的下法,我可从来没试过。”

    “这没关系,只要你心中有棋盘就行,下两次就会了。”史老爷子听说他会下棋,高兴坏了,赶紧回道。

    苏秦看他高兴起来像个顽皮的儿童,被他天真的神态逗乐,跟着笑了起来。他答应了史昌陪他下几回默棋。

    于是,两人就嘴上说着,下起了棋。起初,苏秦还总是忘记了落子在何处,下了两遍后,他的脑海中已有一个清晰的棋盘,和史昌以嘴代手,下得越来越熟练和从容。

    苏秦从小就喜欢下棋,思路又灵活,是个高手,他学会默棋之后,老爷子再也赢不了他,气得他吹胡子瞪眼,不断要求重来一局。

    洞外已经完全没有了光线,还没有其他人来山洞,苏秦有些着急,可是再看史老爷子,仍然是兴致盎然,专心想着棋局。

    苏秦突然想起老爷子说的解救办法,他还没告诉自己呢,于是问道:“你老人家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呀,还没告诉我呢。”

    老爷子正沉浸在棋局之中,顾不上回答苏秦的问题,他说道:“这个以后再说,先把这局棋下完。我这回落子在天元之位,看你如何应对?”

    苏秦却不说话了,老爷子不断催他快快落子,苏秦就是什么都不说,眼睛斜着,对史昌不理不睬。老爷子着急地说道:“我说,我说,总行了吧。”

第50章 顶级大匠

    史昌心急火燎地想着继续未完的棋局,但是苏秦却拿捏着不跟进。史老爷子被苏秦逼得无可奈何,这才暂且从棋局中出来,把自己想好的解救苏秦的办法告诉了他。

    史老爷子先一五一十介绍了自己,又兴高采烈地讲到今后的打算,讲到后来,难免神采飞扬起来。

    苏秦认真地听了一听,方才恍然大悟,他的心情随即也开解了不少。

    他一直觉得从出陇关以来,发生的事情很是蹊跷,百思不得其解。在听罢史昌的话后,他又联系起更早前公孙延手中的弩机,这才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自己从公孙延处得来的那把弩机,竟然是出自史昌之手。

    史昌本是秦国隐居民间的顶级大匠,自幼醉心于冶铸,天才过人。他不仅制造的器具机巧过人,而且锻造的刀剑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因他隐居在终南山中,无意出头露面,世上鲜有人知。

    公孙延无意之中,在市场上买到史昌制造的弩机,爱不释手,然而美中不足的是机中只剩四支弩箭,那公孙延岂能甘心于此。于是他千方百计探听寻访,终于找到了弩机的制造者史老爷子。

    公孙延亲自到终南山中,拜访史昌,又是赠送厚礼,又是乞哀告怜,请求他再多造一些弩机和弩箭出来。史昌是一个倨傲之人,与人打交道时话不投机半句嫌多。他见公孙延功利心太强,很不愿意与他多打交道,一直没答应。

    然而,过了半年多,有一天,公孙延又来了,还带着霍轩,这次,霍轩说要重金聘请他到义渠国铸造刀剑。史昌连为公孙延造弩箭都不愿,当然更不会答应霍轩的请求。

    霍轩恼羞成怒,他带着随从们趁史昌不备,将他打晕过去。然后生生地把史老爷子捆绑着,又捂上了嘴,放在马车中强行绑到了义渠国来。

    史昌提起公孙延和霍轩就怒火中烧、愤愤不平,气得骂个不消停。苏秦看着史老爷子的神态,又是同情,又是逗乐。

    苏秦起初不明白公孙延怎么会和霍轩有关系,后来,他终于琢磨明白:霍轩和公孙延原本都是魏国的大臣,两人本来就应该是相熟的,霍轩出使到秦国,难免与公孙延接触。

    如此,二人可不就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硬是把史老爷子给坑害了。

    苏秦想起公孙延贪财自私的性格,心想:“他不知从这件事中得到多少好处,要不怎会那么死心塌地为霍轩办事。”

    史老爷子痛骂公孙延吃力扒外,又骂霍轩丧尽天良,苏秦也跟着骂了几句,老爷子于是骂得更起劲儿,将他俩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史老爷子一直被绑架到了义渠国,方才明白霍轩绑架他的真正用意:义渠西去七、八百里的祁连雪山中,有一种紫云石,坚硬无比,用来锻造刀剑,可以造出无坚不摧的利器。

    霍轩从一个骆驼客那里得到了出产紫云石的确切地点,于是,贪心顿起,他报告给了义渠王伊志,伊志也垂涎三尺。两人于是合谋到秦国去寻找顶尖的高手,采集紫云石,锻造刀剑。

    不幸的是史老爷子被他们相中,可怜他身怀绝顶技能,反而惹来了祸端。

    苏秦第一次听说紫云石,一头雾水,忙向史老爷子问个究竟。

    史昌答道:“紫云石十分稀有,产于曾经喷火的山峰下,当年喷火时随火焰而出,山火都不能融化它,是一种坚硬无比的宝石。”

    苏秦听史老爷子说这种石头如此神奇,觉得不可思议,他说道:“那用这种宝石制造的刀剑如果落入到义渠人手里,他们岂不是如虎添翼?”

    史昌气哼哼地骂道:“让我给他们义渠人锻造宝刀和宝剑,他们想都别想。况且,锻造完毕后,义渠人还不是要杀掉我,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苏秦深深点头,表示赞同。他深知史昌所言一点都不虚: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莫不如此。

    史昌为人还真是乐观,骂完了公孙延和霍轩,他看着苏秦,竟然能再次笑了出来,说道:“我现在身边多了个陪伴,才不想那么快地死掉。”

    “我先假意答应霍轩到祁连山采石,即便真的采到了,再带回来慢慢锻造罢,反正到底需要多长时间,由我说了算。只要我活着,就能保着你不死。”史昌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解救之道。

    苏秦听说史老爷子所谓的让自己活下去的办法后,霎时啼笑皆非,心说:“你这是什么办法,不过是让我多苟延馋喘几年罢了。我还以为你能解开我的绑缚,放我离开山洞呢。”

    苏秦看着是老爷子的自鸣得意的神态,不禁哑然失笑。

    史老爷子看到苏秦脸上露出了笑容,不知道他这是苦笑,反而以为苏秦十分佩服自己的机智,对自己心悦诚服了呢。

    史昌满意地说道:“小子,你就安心和我下棋吧,有我在,他们奈何不了你的!”

    苏秦再次苦笑一下,可是又转念一想:“反正两人一时也死不了,逃不脱的,不如干脆静下心来,慢慢熬吧。”

    他又继续与史昌下起了默棋。两人一人一嘴,往来搏杀,时间倒也过得快了很多。

    到了后半夜,霍轩带着另外两个人终于现身来在山洞里。这时,洞里的炭火已将近熄灭,温度骤降,冷得史昌和苏秦直打哆嗦。

    看到霍轩,史昌张口便骂:“竖子心肠真够歹毒,你想要冻死你祖宗我呀,火都灭了,饭也没吃一口。竖子太缺德,上天为什么不让你断子绝孙呢。”

    霍轩自从绑了史老爷子,就被他骂个不停,竟已经习惯了。他赔了个笑脸,说道:“要怪都怪苏秦小儿,整个营地的人都在找他,我也得陪着,不能脱身,怠慢了您老人家。”

    苏秦心说:“我被你绑在了这种鬼地方,哪个人能找得到,什么你陪着别人找我,你还不清楚我在哪里?如此做就是要撇清你的嫌疑。”

    苏秦看着霍轩笑眯眯的神情,不由得十分厌恶他,此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这种笑里藏刀、杀人不眨眼睛的人,比之于公孙延更为阴险歹毒。

第51章 情殇

    史老爷子一脸正色地向霍轩说道:“你祖宗我想通了,我就陪你们到祁连雪山走一回,但是我是有条件的。”

    霍轩见史昌终于松口,喜出望外,忙回道:“只要您老人家答应,我们什么条件都能满足,您尽管提出来吧。”

    史老爷子一改平常的嬉笑怒骂口气,严正地说道:“你们要保证苏秦活着,要为他治伤,让他平安无事。还有就是,你们以后再不许让我们冻着饿着,也不许堵上我们的嘴不让说话。”

    霍轩原以为史老爷子提出的条件不定有多高呢,听了老爷子的话后,发觉所谓的条件如此之低,太容易满足了,他不由得喜形于色。

    “原来就是这些要求啊,一点问题都没有,我们一定照办,一定照办,您老就放心吧。”霍轩说着,还特地献殷勤,他从地上捡了些木炭,放到火堆里,火苗又慢慢燃起来了。

    苏秦心说:“老爷子你这要求也太低了吧,只要是有人陪你聊天下棋就满足了啊。什么‘别堵嘴’,这是什么条件啊,怎么不让他们给松松绑呢。“

    他同时也十分感动:史老爷子能首先想到为自己疗伤,却也是他难得的一片心意。

    借着再次燃起的炭火光亮,苏秦再仔细瞧了瞧另外两个来人,原来正是一路上赶着神秘马车的两个车夫,这两人看来正是霍轩的亲随。

    霍轩命令亲随打开带来的一个木盒,一股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苏秦这才意识到,自己整整一天没有进食了。

    史昌让霍轩松开绑绳吃饭,霍轩不肯,老爷子干脆就让霍轩和亲随们喂着他俩吃。苏秦安静地吃着,只见史老爷子却故意将饭菜喷洒着,落得霍轩和两个亲随脸上、衣服上都是饭菜。

    饶是这样,霍轩竟然依旧笑眯眯的,仿佛一点脾气都没有似的。

    吃过了饭,霍轩又将苏秦肩上的短箭取了下来。从随身的皮囊中取出一些创伤药,敷在伤口上,至此,苏秦身体才感觉舒服多了。

    当天夜里,霍轩留下一个亲随看守苏秦和史昌,自己带着另外一个亲随离开了山洞。苏秦和史老爷子仍被绑在石柱上。史老爷子破口大骂,将留守的亲随骂得心烦,离开他们远远的,躲在山洞的一个角落里。

    老爷子又想出了新的整人方法。只听他高喊着要方便,让那个亲随过来帮忙,那个亲随将老爷子从石柱上解下来,仍绑着双手,将他推到洞口。

    老爷子待亲随松开腰带之后,却向着那个亲随乱尿一气,那个亲随中了招,气得举拳要打,可是又想起了主人霍轩的善待史昌的叮嘱,他不敢造次,只得忍气吞声,自认倒霉了事。

    苏秦倒是不折腾,他灵机一动,心中有了盘算。他把那个亲随叫到近前,让他将外面发生的事情给自己讲一讲,他警告哪个霍轩的亲随:如果听话,自己就劝说史老爷子不折磨他,如果不听话,就撺掇老爷子变本加厉地折腾。

    那个亲随好不容易能找到一个让史老爷子消停的办法,如释重负。他点头答应苏秦的要求。

    苏秦想到的劝说史老爷子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相邀下默棋,老爷子深好此道,只要苏秦主动提出,他没有不答应的。

    第二天,霍轩换了一个亲随前来山洞看守,史昌和苏秦又如法炮制,第二个亲随也痛快答应他们的要求。

    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洞中生活烦闷无比,但苏秦总算还能知道一些外面的消息。

    他从亲随们断断续续的言语中了解到:秦国使团一直都在找寻苏秦的下落,他们认为是义渠人故意扣留了苏秦,去找戎王论理,戎王说他自己也不知苏秦在哪里,他还下令义渠人一起漫山遍野地寻找,可就是找不到。

    秦国使团寻觅多日仍无音信,多数人都泄了气,但使节大人魏卬仍不甘心,强要多留义渠几日。然而,秦国使团在义渠停留时间毕竟有限,三、五日内应该有个明确的了断。

    苏秦知道秦国使团正在焦急寻找自己的情形,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他观察过自己身处的山洞,发觉它正处在一个悬崖断壁上,而且山洞斜着向上,十分隐蔽。

    这个地方荒无人烟,纵使有人拼命大喊大叫,周边仍不会有任何回应。

    苏秦特地又向两个亲随打听那日跳舞的两位秦国使者的消息,没想到亲随们都听说了两人的声名,因为他们舞跳得好,引起了义渠人的极大轰动。

    义渠戎王特地又宴请秦国使团,第二次宴会期间,再次邀请那两人跳舞,那两人却坚决不肯再跳。惹得戎王十分生气。

    因为被关注着,两人一举一动都落在别人眼中,所以两个亲随先后都告诉苏秦:那两个舞者可不是一般的人,他俩形影不离,好得不得了,走路都快要搂抱和拉手,他们之间一定有同性奸情。

    苏秦起初听其中一个亲随这么说,还有所怀疑,但听第二个亲随也如此说,就不能不相信了。孟婷是个女人,她和另外一个男人那样亲密,一定是动了真情。

    苏秦心里着急万分,真想立刻出去找孟婷。

    他可万没想到孟婷会移情别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答应她随行。悔不该对待女人心肠太软,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想着想着,他一时气急,“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心中万念俱灰。

    苏秦的行为,下了史昌一大跳。老爷子从苏秦询问亲随的语气中,听出了他的关切之意。隐隐已猜到苏秦为情所困,但看到他为此而伤心吐血,又深深同情起他来。

    “小子,唉,别多想了,世界上女子多得很,丢掉一个,还有另外一大群呢。你这是何苦呢。”史昌苦口婆心地劝解苏秦。

    苏秦脸色煞白,一时间哪里听得进去,他努力地挣扎着胳膊,想挣开绑缚的绳索,但绑绳都是义渠特质的硬牛皮绳,根本挣不开。

    他喘着气,瞪着眼,泪流满面。史老爷子看苏秦听不进去劝说,心想:“干脆任由他折腾吧,折腾过去了,心劲儿没了,人也就好了。”

第52章 宝石的下落

    整整一天,苏秦一口饭都吃不下去,可把史老爷子急坏了,他不住地拿话逗苏秦,但苏秦仍无精打采。史老爷子邀他下默棋,苏秦根本没有心思。

    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过了一天,第二天苏秦方才缓过来一些,恢复了一些食欲,他应史老爷子之邀,下了三局默棋。

    苏秦虽强打起了精神,其实心里仍然念念不忘旧情。直到了第五天,苏秦最终从极度的消沉中自拔了出来,脑子里开始想着其他方面的事情。

    这天早上,苏秦正与史昌老人下默棋,霍轩突然出现在了洞口。他疾步进入洞中,神采飞扬,笑哈哈地向史昌说道:“总算打发走了秦国使团,我们今天就可以出发去祁连山。”

    苏秦心说:“魏卬也终于熬不住,回国去了。他毕竟是秦国的使节,终归要回去向秦君交差。能在这里足足多等待了十天,也算有情有义,对得起自己了。”

    苏秦不能追随秦国使团回去,只能在心中祝愿他们一路平安,包括孟婷,苏秦也不恨她。

    他仔细想过,觉得自己也确实没给过孟婷多大好处,两个人不明不白的,那人家又何必厮守自己,况且,在孟婷看来,他一去无踪,或许已是再也回不来的人了。

    想了又想,形势不容再多虑,苏秦也就释然了,一段感情放下了,心里就轻松了起来。

    他听见史昌老爷子对霍轩仍然没有好气,口中不断自称“祖宗”,吆喝霍轩干这干那。

    那霍轩始终赔着个笑脸,指挥两个亲随将苏秦和史昌从石柱上解下来,又再次捆住他们的手脚。将他们搬到洞外。

    苏秦十多天以来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乍见阳光照耀,他的双眼一时根本睁不开,过了好久,才适应过来。

    不过,终于能看到阳光下的世界,对他来说真是一件爽心悦目的事情。

    霍轩等人顺着一根粗大的牛皮绳索,将苏秦和史昌吊到悬崖下边,悬崖下已有一辆马车准备在那里,苏秦和史昌又被转运到马车上。

    霍轩收拾停当一切后,最后登上了马车,由他的两个亲随赶着马车,这辆车就奔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马车越往西去,原野就越更荒凉,大地上散落着碎石子,只有芨芨草一丛一丛地摇曳着,几十里也见不到人烟。

    马车颠簸在本没有路的戈壁上,人都快给颠得散了架。苏秦发现史昌很久都没说话了,知道他年事已高,经不起长途辛劳,于是,身体紧紧靠近史老爷子,好让他斜倚着自己,少受些颠簸。

    史老爷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感激地看了苏秦一眼。

    经过了两天的旅途劳顿,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一片开阔的盆地,盆地中有一个宽阔的湖泊,湖水由远处雪山融水汇集而成。水波荡漾,风景优美。

    湖畔是平铺的大片草地,一直绵延到远方,时届早春,绿意萌动,清新明媚。草地上错落地分布着很多方顶的帐篷,看来有游牧的部落就生活在当地。

    史老爷子发觉来到有人的地方,来了精神,他说道:“这是哪里啊?有湖又有人家,看着不赖。我实在累了,霍轩竖子,快找个人家休息一下吧。”

    霍轩眯着眼睛,说道:“这是桂霜人的地盘,那个湖听说叫做‘圣女湖’。桂霜人十分凶悍,我们可不能在此休息,您老别着急,很快就到喷火的山峰了。”

    史昌见霍轩不答应,又开口骂了起来。霍轩只当没有听到,闭着眼睛假装休息。

    苏秦心中实在佩服霍轩的“忍耐力”,他觉得霍轩真算是一个极品之人,当世能做到他那样的厚颜无耻,试问能有几人?

    他们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苏秦发现他们来在一个山谷之中,抬头仰望,四周都是高峻的雪山,一座挨着一座,连绵不绝。

    山谷中仍然吹着凛冽的寒风,风力之大,吹得人都站不太稳。霍轩等人选定了一处避风的山坳,在那里扎起了毡包。

    五个人当天夜里就住在了毡包里,霍轩带来的食物、器具倒很是齐备,如此他们才能在这恶劣的环境下,当夜休息得还算安稳。

    第二天霍轩和两个亲随一起,带着苏秦和史昌,在附近的山上到处寻找紫云石。据说这种石头历经千万年不改温性,大雪覆盖了山体,惟有它能将盖着的雪融化掉,露出夺目的光泽。

    这也正是霍轩着急赶来祁连山的原因,因为再过一个月,雪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那时再从乱石之中找紫云宝石,就十分困难了。

    然而,即便霍轩不惜血本地打听到了如何寻找紫云石的方法,也了解此地曾出产过这种石头,但真的寻找起来,仍然十分困难。

    他们在山中转悠了多半个月,竟然一无所获。眼见山上的积雪开始融解,寻找紫云石的良机就要过去,连霍轩也变得不耐烦了起来。

    这一日五人在山上寻找一整天,晚上回到毡包后,史昌因为劳累,脾气很坏,大骂不止。霍轩竟然不再像过去那样忍着,他一时间也暴跳如雷,抽出腰下弯刀,直指史老爷子。

    刀已架到史昌的脖子上了,霍轩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收起了弯刀,恨恨地走出了毡包。

    在外面平息了一会儿怒气,他又进来毡包,脸上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笑眯眯样子。史昌依然不依不饶,大骂不已,他恨不得霍轩干脆给自己一刀,尽快结束这异常艰苦的辛劳日子。

    老爷子原本身体就瘦,这回愣是给劳累得再瘦了一圈,苏秦看他七十多岁了,还要受这份罪,真为他揪心。

    再想想刚才霍轩的狰狞面目,对比平日里的那张笑脸,苏秦更坚信霍轩狡诈无比、阴毒狠心。如果找不到紫云石,说不定他就会对史昌和自己痛下杀手。现在暂且再次忍了下来,不过是想着还要寻找紫云石而已。

    想到这里,苏秦不禁为史昌和自己的处境捏把汗,他暗下决心:一定要伺机解开绳索,带着史昌逃走。可是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还好办一些,带着史老爷子,就有很大困难。

    尽管有难度,苏秦还是决定带着史昌老爷子一起逃走,绝不把他丢下了不管。

第53章 雪崩

    苏秦和史昌整天被霍轩要挟着,在荒无人烟的祁连雪山深处寻找紫云石。然而,紫云石乃造物的神品,怎会轻易被他们找着,慢慢地寻觅的过程变成了艰苦的折磨。

    苏秦打定主意早日脱身,于是更加留意周围的环境,寻找逃脱的办法。

    他发现一个细节:自从雪山上的积雪开始有了消融迹象以后,山谷中便有了牛、羊、马匹等家畜的踪迹。这说明已经有牧人经常出入山谷,放牧他们的牲畜。

    “能不能从他们身上想想办法呢?”苏秦决定试试自己的运气。

    果然,有一天五个人清晨就入山,找寻紫云石一个整天,毫无所获。傍晚时分一行人无奈下了山,他们到了山脚处,苏秦发现远方有两个牧马人正赶着马群走出山谷,他们可能正要将吃了一天草的马匹赶回家。

    如果苏秦等人不躲避,牧马人正好可以经过他们身旁。苏秦喜上心头,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他赶紧将右脚踩在一块石头上,为了逼真,不让霍轩怀疑,他使了六成的力气故意崴了一下脚。这个动作还真的是让他的脚受了伤,霎时疼得他倒在地上,咧着嘴吸着凉气,嘴里发出痛苦的叫声。

    霍轩也注意到了牧马人,他正想着躲开牧马人,转眼见苏秦崴脚倒地,心中很不高兴。

    霍轩向两位亲随努了努嘴,两位亲随上前拉起苏秦,苏秦疼痛难忍,当时都不能保持独自站立的姿势,又倒在地上。霍轩勃然大怒,露出狰狞的真容,他授意两个亲随强行将苏秦架起来。

    苏秦为了让牧马人发现自己,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哪里肯听从他们。两个亲随于是就对苏秦拳打脚踢起来。

    史昌在一旁看不过眼,想帮忙又帮不上,只能破口大骂霍轩丧心病狂。

    苏秦横下一条心,纵使被打得鼻青脸肿,仍然不起身,霍轩自己也控制不住,冲上来痛打苏秦,他下手极重,很快就将苏秦的双腿踹肿,将他头上踢破了好几个大口子。如果再打下去,苏秦小命就悬了。

    史昌骂得嗓子都嘶哑了,他一再威胁和痛骂霍轩,但霍轩就是不停手。看来,他这回是将自己未寻找到紫云石的怒气一股脑撒在了苏秦身上。

    霍轩正打得起劲儿时,远处的牧马人飞快地骑着骏马跑了过来,他俩一高一矮,都穿着兽皮制的裤子和大衣。两人到了五人跟前,冲着他们又喊又叫,双手不停地比划着。

    五人根本听不懂什么意思。霍轩以为牧马人要干涉他殴打苏秦,非常恼怒,右手已经搭上了刀把,只待牧马人上前干涉时,拔刀与他们相斗。

    牧马人见他们听不懂自己的话,着急得大汗淋漓,脸上青筋暴跳,他们不住地向山峰上望去,又用手往上面指划,又拿起腰间的水壶,倒出了些水,并大声模拟流水的声音。

    苏秦观察着他们奇怪的动作,苦思冥想他们的用意。突然之间,他明白过来。他大声向史昌喊道:“史老先生快跑!雪山上的雪水消融,上面的积雪就要崩塌下来了,牧马人赶过来让我们快逃跑呢。”

    霍轩往山峰上细看,发现厚厚的积雪确实与先前位置不一样,耳边有隐隐地有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正是积雪在滑动。他吓得脸色早变了,赶紧带着两个亲随飞快地往山谷外跑。

    苏秦被他们打得双腿快要断了,他挣扎着立起身来,高喊着史昌,连滚带爬地与史昌一起离开山脚。

    就在他们向外跑了没多久时,雪山上的积雪开始轰隆隆地塌了下来。崩塌的速度比骏马都迅速。苏秦和史昌哪能逃得出去。

    牧马人眼瞅着如果不管他俩,他俩必死无疑,于是拨转马头,回来抄起了两人,将他俩搭在马背上,一起向山谷外飞奔。

    可是,雪崩的速度终究还是快过了奔马,大雪的边缘最终还是将他们尽数扫倒了。苏秦等人很快就呼吸困难,失去了知觉。

    等到苏秦再次醒过来时,他发觉自己正处在一个白色的帐篷中,帐篷也是厚毛毡搭建的,只不过是方形的,不似义渠人的圆形。帐篷里点着炭火,温暖如春。

    苏秦觉得身体有些疼痛,双手也有些异样,他动了动胳膊,发觉原来捆绑自己的绳索已经解开了。他的双手被绑了一个来月,骤然放开,还真有些僵硬和不适。

    苏秦试着慢慢活动着胳膊,同时,也瞧瞧帐篷里四下的情形,他看到史昌的绳索也解开了,但人仍昏迷着,霍轩和他的两个亲随也躺在帐篷里,好像也昏迷过去。

    苏秦真想立刻上去痛揍霍轩,但双腿受伤,很不灵便,他暂且按捺住了复仇心理。他慢慢坐了起来,调整着呼吸,运气丹田,双臂屈伸着,努力恢复知觉。

    他一边运功练习,一边微闭双目,偷偷用心观察着霍轩的动静。

    苏秦深知霍轩狡诈,对他丝毫不敢大意。果然,他看出了霍轩的小眼珠在动,但人还是装着昏过去的样子,一动不动。苏秦心想:“霍轩是在迷惑自己,令自己放松警惕,他心里面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他发觉霍轩苏醒,心里反而踏实下来,静心地练功。因腿脚不便,以静制动就是最好的选择。

    霍轩眯眼瞧着苏秦,发现苏秦专心于练功,眼睛紧闭,没注意到自己的动静,他感觉有机可趁。

    霍轩首先活动了一下手,观察苏秦的反应,他看看苏秦一点都没有觉察,就又动了动腿,苏秦仍然置若罔闻。

    霍轩胆子越来越大,他暗中积蓄力气,猛然间跃起身来,从苏秦的背后向他扑了过去,双掌直取苏秦的后脑勺。如果一击而中,苏秦不死也得残废。

    霍轩摆明了就是不想再留苏秦的活口,从前留下他是为了哄骗史昌高兴,好令史昌安心地跟随着自己。如今紫云石也没找到,春天已经到来,霍轩也准备放弃寻宝计划,留着苏秦已无大用,所以他干脆一招致命了。

第54章 牧马人

    霍轩对自己这一击信心很足,正自得意时,没料到苏秦突然转过身来,他的右手握成锥形,挥臂击出,一招正中霍轩的膻中穴,霍轩身体顿时胸闷气短,四肢麻痹,身体瘫倒在地上。

    那膻中正是中枢血脉和前身经络汇聚的穴位,霍轩此处被苏秦重重地一击,他至少在两个时辰之内身体酸软无力,动弹不得。

    苏秦这才缓缓站起身来,狠狠地白了霍轩一眼,说道:“你这个卑鄙小人,惯于偷袭,我岂能再上你的当。”

    霍轩瞪着小眼睛,惊恐地看着苏秦,想求饶,但说话都不利索,“嗯”、“啊”了几句,苏秦也没明白他的话意。

    苏秦步履蹒跚地向霍轩的两个亲随走去,防止他俩再来偷袭,那两人被刚才打斗的声音惊醒,揉了揉眼睛,正想着上前助阵,就已看到苏秦击倒了霍轩,又向他们走了过来。

    他俩急忙起身要迎战苏秦,没料到苏秦顾不得腿部的伤势,他用尽力气,纵身一跃,快如闪电地击出两拳,正中两人的太阳穴,两个亲随登时又都昏死了过去。

    解决了霍轩和他的爪牙,苏秦双腿已经疼得直打哆嗦,站都站不起来。他想着尽快将霍轩等人捆起来,可是仔细察看帐篷之中,并没有绳索等合适捆绑的物品。

    他寻思道:“要不要将霍轩和他的两个亲随力毙于此,以绝后患?”

    苏秦想了又想,最终还是下不了这个狠心,于是他只能采取一个权宜之计。

    苏秦用手臂着地,爬向了霍轩,霍轩以为苏秦要来杀自己,吓得屁滚尿流,嘴大张着想求情,但说不出完整的话,眼里泪水滂沱,脑袋直直地使劲磕着地面。

    苏秦看他乞哀告怜的神情,感觉他真是厚颜无耻。苏秦到了霍轩身前,直起了腰身,挥出右拳,重重地在霍轩太阳穴一击,将他也打昏了过去。

    这之后,苏秦又来到史昌身旁,试了试他的鼻息,发觉他呼吸仍很正常,看来只是昏迷了过去,性命没有大碍,苏秦心头欣慰了很多。

    他想到:“史老爷子年纪大了,不似年轻人苏醒得快,看来还要等等。”

    苏秦于是就坐在史昌身边,按摩着腿脚,调整着呼吸,自我疗伤,静候着他苏醒过来。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史老爷子悠悠醒来,他睁开眼睛,发现了苏秦,吃惊地张着嘴,一副不敢相信眼前一切的表情。

    史昌盯着苏秦看了好大一会儿,他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掐得很重,“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苏秦这时才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史昌笑骂道:“我还以为自己是灵魂出窍了呢。原来我们都还没死啊。你小子也不提醒我一下,眼睁睁地看着我掐了自己一把。”

    苏秦也开玩笑说:“我这么年轻,可不愿去死;你老倒是老说自己活得够够的了,可上天却偏让你再活几年。”

    史昌坐了起来,问苏秦道:“我们这是在那里?”苏秦摇了摇头,回答说:“我也不确定,大概是被桂霜人解救了回来,你看这方形帐篷,就是我们来时路上看到的那种。”

    史昌伸伸懒腰,又活动活动腿脚,快活地说道:“身体终于自由了,绑绳被解开啦,应该谢谢那些桂霜人,真是一群好心的人。”

    苏秦也点头称是。史昌突然看到地上躺着的霍轩和他的两个亲随,忙问苏秦原委,苏秦把刚才的经过叙述了一番。

    史老爷子怒火中烧,恨恨地站起身来,向霍轩走去,他伸脚狠踹了他一下,又骑在他身上痛扁他一通。

    霍轩身体此时仍不能大动,眼里含着惊恐,嘴里“啊啊”地叫着。史昌怒不可遏,叫苏秦道:“你快过来,一拳打死这个小人,别让他再祸害人。”

    苏秦走过来,拉住了史昌。劝说道:“你老狠揍他一顿,解一解胸中恶气。我们暂且留他一条狗命吧,现在绑绳已经松开,谅他也奈何不了我们了。”

    史老爷子深受霍轩的祸害,岂能轻易饶他,他说道:“你不打死他,我来打死他。”说着,拳头像雨点般照着霍轩的头上、胸部猛击。

    但史昌年事已高,又刚从昏迷中醒来,双拳力道不足,哪里能即刻打死霍轩。

    正在史老爷子呼喝着,痛打霍轩的时候,帐篷的门被打开,进来了两个人,他们正是苏秦等人在山谷中遇到的牧马人。

    苏秦这时才注意到他们的长相:高眉深目,头发卷曲,不加发簪,不戴冠冕,人种明显与华夏人不同。

    两个人看到史老爷子骑在霍轩身上,正在痛打他,很是吃惊。他们双手一摊,一副不可理解的样子。

    苏秦心想:“我们可是让桂霜人见笑死了,起初是霍轩和他的亲随揍我们,现在是我们开揍霍轩,大家打来打去,不可开交。”

    苏秦劝史老爷子道:“你老别再打了,出出气就好,以免桂霜人笑话我们。”

    史昌这才停下手来,他站了起来,搓了搓双手,仍是余怒未消。

    苏秦冲着两个牧马人粲然一笑,表示友善,那两个人也冲着他们微笑起来。

    牧马人打开手中提着的皮口袋,从中掏出了干肉和面饼,递给苏秦等人,苏秦接过了食物,躬身行礼致谢。

    牧马人却不知如何向他们这些远方来的人施礼,两人干脆也学着苏秦躬了躬身子,样子令人发笑。

    牧马人指了指食物,又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苏秦等人吃饭,苏秦连连点头。牧马人发觉苏秦已然明白,两人又即刻转身离开了帐篷。

    苏秦第一次见到桂霜人的面饼,十分好奇,他看那面饼是用火烤熟的,但所用的材质并非粟、豆等作物。

    苏秦咬了一口,发觉有小麦的味道,但要比华夏人吃的煮麦粒香很多很多,原来小麦可以磨成面粉来吃,而华夏人却只知道煮着吃,味道实在是差远了。

    苏秦连忙让史昌也来尝尝,史老爷子也是第一次见到小麦粉做的面饼,咬一口嚼了一嚼,觉得满口香味,他不知不觉就风卷残云般将整个面饼吞了下去。

    史老爷子感慨道:“麦子磨成面粉可真好吃,我们回去也试试,绝胜过那煮着吃法。”

第55章 桂霜女王

    觉得面饼香甜,苏秦和史昌很快就填饱了肚子,利用这难得的喘息之机,两个人踏踏实实地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等到缓过了劲儿,来了精神,他们便一起到帐篷外面走走。

    这时,正值午后时分,温煦的阳光撒满大地,青草萌动,远处的圣女湖波光荡漾,到处是生机勃勃的景象。两人信步沿着湖岸,欣赏着初春的美景。

    桂霜人的方顶帐篷看似没有规则地分布在湖边的草地上,但仔细端详,却发现所有的帐篷几乎都围绕着中央的一个大一号的主帐篷,那个主帐中显然住着桂霜族的一个极其重要人物。

    苏秦和史昌被绑缚了一个多月,今日重新获得自由,心情大好,一直散步到傍晚才回来。他们走走停停,苏秦又不停地自我按摩腿部,果然疼痛感缓解了大半。

    等他们回到了帐篷里,发现牧马人也来了,霍轩和两个亲随醒了过来,他们正坐在那里,比划着交流着什么。

    两个牧马人见到苏秦和史昌,都站起了身,用手指着帐门外,示意苏秦等人随他们一起出去。

    苏秦等人当然是客随主便,于是紧跟着牧马人,朝那顶主帐的方向走过去。

    主帐前面是一个二十丈见方的空地,苏秦看到场地中央架起木头,几个桂霜人正在那里点火。空地的四周铺着兽皮做的毯子,十几个桂霜人来来往往地,在正往毯子上摆放奶制品、畜肉和面饼等食物。

    两个牧马人领着苏秦等人走到主帐的门口,示意他们在门口等候,他俩先到主帐之中去了。

    苏秦猜测他俩可能是禀报首领去了,果不其然,过了一小会儿,其中一个高个的牧马人出来,做出了请苏秦等人进帐的手势。

    苏秦随牧马人进去,赫然看到在主帐之中的正中间,摆放着一个宽阔的类似于坐床的器具,上面还蒙着白色的兽皮。

    苏秦和史昌看到那个坐具,都觉得惊奇,心想:“那大概就是中原人所传闻的‘胡床’吧?虽然名叫‘床’,可看来桂霜人实际上是用来坐的。”

    胡床上坐着的那位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她也是高眉深目,长长的睫毛,瘦削的瓜子脸,肌肤娇嫩、美目流盼,气质清雅高华,让人为之所摄,她头上戴着宝玉镶嵌的金冠,透着庄重大方。

    “这难道就是桂霜人的女王?”苏秦暗自猜测着。

    王座的两侧分站着四位侍女,她们身穿紧身的皮袄和皮裙,眉清目秀,齿白唇红,仪静体闲,容色秀丽。

    苏秦心说:“自己早年听洛阳的商人们谈论,说是在西边的天尽头,有国家以女人为王,称为‘女儿国’,看来桂霜人正是这样的国家,今日亲自见到,真是眼界大开。”

    两个牧马人双手合什,向女王屈身行礼,苏秦等人也连忙学着他们的礼节,双手合什,蹲了一下,向女王施礼。

    霍轩和两个亲随眼珠滴溜溜乱转,一会儿偷瞧瞧女王那四位漂亮的侍女,一会儿又偷窥着帐中的陈设,女王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在意。

    苏秦试着用母语和义渠话向女王问候,女王笑了笑,摇着头,苏秦心知:“看来他们与华夏人和义渠人都没有什么交道,因为不管是华夏人,还是义渠人的语言,根本与她们不通。”

    苏秦看到牧马人向女王汇报着情况,他们的手一会儿指了指苏秦等人,一会儿又指向西方的山谷方向,苏秦料想他们可能是在向女王报告五个人的来历吧。

    苏秦特别留意着霍轩,担心他又憋着坏主意,他猛然发觉霍轩的目光被女王身侧的一块宝石吸引着。

    苏秦顺着霍轩发痴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是一块紫褐色石头,一尺多高,约半尺宽,圆滑温润,光泽纯净,放置在一个红色的木头底座上,十分引人注目。

    苏秦再瞧了瞧史昌,发现他的眼睛也被那块石头吸引住了。

    女王仔细地打量了五人一会儿,向他们微笑一下,又向牧马人吩咐了几句话,牧马人连连点头应诺。

    牧马人听到女王的吩咐后,就领着苏秦等人出了主帐,来到空场的西边,他们将苏秦等人安排在场边的毯子上坐下,他俩也陪坐在苏秦等人的身旁。

    这时场地中央的篝火开始熊熊燃烧了起来,美味的食物都已经摆好。只见四个侍女抬着那块紫褐色的石头和红色的木头底座从主帐中出来,径直走到了篝火旁,此刻,奇妙的景象出现了。

    只见那块石头映照了火焰后,发出璀璨的紫色的光芒,给整个的场地上笼罩上了如梦似幻的色彩。

    女王跟在侍女们的身后,也从帐中出来了,她在宝石的正对面盘腿坐下,秀丽的面庞在梦幻般光线的映射之下,愈发显得美不胜收,愈发显得神采焕发。

    她举止娴雅,泰然自若,宛若仙女下到了凡尘。苏秦等人见此情状,个个眼睛都直了,这种光影、化仙美人,以及朦胧的夜色,组合成了绝妙的仙境般的图景。

    女王归座后,场地的四周开始有大量的桂霜人聚集,他们有条不紊地走到场地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大概有四、五百人,围着篝火站成一圈。

    女王双手开始打起了节拍,那些人就和着她的节拍一起拍起手来,声音震天,响遏行云。随着拍手的节奏,几乎所有的桂霜人都翩翩起舞。

    苏秦等人越发看得发呆,这种火热的舞蹈场面,他们还是头次见到。苏秦懂一些音律和舞蹈,他不由得被感染,也使劲和着节奏拍手。

    他身边的两个牧马人见苏秦如此,就邀请他一起都场地上跳舞,苏秦正想去凑个热闹,于是起身加入了舞蹈的队伍。

    桂霜人的音律和舞蹈其实并不算复杂,但节奏感强,动作热烈奔放,极易使人沉醉其中。苏秦因为腿脚仍隐隐作痛,所以动作不敢太激烈,他一边幅度很小地跳着舞,一边观察着众人对女王的态度,发现他们的神色是那么钦慕和尊敬,仿佛她是十分神秘、不可亵渎的圣女。

第56章 舞夜惊情

    苏秦沉浸到桂霜人的舞蹈中,与他们融为一体,体会桂霜人的感受,才顿然醒悟到:原来女王在桂霜人的眼里是上天使者,她是桂霜人的信仰的核心。

    而那块篝火旁的紫色宝石,正是沟通天神与凡人的中间物,一旦将它放置在为庆典而燃起的篝火旁,天上的神灵就下到凡间,与众人一起狂欢,给他们带来福祉。

    大约跳了半个时辰,随着女王手里节拍渐渐缓慢了下来,众人于是停下舞蹈来,大家纷纷走到场地四周的毯子上坐下,享用着预先准备的美食。

    女王也起身到了主帐门口的白色兽皮毯子上坐下,四个绝色的侍女围坐在她的身边,宛若众星捧月。

    苏秦和牧马人回到了自己座位坐下,也吃了些食物。史昌凑近了苏秦,拍了拍苏秦的肩膀,悄悄地向他耳语道:“霍轩对义渠人的宝石起了歹心,贼眉鼠眼地一直盯着它。”

    苏秦心中一懔,向霍轩看了一眼,见他这时却装着十分劳累的样子,半躺在毯子上休憩。

    苏秦因为特别感谢桂霜人的救命之恩,也对他们的这种自由自在、平等互爱的生活方式崇敬不已,他暗下决心:拼命也要保护住桂霜人的宝石。

    桂霜人休息片刻之后,紧接着有一男一女两个人走到场地中央,他俩隔着宝石相对而舞,一人一句地唱着,曲调高亢悠远,手中捧着紫色的绸带,有节奏地举向天空。

    苏秦尽管不明白舞蹈的具体内容,但从他们的舞蹈动作判断,这阕舞仪应该是向上天献祭的华典。借着宝石的光华,他们在虔诚地与心中的天神对话。

    献祭舞完毕后,鼓声又起,弹拨乐器奏出明快的曲调,女王带头走到了场地中央,跳起了欢快的舞蹈。两位牧马人再次邀请苏秦到场地上跳舞,苏秦欣然答应。

    这一回的舞蹈更加自由和奔放,青年女子们毫不羞涩,纷纷寻找心仪的男人,找到后就拉着他们一起对舞。

    两个牧马人看来非常受欢迎,因为他们很快就被身边的女人们抢去了。只剩下苏秦孤零零地独舞。

    后来,女王身边一位年纪较大的侍女,可能看到苏秦一个人孤单,就主动上前邀请他对舞,苏秦也不推辞,学着桂霜男人舞蹈的动作,与她一起跳了起来。

    苏秦本来就喜欢舞蹈,再加之与乐舞队在一起的耳濡目染,对舞蹈领悟更深,所以他很快地融入到双人舞的情境中。他一时兴起,也顾不得腿脚的疼痛,放开了手脚跳了起来。

    侍女的舞技非常出众,她见苏秦舞艺不俗,很是欣喜,两个人配合默契,一起跳了很久。音乐声一直响个不停,众人跳累了,就去歇息,品尝食物,之后再返回来继续热舞。

    苏秦毕竟腿脚有伤,与那个侍女奔舞一回后,他回去足足缓息了半个时辰。等他再回到场地上时,女王也兴发不拘,前来凑热闹,她盛情邀请苏秦对舞,落落大方,毫无羞涩忸怩之态。

    苏秦更是不敢怠慢,将平身的舞艺都拿了出来,配合着女王的身段,与她痴醉地迷舞了起来。

    史昌起初还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家跳舞,后来越看越觉得乏味,提不起兴趣来了。他感到实在困乏,就躺在露天的毯子上竟然睡着了。

    霍轩和两个亲随则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也不加入桂霜人的舞蹈行列,他们有时站起身来走走,有时又回去躺一会儿,看似百无聊赖。

    女王与苏秦对舞着,身体却越来越发软,她不自觉地揉了揉太阳穴。

    苏秦观察她的动作,知道她身体一定很不舒服,于是赶紧去找年纪大一些的侍女,把她拉到女王近前,女王向侍女吩咐了几句,侍女转身跑向乐队,过了片刻,音乐声骤然停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见侍女大声向大家讲了一段话,然后,四个侍女扶着女王离开场地,到主帐休息去了,桂霜人开始散走。

    苏秦见此情形,猜想:“一定是因为女王身体不适,庆典舞会中途被迫提早结束了吧。”

    两个牧马人却留下来收拾起场地上的杂物,他们将紫褐色的宝石抬到了主帐,又与大家一起熄灭了篝火。

    他俩忙着干活,无人给领路,苏秦等人也走不了,他想主动帮忙干活,又不知从何下手,所以就在旁边干等着。

    直到牧马人忙完工作,他俩才走了过来,带着苏秦等人去休息。

    苏秦特别不愿与霍轩同睡一个帐篷,担心以霍轩的诡计多端,恐怕他半夜里趁自己不备,下毒手干掉自己和史老爷子。

    想到这些以后,凭借着自己与牧马人在舞会上接下的情谊,苏秦向他们比划着,说明自己与霍轩的不对付,要和他分开帐篷睡觉。

    牧马人两次亲眼见到他们互殴,很快明白了苏秦的心思。于是他们带着霍轩和他的两个亲随到原来的帐篷,又专门将苏秦和史昌领了出来,走向另外的一个帐篷。

    那个帐篷位于女王的主帐左侧,苏秦进入帐篷中,就闻到女性特有的香料的味道,过了一会儿,进来一个女人,苏秦一看,正是一起对舞的那个侍女,只见她上前大胆地拉住苏秦的手,大大方方地冲着苏秦笑着。

    牧马人见状,拉着史昌就要离开,还没走出去呢,苏秦明白过来了:原来在桂霜人这里,每个女性有单独的帐篷,男人大多是没有帐篷的,他们如果被女人看中,就可以找她去歇息。所以,牧马人把自己带到与自己跳舞的侍女的帐篷中休息。

    苏秦赶快将史昌和牧马人拉住,他急切地向牧马人比划着,示意自己晚上要和他们睡在一起。

    牧马人弄懂了苏秦的意思后,十分为难,想了一会儿,两个人小声商议了几句。其中一个人走到侍女前面,非常客气地向她请求着什么。

    那个侍女倒也还算痛快,她点了点头,随后就离开了帐篷,牧马人和苏秦他们就和衣在侍女的帐篷中歇息了。

    苏秦心里感激那个侍女,也对桂霜人奇特的风俗感到诧异。他想着长久住下去,给人家带来的麻烦和困扰太多,因此,苏秦决定,只要腿脚三、五日内好了大半,就辞别桂霜人东归。他想着想着,就合上了双眼。

    天色微亮时分,苏秦正在香甜地沉睡,突然他被一阵剧烈的摇晃给弄醒了过来,苏秦困意难消,十分难受,但无奈摇晃他的人力气很大,用劲儿很猛。苏秦睁开眼睛一看,吓了一大跳,帐篷里站着十多个桂霜人,他们个个对他怒目而视。

    究竟发生了什么?苏秦被眼下的情景给彻底弄懵了。

第57章 救人要紧

    苏秦看见桂霜人愤怒地冲向自己,多亏有那两个牧马人在他身前拦挡着,否则,那些桂霜人真是要扑将上来,一副要取他小命的架势。

    苏秦大惑不解,他焦急地问牧马人:“究竟发生了什么?”牧马人听不懂苏秦的言语,先是摇头,又一个劲儿地比划着有人受伤的手势。

    苏秦从桂霜人的恼怒神色中,隐隐约约猜想到是霍轩在背后捣了什么鬼的,他也急于知道确切的状况。

    他向牧马人指了指帐篷的大门,示意他俩和自己一起冲到帐篷外,牧马人会意,他俩于是拼命地带着苏秦挤出了人群。

    他们刚刚到达了帐篷外,苏秦一转眼就发现更多的人聚集在女王所居住的主帐门口。

    看来那里发生的大事,苏秦忙跑到那边去看究竟。他暗中使出了击打穴位的手法,将趁着拥挤着的人众躲闪的功夫,生生从人缝中钻了过去。

    苏秦来到主帐中,猛然看见桂霜女王横卧在床榻上,口吐白沫,人事不醒。

    而床榻后面的帐篷被人用刀切出了一道整齐的裂口,苏秦注意了一下,发现那块紫褐色的宝石也没有了踪影。

    苏秦见此情形,马上就明白夜里发生了什么,以桂霜人对女王和宝石的信仰,怎么会有人毒倒女王,偷走宝石。

    “一定是霍轩趁着人们沉浸在舞蹈时,在女王的食物里投了毒药,又在夜色中划开了女王的帐篷,偷走了他们觊觎已久的紫云石。”苏秦霎时料定了事发缘由。

    他恨得牙根痒痒,心里直骂霍轩恩将仇报,也恨自己一时大意,顾着参与篝火舞会,忘记了对他严加看管。

    桂霜人发现女王中毒,岂能不怀疑当夜参加庆典的五个外地人,因为桂霜部落几十年从未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于是紧接着就发生了先前十几个桂霜人声讨苏秦的一幕。此时,只有两个牧马人知道苏秦是冤枉的,因为他们一直就住在一起。

    也多亏了他俩的极力劝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事已至此,苏秦只能再次寻求牧马人的帮助。他又挤出了主帐,找到了两个牧马人,他俩这时正与刚刚挤出帐篷的史昌站在一起。

    苏秦将刚才在主帐中所见,简要地向史老爷子说明了一下,老爷子见多识广,他判断女王是中了一种叫钩吻的毒药,由山谷中盛产的野葛藤等研制,在中原地区屡有人使用此毒。

    中此毒者起初身体麻痹,后来就全身抽搐,并口吐白沫,几个时辰内就会慢慢死亡。

    苏秦一听史老爷子知道这种毒物,欣喜若狂,赶忙向他请教解救的办法。史昌让他给女王灌下大量的碱水,引她呕吐,将胃里的食物全部吐出来,或许可以缓解毒性,救活女王。

    苏秦眉头紧蹙,想着各种可能的招数,终于,他拿定了主意。苏秦交代史昌先带着两个牧马人,尽快去找霍轩的下落,而他自己,则迅速冲向了主帐旁的一个小帐篷,那里正是为女王烹制食物的厨房。

    苏秦初尝面饼时,就吃出了碱粉的味道,尽管他并不知道碱粉就是桂霜人发酵面粉的必备物,但他想到既然面饼中有碱粉味,那在厨房中就能找到它。因此首先跑到厨房中去找碱粉。

    果然厨房的面盆里还有很多剩余,他扯下了一块衣襟,将一盆碱粉全部倒了进去,又找到一把铜壶,一并揣在怀里。

    之后,他向女王主帐的后面摸过去,悄无声息地从那个裂口中钻了进去,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女王的床榻。

    准备停当后,他突然一把扛起了软绵绵的女王,火速从裂口中钻了出去。众人没料到苏秦突然出现,正在惊诧之际,苏秦已经将女王抬走。众人想去追赶,但为时已晚。

    苏秦扛着女王迅捷奔向圣女湖边,到了那里,他将女王放在一个斜坡上,自己冲到湖里,拿出怀中的铜壶,灌满了水,将碱粉抓了一把放泡在壶里,然后他回到女王身边。

    他将铜壶里的水全部灌进她的嘴里,女王的喉咙受到刺激,本能地剧烈咳嗽,苏秦拍着她的后背,女王“哇”地一声,呕吐了起来。

    女王吐了一会儿,平复了下来。苏秦再次到湖里装满一壶水,如法炮制,重复给她灌水,引她呕吐。如此又反复了五次左右,女王终于恢复了神志。她望着苏秦,眼神十分迷惑。

    此时天色已大亮,女王神志已复,但身体仍然是无力的。苏秦心里还牵挂着紫云石的下落,所以来不及向女王解释,又扛着她快速地跑回桂霜人的营地。他首先去霍轩睡觉的帐篷查看,见史昌和两个牧马人已在那里。

    史昌正一边比划,一边说着:“我敢保证,一切都是霍轩竖子所为,他简直坏到骨髓里了。”

    两个牧马人好像慢慢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尽管不完全懂,也向史昌点头,表示同意他的意见。

    史昌等三人听见外面有人来了,转头看时,只见苏秦抱着女王,他们当然很是怪骇。然而,再瞧瞧女王,发觉她已经清醒,尽管精神仍显萎靡,但秀丽的脸上已看不到十分痛苦的表情。大家不由得喜上眉梢。

    苏秦弯腰蹲下,将女王轻轻放在帐篷中的地毯上,这一瞬间他再要站起身,却觉得自己都快直不起腿来,他的双腿本来有伤,经过这一番劳累,伤势更重。

    刚才他不顾腿伤,强行抱着女王到湖边,是因为时间实在紧急,语言又不通,等解释清楚了,女王命可能就没了,于是他蛮干一回,那也是情非得已。

    史昌老爷子看看女王的情形,又摸摸她的脉门,夸赞苏秦道:“你小子真行,女王体内毒已减轻,身体调养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苏秦忍着腿部的疼痛,有些哆嗦地说:“我把女王放在这里,您老照看一下,我这就和牧马人去找霍轩,把宝石要回来。”

    史昌急切地冲苏秦说道:“你双腿都发抖了,还要去找霍轩,你找到他,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别是宝石没拿回来,自己把小命搭上。

第58章 往哪里逃

    苏秦冲着史昌苦笑了一下,回答道:“再晚去一会儿,说不定霍轩跑得更远了,紫云石就再也找不回来了,那块石头是桂霜人的命根子,决不能让霍轩拿去。”

    史昌依然摇头反对,尽管没有再多劝说什么,但内心还是替他担忧。

    苏秦拉着两个牧马人的手,一起出了帐篷,他手指着东方,又做了一个骑马的姿势。

    牧马人靠眼睛看懂了他的意思,知道是要去追击霍轩等,他们也因义愤填膺而摩拳擦掌。牧马人于是带着苏秦到马厩之中,精心挑选出三匹毛光锃亮、英姿勃发的上好骏马。

    牧马人整天与骏马打交道,是驯马和使马的行家里手,他们敏捷地给马匹套上马鞍。苏秦走到近前再细看那三匹骏马,见它们躯干壮实,四肢修长,腿蹄轻捷,昂首嘶鸣。宛若周穆王传说中凌云飞驰、骁勇矫健的骅骝宝驹,不禁惊叹一声。

    然而,时间紧迫,他也来不及细细赞赏一番,接过了牧马人递过来的缰绳,他飞身上了骏马。三人策马扬鞭,向东边飞奔而去。

    这时已是接近中午时分,阳光普照,天空明净,一切都显得那么透亮。

    三人骑马刚刚跑出了桂霜人的营地,牧马人立刻就勒住了马的缰绳,跳下了马,苏秦赶到好奇,也跟着下马,只见他们小心地观察着地上的动物踪迹。

    牧马人惊喜地发现了地上的一串马蹄印迹,于是高喊着苏秦一起过去察看。

    苏秦其实什么都没看懂,但见牧马人在那里频频点头,看得出他们十分肯定:那是霍轩等人所骑乘马匹刚刚留下蹄印。

    苏秦心说:“牧马人对马匹踪迹的熟悉,就像是商人对自己货物的熟识,常人根本看不出区别,他们却能分辨出细微差异,应该不会有错的吧。”

    想到这里,因此,他也装作也看明白了似的,使劲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牧马人再次上马,苏秦在他们的带领下,朝着前方风驰电掣地奔腾而去。

    三个人快马加鞭,丝毫不敢有任何懈怠,一直追了两个多时辰,苏秦猛然看到前方出现了模糊的人影,再追近几丈,看清了那正是三个骑马人的身形,他们也在尽力向前奔跑。

    苏秦已然料定是霍轩和他的亲随,心里狂喜:“他们三人毕竟带着紫云石,宝石沉甸甸的,终归还是跑不快,到底还是让我逮到了你们。”

    牧马人先于苏秦就发现霍轩等人的踪影,更是打马快跑,不一会儿,他们就接近了霍轩和他的亲随。

    霍轩回头看到了苏秦,惊慌地使劲踹着马肚子,紧催着坐骑,但胯下的马儿却突然间不跑了。霍轩往前一望,发现在他的前面赫然是一个悬崖,马儿再往前就会连人带马跌落深渊,霍轩不由得大惊失色。

    苏秦和两个牧马人赶了上来,苏秦不屑地瞧着霍轩,冷冷说道:“你这个禽兽,盗宝也就罢了,还下毒要人家的命。桂霜人救了你,招待你,你却恩将仇报。”

    霍轩这时再也笑不起来了,他面露狰狞之色,恶狠狠地说道:“我历经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紫云石吗?到了手边,为什么不拿?至于桂霜人,她们幼稚愚钝,又能怨谁?”

    苏秦骂道:“你这是混蛋透顶的小人逻辑。你现在把紫云石放下,我仍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紫云石就在我身上,你有本事就来取,说那么多的废话有什么用?”霍轩看了看苏秦,见他衣服都撕得破破烂烂,身上也未带任何兵刃,于是恶向胆边生,决心强行带走紫云石。

    苏秦发觉霍轩要顽固到底,心头也不由得踌躇,他想:“霍轩要是没有什么撑腰的东西,也不至于这么嚣张。自己一定要倍加小心。”

    苏秦首先发动了进击,他催着马一边向霍轩冲过去,一边用心观瞧着他的一举一动。

    靠近霍轩约一丈多远的时候,霍轩忽然右臂一扬,作势要发出暗器袭击苏秦,苏秦一直盯着他呢,见霍轩要拿暗器来袭,连忙侧身闪避一下。

    然而,以霍轩之狡诈,他是不会那么轻易出手的,他的右手袭击是空,左手就在苏秦躲闪之间,即刻甩出了三把飞刀。

    苏秦大呼一声:“好小子,又玩阴招。”他躲闪已来不及了。苏秦害怕霍轩飞刀上淬毒,身上沾染毒物,又会重演此前遭擒拿的一幕,电光石火之间,他做出了选择,身体一挫,干脆滚鞍下马。

    霍轩看到苏秦掉下马鞍,哈哈大笑几声,纵马过去,朝着苏秦身体踩踏,苏秦就地一滚,躲了开去,霍轩岂肯饶他,反复来去地追赶苏秦。

    那边,牧马人刚要来救苏秦,却被霍轩的亲随拦下,他们四个人对打了起来。

    苏秦左躲右闪,看起来十分狼狈,他外表显得惊慌失措,但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制胜于霍轩。他被霍轩逼迫,越来越靠近悬崖边,霍轩心中大喜:再将苏秦往前追迫两、三步,他就会葬身悬崖之下。

    霍轩加紧攻击,又从袖中又滑出了三把飞刀,向苏秦连续掷出,趁着苏秦向右躲闪,驱马从右边直插过去,他算准了苏秦躲闪的方向,所以纵马挤迫,要将他赶下悬崖。

    霍轩的算计不可谓不严密,但是他没想到苏秦抱定不怕受伤的心气,苏秦明白:牲畜易躲,奸人难防。他早已决定在霍轩的骑乘上下工夫。

    就在霍轩以坐骑来挤迫苏秦的时候,苏秦没有闪避,反而仰卧在地,冒着被马儿践踏的危险,在电光火石之间,倏然地伸拳,在马的前胸部重重一击。

    霍轩的马奔向悬崖边,已是惊恐,又加上苏秦的重拳,灰灰地长啸一声,受惊尥蹶,力度惊人,愣是将霍轩抛起两丈有余。

    可悲的霍轩,因马匹向前冲锋的惯性,被抛离鞍鞯,向前飞出,像甩落的石头似的,瞬间从高高的悬崖上摔了下去。那马儿受到了惊吓,又在原地来回乱窜,苏秦身上也难免又挨了它几蹄子。

第59章 留香

    那两个亲随见主人霍轩摔落悬崖,料想他一定没命。吓得脸色大变,不敢恋战,拨马便逃。两个牧马人是一等一的骑手,哪能让他俩逃脱,驱马追赶,生生地把他们给兜住了。

    苏秦此时已经站起了身,向两个亲随喝道:“还不下马投降!”

    那两个亲随哪敢再缠斗,跳下马来,跪在苏秦面前,磕头如捣蒜,求苏秦饶他们一命。苏秦心头杀念已动,但走到跟前,又实在下不去手,因为毕竟是两条人命,而非草芥。

    然而又绝不能就此罢休,轻饶了他们,但是片刻之间他也想不出很好的惩罚办法,于是就首先喝令他们去将霍轩的马安抚下来。

    两个亲随乖乖听命,跑去牵马,他们手忙脚乱、满头大汗地将马儿安抚住,恭恭敬敬地把马儿牵了过来。苏秦检查了一下,发现那块紫云石被装在一个皮口袋里,牢牢地拴绑在霍轩坐骑的鞍桥上。

    苏秦将口袋解下,交给了牧马人,他俩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生怕再有闪失,同时脸上笑容绽放。

    苏秦捡拾起霍轩所用的飞刀,见它们约有四寸长,柳叶形,带着小短柄,他从未见过的兵器,就将飞刀揣起来,准备回去后细细考究一下。他再想想霍轩的下落,感到从百丈高的悬崖上掉落下去,生还的可能性不大,索性不去管他的结局。

    苏秦招呼大家上马,终于,紫云石重归桂霜人之手,大家在牧马人的带领下,一起骑着骏马返回了桂霜人的营地。

    史昌望眼欲穿地等待着苏秦的消息,终于见他平安归来,并带回了紫云石,大喜过望,老爷子不顾年事已高,忙亲自为苏秦牵马。

    当老爷子看到霍轩的那两个亲随时,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找来两根皮绳,将二人紧紧捆绑起来,抬手就给他俩一人几个耳光,骂道:“竖子,让你们也尝尝被绑着的滋味吧。”

    那两个亲随,至始至终都不敢挣扎反抗,他们所惧怕的并非史老爷子,而是苏秦,惯于使毒和阴招跌出的霍轩都葬身于苏秦之手,他们又哪敢得罪苏秦。

    苏秦看着史老爷子折磨两个亲随,也未加劝解。他想:“为恶者自会为罪恶付出代价,或许不在一时,总有报应的一天。他们一心求宝,处心积虑地残害别人,正可谓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苏秦坐在帐篷里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桂霜女王就带着四个侍女来探望他来了。女王虽大病初愈,但微施粉泽,仍是风姿绰约、美艳夺目。

    苏秦正躺在那里,突然见到女王,十分惊诧,连忙要起身行礼。女王却弯下身子将苏秦按住,让他躺着别动。女王俯身的一刻,从她松动的衣领之间,酥胸春光乍现,香泽扑鼻。她也不以为然。反倒是苏秦的忙将眼神收回,很不自然。

    女王坐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关切地望着他。她想说些什么,可是两人语言不通,知道说出来苏秦也不懂,所以就以眼神和动作表达着她的感谢和关心。

    苏秦也被女王的关切感动,他发自内心地想说:“不用谢我,桂霜人的麻烦本来就是我们带来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可是想想自己的话即便说出来女王也听不懂,苏秦只好忍住没说。他一边握了握女王的纤手,一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表述道:“你的心意我领了。”

    苏秦本是表示诚意感谢。然而,这个动作在女王看来,却是另外一层意思,她还觉得苏秦对自己有爱慕之意,脸上轻微的红潮泛起。女王也情真意切地指了指自己的心,俯身在苏秦的额上留下了一个深情的吻。

    女王的举止在两个牧马人和侍女们看来,并没有什么诧异之处。可是把苏秦和史昌都吓了一跳,深吻在华夏文化可是极为**的情意流露。

    史昌看到两人的举止,也以为他们之间有了情意,他在一个多月前,见过苏秦为情所困失魂落魄的模样,如今苏秦与女王相恋,岂不是就能彻底放下前情了吗?想到这里,他心花怒放地冲着苏秦笑了起来。

    苏秦瞥见史老爷子的表情,心说:“我都这样窘迫了,你还笑话我。”他略带不解地瞅了史昌一眼。史老爷子本是个喜欢玩笑的人,越见苏秦发窘,越是笑逐颜开。

    苏秦不知史老爷子哪里来的那么多快乐,感到莫名其妙。他细琢磨女王的举止,看看周围桂霜人的反应,也渐渐地缓定心神,大方地与女王双手相握,眼神对视而互致心中诚意。

    此后七、八天时间里,女王几乎天天都来探望苏秦。后来苏秦的腿伤好转,他为答谢女王,也忍着双腿的疼痛专门去拜望她。二人的关系日渐亲密。

    苏秦天生对语言有着浓厚的兴趣,对桂霜人的话也兴致十足。他逮着机会就向牧马人请教,渐渐地也掌握了他们语言中一些日常的词句,能和桂霜人进行简单地交流。

    他也了解到那两个牧马人的名字,高个叫淳韦,矮一些的叫集舟,是一对很要好的朋友。桂霜人此时还没有相对稳定的文字,因而,淳韦和集舟都谈不上书写自己的名字。只有女王这样的尊贵之人,才拥有专门的特殊符号。

    苏秦了解了一些桂霜人的传统,发现他们与华夏人简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桂霜的部落里,女儿是家族的继承人,她们拥有帐篷、牲畜、食物等财产。在男女关系上,女子是主动的一方,如果她们愿意,随时会邀请男子成为自己的情人。

    故而,桂霜人一般都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也没人去关心这件事。苏秦和史昌谈论起桂霜人的风俗,唏嘘不已,他们不知道,其实更早之前,华夏人也是如此。

    女王见苏秦起来走动已无大碍,有一天中午,当她带着牛肉和奶酪等食品来探望苏秦的时候,特意邀请他和史昌晚上去参加专门举办的答谢宴会。

    女王连比划带言说,告诉苏秦自己的这一决定。苏秦听得十分明白,他点头答应,又用桂霜人的言语表达了感谢之意。

    女王发现苏秦已经能听懂了桂霜人的语言,又能说出桂霜话,心花怒放,她当场就拥抱了苏秦,在他的嘴唇上留下了深情一吻。

    苏秦尽管明白桂霜人留吻的习俗,但当女王温润柔软的香唇贴紧自己时,仍然感到一些不自在。他隐隐觉得女王的香吻已经有些超过了礼节的客套。

第60章 纯阳之石

    桂霜女王的晚宴明显属于私人性质,并不像上次全族人的聚会那样人山人海地喧闹。苏秦和史昌来到了女王的主帐里,发现女王和他的四个侍女,以及淳韦和集舟已经等候在那里。

    奶酒已经飘香,肉脯、肉干、肉卷和鲜肉等各种食物已经整齐地摆在一个小铜炉的四周。女王坐在正席上,看见苏秦到来,她起身向他粲然一笑,做了一个邀请入席的手势。苏秦的座位就紧贴着女王的右侧。

    众人都各自归坐后,女王举起了青铜酒碗,伸出纤纤的右手中指,沾了碗中的酒,向上下和左右各飘洒一滴酒,象征着天地和世界万物共享美食。然后,她一饮而尽,抬手请众人也举碗喝酒。

    苏秦和史昌见淳韦和集舟等人也如同女王那样在酒前先行礼,所以入乡随俗地学着做,然而他们的动作毕竟没桂霜人熟练,史昌的碗中酒洒了一地,惹得那个年长一些的侍女掩口偷笑。

    苏秦向淳韦打听过了她的名字,名叫琼思娅,桂霜语意是美丽的杜鹃花。而女王的真名叫依丹婻,是明珠的意思。苏秦打量了女王几眼,见她今日在火光下更显得玉骨冰肌,曲线迷人,她因饮酒而颜如渥丹,更显仪态万千。那四个侍女也个个月眉星眼,秀丽婀娜,楚楚动人。

    苏秦尽管内心对于女王依丹婻和琼思娅都有好感,但并没有想到自己与她们发生男女之情,所以在晚宴上也算是磊落大方。

    反而是史昌老爷子,好心要帮助苏秦走出情场失意的阴影,心里一直惦记着让苏秦与女王依丹婻或琼思娅发生点情意,最好有点亲密接触,借着另外的女人,忘掉了先前的恋人。苏秦哪里知道史老爷子的心思,他尚且蒙在鼓里。

    晚宴进行了不到一刻钟,能歌善舞的桂霜人就主动起身边饮边舞起来,一时间主帐之内舞动的身影凌波惊鸿,男子翩若游龙,女子袅袅娜娜、活色生香。

    众人敞开心扉,欢情满怀,难免酒意沉醉。女王依丹婻神采飞扬、情思焕发。她舞到兴头上,一把将苏秦拉住,扑倒在他的怀里,她急切地将苏秦牵到了主帐后面的一个小隔间里。主动掀开了苏秦的衣衫,也随即褪去了自己的裙摆。

    苏秦被女王的行为举止吓了一跳,他勉强推开了女王的身子,连忙又将身上的衣衫整理好。用蹩脚的桂霜语向女王连连赔礼。

    依丹婻一脸困惑,她不解地望着苏秦,脸上显得黯然神伤,因为她在那一瞬间认为苏秦并不喜欢她,是自己自作多情,所以有些难堪。她所不知的是:苏秦乃是华夏人传统中长大,很难一下子接受直截了当的身体交接行为。

    两人在隔间里沉默地低着头,各自喘息了好一会儿,等待情绪的平复。苏秦不敢看女王失望的眼神,而依丹婻则是一脸难为情。

    后来,苏秦走出了隔间,见大帐中只剩下了史昌和另外两个年纪很轻的侍女,淳韦和集舟等人已不知去向。史昌见苏秦衣衫整齐地出来,感到一些诧异。他还以为苏秦与依丹婻在隔间里游龙戏凤地男欢女爱一场,没想到他表情平静得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史昌再看了看随即走出来的依丹婻,见她满脸失望、垂头耷脑,心知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是出了问题,而且很可能是苏秦仍然念念不忘旧情人。老爷子想到这里,不满地白了苏秦一眼。他因感激桂霜人的救命之恩,巴不得苏秦让女王满意,而且苏秦自己也需要呀。

    见此情状,史老爷子心里很不畅快,想着要找到一个好办法让苏秦与依丹婻发生点暧昧关系。

    苏秦感到胸中发闷,于是就走出了主帐,去透透气,他随便在四周漫步,却在琼思娅所居的帐篷前,听到了情人欢爱时男人的闷哼和女子的娇喘,远远望去,他依稀能辨识淳韦高壮的身影,怀抱着一个女人立在帐前,不用说,淳韦怀中的女人定是琼思娅。苏秦心说:“他们可真够直率和急切的,差几步到帐中都来不及。”

    苏秦笑了笑,正准备走开,冷不防背后被人狠狠拍了一下。他惊骇地回头看,发现史老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苏秦暗笑自己刚才因辨认琼思娅帐前的男人而太入神了,连后面来人都没有发觉。

    “你这是干什么?吓我一大跳。”苏秦埋怨史昌道。

    史老爷子脸色一本正经,说道:“为什么我到了你的身后,你都没有发觉?你有没有感觉到如今连与霍轩这样的不算高手的人格斗都吃力?”

    苏秦想了一想,心说:“可不是嘛,自己确实有这种感受。”他若有所思地点头表示同意。

    史昌见苏秦果真像自己所言那样,发觉自己有办法劝服苏秦,心中大喜,但表面仍沉静如水。

    老爷子接着说道:“那是因为你过去中了毒,没有排解干净,后来又受伤劳累,已经损伤了筋骨中的精气,如果再不施治。恐怕将来你别说是武功,即便是寻常的男女交合都要大受影响。”

    “是吗?有这回事?那可怎么办?”苏秦有些惊慌,一连发问道。他从未往精气损耗的方面想,听罢史昌的话,难免心惊肉跳。

    “你要想彻底治好病,就得保证听我的,一丝一毫都不许违拗。”史昌板着脸说道。

    苏秦很少看到史昌这么严肃,更加心惊。所以满口应承道:“我听你的还不行嘛,你就尽管说出来吧。”

    “你小子可是答应我啦,不许再反悔。”史昌这时才消除了严正的脸色,脸上恢复了一丝笑意。

    苏秦再次郑重地点头允诺。史昌才说道:“你知道紫云石的另外一个秘密吗?”苏秦摇头表示不知。

    史昌神秘地贴近苏秦的耳朵说道:“那块紫云石是积聚了地底的阳气的宝物。不仅可以锻造刀剑,更大的功效是提升人的纯阳精气,益寿延年。尤其是在火光的烘衬里,更激发了宝石内在的阳力,使人精神提振,如同新生,焕然一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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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纵连横介绍:
风起云涌、战国争雄,俊才辈出。苏秦潦倒,不改初志,终成正果,兼六国相,强势逆转。张仪出寒门,被诬受刑,愤而入秦,终报鞭笞之仇。合纵连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合纵连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合纵连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