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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易之     合纵连横txt下载     合纵连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阴阳反位

    苏秦吃惊地张大了嘴,全神贯注地听着史昌的揭秘。

    史昌颇为得意地说道:“你小子现在明白桂霜人为什么把它作为宝石供奉起来的原因了吧,那是因为紫云石确实非一般宝石可比。然而,他们也只知宝石的炫彩光晕,而不知宝石的内在机理。要不外人岂能得见宝石的真容?”

    史昌给苏秦出主意,要他顺从桂霜人的风俗,交好于依丹婻女王,向她借宝石一用。如果他能宝石的气场中吐纳和习武,不出一个月,不仅旧病全部愈合,而且身体焕发新采,生龙活虎。

    苏秦一听,心里不禁痒痒起来,当然渴望以宝石提振身体阳力水平,精进武艺,但是让他留情于依丹婻女王,他仍放不开,认为十分不妥。

    史昌脸色一沉,正儿八经地说道:“你整日沉浸在纯阳之气中,与阴柔女子相交正好可以互补,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

    老爷子不仅要吓唬苏秦,而且更是带着威逼语气说道:“你可是答应过要完全听从我的话的,怎么,现在了解秘密了,就要反悔了吗?”

    “我哪敢故意忤逆于你老爷子,我是不愿意破坏桂霜人的传统,让他们因女王钟爱交欢于外来男人而无所适从。”苏秦向史昌说明自己的担忧。

    史昌不相信地摇头,说道:“你看那淳韦和琼思娅,只要两情相悦,随时随地行事取乐。人家桂霜人本就是自择配偶,心许目成,即谐好合,或野合或伉俪,根本不拘此礼。我觉得你小子是在找借口。”

    苏秦反正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随便与依丹婻女王鸾交凤友、同赴巫台,史昌心知他一旦主意已定,就难以说服,也就无可奈何地随他去了。

    苏秦当夜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第二天去找依丹婻女王,他入情依理地向女王陈述了自己想要借用紫云石的意愿。女王听说紫云石有助于苏秦疗伤,感念于他的救命之恩和追回宝石之功,还是爽快地答应了苏秦的请求。

    苏秦见女王并没有因为二人之间未能云绸雨缪而记恨于他,心里觉得女王宽宏大量、胸怀坦荡,不愧为桂霜部落的头领人物。

    但是,紫云石毕竟不是一般的物品,尤其对于桂霜部落而言。依丹婻还是让淳韦和集舟随着苏秦一起保管紫云石。苏秦也觉得合情合理。

    史昌担心苏秦走火入魔,苏秦自有自己的解救办法,这也多亏他在鬼谷师父那里学来的阴阳先天运行诀窍。

    他在圣女湖畔找到了一个平坦的空场,在场地上以石子摆出了一阴一阳循环往复的先天太极图式。然后在正中点起了熊熊的炉火。

    他记得史昌老爷子所讲的紫云石的纯阳特性,也忌惮真的不小心走火入魔。所以反将纯阳的紫云石置于阴位的中心,取其阴阳交合之意。阴交阳合,万物并生。

    准备就绪后,苏秦就静坐于先天图的阳位,面对着皑皑雪山山峰,在紫云石的光轮玄场中吐纳练气,一个时辰之后,又起身舞剑。

    他原本想要练习鬼谷师父所传授的捭阖武经中的武艺,却不由自主地在加进去了自己的动作。那种渴望身心自主的冲动十分强烈,难以自抑。他于是就在捭阖武经的基础上,自创起招式来,剑法更显得飘逸灵动,挥洒自如。

    果然,他的精神与以往大不相同,而且无论吐纳,还是舞剑,都随心所愿而不离矩式,优游酣畅。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苏秦不仅旧伤彻底好利落了,而且精力大进,龙腾虎跃。有时,依丹婻女王带着四个侍女前来探望他,他都感觉到女王的意乱心迷、情致如火。然而,苏秦隐隐也感觉到胸中有火气上冒,嘴唇总是干裂,舌苔发黄。他还以为是辛苦练武所致,也没有太过在意。

    苏秦想:自己在桂霜人那里,终究只是一个过客,不便耽留太久,搅乱了桂霜人的生活。他决定尽快找史昌老爷子商定一起返回的日程。

    苏秦不久就将霍轩的两个亲随的绑绳解开,那两个亲随本是义渠土著,因为跟随霍轩久了,说得一口流利的华夏人语言,霍轩还为他们起了华夏人名,其中一个叫舒直,另一个叫严宁。

    苏秦料想他俩忌惮自己的武功,不敢轻易对自己下手,而且舒直和严宁看起来也不像霍轩那般有心机,所以,也就大胆地给了他们自由。

    史老爷子见苏秦如此宽容,很不畅快,仍是对舒直和严宁厉言疾色,严加看管。那两人因所犯大错,自觉理亏,也只好隐忍着史老爷子的坏脾气。

    不出苏秦所料,舒直和严宁本性并不太坏,他俩也算是中规中矩,对苏秦和史昌也能做到言听计从。

    史老爷子是个冶炼高手,对于此地的紫云石自是有极大的兴趣,只是那块紫云石乃桂霜人的神圣之物,他当然不能觊觎。

    但老爷子不死心,他一有机会就返回到那个山谷中去找另外的紫云石,可是,当时已是春暖花开时节,紫云石更加难以找到,苏秦见他为此白白地奔忙,就经常劝解他。

    这一天的下午,他正在圣女湖畔清修,猛然抬头看见史昌急匆匆地向他走来。苏秦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好,是不是舒直和严宁做了什么恶祸,惹出了麻烦事?”

    苏秦心中着急,赶紧停下了练功,迎着史昌走过去。到了近前,细细一看,史老爷子笑呵呵的,脸上毫无愁苦之色,苏秦这才放心心来。

    “你老有什么急事吧?为何不等我回去再说呢?”苏秦问道。

    史昌瞧着苏秦,露出得意的神色,颇为神秘地说:“我是特意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的,你猜猜我在这里发现了什么?”

    苏秦以为他找到了心仪已久的紫云石,打心里替他高兴,说道:“我猜你一定找到紫云石了,那我可要祝贺老爷子你了。”

    史老爷子摇了摇头,说道:“猜得不对,再猜再猜。”

    苏秦心想:“既然不是找到宝石,那是什么呢?毕竟能让他这么开心的东西不多啊。”

    苏秦想了一想,没有个头绪,于是就干脆乱说起来。他先猜是上好的玉件,老爷子摇头;再猜是金子,老爷子又摇头。

    苏秦半开玩笑说他找到了心仪的美女,史老爷子急了,骂道:“我都七老八十的人了,哪还有那心,你个浑小子,乱说什么?”

第62章 熔炼

    苏秦见史老爷子被说急了,笑着回道:“你老藏着掖着,让我来猜,左猜右猜都不是,我可不是只能胡说八道了。你快告诉我究竟吧。”

    史昌见苏秦着急知道下文,更为自得了,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喜事。他招手让苏秦凑过去,贴着他的耳朵说道:“我发现了一种叫乌青石的东西,可以用来锻造刀剑!”

    苏秦还以为是多么大的事情,原来是找到锻造刀剑的材料,他挺直了身子,不以为然地说道:“原来如此,那有什么好高兴的,让你老爷子都快蹦跳起来。”

    史老爷子看苏秦如此不在意,气得抬手指着他,说道:“你,你小子真是孤陋寡闻。这种乌青石,可以造出不亚于紫云石的宝刀和宝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它可是多少工匠一生梦寐以求的宝物!”

    苏秦听史老爷子说得神乎其神,觉得他一辈子精研于此道,沉迷其中,不可自拔。苏秦又想:“史老爷子这么兴奋,却也十分难得,不如作出惊诧震动的样子,让他高兴高兴。”

    于是,苏秦表现得十分惊奇,并做出很着急倾听的神态。果然,史老爷子特别开心,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秦此中的奥秘。

    原来,这种乌青石往往是与紫云石相伴而生,都出产在曾经喷火的山峰,只不过紫云石往往是圆圆的、散落在山峰的表面,而乌青石却是镶嵌在岩层中的,非得等到风霜雨雪的充分剥蚀,才会显露出它的面目,因而它更难找到。

    以乌青石为材料锻造的刀剑,完全可以媲美紫云石所造。但两种兵刃却是两个极性,乌青石造的刀剑偏寒,而紫云石造的却是偏热,它们都是造化的神来之笔,常人所难以想象的罕见之物。

    史昌眉飞色舞地讲了一通,末了,又突然一本正经,向苏秦说道:“看你小子最近嘴角起泡,又不愿与桂霜女子交合,就知道你身上深受紫云石纯阳精气的浸然。如果不想辙,恐怕你反倒会受紫云石所害。”

    苏秦本没有在意自己的上火征兆,听了史昌的分析,难免心中惴惴不安,眼神流露出惶急。

    史老爷子轻叹一声,说道:“要抑制你体内的纯阳真气,也并非只有与女子吐出吞入一途。这乌青石本身就是纯阴之性。如果以它克制你吸收紫云石的阳气,是再好不过。”

    苏秦一听,大喜过望,连忙请史老爷子指示乌青石的位置,自己好把它搬回来,与紫云石配合使用。

    史昌却再次摇头。说道:“紫云与乌青二石,如果完全匹配,却又相互吸取对方的极性,反而与一般物品无异。只有将二者分练合成,才能充分发挥各自的极性。”

    苏秦踌躇了起来,不知如何是好。他眼巴巴地望着史昌,等待着他说出解决之道。

    史老爷子沉吟片刻,仿佛下定决心,说道:“我准备就近在山谷中建炉烧炼,你帮不帮我?”

    苏秦可没料到他有这一出,他十分为难地支吾着,回答说自己没有想过,不知是否可行。

    史昌主意已下,很是坚决,他认为那个山谷中人迹罕至,除了桂霜人,别人很少知道那里,正是一个冶炼刀剑僻静场所,当地又有木材、黏土和雪水,有着绝佳的条件,更何况在乌青石的产地冶炼和锻造,更是浑然天成,方能造出第一流的兵器。

    苏秦看着史老爷子痴迷、醉心的神态,知道想要扭转他的想法,已是难上加难。看来,自己只有留下来陪他造好了宝剑,才能一起离开了。只是这样一来,又要耽搁三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说不定到时回到秦国,孟婷早已与那个墨家弟子远走高飞了。

    史昌见苏秦犹豫不定,有些着急,生气了,说道:“你若不愿意,那你就先走,把霍轩的那两个亲随留下来帮我。”

    苏秦说道:“让那两个家伙帮你,我怎么能放心得下?既然你的心愿如此,苏秦怎敢忤逆你老人家的意愿。”

    史昌这才又开心起来,他说道:“我还指着你和我下棋解闷呢。我想你也不可能丢下我这孤老头子不管,说不定将来我还会给你一个惊喜呢。”

    “那我就踏踏实实地等着你的惊喜吧。”苏秦点着头,应和着回答他。

    两人议定了此事,于是,一起回到桂霜人的营地去做准备。

    史昌和苏秦向桂霜人借来了毛毡和炊具,在山谷中搭建了一个临时的住所,他们又从桂霜人那里得到了一些上好的黏土。

    史昌带着苏秦他们,到山上采下了那些乌青石,架起高炉,燃烧松木,一遍遍地融炼、一遍遍地锻打乌青石,烧造宝剑。

    史昌自从进入到制作阶段以后,别说和苏秦下棋,就是吃饭都没心思,他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其中,专心一意地干着,身体也日渐消瘦下来。

    苏秦看在眼里,特别心疼他,总是故意拉着他下棋、散步,老爷子反而很不愿意,总是十分勉强。

    苏秦心想:“这回可好,反过来了,从前是老爷子勉强我,现在是我勉强老爷子了。”

    山中的日子很是清苦,那原来霍轩的两个亲随舒直和严宁耐不住寂寞时,就到桂霜人的营地去游玩,只要他们不乱惹是非,苏秦就不多加干涉。

    至于苏秦自己,他绝不离开史昌半步,总是担心他出什么状况。山中没有书可读,苏秦就临时在谷中摆定了先天太极图式,回想鬼谷先生教的武功口诀,琢磨剑术的套路,然后再亲身演练一番,慢慢地竟也创造出了一套剑术,他自己给它们起了个名字叫“天舞”。

    所谓“天舞剑术”,就是要飘摇随流、驱驰有节、优游法度内外。在基本的“擎、击、揉、捎、合”的五种剑势中,不拘常态,随势而然,收放自如,看似眼花缭乱的舞动,其实每一个剑势中隐含着守势八式、攻势八式,一共有十六处变化。

    苏秦之所以取其八式,也是暗合着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所蕴含的八种基本要素与变化态势。他每天沉浸在武功套路的研习之中,渐渐地沉迷在其中,并不觉得光阴的难熬。

第63章 青霜映月

    苏秦和史昌在祁连雪山的山谷中一住就是将近三个月,从春意萌动一直到草长莺飞。深山中的天气比外界要低一些,草木迟发近一个月。饶是这样,已渐渐到了热燥的时节。

    史昌一把好手艺支撑起了几个人的日常用度。锻造宝剑的过程中,难免产生很多的余料,史昌就将他们做成了各种实用的工具,像是扣环、汤匙、铲子等等,不一而足,史昌把它们交给了淳韦和集舟,没料到他们特别喜欢,如获至宝。

    淳韦和集舟再将工具换回来的肉、奶、米面等食物成捆成袋地搬运到山谷里来。苏秦等人本是惯于吃素菜的肠胃,在山中的几个月,天天吃肉喝奶,几乎到了见了牲畜就犯恶心的地步。

    就这样日复一日,平平淡淡地度过,史昌老爷子一天天地变瘦,人也显得憔悴。

    苏秦很为他着急,劝史老爷子停下来,他又不听,苏秦很后悔当初没有毅然阻止史昌,照此下去,史老爷子体力透支是早晚的事。

    这一天,舒直和严宁到桂霜部落游玩,史老爷子又一个人叮叮当当地锻打到夜里,苏秦好不容易将他劝回到帐篷里休息,可是后半夜苏秦醒来时,却发现老爷子不在帐篷中了。

    苏秦连忙去找,果然在高炉旁找到了史昌,他已昏倒在了地上。苏秦见状,急忙上前扶起老爷子,又掐人中穴,又按摩胸口,不住地喊着,唤他醒来。

    史昌过了一会儿方才苏醒,他有气无力地望着苏秦,虚弱地说道:“快把那把宝剑拿过来,我再看看。”

    苏秦劝导他说:“你老都熬成这样了,你就先休息一下,过两、三个时辰再说吧。”

    史老爷子却不干,非要苏秦立即去拿,片刻都不得耽搁。苏秦哭笑不得,觉得他才是已到走火入魔的地步。

    无奈之下转身去找,在一块磨刀石旁,他看到了那把宝剑,在朦胧的月光下,只见它闪射着青幽幽的光色,苏秦不禁被它深深吸引住:这柄宝剑似一个娴静的佳人,蕴藉着无尽的风姿。

    苏秦原本知道它会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宝物,但没想到,在史昌手中,诞生了一个旷世的传奇。

    苏秦怀着敬意,双手捧着,将宝剑交给了史昌。史老爷子仿佛看见了自己亲生的儿女,接了过去,轻弹剑身,宝剑发出清脆的叮铃声。他又摸了摸宝剑的剑刃,满意地点了点头。

    史昌爱惜地把弄了宝剑很久,才抬起头来,向苏秦说道:“宝剑已成,但还没有名字,你是个读书人,能不能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

    苏秦谦虚地请史老爷子取名,但史昌执意要苏秦来取名,苏秦思忖了一会儿,说道:“这柄宝剑来自乌青石,我们取一个‘青’字,它又具有寒性,再取一个‘霜’字,合起来名叫‘青霜’如何?”

    史昌听到“青霜”的名字,深深颔首赞许,回应道:“青霜剑,这个名字很恰当,既不俗又优雅,加之我们又在桂霜人所居之地锻造而成。所以这个名字真是贴切得很。”

    苏秦受到了史老爷子的首肯,很是高兴。他看到史昌太过劳累,于是再次劝说他回到帐篷里休息。

    史老爷子摆了摆手,说道:“不急不急,且容我把话说完。”

    他费劲地坐直了身子,正色对苏秦说道:“你还记得我说过要给你一个惊喜吗?正是这柄青霜宝剑,你通剑术,咱俩又这么有缘,我正要将它送给你。”

    苏秦一听,头摇得象拨浪鼓似的,赶忙说道:“那可使不得,青霜剑是你老人家用性命换来的宝物,我受不起,还是你老留给自己为好。”

    史昌见苏秦不接受,有些着急,说道:“自古宝剑配剑客,我一个工匠,留它何用?况且你借着紫云石提升了体内的阳力,正好以青霜剑的阴性来调适,方能平心静气、节燥戒浮。你小子和我还分什么彼此!”

    苏秦再次摇头,他并非不爱青霜剑,而是因为这柄宝剑太贵重,受之有愧。

    苏秦接着说道:“不是我和你老人家见外,我苏秦有何恩德于你老,岂敢受此大礼?”

    史老爷子更发急,他呼吸紧促,不客气地说道:“你不收青霜剑,就是不给我史昌的面子。我没想到,我们相处整整一个寒暑,你竟然还与我生分。……”

    他说着,由于着急,竟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从嗓子里涌起。老爷子一口将血喷吐在青霜剑上,只见鲜血晶莹地凝结成红色血珠,在月光下晶莹透亮。

    史老爷子批评苏秦道:“你一再忤逆我老人家的心愿,难道是要我葬身在这祁连雪山之中吗!”

    苏秦忙赔罪说:“不敢,不敢。”他看史老爷子诚心诚意,自己如再拒绝,不仅令他伤心,会耽误他养伤,于是就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双手从史昌手中接过青霜剑,史老爷子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苏秦把史老爷子搀扶到帐篷里休息。在回帐篷的路上,史昌又补充了一句:“青霜剑已成,但还缺少剑鞘和装饰,改日我们再请人用兽皮缝制一具,那就完美了。

    青霜剑活脱脱是史昌这个顶级大匠心血凝成,大概在他的眼里,它永远是需要不断地更新的。越是心爱之物就越是想让它更加完美,谁能克服这个通病?

    青霜宝剑宣告彻底完成,史昌才真正踏实地睡了一觉,这一觉足足有睡了两天两夜。苏秦见他睡得很想很沉,一直不忍心叫起他来,就在他身边守候着。

    舒直和严宁第二天回来,见史老爷子睡觉,也没有什么活计干,感觉很无聊,他们就拿了一些史老爷子造的实用铁具,又到桂霜人部落去了。

    史昌醒来后,已是第三天的清晨,夏日的阳光一早就清晰地照射到帐篷里,帐内透亮、清爽、怡人。

    苏秦见史昌醒来,赶快端来了米粥、牛肉和面饼,请他吃饭。史老爷子休息充足,精神也恢复了大半,看看苏秦反而因为在身边伺候,人显得十分困乏,老爷子心说:“这小子倒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也不枉我将青霜剑送给了他。”

    史昌吃过早饭后,苏秦自己也随便对付了几口,他和史老爷子商定:等舒直和严宁一回来,四个人就拆走帐篷,将它们归还给淳韦和集舟,之后,就离开桂霜部落东归。

    可是等了半天,竟然仍没见到那两个人的踪影。

第64章 相忘江湖

    苏秦心里直冒火,暗骂舒直和严宁两个家伙偷懒耍滑,自顾享乐。

    他提早给史老爷子准备好午饭,自己一个人出了山谷,准备到桂霜人那里去找他俩。谁知,他刚一出山谷口,就远远地望见四个人正向山谷里奔来。

    苏秦原地等了一下,等来人靠近一些,这才发现,四个人中,前面没命狂奔的两人正是舒直和严宁,后面紧紧追赶着的是淳韦和集舟。

    只见舒直和严宁衣衫破烂,脑袋磕破,浑身是血,狼狈到家;再看淳韦和集舟,他俩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也受了伤,血染衣襟。

    苏秦吃惊不小,连忙迎了上去,舒直和严宁见到苏秦,如获救命稻草,长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哀求苏秦搭救他们。

    苏秦生气他们惹是生非,不怎么理睬。不一会儿,淳韦和集舟赶到,见到苏秦,挥手行礼,苏秦也按桂霜人的礼节挥了挥右手。

    苏秦用简单的桂霜语言询问淳韦和集舟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俩又说又比划的,苏秦听懂了大概:原来,苏秦好心让舒直和严宁在空闲时到桂霜人那里游玩,他们原来也还本分,仅限于博弈、跳舞和摔跤等,近一个月来,他们却用史老爷子制造的物品来勾引桂霜女人。

    由于史老爷子的物品很美观实用,桂霜人都视若珍宝,所以有些女子就答应与他们交往,反正她们也丝毫没有节操的观念,所以能以**轻薄、并肩叠股,快活行乐来换取珍视的物品,何乐而不为。

    他二人渐渐地不满足于勾引丑差或平常资质的桂霜女人,随着所兜售物品在桂霜人部落中名声传开,他们变得越来越变本加厉。近日,又开始勾搭女王的侍女,整日里往她们的帐篷边寻摸,故意显露自己的物品,不断向侍女使眼色、套近乎,垂涎三尺。

    淳韦和集舟本来是侍女的相好,气愤不已,昨夜就在暗中设伏,将他们捉住撕打。舒直和严宁根本没想到被伏击,仓皇之中给打得头破血流,他俩一路挨打,一路向山谷跑,途中恰巧遇到了苏秦。

    苏秦听后,心中非常恼火,将舒直和严宁狠狠地臭骂一通,并让淳韦和集舟随意处罚,自己绝不插手。他也深知绝不能再在桂霜部落多作停留,那样无疑会干扰到她们平静的生活。

    淳韦和集舟看了看苏秦,又瞪了几眼舒直和严宁,觉得他们也没有得计占到便宜,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轻易就饶过了他们。

    淳韦比划着问苏秦,问他要干什么去,苏秦也比划着,说明要还了所借的东西,回家去了。

    淳韦和集舟听罢,心中还真是不舍,但知道也留不住苏秦。他连女王依丹婻的殷殷情意和主动示爱都能拒绝,可见他的确不想久留于桂霜部落。

    既然劝留不可能,他俩就主动提出要去帮忙收拾物品,苏秦正求之不得。

    淳韦和集舟返回到部落里,赶来了两辆马车,由于人手多,他们三下五除二地将山谷里的东西收拾完毕,将居住和冶炼的痕迹小心地掩埋了起来。

    苏秦将史昌扶上马车,自己亲自为他赶起马车,一起回到桂霜人的营地。当天,苏秦等人又在桂霜人的帐篷里借住一宿。

    苏秦见史昌所造的物品还剩下一些,他就想着用把它们和桂霜人交换一匹马,让史昌骑着,他和那两个亲随徒步而东归。

    苏秦告诉史昌自己的想法,史老爷子心疼苏秦,于是暗中藏了心眼儿要帮助他一下。

    淳韦和集舟回到部落后,立刻向依丹婻女王报告了苏秦等人要离开的消息,依丹婻很想报答一下苏秦,所以临时决定在非节日的当晚,举办一个盛大的晚会。

    晚会仍在主帐前的空地上举行,在篝火旁,闻风而来的桂霜人尽情地歌舞。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女王邀请苏秦对舞,她一边跳着,一边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苏秦,情意款款,眼神倾诉着思慕。

    也许是酒力所致吧,依丹婻随即不顾一切拉着苏秦来到主帐中,热情地邀吻。

    时届夏日,依丹婻身穿柔软的纱袍,紧贴身上,玲珑浮凸,尽显修长丰满的动人体态,高耸的胸脯急剧起伏,心急促地跳着,身体也不由轻微蜷动。她的火热丰满和有弹力的**,具有爆炸性的诱惑魅力。

    苏秦在那一瞬间,又是感动,又是刺激,身体紧拥了上去,脸贴着依丹婻嫩滑的脸蛋,嗅着她吐气如兰的气息,紧拥着她火辣的身子,他的嘴唇迎了上去,吻着她娇绝欲滴的香唇。苏秦尽管对依丹婻不敢有所深图,仍此时哪忍得住阵阵**。

    苏秦真心地享受她的香吻。依丹婻的确是使男人动心的尤物,两人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相互迷失在她高燃的热情里,仿佛一对热恋中的情人。

    两人抵命缠绵热吻了很久很久,可是双方因为有上次的尴尬,都不好意思继续宽袍解带。依丹婻仿佛也在等待着苏秦,苏秦却不敢造次,挣扎着,逃也似的离开主帐。

    依丹婻不一会儿也返回到宴会现场,苏秦不好意思地偷眼观瞧她,却发现她已恢复了沉静似水神态,外表得体大方,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定是女王的责任感使她能够压抑常人的爱恋,她好像也明白苏秦其实是在为她今后的地位作考虑,所以才放弃了一逞男人雄风的机会。所以,依丹婻并没有因此而责怪苏秦,反而更增添了对他的感恩和敬意。

    既然不能相守,何妨相忘于江湖,把祝福和留吻深藏记忆深处。有一种爱比之于身体的结合更触动人的心弦。

    在宴会的空档里,史昌找到了淳韦和集舟,比划了很久,好不容易说明白:在归途中需要一辆马车,他本意是说要用自己的金属制品来换的,可是淳韦还没等他说出后面一层意思,就毫不犹豫地答应送给他们一辆马车。

    史昌又喊来舒直和严宁,命令他们将剩余的金属制品悉数搬来,全都送给淳韦和集舟,淳韦和集舟当然也是特别欢欣地收下。

    宴会结束后,苏秦回到帐篷,史昌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苏秦喜出望外,这样无疑远胜过步行,会更快些到家。

    他原本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现在史老爷子能主动出面,苏秦从心里很是感激,心想:“这个世界毕竟是好人更多一些,因此才让绝大多数的人都渴望美好,追求美好。”

第65章 宝剑入鞘

    告别桂霜部落的那天清晨,苏秦等人很早起床,收拾好行李后,等了一小会儿,淳韦和集舟一起赶着一辆很新的马车过来,依丹婻女王也带着四个侍女前来送别。

    苏秦依依不舍地和大家作别,登上了马车,不忍回头,一路向东而去。

    回去的路上要比来的时候轻松得多,因为没有了那么多的尔虞我诈。

    苏秦决定:先把那舒直和严宁两个义渠人送回到他们的家园,于是,马车仍从来时的路返回到义渠国境内。

    已到盛夏季节,草原上绿意正浓,野花灿烂,苏秦和史昌欣赏着美景,心旷神怡,所以并没感觉旅途的难熬。

    两天后,一行四人到达义渠国的营地,当时已是黄昏时分,舒直和严宁劝苏秦与史昌在义渠营地休息一晚,明天再去赶路,并自告奋勇给苏秦和史昌做向导。

    苏秦用眼色征求史昌的意见,史昌点了点头,苏秦也就答应他们。苏秦和史昌二人于是跟随他们一起去寻找合适的客栈。

    舒直和严宁将他们带到当地的一家颇具义渠族群特色的客栈中,只见它有六个小型的毡包组成,专门提供给来往的商人。

    客栈并不豪华,但比较整洁,苏秦和史昌哪里还计较设施的豪华与否,谢过了舒直和严宁,就在那里住了下来。

    他俩并不缺少义渠钱币,因为当初霍轩摔下了悬崖,遗留下来的包袱里存有很多义渠国的通用钱币,如不在此地使用,拿回到秦国,再也难有什么用场,苏秦和史昌决定:就在义渠将它们使用完了事。

    当晚,苏秦和史昌对于舒直和严宁仍然存有一点点戒心,尤其是苏秦,现在毕竟回到了他们的地盘,谁知会不会有意外发生?因此他一晚都不敢踏实睡去。

    然而当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很正常。

    苏秦心想:“大概是舒直和严宁与自己相处了很长时间,彼此生出了熟悉感,再加上几次饶过他们,他们可能也心生感激,所以并没有加害之心吧。看来反而是自己多虑了。”

    史昌之所以同意在义渠多停留一日,原来还有其他的打算:因为义渠人的皮制品在各国都非常有名,他要在此地给青霜剑配一个上好的剑鞘。

    第二天醒来,两人一早就出去,走了很久,终于选定了一个规模较大的皮匠作坊,史老爷子一点都没吝啬,几乎花光了所有的义渠钱币,他不仅向作坊定做了青霜剑的剑鞘,还定做了缠绕剑柄的皮绳等等。

    他们请作坊的工匠量好了剑的尺寸,选好了剑鞘的样式,并约定好当日傍晚来取货。

    二人在等待取货的过程中有些无聊,就在义渠人的营地里四处逛逛,苏秦感兴趣地观察了一下义渠人的日常生活。

    他发现义渠人虽财物不多,生活平淡,但相对平等,人的贪念少,容易团结。

    设想义渠人象陇关内的人一样亟争于利,耽于享受,内部猜忌,勾心斗角,那么以他们的人口、兵器和战阵,哪里是华夏人的对手?

    苏秦想到这些,不禁感慨起来,史昌忙问原由,苏秦一一告诉他,史老爷子也深以为然。

    二人正闲庭信步地走过一条大路时,突然从路上慌里慌张地跑来三、四十个人,一边跑,一边吵吵喳喳道:“不好了,秦国公主自杀啦,大家快去看看吧。”

    苏秦听得懂义渠话,明白他们的意思后,连忙将这个消息告诉史昌,两人都感到震惊不已。不知不觉地随着人群一起去看究竟。

    他们到王庭前,看到王庭的卫兵已经在路上拦截前来看热闹的人群,义渠的王庭并没有围墙,可以看到里面来来去去忙碌的警卫和侍女。

    苏秦认出了义渠王子冒都,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披头散发地走来走去。

    苏秦听到身边有后来者询问详情,大家就七嘴八舌地告诉他说,自杀的是秦国的嬴琪公主,昨晚服毒自尽,今天早上发觉时已经救不活了。

    人群中有人发出感慨:“她在这里生活二十多年,一直没名没分,太不容易,死得太可惜了。”

    苏秦也为嬴琪公主感到不平,为她的死深深难过,几乎要泪水盈眶。

    苏秦和史昌围观了将近一个时辰,见不会再有什么新的消息,就离开王庭,回到歇脚的客栈,随便吃了些干粮当午饭。休息了一个下午后,傍晚时,他俩去取青霜剑的剑鞘。

    工匠将刚刚做好的剑鞘拿出来,苏秦和史昌觉得眼前一亮。俗语说人配衣服马配鞍,的确,宝剑也要漂亮的剑鞘才更显得不凡。

    苏秦见那剑鞘以硬牛皮制成,朱红色的外层被油脂浸润得光滑、锃亮,宝剑插入其中刚刚合适,工匠用搓好的牛皮细绳紧紧缠绕住剑柄,松软适度,握起来特别得劲儿。量身打造的东西就是不一般,再加上义渠皮匠杰出的才艺,剑鞘配合着青霜宝剑,真可谓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苏秦和史昌不由得向那位工匠伸出了大拇指,他却一副害羞的样子,腼腆地笑了笑。

    史昌把青霜宝剑插入剑鞘之内,郑重地把它们交给了苏秦,说道:“这件宝物从此就跟随着你啦,但愿英才配宝剑,声名震天下,将来大有成就。”

    苏秦谦虚地说:“我哪里是什么英才,不过是寥落书生而已。”不过,他还是恭敬地接过了它们,佩戴在腰下。一旦宝剑在身上,苏秦自己也觉得气宇轩昂,英气勃发。

    苏秦感动万分,欢喜万分,他对青霜剑当然是极其爱惜和珍视。当天晚上他竟然抱着青霜宝剑痛痛快快地睡了一个好觉。史昌半夜醒来,看着他的睡姿,不禁莞尔一笑,他与苏秦相交一场,同生共死,已觉情同父子,所以他才舍得将如此宝物赠与苏秦。

    苏秦一觉醒来,已是天色微明,史昌比他起得还早,他俩就迅速收拾了行李,计划尽早赶路,趁着天亮前翻过艰险的陇关,之后就能到秦国的境内了。

    出发后,两人一路上不敢耽搁,果然,如他们所愿,在中午时分他们就驾着马车到达了陇关的关口。

第66章 闯三关之义渠

    苏秦和史昌根本没料到义渠国不知什么时候却在陇关前设置了关卡,那些驻守的义渠骑兵见到苏秦和史昌的马车,把他们拦截下来,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细细检查了一遍。

    史昌老爷子看着他们粗蛮无礼的行为,不满地撅着嘴,冷哼了好几声,嘴里小声地嘟囔道:“真是小题大做,拿根鸡毛当令箭。”

    义渠骑兵反正也听不懂他说的华夏语,苏秦也未加劝阻史昌。

    义渠骑兵的队长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壮年汉子,头上绑着一根宽牛皮大带,装扮威风,学着中原武将的样子,脑袋后面也插了两根鶡鸟的尾羽,红色的羽毛和黑色的羽眼相衬,煞是好看。

    他身上披挂着两层兽皮缝制的甲衣,那可不是一般的甲胄能比的,足以抵挡力道强劲的弓矢和刀剑。

    骑兵队长听见史昌老爷子的嗤嗤冷语声,狠狠地瞥了他一眼,更加仔细盘查,可是最后仍然是一场空,根本没有发现里面藏着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

    骑兵队长很不甘心,带着故意刁难的心理,怀疑苏秦和史昌出关的动机,横加阻拦,就是不放行。

    苏秦用并不十分通顺的义渠话一个劲儿地向他们解释,说自己是普通的商人,刚刚运货物到义渠,正要返回去。骑兵队长就是不听,一个劲儿地摇头不允。

    史老爷子不由得恼怒起来,他撺掇苏秦尽快闯关,别再与他们废话,以免耽误时间,拖延到傍晚才能过陇关,那时陇关道路就变成了随时让人送命的危途。

    苏秦却有些踌躇,他非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并不希望诉诸于武力,所以仍冀望于说通义渠骑兵队长,对他们网开一面,放行马车。

    史昌见苏秦太过文雅,自己一气之下,直接赶着马车向前飞奔而去,那些骑兵可不是好惹的,马鞭一扬,一百多骑士在队长的率领下旋风般追了上来,向着马车的两翼包抄。

    骑兵队长居于正中,仗着自己的马快艺高,一马当先,紧追不舍。

    义渠骑兵们“呕、呕、呕”地呼啸着,周中的长矛和弯刀直接就招呼向马车。史昌绝没想到义渠的骑兵如此迅捷和凶悍,老爷子不由得心惊肉跳的。

    苏秦被义渠骑兵的疯狂激怒,大喝一声,手中青霜剑刷地一声出鞘,只见寒光在空中一闪,然后漫天飞舞,弯刀和长矛的尖头像朽木一般被削掉,十几个尖头几乎同时坠地,那些追击的骑兵和苏秦都是一愣。

    青霜剑竟然锋利到这般不可思议的地步,连苏秦自己也是未曾预见到。

    苏秦趁势长身而起,一把将最靠近马车的那个义渠骑兵推堕马下,抢过他的坐骑,杀入到义渠骑兵阵中,手起剑落,展开天舞剑术中的进击剑势,之间片刻之间,一段段兵刃的尖头飞上了天。

    苏秦左冲右突,将义渠骑兵的阵脚彻底地冲乱,他有意不下杀手,只是或击破对方的兵器,或击伤对方的马匹,不到一刻钟,义渠骑兵就留下了五十多个伤员。

    剩下的骑兵们都被吓呆了,心说:“这是哪门子邪门宝剑和独门剑法,怎么一闪而过,都没看清楚就被伤到,幸亏躲闪及时,方才没有性命之忧。”

    他们其实所不知的是,苏秦有意未下杀招。不过他们哪里还敢再拼命向前,追击的阵势顿时一挫。只有那个队长仍然不死心,带着十来个随从策马狂追史昌赶着的马车。

    他们堪堪再有几步就赶上马车,正不断地用手中的长矛和弯刀击打马车。苏秦见状,担心他们伤着了不会武功的史老爷子,心急如焚。他紧踹马蹬,并用剑柄使劲戳打坐骑的后臀。

    苏秦胯下的马儿受到刺激,使出极限速度向前狂奔。

    他尚且未追上义渠队长的坐骑,身子就向前一纵,青霜剑出手,一道寒光闪过,直削过义渠骑兵队长的头皮上部。

    青霜剑未触及对方的头部,但是已削过鶡羽,那么柔弱飘舞的羽毛,在锋利无比青霜剑下,也瞬间断成了两截。

    骑兵队长感觉到头顶有凉意拂过,觉察到苏秦已到身后,他毕竟是当队长的,并未惊慌失措。

    他将手中的弯刀的刀尖向后指了指,身边的随从们马上明白了他的指意,只见他们在急速向前奔跑的过程中,突然拨转马头,同时手中的兵刃齐刷刷地向苏秦砍戳而来。

    义渠人不愧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竟然能在转瞬之间,将马头调转,而且身体不摇不晃,还能借势使力,对准苏秦一个目标合力击杀。

    苏秦惊觉义渠骑兵改变了攻击方向,他想要闪避已经根本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他手中的青霜剑纵横飞舞,将守势中的封的招式放弃,全取削的招式和劲道,也不管是否伤及对方的人员。

    只见对方的刀茅折断,血肉横飞,转眼之间,那些义渠骑兵手中的兵器成了废铁。

    骑兵队长一见,瞠目结舌。他的那身坚韧得足以抵挡刀剑劈刺的兽皮铠甲,不知什么时候被青霜剑的剑锋所扫过,从左到右裂开一尺多长的口子,露出了受伤的肋部。

    义渠骑兵彻底给青霜剑的锋利震慑住了,一个个地呆若木鸡,连队长都停滞不前,剩下的随从哪里还敢再拼命追赶。

    苏秦将青霜剑直指义渠骑兵队长,用义渠语向他怒喝道:“我暂且放你们一马,如果你们继续追赶,可别怪我手中青霜剑不留你们的性命。”

    他说罢,打马擎剑,向前追赶上史昌的马车,两人一起向陇关的口内驰去。

    等到义渠骑兵队长醒过闷,想起可以放箭射击马车时,苏秦和史昌二位的一骑一车早已绝尘而去。

    史老爷子见此情景,得意万分,哈哈大笑个没完没了。苏秦初试青霜剑,没想到它的威力如此惊人,心中自然也是狂喜不已。

    两人翻越陇关的几十里山路仍然十分费劲,尽管山路大多是下坡,但因为道路狭窄,坑洼不平,需要十分小心地控制着马车的速度。

    苏秦干脆让史昌骑着自己抢来的战马,自己下马去牵着驾车马匹的缰绳,随着路况调整着马车的快慢进度,他一路几乎都是在徒步而行。二人费尽千辛万苦,在天黑的时候,总算走出了大山。

第67章 闯三关之秦界

    苏秦和史昌走出了陇山,正准备加快行进速度,结果又遇到了秦兵的盘查。

    秦军在关口设置了一个简易的巨石垒筑的城堡,城堡上架立着烽火台,秦国的弓箭手和骑兵守卫在城堡里,时刻警戒着山谷的出口。

    望见那座烽火台,苏秦就觉得不妙。心想:“义渠与秦国不是半年前刚刚互通了使团吗?为什么仍然如临大敌地防备着对方?”

    果不其然,片刻之间从城堡中出来了五、六十名兵士。十多名骑兵队伍在前,后面是整齐的步兵方队。

    领兵的长官高声向苏秦和史昌喊话:“来人停下,接受秦国哨卡检查!”

    苏秦和史昌这回并没有立刻逃跑,他们想:自己与秦国的哨兵语言相通,沟通当然不成问题。

    苏秦向秦兵耐心地解释自己随秦国使团出使义渠,因为受到义渠奸人的迫害,所以现在才回来。

    领兵长官狐疑地望着他们,一个劲儿地要他们交出出入关口的官牒,就是一方竹简,上面书写了秦国的篆书,出关时领一半,回来时与另外一半核对。

    如果是对得上竹简的纹路和字样,方能证明他们是官方允许的通行。

    苏秦和史昌出关大半年,出使义渠的时候,是跟随使团的,根本不需要领官牒,所以回来时当然也拿不出来。

    纵使两人磨破了嘴皮子,领兵长官仍然坚持要官牒。如果无法交回官牒,秦兵就要例行公事,扣押他们,以及那匹马和那辆马车。

    史老爷子暗中用胳膊肘捅了捅苏秦,让他如法炮制,苏秦想想实在是无计可施了,于是也不再废话,两人打马向前,向前飞驰而去。

    领兵的长官大喝一声:“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闯关,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吗?”

    他连忙率领十多个骑兵追赶,让步兵们通知城堡中的其他人。步兵们为了能使城堡中的同伴发现,吹起号角,呜、呜、呜的声音响彻天空。

    只见在傍晚朦胧的霞色中,从城堡方向竟然涌来了上百名骑兵,为首的是一个头戴紫金冠,身穿绿色战袍,腰下陪着剑,骑着一匹高大黄骠马的年轻将官。

    秦国的骑兵风驰电掣,不到一刻钟就追赶了上来,绿袍将军厉声喊道:“你们速速勒马,否则,休想生离此地。”

    苏秦正要回话,史老爷子命他别说话,尽管往前冲。绿袍将军见二人不听号令,仍然狂奔,怒火中烧,拔出佩剑,策马向前去拦截他们。

    史老爷子低声叫苏秦道:“你少跟他啰嗦,正好用青霜剑和他斗一斗。”

    苏秦心想:“你倒好,为了试剑,一路闯关,所过之处都是打打杀杀的。玩闹也不分时间和情形。”

    不过,当他看到那个将官年轻气盛,口出狂言,也想压一压他的威风,于是,在对方的黄骠马就要与自己的坐骑平行的时候,突然从马上纵身一长,挺剑刺向他。

    绿袍将军突觉眼前青光一闪,光彩炫目,大吃一惊,心想:“这是什么东西?竟有如此光华?”

    他根本不知,正是在月光之下,青霜剑更显出夺目的青碧光轮,这等宝剑从前一般人听都没听说过,更何谈见到过。

    绿袍将军见那道青光直奔自己而来,速度奇快,慌忙之中举起佩剑来挡。苏秦这回却不想一下子削断他的宝剑,而是要试试自己几个月来练就的武功套路。

    他转变剑路,冲着绿袍将军的黄骠马的辔头轻轻一撩,竟然将辔头轻轻切断,那匹马顿时失去控制,它被青霜剑的夺目光彩给惊着了,一个尥蹶子就把背上的绿袍将军给掀翻在地。

    苏秦也下了马,挺剑扑了上去,使出精心钻研的天舞剑术,闪展腾挪,进退自如,将那个将军玩得晕头转向,手足无措。

    这时,有骑术精湛的六十多个骑兵率先赶来,见将官被打得稀里哗啦,他们纷纷涌上来,团团围住了苏秦。

    苏秦在朦胧的光线中,看见兵刃、头盔或甲衣等反光物体,青霜剑便会毫不犹豫地斩削过去。青霜剑具有无坚不摧的威力,加之苏秦超卓的天舞剑术,剑下竟然没有哪个人能抵挡一个回合。

    苏秦越战越兴奋,挥舞着青霜剑,击、挑、削、点,所过之处,断裂的兵刃乱飞,哨兵的头盔和甲衣散落一地,狼狈不堪,他们纷纷后撤。

    那个绿袍将军却不死心,再次扑了过来。苏秦觉察到一把剑从右侧刺来,风声呼呼,显见对方也是非凡的高手。他心中一凛,回剑向来剑削去。

    绿袍将军已知青霜剑锋利无比,他避开与宝剑硬碰,佩剑向下一沉,往苏秦的大腿筋脉挑去。苏秦快速向左侧一闪身,拿捏着分寸,刚刚避过了他狡猾的一剑。

    苏秦经历了一番战斗,渐渐地也战红了眼,他决定不再戏弄于绿袍将军。青霜剑在空中巧妙地转了一个圈,改守势为攻势,一口气连击绿袍将军的佩剑、紫金冠和战袍等多处目标。

    青霜剑在空中龙蛇飞舞,令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那个绿袍将军霎时间佩剑断成了两截,紫金冠被挑飞在一边,征袍变成了褴褛的破衣烂衫。

    绿袍将军冠盔掉落,原本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髻被挑开,披头散发地站在那里,一时呆若木鸡。心想:“完了,这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转眼之间,击败这么多人。我命休矣!”

    他正在瞠目结舌之际,苏秦却仰天长笑一声,跨上了坐骑,催马向前,史昌一抖驾车马匹的缰绳,一骑一车再次绝尘而去,留下了一大群发着愣的秦国兵士。

    绿袍将军见追击马车无望,于是清点战场,令人惊异的是,秦国兵士虽然很多人受了伤,但无一人阵亡,真是令人啧啧称奇。

    那个将官收拢了兵士,马上命人前去驿站传信儿,通报说有辆神秘的一骑一车,从义渠国而来,载着一老一少两个武功高强的武士,进入了秦国境内。

    史昌玩闹心颇浓,看到苏秦勇斗成群结队的秦兵,青霜剑一出,所向披靡,无人能抵挡,乐得合不拢嘴。没料他一时图开心,竟惹出了极大的麻烦,他们成了秦国各处通令追缉的对象。

第68章 闯三关之岐山

    当夜,苏秦和史昌就近在乡间的一家小店里歇息了,两个人尽管风尘仆仆,但是毕竟回到了熟悉的环境里,又在中途戏耍了义渠和秦国的哨兵,所以十分开心。

    他们美美地饱餐了一顿,踏踏实实地睡到了天色大亮。

    第二天两人接着上路,因为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为追缉对象,所以他们一路悠闲自在,畅快自得。直到路过岐山脚下时,麻烦出现了。

    岐山自古就是由西向东行进的必经之路,岐山脚下的大路上,当天摆下了大阵仗,等待着苏秦和史昌的马车。

    当他俩懵懂不知,赶着马车走到阵中时,突然从大路的四面,四个方阵的兵士围了上来。

    苏秦眼见他们全副铠甲,前排兵士手持长矛,后排兵士手执弩箭,朝着他们,严整地开拔过来,足足有五、六百之人。苏秦曾经在曲沃城下见过秦**阵的作战能力,见此情形,知道今天如果不想个巧妙的办法,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史昌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作战阵型,不由得惊慌失色,他急切地问苏秦:“这些人是冲我们来的吗?他们要干什么?”

    苏秦听见他的提问,心中难免有些起急,想批评史昌几句,但想到老爷子那么大岁数,那么做不合适,所以忍住了怨气。

    苏秦回答道:“这些人当然是冲着我们来的,一定是昨夜把守陇关的绿袍将军上报军情,所以,秦军在此设下埋伏,要捉拿我们。”

    史昌顿时也傻了眼,直后悔昨天玩笑开大了。他再看看苏秦,发现他并没有太多的慌张,秦军的军阵反倒好像激起了他的干云豪气,心中又有了些底。

    史昌小心地问苏秦道:“那我们怎么办?你有好办法吧。”

    苏秦紧张地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当今之计,我们必须使个声西击东的计策,我们先向后退,吸引四路秦军集中来攻,我乘机反向击溃东路秦军,你调转马头,向东随我冲出包围。”

    到这个份儿上,史老爷子只有信任苏秦,他说道:“你尽管实施你的计划,我全力配合。”苏秦点了点头,但脸上忽然又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之色。

    史昌见到苏秦满脸的忧愁,忙问他为何又愁眉不展起来。

    苏秦说道:“这次出击不同以往,我们面对的是事先已有准备的秦**阵,我十分担心您在突围中意外受伤。”

    史昌豪爽地长笑一声,回道:“我以为是什么难事,原来如此,我老人家自己尚且不怕,你担心什么?快快按计划突围吧。”

    苏秦闻听史昌的豪迈话语,自己也昂首挺胸,仰天长啸一声,生龙活虎起来。

    他们赶着马车假意向西回撤,秦**阵立刻上前围堵,四面并进,完全切断了苏秦和史昌的去路。他俩即便是回头,也无路可走,秦军严阵以待,虎视眈眈,恐怕是一只飞鸟也不会放过。

    苏秦募然拔出剑来,一纵坐骑,扑向西侧的兵士,他使出了天舞剑术中的攻势八式,只见青霜剑光芒闪动,刹那之间,秦国兵士们片刻之间倒下一片。

    苏秦此时不敢再留地,手下不再容情,所击之处务求速战速决,只见西侧的秦军军阵被他冲击得稀里哗啦,乱作一团。

    其它三个方位的兵马在一员虎将的指挥下,迅速向西靠拢过来,他们以为苏秦和史昌要后撤而逃,所以加紧向西路围堵,但因急速行进,他们的阵型难免松散起来,闪出了空当。

    苏秦看准时机已到,立刻回转马头,史昌也紧盯着苏秦的动静,见苏秦依计反向突围,他也掉转车头,跟随苏秦向东驱驰。

    那员虎将正在东侧的军阵中,他一马当先,从阵中冲出,举起手中长矛直取战马上的苏秦。

    经过几次博斗,苏秦对青霜剑的锋利有了信心,他并没有立即躲闪,而是等长矛离自己还不到一尺之时,苏秦突然出剑,直削长矛的矛柄。

    噌楞楞一声,长矛立断,苏秦顺势直取那虎将的右臂。片刻之间,那员虎将被连环急速攻击,长矛已废,想躲也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他为了保住自己的胳膊,竟然一个骨碌滚下马鞍。

    苏秦带着史昌顺势向着东侧军阵冲锋过去,兵士们还未扎稳阵脚,他们被苏秦的青霜剑接连削断兵刃,挑破盔甲,击伤身体,瞬时鬼哭狼嚎,狼狈不堪。

    苏秦在前冲杀,史昌驾着马车在后,转瞬之间,就冲开一条空隙,向东夺路逃走。

    那虎将步行着紧追几十丈,见苏秦和史昌已然脱离了包围圈,根本追不上了,泄气地停下了脚步。

    这时四路秦军聚在一起,岐山之下的四面围攻,原以为布置得天衣无缝,但最终独独缺少了原本在包围之中的目标。

    那员虎将气得直咬牙跺脚,大骂来敌诡计多端。他本以为五、六百名精兵捉拿一骑一车,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不费吹灰之力,却没料到来人计谋变化多端,武艺十分精湛,又有神奇的宝剑在手,愣是毫发未伤地突围而走,就像高翔的大鸟,振翅飞出了秦军的军阵。

    那员虎将自己也觉得败兴,他吹胡瞪眼地向兵士们喊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给我向外乱传,只说我们来晚了,错失围堵的良机,让他们侥幸逃脱。”

    他恨恨地发令道:“如果有哪个违我命令,我决不轻饶于他。”

    兵士们表情木然地点头。战斗发生的太紧急,结束得又太快,人们还普遍没有缓过大闷儿来。

    那虎将派人找到了自己的战马,气哼哼地骑了上去,领着人马回岐山城去了。

    苏秦和史昌一路向前,狂奔了五十多里,才放慢了速度。

    苏秦自己也是惊魂未定,他也觉得这次突围赢得实在侥幸,多亏秦军轻敌大意,又没有防备他们声西击东的突袭策略,再加上青霜宝剑的惊人威力,才让秦军措手不及,在未展开阵势之时,他们已然成功突围。

第69章 悠然南山

    接下来,苏秦可不敢再托大。他向史昌建议,二人扔下马车,骑马而行,改换装束,也改变线路。

    不再沿着大道向东直奔咸阳,而是走小路向南,就近渡过渭河,再折向终南山。

    史昌对苏秦的应变能力佩服万分,对他的安排一百个放心。

    于是乎两个人就放弃了车辆,策马前驰,沿着乡间道路直奔史昌隐居的终南山中去了。

    又走了两天,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苏秦见史昌隐居之处风景绝美,此地茂林修竹,溪水潺潺,山温水润,真是一个养生休憩的绝佳场所。

    史老爷子的三间瓦屋,正坐落在溪水旁边,他本有一个女儿,已经远嫁到山前的沣邑,老伴儿已经去世多年,老爷子不愿呆在喧闹的环境里,乐得一个人深居山中,采猎耕作,自食其力,将冶炼和制作当成了业余爱好,每天乐此不疲。

    苏秦一见此景,心中烦闷尽扫,他真想不问世事,忘掉情缘,和史昌长居此地。

    史昌离家已有半年多的时间,院子里早已杂草丛生,两人竟然发现一只野兔藏身在草丛之中,推开屋门,只见里面灰尘扑面,苍苔横生。

    史昌见此情景,慨叹连连。苏秦忙帮他扫除,打理杂务,半日之内,收拾妥当,两人于是摘菜、做饭、摆酒,准备好晚饭后,坐在席上,一边饮酒,一边推心置腹地叙话。

    苏秦心生隐居之意,就向老爷子提出:“我干脆给你老做徒弟,我们二人就在这里住下去吧。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

    史昌瞅了瞅苏秦,慢条斯理答道:“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你怎么能甘心和我一个老人家耗费时光。我已老了,你还年轻,凭你的才智和能力,为什么不去做些大事,也好让此生不虚。”

    苏秦以为史昌怀疑自己的诚意,急切地又说道:“什么做大事,我倒不觉得有何必要。这等悠闲自在的生活,多少人求之不得,我又何乐不为?”

    史昌这回瞪起了眼睛,语气严肃起来,说道:“你年纪轻轻,心态怎么比我这个老人家都老。大丈夫生于世,不患身居何位,但愁才华湮灭无痕,我都七十三岁了,我有的经历你还没尝试,你怎能和我比较?”

    苏秦见史老爷子发急了,有些莫名惊诧,冲着他笑了一笑,表示歉意,不再继续这一话题。

    他觉得史昌的话确实也有些道理,只是胸中的豪情一时难以唤起,因情意失落而黯然神伤。

    史昌看苏秦不再将隐居的话挂在嘴上,也不愿再与苏秦纠缠。他于是逗苏秦说起了这半年之中复杂的经历,因为是共同经历,两个人有说有笑起来。更晚些时候,史老爷子拿出了棋具,两个人又乐悠悠下起了棋。

    苏秦在终南山中一呆就是半个多月,堪堪已是夏天将过,秋风渐起。由于两人十分相投,日子过得飞快。苏秦在这段快乐的日子里,心里灰心失落的情绪渐渐消退,对一切都重新有了新鲜感觉。

    这一日的晚间,史昌摆好了酒席,和苏秦对酌。席间,史昌一本正经地对苏秦说道:“你小子在我这里呆的时间够长的了,不是我要赶你走,只是你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了结。你的相好、你的弟弟、你的师父、你的儿女,他们都等着你呢,你总要向他们有个交代吧。”

    苏秦低头想了想,回道:“是啊,我在这里是很快乐,但身不由已啊。”

    史昌望着苏秦,眼中流露出真挚的感情,说道:“你尽管去外面完成你该做的事,如果一切有了了断,你再回来不迟。将来我死了,此处也空着,你随时可以来住。”

    苏秦听史老爷子谈到生死,心情感伤起来,眼中涌起泪花,说道:“我也怕此去再也回不来,不能再见你老一面,岂不是人生大遗憾?”

    史昌伸手握住了苏秦的手,说道:“别把事情看得这么悲惨,纵然是生死离别,也是人生常事,我们都要经历的,真到那时,长笑几声,溘然而去,不也正是一大快事!”

    苏秦听后,心说:“史老爷子真是天地间一奇才,其人之豪情常人不可望其项背。”

    他欠起了身子,尊敬地冲史昌郑重地点头,深表赞同。

    史昌这时却说着要再给苏秦送点礼物,他起身到院子中去,等走出屋门的时候,因离别而伤感,眼里的泪珠终于控制不住,流了下来,他忙用袖口擦去,又装作若无其事。

    史老爷子到院子里,取出一把铁锹,在墙角处挖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取出一个油布包裹。

    他将包裹带到屋子里来,当着苏秦的面打开。苏秦定睛一瞧,只见油布包裹之中,正是一个泛着古铜光泽的弩机,与他缴获的公孙衍的那把相近,但更小巧。

    包裹里还有六十柄铜制的弩箭,个个长约三寸,大小十分均匀。

    史昌说道:“我这把弩机名叫‘钧通’,先后制作了三年,废掉了十几个次品,才得来这个上品。”

    他又向苏秦介绍了其中的诀窍,原来弩机里有十二个大小齿轮,每次可装填十二支特制弩箭,按动机关一次,发射三支弩箭,连按两次,发射六支,连按三下,全部十二支齐出,五丈之内,笔直飞射,取人性命易如反掌。

    苏秦自然是对史昌的巧工十足地信服,他亲自挨过“钧通弩”所射弩箭的伤,也亲眼见到史老爷子的机巧和专心一致的精神,从他那里产生出绝世机关,一点都不奇怪。

    因此,苏秦盯着钧通弩,脸上一片肃然起敬的神色。

    史昌又说道:“此弩造好已经三年有余,我一直不愿给人看,原本打算要随我一起埋入地下的,现在我看你我有缘,所以决心将它送给你。你就把它也拿走吧。”

    苏秦听罢,内心感到十分不安。他伏在席上,连连推辞。

    史老爷子又使出一贯的老人训斥年轻人的口气,严令苏秦收下。他甚至不客气地说道:“你如果真的不忍心,那将来再给我送回来也成,即便那时我已长眠地下,你就把它埋在我身边。”

    苏秦眼里流着泪,接过了包裹,说道:“我一定把它小心收管,将来原物奉还。”

    史老爷子见苏秦收下,长舒了一口气。史昌让苏秦明天就动身,两人相聚了最后一晚,又聊了很久方才睡去。

第70章 二子入秦

    第二天,苏秦简单收拾一下行李,骑上了缴获来的战马,依依不舍地和史昌道别,直到走出了两、三里,苏秦回头看时,仍见史老爷子站在院门口向自己眺望,他的眼泪象止不住的泉水一般汹涌地奔流而下。

    苏秦离开终南山后,想想自己该去向何方,到底是回洛阳,还是回咸阳?

    他颇为踌躇,但最后还是决定先到咸阳辞别一下魏卬,也想最后再看一眼孟婷。

    他知道:自己这一去有近一年,那里的状况难免有很多变化,但苏秦没料到的是变化之大已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就在苏秦远在桂霜部落的时候,他的师弟张仪辞别师父鬼谷先生,从齐国出发,前去洛阳打探他和苏代的下落。

    原来,当初田铭回到齐国边境,见到了先行撤离的鬼谷先生等人,汇报了自己和苏秦兄弟兵分两路的情形,但他也隐瞒了自己的失职和不负责任的逃跑行为。

    鬼谷先生于是在边境等着苏秦兄弟,三天后仍不见他们赶来,无奈只能听从孙膑的建议,先行回到齐国都城临淄城。

    鬼谷先生在临淄城孙膑府上住了很久,一直没有到孙膑选好的隐居之所,就是要继续等待苏氏兄弟,盼着他们能够找来,可是望眼欲穿,仍然不见二人踪影,可把鬼谷先生着急坏了。

    他觉得长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所以就决定主动派出张仪,前去寻访一下。

    张仪出来后,在路上就想:“究竟到哪里去找,自己一时也没有头绪,莫不如先到洛阳城苏秦的老家看一看。”

    他来到洛阳,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听到了苏家的地址,原来苏家在洛阳开着南北货行,城内有三家大店铺,在当地小有名气。

    张仪去到苏家在洛阳集市中的一家店铺探访,却出乎意料地在那里遇到了正在打理生意的苏代。

    二人相见,都十分激动,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嘘寒问暖。过了一会儿,张仪问起他哥哥苏秦的下落,却见苏代难过地留下眼泪来。

    张仪大吃一惊,赶忙追问究竟。苏代先将两人分手时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又接着说了说此后自己的遭遇。

    他那日逃脱公孙延和高胜人的追捕,在山中停留了一天,等到确认秦国人已离开云梦山时,他走出山来。

    苏代原也想过是否跟踪着秦国人,探听一下苏秦的消息。可当时他才离虎口,身上又有重伤,哪里还能完成得了追踪之事。万般无奈,他只能先回到洛阳老家,等养好伤再做计议。

    苏代回到洛阳,发现家中已发生很大的变故。苏秦的妻子范菡几年前离开苏家回到娘家居住。她原本也是洛阳大商人家的女儿,家境殷实。父母绝对不让她守活寡,干脆就将她留在娘家居住,再也没送回来。

    苏秦老父几次派人去接儿媳回家,次次都吃了闭门羹。后来他听说范菡回到她在娘家后,已另结新欢,气得大病一场。

    他一怒之下,将苏秦的一双儿女留在府中,不许随母亲过去。然而,范菡可能也是担忧儿女搅扰了自己的新生活,竟也一直没有派人来接。

    但可怜那双儿女年纪尚小,父母都离散而去。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女儿,名叫苏玉,只有八岁,小的是男孩,名叫苏瑞,只有六岁。他俩在家无人全身心陪伴照顾,苏父想委托给苏秦的大哥和大嫂,可她又一家人又都忙着做生意,哪里肯答应。

    苏父见苏代回来,问起苏秦的下落,苏代不敢说实话,就撒谎说他到秦国游说秦君去了。苏父见儿子放着家族的生意不管,去卖弄口舌,他的妻子也跑了,儿女又管不了,当时就破口大骂,他对苏秦真是恨铁不成钢。

    正好苏代到家了,苏父说设么都不让他再随便离开,生生将他留下,为此把洛阳集市中的店铺给他打理,也让他替苏秦尽一尽责任。

    苏代因为同情两个孩子的遭遇,就暂且留了下来,一边照看着店铺买卖,一边照料两个子侄。不知不觉已过去将近一年。

    张仪听苏代讲苏秦的家事,他自己竟也落下泪来,他想起了自己家中,情形也有相似之处,只不过他的妻子姚玥比较老实本份,无须操太多的心。

    苏代发觉张仪泪水盈眶,赶忙安慰了他几句。当他听说张仪受师父之命前来寻找苏秦时,也勾起了他的心愿:他自己何尝不担忧兄长的下落,想要前去找寻一番呢。

    于是,他向张仪提出建议:干脆一起赴秦国寻访苏秦的下落。张仪听后,拍手叫好,欢欣鼓舞,他正求之不得呢。二人可谓一拍即合。

    当天晚上,张仪和苏代去找苏父商量。苏代刚一介绍张仪,苏父就摆出冷脸,不理睬他。苏父认为苏秦所作所为是不务正业,所以看待张仪也带有很深的成见。

    张仪为人坚韧内敛,他看出苏父的不满,但表面上仍若无其事。

    苏代特意向苏父强调他们是要去找回苏秦,苏父一听,怦然心动,他自己也很多年没有见到这个儿子,尽管嘴上骂骂咧咧,心里其实很是想念。

    再加上还有苏秦的两个孩子,也在等待着苏秦归来。苏父想到这里,不仅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而且主动提出资助他俩行资。

    张仪和苏代两个人于是乔装成了贩卖皮具的商人,从苏家店铺里搬出了半车皮货,上路前往秦国。

    苏代做过生意,熟悉买卖行规,所以在过关卡时十分顺当,一路上遇到的哨兵都把他们当成了真正的生意人。

    两人走了三天,到了咸阳,先找了一间名叫“西昌客栈”的旅店住下。他们并不急于出手货物,而是先行寻访起苏秦的下落来。

    二人到咸阳的集市上闲逛,东瞧瞧,西瞅瞅,看似在踅摸货物,其实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货物上,而是偷听人们的闲谈。

    苏代早已和张仪商量好,先从接近秦君嬴驷的人入手,探听一下秦君是否接见过苏秦,有没有给他一官半职。

    之所以选择集市打探消息,是因为那里人员混杂,消息灵通,况且苏代十分熟悉集市的门道,更容易下手一些。

    果然,有一天,他们听到一个自称是咸阳宫值守宫廷的中书令,此人名叫李文,他喜欢玉器,经常出入集市淘货。苏代和张仪决定就从李文那里着手。

第71章 通宦

    苏代和张仪购买了一件精美的玉佩,在玉器行的门口,作出兜售的样子,果然引起了李文的注意。

    他转着骨溜溜的一双小眼睛,傲气地看了看苏代和张仪,心里喜欢玉佩,却装作冷淡至极,说道:“这件小玩意儿,成色不怎么样,最多也就值一百文钱吧。”

    苏代看他的不屑一顾的神情,打心眼儿里冷笑,但表面仍然十分谦虚,说道:“先生一看就是行家,我买的时候可是花了五百文,真是亏大发了呢。”

    张仪也作出了懊悔万分的表情,与苏代两人长吁短叹起来。

    “这么不值钱的东西,也就只有我才有兴趣买下把玩一下,不如我再给你们加五十文,干脆你俩转给我得了。”李文倒是仿佛变好心人了。

    苏代和张仪见鱼儿上了钩,干脆就在李文要掏钱的时候,大大方方地将玉佩赠送给了他,苏代说道:“能结交到你这样精通玉器的行家是缘分,何必谈钱。快快请先生收起来。今后咱们做个朋友吧。”

    李文占到了便宜,当然特别高兴,直夸苏代和张仪是豪爽的生意人,这才是发大财的主儿。

    接着,苏代和张仪又如法炮制,再次送给了李文玉坠儿和玉环等物品,李文觉得从他俩身上有利可图,渐渐地把他们当成了冤大头朋友。

    彼此十分相熟了,苏代方才装作不经意地询问李文:“不知秦国官员里有没有一个叫苏秦的人。”

    李文当时就摇头,说道:“秦国重要官员的任命几乎都要经过我们中书署起草诏令,从未听说此人。”

    苏代和张仪心中一沉,有些失望,苏代仍不甘心,又问道:“那李中书是否听说过当今秦国君上召见过此人呢?”

    李文看着苏代和张仪,眼神中有些异色。苏代连忙解释说,这个名叫苏秦的人曾经借了我一百斤金,至今未还,所以有此一问。

    李文听说有人欠朋友的钱不还,当场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说要揪出此人,给他俩出出气。

    为了表示他对朋友所托尽心尽力,李文当即表示自己要回去认真查阅秦国官员的档案,再向官场上的老人们打听一下。

    苏代和张仪不禁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然而,两天后,当他们找到李文,询问探听的消息时。李文却唉声叹气,连连摇头。说道:“我几乎看过所有官员的档案,也问遍了宫中阅历深的老中书,都未听说过苏秦此人。”

    面对这一片空白,苏代和张仪真是失望透顶,然而他们并没有就此怠慢李文,而是继续给他好处,保持亲密交往,希望从他那里得到进一步的信息。

    过了几天,两人又去找李文,让他帮忙查一查监狱里的罪犯中有无此人,最好连已经处决的犯人也不要放过。

    苏代和张仪又适时给李文奉上了晶莹剔透的玉杯一件,李文连连得到好处,笑得嘴都合不拢。

    他又尽心地找人去查阅监狱中的犯人记录,可是查了个底儿掉,也未发现名叫苏秦的人。

    李文猜测他们所找之人一定是到其他诸侯国去了,否则,如果要是在秦国,不会隐藏得那么深,没有丝毫踪迹。

    其实,李文哪里知道,苏秦曾经见过秦君,只不过是秦君对苏秦不感兴趣,随便打发了他。当时,苏秦是魏卬带着去的,宫廷里哪会有人注意到魏卬的一个随从?

    秦宫里的中书令是大多是净身入宫的男子,充当了国君在宫中的贴身文官,消息最为灵通。通过中书令李文都打听不到苏秦的下落,苏代和张仪不禁又是灰心,又是着急。

    难道一个大活人,能消失得干干净净不成?

    张仪有一股子勇劲儿,这天,他带着恨意说道:“我们干脆去找高胜,毕竟人是他带到秦国的。”

    苏代听后,也觉得有道理,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因为他们主动去找高胜,可能会惹上麻烦。当初高胜跋涉千里之外,深入到云梦山,就是要抓住鬼谷先生和他的徒弟,可惜没能得逞,如今,鬼谷先生的门徒竟然送上门来,他岂能放过?

    苏代向张仪讲明了自己的顾虑,张仪却坚定地认为不妨冒险一试,因为现在的情形是:如果不去找高胜,就得空手而归,他们如何向鬼谷先生交代?

    苏代见张仪都可以不顾风险,自己就更不能袖手旁观。他也决心一不做二不休,从高胜那里下手。

    两个人商量一下,觉得还是稳妥为好,先尽量隐蔽起来,暗中监视和窥探。如仍没有效果,然后再另作计议。

    高胜作为西土墨家的头领,为扩展地盘,在秦国广收门徒。西土墨家在咸阳的势力很大,因此他的府邸几乎是路人皆知。

    苏代和张仪各自乔装改扮一番,看似整日游逛的富家子弟,他们又往脸上粘贴了胡子,尽量不让高胜认出来。

    两人打扮妥当,来到了高胜的府邸外,一边在周围游荡,一边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想要发现些蛛丝马迹。

    一连三天,他们只看见高胜带着墨家弟子,进进出出,也有些官员模样的人来府上拜访,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他们忍着心中的失意,仍然在坚守。

    第四天早晨,苏代和张仪并肩往高胜的府门走去,眼睛观望着周围的动静,苏代突然发现从府里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辨认出来此人时,他心惊不已,连忙伸手拉住了张仪的衣袖。

    张仪被苏代的动作吓了一跳,低声问道:“你为何如此紧张?”

    苏代伸手指了指高胜府门口出来的人,说道:“你看那个人,不正是在密林中袭击我们,被我打伤的黑衣人吗?”

    张仪顺着苏代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到一位男子装束的青年,个子不高,身材窈窕,正要外出办事。

    张仪也觉得有些熟悉,但又不敢肯定,说道:“我看着也眼熟,但不是很肯定,干脆我们跟踪过去,再看个究竟吧。”

    苏代点点头,说道:“我敢打保票一定就是一个人。兄台所言极是,我们正好随着他,瞧瞧他与什么人接触。”

    两个人于是就装作闲逛的模样,一路跟踪上了那个青年。

    那个青年并没有在意身后,他急匆匆赶着路,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咸阳的西城。

第72章 捉人

    苏代和张仪一瞧所到之地,不由得相视一笑,原来跟踪着那个青年,他们竟然来到了非常熟悉的地方,就是咸阳城的集市区。

    今天正逢大集,人山人海,上万的人挤在几条大街上,喧闹异常。

    苏代和张仪在咸阳集市里呆了十多天,熟知此地的街巷,因此,尽管人很多,挤来挤去,他们还是轻松跟上了那个青年。

    只见他在一间绸缎店的门口停了下来,站在那里等人。苏代二人就假装在附近的店铺挑选货物,眼睛紧紧盯住他。

    过了片刻,绸缎店门前来了五个人,其中一个青年男子上前拉住他的手,说了几句话,两人就一起进入店中,还有四个人个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显得十分孔武有力,他们却都在店外等着,也不随处乱逛。

    苏代观察到这种奇怪的情形,心中忖度:“看来刚来的青年男子不是一般人,那四个大汉分明就是在跟随保护着他。此人非富则贵,平常人家谁能有这等气势。”

    那两个青年公子在绸缎店中足足呆了有一个多时辰,方才兴高采烈地出来,手中各捧着一匹绸缎。

    四位彪形大汉将绸缎接了过去,那两位青年又去逛另外的店铺,但所到之处尽是些卖衣服、饰物的店铺。

    苏代和张仪在绸缎店的门外站得腿都酸麻了,十分辛苦。苏代是个细心的人,他从两个青年公子的行踪中已看到了一些端倪。

    苏代凑到张仪耳边,悄悄告诉张仪:“那两个青年是乔装改扮的,她们分明是女子,否则,要让两个男人去如此津津有味地去买衣服,岂不是太难为他们?”

    张仪原本没往这方面想,听了苏代的话,也猛然间觉悟。他回答道:“我看也是,要让男人逛这么久去买衣服,还不如受累耕三亩田的呢。”

    苏代想到了一个新主意,他对张仪说道:“我倒是有个计划,不过有些不入流,不知可行不可行?”

    张仪见苏代犹豫,心中起急,说道:“你先别管入流不入流,关键是要看能不能奏效。快说出来听听。”

    “我们何不趁那个墨家女弟子单独行动时,将她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拷问一下。或许能得到些消息。”苏代小声地说道,表情很是复杂。

    张仪思忖了片刻,笑了一笑,说道:“我看也只能如此,试想我们直接去问她,她一定不会说的。不如用点强迫手段,见效更快。”

    苏代见张仪也同意这个办法,心里才踏实了些,因为捉拿一个年轻女子是有些为刚正男儿所不屑。

    两人决定动手后,又观察了片刻,觉得还需再等上一等。因为相随的另外一人身后跟着四个大汉,他们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现在如果动起手来,拿住拿不住人姑且不说,就是一番搏斗也定会惊动咸阳集市的卫兵。

    张仪又用心观瞧了一会儿,都有点灰心了。他自言自语念叨说:“那四个大汉确实有意护卫,如此看来,我们还不一定有机会捉人呢。”

    苏代也心焦,只能等等看。他们于是就不远不近地随行着,苦苦地寻找着合适的机会。

    终于,将近中午时分,那两个男子装束的人在集市上分了手,女墨家弟子自己一个人抱着一匹绸缎回家,另外一人则带着那四个彪形大汉离开了。

    张仪用手捅了捅苏代,悄声说道:“机会来了,我们快跟上去。”

    苏代也喜出望外,两人连忙在女子后面尾随。出了集市,刚走没多久,女子走进了一个小巷,最佳时机出现了。

    张仪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不齿,试想一个成年男子去拦截人家一个小姑娘,多么不合适。张仪认为苏代与她年龄仿佛,比较说得过去一些。因此,他就让苏代兜过去拦阻,他在身后做掩护。

    苏代并没有推辞,他一心想着拿住女墨家弟子,所以急忙向前绕过去。女子已然听见身后有动静,但并没有惊慌,仍然不紧不慢地走着。

    就在苏代要跑过身边时,她突然一拳击出,直取苏代的前胸。苏代仰身避过,身体从女子的右侧闪了过去,站在了她的对面。

    那个女子厉声呵斥道:“大胆小贼,你要干什么,以为小爷不知道你跟踪我吗?”

    苏代以为她一直蒙在鼓里,岂料人家早已发现自己跟踪。他尴尬地说道:“我绝不是坏人,只想请姑娘陪我走一趟,有些话要问问你,说清楚了,我即刻送姑娘回家。”

    女子一听,吃了一惊,她同样没料到对方竟然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她还以为瞒得风雨不透呢。

    墨家女弟子不由得恼羞成怒,喝斥道:“我凭什么与你走一趟,你究竟是什么人?以为本姑娘是好欺负的吗?”

    说着,她突然从袖子里滑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向苏代的腹部猛刺过去。

    苏代没想到她的袖子里竟然藏着防身的匕首,而且出击得如此迅猛,他侧身再躲,但却没有完全闪开,衣襟也被匕首的锋芒划开,右侧胁下皮肉被割出一个血口。

    苏代忙用右手去捂住伤口,那女子却又挥动匕首朝着他的咽喉刺来。苏代左躲右闪,很是狼狈。

    那女子正集中精力对付苏代,不料身后张仪悄悄靠近过来,他趁女子不备,一拳击打在她的太阳穴上,女子顿时晕倒在地。情势危急,事不宜迟,张仪也将自己的小羞涩完全抛诸脑后。

    张仪拿出刚刚在集市上买好的一段绳索,将墨家女弟子绑上,再将她的嘴巴堵用绸布堵得严严实实,然后把她装入事先准备好的口袋里,扎紧了袋子口。

    之后,张仪才过来察看苏代的伤势,只见血口有两寸多长,血流如注。张仪忙扯下自己的一片衣襟,将伤口包扎住。

    而苏代则索性脱下了被血染红的外衣,包成一团,伺机扔掉了。他穿着薄薄的白色中衣,到集市里临时买来一件外袍,披在了身上。

    两人商量了一下将女子带到何处问话,最后决定还是在住宿的客栈为好,因为咸阳城其他地方他们并不熟悉,担心误入险地而导致前功尽弃。

第73章 开口说话

    张仪扛着口袋,苏代拿着墨家女弟子的绸缎,一路走回到“西昌客栈”。由于所捉拿的人是个女子,住在他俩的房间多有不便,所以张仪特意去找店家,添定了一个隔壁的房间。

    店家以为口袋里是他们新采购的货物,他又见苏代怀抱着几匹绸缎,还以为是买卖人正常的货物进出,所以一句话都没多问。

    那个被苏、张二人带回到旅店的女子,正是高胜的千金高妍,她今日出门去找朋友一同购物,在回家路上发现有人跟踪自己,高妍从小习武,胆子很大,所以存心在路上收拾跟踪者,却没想到遭到另一人的偷袭,落入了苏、张二人的圈套。

    苏、张二人将口袋放在新定的房间中,解开了绑口袋的绳子,将高妍放了出来。

    这时,高妍已经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口袋一去,她就呜呜地叫着,脸上此时才显出了惊恐。她瞥见苏代,很是吃惊,瞪着他,好像回想起来他是什么人了。

    苏、张二人早已将伪装的胡子摘掉,所以高妍很快就认出他们,眼神中满是愤怒。苏代发觉她已辨出二人的身份,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没错,我们当年在云梦山中确实与姑娘你见过一面的,想必姑娘已经原原本本地回忆起来了吧。”

    高妍不说话,默许了苏代的说法。

    苏代的脸孔对于高妍永远是记忆犹新的,因为当初那一掌正击打在她的敏感部位,她伤势好转后,却觉得羞惭不已。因此,那时的情景刻骨铭心,岂能轻易忘掉。

    苏代接着说道:“我们将姑娘强行带到这里,事非得已。想向姑娘打听一下鬼谷先生的另一位弟子苏秦的下落。你若知情,就请告诉我们,我们感激不尽。”

    苏代的话说得很委婉客气,他唱的是红脸,张仪却唱的是黑脸。

    张仪在一旁阴沉着脸说道:“我们给你松开嘴巴里的布,你若不老实,大喊大叫,我定会让你吃苦头。”说着,他将高妍嘴里的布取下。

    高妍长长出了一口气,眼角抬起,也不说话,公然地无视苏、张二人的存在。

    苏、张二人很是窘迫,一时不知如何下手。张仪觉得小姑娘害怕吓唬,所以表现出一副凶相,他恶狠狠地说:“小姑娘,你哑巴了吗?你若再不说话,我就不客气地揍你啦。”

    高妍继续保持沉默,不把张仪的诈唬当回事。

    苏代好言劝道:“姑娘何必装哑巴不说话,我们只不过是想要听到些苏秦的消息而已,当年是你们将他绑架到秦国,总不能不明不白地就此销声匿迹了吧。”

    高妍软硬不吃,就是一言不发。张仪见高妍那副模样,心里有气,却又不好意思揍一个小姑娘,所以着急得直挠头。

    苏代又给高妍说了好些软话,可她像是吃了哑药一般,一句言语都没,到后来干脆连眼睛都不瞧他们。

    二人原本在捉人前打算使用强迫的手段,但真把人捉回来了,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两个大男人如果动手去揍她,又觉得有失体统和颜面。他们都僵持在那里。

    张仪气得又将高妍的嘴堵上,二人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苏、张又商议了半天,却是一筹莫展。

    到了晚间,苏代和张仪到饭铺吃了饭,带回了饭菜,张仪看不惯高妍的倨傲,懒得搭理她,就让苏代去送。

    苏代年纪轻,总是被苏秦和张仪当小孩指使,也早习惯了,他于是就端起饭菜到了高妍的房间。

    高妍被捆绑住了手脚,嘴里还塞着布,身体很是不舒服,她忍着难过,闭目养神,见苏代进来,她突然愤怒地瞪着他,眼神十分吓人。

    苏代将饭菜放到她身边,说道:“我们是好心招待姑娘,希望姑娘也别让我们难堪,我这就给你松开嘴巴,请你安安静静地用点饭菜吧。”

    高妍脸抬得老高,根本不吃一口,绝食抗议。苏代为难起来,无奈之下,又回去找张仪,告诉他高妍绝食的消息。

    张仪一听,勃然大怒,说道:“我就不信治不了她了,我去狠狠地吓唬吓唬她。”

    张仪气冲冲地来到高妍的房间,一把将高妍的嘴巴松开,厉声说道:“我们好心对你,你却摆起谱来,竟然还绝起食来了。我倒要强行喂你吃吃。”

    说着,张仪用匙子舀起饭,送到高妍嘴边。高妍不服,将头扭向了一边。张仪将匙子一摔,作势要动手抽高妍一个大嘴巴。

    苏代见状,慌忙把张仪的胳膊拉住,说道:“张兄何必动粗,你且歇歇,我来和她说道说道。”

    高妍以为苏代又要讲一些好听的废话,将头扬起,摆出根本不想听的模样。

    谁料到苏代这回却没那么客气了,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高妍一看,正是自己贴身的那把,她心想:“苏代要干什么,要给我松绑吗?”

    只见苏代拿着匕首,直奔高妍的脸部刺来,高妍吓得连忙躲开。

    苏代此时已不再扮好人,他冷冷地说道:“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你若再不听话,我就用刀划开你的脸。将来,即便我们把你放了回去,看你如何见人。”说着,拿着匕首又往高妍脸上比划。

    高妍吓得花容失色,脸色很是难看,她一边躲开匕首,一边终于开口说道:“小心匕首刺着我的脸,快拿开,我吃饭还不行吗?”

    张仪在一旁看到终于有一招让高妍害怕,笑了起来。苏代却憋住了笑,仍然十分严肃的样子。他怕自己一旦憋不住,高妍再次遗言不发,并绝食抗议。

    苏代一手拿着匕首,另一只手用匙子舀起饭菜喂给高妍吃,高妍简单地吃了几口,就说自己饱了,不想再吃。

    苏、张二人也不勉强她。他俩坐在那里,等着高妍开口说话。苏代看她仍想装作沉默,就故技重施,手里拿着匕首不停滴比划。

    高妍发觉自己弱处被抓住,看来是躲不过去了,所以决定开口说话。

    高妍看着苏代,眼神幽怨地说道:“我早认出你这个坏蛋来了,你当年打伤了我,害得我中途回国,在同门师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今日你看到我,却连一声道歉都没有。”

    苏代听高妍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有些羞愧,连忙为打伤高妍的事道歉。

    谁料高妍眼里泛起泪花,心里发急,说道:“我说的可不是伤势,是你出掌击中的地方。众人听说这件事,尽传些难听的话语。”

第74章 情愫暗生

    苏代看到高妍委屈的泪光,这时才明白高妍为什么自从被抓来以后不说话,也不吃饭,很难对付。

    原来,她心中一直对苏代在她胸口上的那一掌耿耿于怀。苏代回想起当初的情景:自己出掌击中对手的胸部后,确实也感到有些异样,当时情况那么紧急,哪里容得多想?

    而现在看来,苏代一掌正打中了人家姑娘的十分敏感部位。

    仔细想来,苏代不觉羞愧起来,他低着了头,口中喃喃自语道:“我真是不该,真是不该,怎么能对一个小姑娘下此毒无礼之手。”

    张仪也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高妍的心结。他向苏代说道:“你就道一个歉吧,又有何难?现在就正式地、郑重地表示一下歉意,请她赶紧地告诉你哥哥的下落。”

    张仪不放心高妍,转头严肃地对她说道:“苏代道歉之后,你可一定要告诉我们苏秦的下落,否则,我可真不客气啦。”

    高妍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情绪明显缓和,紧绷着的反抗心也有所松动,他低声说道:“如果他能诚恳道歉,说不定我就可以原谅他。那时再说苏秦的事吧。”

    苏代发觉高妍好像真的知道一些哥哥的消息,心中希望重然,哪里能不答应!

    他正襟危坐,面对着高妍,深深鞠了一躬,情真意切地说道:

    “当年姑娘和今日一样,女扮男装,我以为你是个男子,所以才下了重手,苏代得罪姑娘,确实无礼,请姑娘看在我年少无知,无心之失的份儿上,原谅我吧。

    苏代也想着让高妍出出气,又信誓旦旦道:“今天姑娘刺我一刀,算作苏代报应,如若姑娘仍不满意、那就请姑娘再行责罚,苏代绝无怨言。”

    高妍看到苏代诚心诚意的样子,又是鞠躬,又是满口歉意的,她抿嘴笑了。苏代这才如释重负。他连忙问高妍苏秦的下落。

    高妍却又不高兴地说:“你还绑着我呢,让我哪有心情说。”苏代赶紧又给高妍松开绑绳。

    张仪在旁看着,生怕高妍使诈,趁机逃跑,紧张地握紧拳头,手心里都攥出汗来了。

    高妍重获自由,活动一下拳脚,却一点逃跑的意思也没有。她慢条斯理地说道:“苏秦到如今好像一直失踪,下落不明。”

    苏代本来满怀期待,但听到高衍的话后,以为她仍在欺骗,不想回答他,不禁气急,指着高妍说道:“你,你怎么这样……”

    高妍发觉苏代急了,心中暗乐,嘴上不客气说道:“你想说什么呀,能听我把话说完再插嘴吗?”

    张仪在一旁看着苏代被训斥,见他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心中觉得他俩之间算是拗上了,恐怕心结很难解开。

    高妍抢白完苏代,就详细地说了自己所了解的情况。

    当她说到苏秦在义渠失踪时,苏代忙问她是如何知请的。高妍却欲言又止。

    她含含糊糊地说:“你就别管我如何得知的了,我是墨家钜子的女儿,自然能知道这些绝密情况,而且这也是千真万确的。你们如果要继续寻找苏秦,最好去找一下魏卬,如有新消息,也是他第一个知道。”

    苏、张二人到现在才了解原来高妍是高胜的女儿,难怪高胜对高妍百般呵护,爱护有加,显见关系非同一般。

    苏、张二人从高妍的神态、口气、话语的前后联系等各个房面,都看不出她在撒谎。看来只能相信高妍。

    高妍告诉了他们苏秦的确切消息,他们自然是要千恩万谢一番。张仪提出,要将她连夜送回到高胜府上,高妍听后,却没有显露出脱离苦海的欣喜。

    她其实还想要与苏代再多说几句话,然而,一个女孩子家的,怎么能开口说出那样的话。她对苏代是因怨而入心,日久不能释怀。今日见到苏代论丰姿、论容貌都显得潇洒英俊、非同凡响,再加上前嫌尽释,不觉情愫暗生。

    高妍收拾着东西,有些磨蹭,她几次偷看苏代,想说什么,却又忍住没说。直到最后到了房门口,就要走时,方才小声说道:“送我回家就不必麻烦两位一起去,只要苏代就够了吧,留下一个人还可以收拾一下房间的。”

    张仪一听,不由止住脚步,心说:“这不是摆明了要我回避吗,还找什么借口?”

    他又是失笑,又是不悦。但又尽量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那就让苏代辛苦一下吧,我正好忙了一天,身体困倦了。”

    苏代有些慌乱,高妍的要求出乎意外,他忐忑不安陪高妍上路回家。出了旅店的门,高妍就问道:“你的伤势如何?要不要紧?一会儿到家后,我拿些上好的膏药给你吧。”

    苏代忙推辞道:“我的伤口已无大碍,姑娘费心了,苏代不胜感谢之至。”

    高妍不高兴地说:“人家好心,你却不领情,活该你受罪。不过,你以后还是叫我高妍吧。我也就叫你苏代。这样才直截了当。”

    苏代点头同意,诚心诚意地说道:“那样也好,免得太客气,令人别扭。”

    高妍见苏代已经不和她生分,乐得脸上笑容花朵般绽放。两个年轻人有说有笑地走向了高府。

    两人还没靠近府门,远远地望见高府大门洞开,炬火通明,人来人往,人人都显得脚步匆匆。高妍突然想了起来:自己已经离家将近一整天,家里人一定着急死了!

    她忙向苏代说了这个情况,苏代也感觉高府的人正紧锣密鼓地寻找她呢,否则,何故府中半夜乱成一锅粥。

    苏代紧劝道:“高妍你快点回府吧,免得家人太着急了。”

    “那我不是拿不了膏药给你啦。”高妍望着苏代,眼神温情脉脉。

    苏代赶忙给她宽心,说道:“我的伤口真的不要紧,你快回去吧,我也得尽快离开,免得你父亲见到我,又要生气来抓我。”

    高妍想到父亲对他们的态度,也觉得两人此时被发现在一起很是不妥,但心中又很不舍,她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那我就回去了,不知道我们两人还能否再见面?”

    苏代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在自己生命中留下很深印象的少女,他显然也是舍不得就此分离,然而为了顾全大局,他压住情念,安慰高妍道:“我想还会再见面的,等我有空了就想法来找你吧。”

    高妍抬头望着苏代,目光如春波荡漾,说道:“那我等你来见我,我有了空也会到客栈找你的。”

    两人再次相视良久,然后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第75章 可怜父母心

    苏代回到了客栈,和张仪商量了一下,两人决定明日一早就去魏卬府上拜见,向他打探苏秦的消息。

    高妍那边可遇到了麻烦。她回府后,高胜首先是惊喜不已,连忙派人传出消息,将撒出去找人的墨家弟子们召集回来。

    待安定下来之后,高胜严肃地问高妍这一天的行程。

    高妍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道:“我不过是出去逛逛,挑选些布料回来做衣服,又没做什么坏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高胜显然不相信,说道:“买点布料用得了这么长时间吗?你不知道我和你妈有多着急,你都是大姑娘了,怎么一点都不想想父母的心情!”

    高妍眼里的泪如断线的珠子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她抽泣地说道:“女儿不好,没有考虑您二老的担忧。可是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出去逛逛有什么不对的,为什么逼问个没完,好像我有多么坏似的。”

    看到女儿的泪珠,高胜心里更是难过,直后悔自己逼女儿太急,但是高妍从前很是体贴父母,这回却不明不白地在外滞留一整天,他仍然是有所担心的。

    尤其是高妍如果和一个男子约会,自己岂能不闻不问?高胜劝说也不是,怒斥更舍不得,心乱如麻。坐在那里望着女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高妍仍然在啜泣,这时高胜的夫人开了口:“我们不是禁止你出府门,主要是担心你被陌生的男人诱骗,吃了大亏。如果你和我们信得过的人在一起,我们不就放心了嘛。”

    “女儿也是找了可靠的女伴一起逛街的,这回就是与嬴怡公主一起去的。”高妍委屈地答道,眼泪留得更欢实,不知是因父母的批评,还是想着今后不能随便与苏代相见而难过。

    高胜眼前一亮,问道:“是与咱们一起出使嬴怡公主吗?你果真是和她一起去的?”

    高妍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多了话,她紧张地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我和公主在集市上分手之后,自己又去闲逛一阵子,不经意间就回家晚了。”

    高胜手捋下巴的胡须,如有所思。高胜夫人打圆场道:“好,好。我们知道委屈你了,你还没吃晚饭吧,快去吃饭吧。”

    说着,她喊来佣人,让给高妍准备晚饭。高妍回到自己的房间,佣人把晚饭端来,她尽管已经吃过了,仍然装模作样地吃了几口。

    高妍举着匙和箸,回想起苏代给自己喂饭的情景,心里甜丝丝的,不禁痴迷了。匙中的饭到了嘴边,结果没送到嘴里,一下子撒到了席上,她这才惊醒过来,自己也觉得失了魂似的。

    可是,她又不由自主地想着苏代的模样和神态,萦绕在眼前,挥之不去,一有功夫就想了起来,念念难忘。

    高妍不明白为什么父亲逼问自己行踪时,自己为何将被苏、张二人绑架的事情隐瞒得严严实实的,分明就是为他们保密嘛。

    然而高妍满心以为自己成功地瞒过了父母,可是她没想过:父母也是过来人,对她的行为和神情的异样难道能没有觉察?

    高胜夫妇已经预感到女儿可能陷入情恋里,他们之所以没有当着她的面指出,是担心她脸面薄,一时接受不了。但父母心里已然深种下忧虑的种子。

    毕竟女儿大了,哪个父母能不操心?

    这一夜高胜睡得并不踏实,第二天他去上朝,结束朝会后,特意去找秦君的妹妹嬴怡公主,证实女儿高妍的话。

    他找到了一个相熟的宦官,请他给嬴怡公主带话,说自己求见,如果公主不方便,改日再来拜望。

    没想到宦官很快就传出嬴怡公主的懿旨,让高胜觐见。高胜连忙整理一下衣冠,跟随宦官走进公主的寝宫。

    进到屋里,只见嬴怡公主已经穿好霞帔,风髻雾鬓、浮翠流丹、丰标不凡。她端坐在席上,等候高胜的到来。高胜一进去就忙行跪拜大礼,公主挥手示意免礼。

    高胜与嬴怡公主并不陌生,原来与他相随一起出使义渠国,并与孟婷对舞的墨家弟子,正是嬴怡公主所扮。

    她从小听说姑姑嬴琪公主的遭遇,十分好奇,听说秦国要派使臣到义渠,于是向哥哥嬴驷提出假扮男子随行。

    嬴驷起初不答应,但嬴怡公主软磨硬泡,纠缠不休,又说是可以帮他探听义渠国的虚实,嬴怡在嬴驷的妹妹中最年轻,从小很受宠爱,他当时心一软就答应了下来。

    可是嬴驷到底是不太放心,因而,才派高胜率领墨家弟子前去保护,当初魏卬之所以临行前才得知高胜一同前去,也因这是个临时决定的缘故。

    高胜接到任务,想想自己的弟子都是一帮男人,担心对嬴怡公主照顾不周,所以又带上了女儿高妍陪伴嬴怡公主。

    魏卬等人一直都蒙在鼓里,当初在义渠,嬴怡公主忍受不了义渠戎王对秦国乐舞的嘲讽,起身比舞,高胜不加制止,魏卬还对高胜十分不满。

    殊不知那是嬴怡公主,高胜如何能管得了她。

    嬴怡公主与高妍亲密相处近一个月,成了特别要好的朋友,后来回国,两人又不时见面,一起逛街,一起玩耍,走得很近。

    高胜向嬴怡公主问候安康,说他是特意来感谢公主对自己小女的照顾,嬴怡公主觉得有些怪异:“他平时可没这么殷勤,今日为何因一点小事还来拜谢?”

    高胜寒暄一遍后,又小心翼翼地问嬴怡道:“想必公主贵驾尊崇,分手后,应是很快就回宫了吧。”

    嬴怡心中起疑,猜测着高胜的用意,含糊地回答说:“是啊,我们不到中午就分手,我就直接回宫了,高妍妹妹也很快就回到家了吧?”

    高胜一听,心中顿时涌起对女儿的不满,心说:“你这个死丫头,对父母还撒谎,竟然说自己一直与嬴怡公主在一起,却在与公主分别之后,不知干了些什么勾当。……。”

    他心不在焉,恍恍惚惚,竟然忘记回答嬴怡的问话。

    嬴怡看到高胜在那里想事情,很是好奇他究竟想什么,于是再问道:“高先生,我问你话呢,高妍妹妹是很快到家了吧,她现在人在那里?”

    高胜这才惊醒过来,他慌忙回答嬴怡道:“小女又自己又闲逛了很久,很晚才到家,不过目前一切都好,她现在正好端端地在家呆着呢。”

    嬴怡一听,觉得这里面定有蹊跷,不由得兴致盎然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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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纵连横介绍:
风起云涌、战国争雄,俊才辈出。苏秦潦倒,不改初志,终成正果,兼六国相,强势逆转。张仪出寒门,被诬受刑,愤而入秦,终报鞭笞之仇。合纵连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合纵连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合纵连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