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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易之     合纵连横txt下载     合纵连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1章 突然醒悟

    苏秦见周绍一副神神秘秘、高深莫测的神态,又问起了前几天宁钧与庞赐见面的事情,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子,心想:“这件事还没有过去啊,难道果然其中另有隐情?”

    苏秦有些紧张地回周绍:“我的确是和宁将军聊起了庞赐,那又当如何?周将军为何有此一问?”

    周绍看了看四周,凑近了苏秦耳边,说道:“我听说,那天宁钧将军和庞赐并没有直接出城,他们还到了崇光城的其它地方?”

    苏秦立刻眉头紧锁,他急切地问道:“啊,竟然还有这等事情,他们究竟到了城里的什么地方?干什么去了?”

    周绍回道:“具体到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我是从我的一位上士校卒那里听到了风声,他说前几天在崇光城里看到了宁钧将军和另外一个穿着秦军军服的人在一起。”

    “我问起他在什么地方见到。他说是在崇光城的东门附近。”

    “我想宁钧将军应该把庞赐送出西门,他们到东门干什么去呢?”

    周绍说出了自己的怀疑,苏秦也觉得蹊跷,他想:“宁钧也不至于如同周绍一样,故意领着庞赐在崇光城中绕弯吧。他和庞赐是旧交,怎么会为难庞赐呢?”

    “如果不是故意折腾庞赐,那么他们到东门干什么,这可真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情。”

    苏秦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为何没有再仔细问问宁钧详情?说到底,他还是碍于宁钧的情面,总希望宁钧自己把情况讲出来,而不是由苏秦盘问之下才讲明。

    苏秦听了周绍的汇报,第一反应就是要不要把宁钧再叫回来,问问当时具体的情形。可是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妥。

    周绍说道:“明日与秦军一战,我军行动如果被秦军掌握,后果极其严重。宁钧将军又是统领一路大军的主将,兹事体大,望丞相三思!”

    苏秦怀着一肚子疑团,权衡着周绍带来的情报的可信程度,同时也在考虑是否临阵换将。他苦思良久,还是决定维持原来的布置不变。

    苏秦向周绍说道:“我十分了解周将军所忧,此事确不容有闪失,否则,我军损失难以估量。”

    他话锋一转,又道:“可是我与宁钧将军相交多年,情谊非同一般,怎能轻易地怀疑于他?况且明日的作战计划已经下达,诸位将军都已开始准备,临阵换将,军心不稳,这仗还怎么打?”

    周绍挠了挠头,想了想,脸上露出了迷惑神情,他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秦看了看周绍,说道:“这件事就暂且到此为止吧,我们还是执行原定的作战计划。如果战场上形势出现变化,我们在临机而变吧。”

    苏秦主意已定,于是就开始着手准备第二天的作战行动,他唤来了中军的一众校卒,一一向他们布置了各项任务,包括车驾、令旗、击鼓等各种分工。

    第二天卯时,天色还未亮,第一批行动的右路大军就开始出发,苏秦亲自到军营的辕门口,送别宁钧将军,握着他的手,再次嘱托道:“右路大军就拜托宁将军你了,万望相机行事,务求保全有生力量。”

    苏秦说着话,紧张地盯着宁钧,想看看他的反应。然而,宁钧神色毫无异常。他回道:“季子请宽心,我会将军队带好,力求以最少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

    目送右路大军出发之后,按照预定的时间,左路大军也相继出动,此时天色微微发亮。苏秦站在指挥作战的中军大兵车之上,望着大军逶迤前行。

    十几万的大军,排成了长长的整齐队列,正向着渑池城进发。

    离开崇光城一个多时辰,左路大军就转过了进入渑池地区的山口,到了山谷之中,部队沿着山路向前挺进。

    就在此时,从右路大军传来了消息,宁钧率领的部队已经遭遇到了秦军的小股部队的袭扰,两军已经开始接战,秦军小股部队已经被击退,右路大军继续向前推进。

    苏秦闻讯,立即向两个传令兵布置,让他们去往右路大军送信,嘱咐宁钧将军:“大军稳扎稳打,不求快速前进,但求稳妥安全。”

    苏秦之所以如此安排,也是出于前车之鉴,韩军上次去救上官城,在中途遭遇突然而至的伏击,损失相当惨重。这样的悲剧不应在右路大军重演。而宁钧所率的右路军,正是以韩**队作为主力,他们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恐怕也难再次承担这被伏击的痛楚。

    苏秦亲身率领的左路大军却是进展顺利,他们向前推进了六、七十里,并未受到秦军的任何袭扰,更不用说是抵抗。苏秦心想:“难道秦军竟然如此粗心大意,忘记了对于渑池方向的警戒?”

    苏秦隐隐地觉得这种情况不是很正常,如果司马错有作战的常识,他不可能在通往渑池城的道路上连警戒哨兵都不布置。如果那样,渑池城不就是完全放弃了提前的预警了吗?

    左路大军的其他将军们却大多没有警觉起来,他们此时洋洋自得。认为左路大军如入无人之境,闪开了秦军的锋芒,避实击虚,出其不意。

    随着部队的推进,苏秦的心越来越悬了起来。他有心让部队稍稍暂停下来,容观察一下形势在说。但思之再三,认为还是要执行原定计划,因为一旦秦军果真是毫无防备,那联军所获的胜利将极大。

    如此战功的诱惑之下,哪位将领能避免被诱惑。因此,尽管苏秦疑心,但还是按照原先的思路,率军前往渑池城。

    部队再往前走了二十多里,距离渑池城已不到三十里路,左路军的部队中弥漫着乐观的情绪,大家都认为渑池可在猝不及防中一举拿下。

    恰在这时,传令兵又从左路军那里带来了第二道讯息:“宁钧将军率领的左路军已经与秦**队遭遇,两军杀得难解难分。”

    苏秦闻讯,立刻问起详情,问道:“宁钧将军所遇到的是秦军哪位将领的部队?他们怎么布置的?”

    那个传令兵回道:“报告主帅,是秦军公孙延的部队,对方人数大约三万,占据有利山头有利地形。我军攻打起来十分困难。”

    苏秦听到这里,心中一惊,突然想到:“这公孙延和司马错之间有嫌隙,司马错把他布置在上官城的方向,难道秦军的主力不在上官城下?况且,公孙延不是驻守在焦阳城吗?”

    秦军在渑池方向基本上不设防,又将公孙延派去阻击联军右路大军,这两个疑点叠加起来,不得不令苏秦警觉起来。他思忖到:“那司马错哪里去了,难道他就呆在渑池城,坐视秦军在上官城下与联军作战不管?这是为何?”

    “他司马错难道有先见之明,预先就知道联军进击上官城的部队并非是全部主力?”

    “而一旦上官城是联军主力,那司马错还不得承担重大的失察之责吗?”

    苏秦紧急地思考和判断着,他突然大叫一声:“不好!司马错已经掌握了我军真实的意图。”

    他猛地掀开了兵车的车帘,向着跟随在兵车左右两侧的三十多位传令骑兵命令道:“所有的传令兵听命,即刻前往各路部队处传我的将令,让部队停止前进!”

    此时,左路联军正进到一个山谷之中,道路崎岖狭窄,蜿蜒在半山腰的岩壁上,两侧是耸立的山头,极难展开队形。苏秦望了一眼周边的地形,心想:“如果秦军在此处埋伏,我联军部队大势不妙!”

    就在苏秦焦急地派出传令兵后不久,忽然之间,联军部队的前方人声鼎沸,战马嘶鸣,阵脚大乱。先锋部队的人马如潮水一般向后面涌来。

    不一会儿,跑到前面送信的传令兵拼命挤开了人群,向苏秦的中军所在赶了来,他们尚未靠近苏秦所乘坐的兵车,就大声喊着:“报苏丞相,前方部队遇到了秦军的伏击!”

    苏秦此刻早已站立在兵车之上,他听到了传令兵的禀报,急得心口狂跳。

    恰在这时,从山谷两侧的山头之上,霍然地冒出了大批的秦军,他们有的手持强弓硬弩向山路上的联军将士射击,有的推下了带着勾刺的滚木和有着锋利棱角的巨石。

    苏秦的身边顿时有不少的校卒们中箭,一些人身受重伤扑地不起,大部分的人以兵器遮挡着头部,贴近岩壁一侧躲避。山路上的联军阵型大乱,人慌马乱,喊哭声一片。

    到此时,苏秦当然确信自己是遭到司马错布置的伏击阵了,他立即明白自己的行动计划已在司马错的掌握之中。

    情急之下,他顾不得细想作战计划是如何泄的密,刹那之间的迅疾反应就是:“赶紧指挥部队后撤突围!”

    秦军射下来的箭还是零散的,不成秩序的,苏秦早年在秦军中呆过,知道这远非是秦军的箭雨之阵。

    如果是等秦军组织起箭阵,那弩箭就会如同细雨般密集而下,弩箭所过之处,连一只苍蝇也恐怕难以逃脱,更不用说是一个个的大活人。

    到那时山路上的联军将士哪里还能有活命的机会!

第452章 情势危殆

    秦军凌乱的弩箭恰恰说明他们也是临时赶到这里的,还未完全进入阵地就投入了战斗。

    苏秦立即明白:幸亏是自己醒悟得早了一刻多钟,才使大部队未完全进入秦军的伏击圈之中。

    大概是他下令部队停止前进,司马错就明白伏击计划已被识破,所以临时决定提前发动伏击之战吧?

    当前形势之下,抢时间是最最紧要的,苏秦必须立刻将自己的将令传达出去。

    传令兵还未赶回到中军来,苏秦紧急使用身边的护卫校卒去传达命令,他已然顾不得自己是否有人保护了。

    苏秦给四、五十几个护卫中军的校卒分头下达命令,让他们不顾一切地赶往各处传令:命令所有联军部队立即后队改前队,有组织地向后撤退,不得有片刻耽误。

    苏秦急命颜遂将军赶往最前方,率领原来的先头部队断后,务必阻挡住秦军的追击。边战边撤,不得恋战,不得停留。

    他命周绍将军率领中段的部队,掩护联军主力后撤,组织有效的反击,如果有能攀岩者,立刻选出来,登上山头与秦军接战,消除秦军的地形优势。不求占领阵地,但求杀伤秦军的弩箭手,减少他们凌空而下的射击。

    再命原本殿后的屈辛,率军立即调转马头,改为先锋部队。命令屈辛统一指挥原本殿后的所有部队,有序地后退。如果遇到秦军阻截,务必将其打乱打散,追剿务尽,以免给后续撤退部队留下隐患。

    这些负责传达命令中军护卫们分成了三组,立即前往颜遂、周绍和屈辛所在的位置,去传达主帅的将令。苏秦之所以派出这么多的人去传令,实在是情况万分危殆,如果命令传达不到,后果会极其严重。

    苏秦这时心中又急又悔,急得是担心联军就此被困死在这山谷之中,悔得是昨天没有细细评估一下联军作战计划泄密的可能性,所以才导致今日的困境。

    苏秦情急之下,自己也干脆弃掉了兵车不坐,命令亲随小校牵过一匹战马来,骑在马上指挥部队有序后撤。

    苏秦自己也组织了周边的近千名善于攀岩的士卒,命令他们在两位骁勇的校尉率领之下,向身侧的山头上攀登,到了山头之上,多多击杀秦军追击而来的弩箭手们。

    苏秦望着高高的山头上的奔跑而来的秦军,再看看身边不断倒下的士卒,心都快蹦到嗓子眼儿了,真想随那两位校尉一起登上山头,将秦军伏击在那里的弩箭手们干掉。

    然而,他现在是三军主帅,岂能轻易离开中军指挥所在!无奈之下,他只能尽量做出稳如泰山不动摇的姿态,一边拨开羽箭,一边呼喊着士卒们:“贴近岩壁,有序后撤。越是慌乱越容易中箭,务必要镇静!”

    苏秦身边的中军小校们担心他的安全,纷纷前来劝说:“请丞相登上战车,外面十分危险。”

    但是苏秦向他们摆了摆手,他依旧愿意呆在马背上,亲自指挥后撤的将士,直接面对他们,让他们看到主帅的身影,如此则后撤的部队会心里安定和踏实很多。

    又过了半个时辰,传令兵们纷纷从各处赶了回来,他们是第一批出发去传达停止前进命令的,但是临时战场形势变化,部队陷入慌乱,他们所以回来的途中遇阻。

    苏秦问起了后方战斗的情况,才知道颜遂已经到位,他指挥着齐、赵两国的近万人在后面阻截住了秦国大将石弘的追击。

    苏秦听到了石弘的名字,感觉到有一种熟悉感,稍一思忖,想起来此人也参加过秦国剿灭义渠国的战争,当时正是司马错的手下。好像是一个黑脸膛的大汉,作战非常地勇猛,惯使一支镔铁长枪。

    苏秦心说:“这石弘也是个能征善战的大将,看来殿后的部队不会轻松,颜遂身上的压力会很大,局势比较难缠。”

    苏秦所料一点都不错。颜遂所遇到的困难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因为他不仅要阻挡住秦军追杀而来的部队,还要防备山头上不断放箭的秦军弩箭手。

    好一个颜遂,他到底也是从千军万马的军阵中拼杀出来的人,从青年时代从军,在齐军中屡经战阵,后来因为勇猛顽强,武艺出众,所以被挑选为宫中侍卫,贴身保护齐王田辟疆,成为君主的四大护身武卫。然而,命运不济却遭遇到了东海魅惑之术的诱导,险险对齐王下手,在苏秦搭救之下,才得以回到军中,重新能在前线冲锋陷阵。

    颜遂对于苏秦的搭救之恩,深藏于心,所以遇到战阵,从不退缩,忠心耿耿,这也是苏秦喜欢将他留在身边的缘由。

    如今到了十万火急的关头,颜遂当仁不让地扛起了重担,他咬紧牙关,决心拼死抵抗,完成任务。

    颜遂遭遇的那些羽箭不似苏秦所在的位置那么稀疏,在中段的秦军未完全进入阵地,所以羽箭显得疏落很多,杂乱很多。

    而颜遂所在的后方,正是秦军严阵以待的地区,他们进入了预先埋伏好的阵地,秦军弩箭手们轮次放箭,密集的弩箭像是纷飞的雪片,向着颜遂身边泼洒而来。

    颜遂拨打着羽箭,指挥着军队不断地向秦军的弩箭阵地射击,双方一边放一阵箭,梅花间竹般轮番攻击。

    然而,殿后的部队又不能长久地停留不动,他们只好在秦军羽箭稍稍停歇的空当,赶紧地向前赶一阵子路,如果再遇到秦军放箭,又迅速地寻找隐蔽之所,避开秦军的弩箭强攻。

    如此则殿后部队的行军速度大受影响,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秦军就从山路上赶了上来,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领头的一位大将膀大腰圆,手持一柄黑色的长枪,足有一丈有余,枪尖前指,喝令手下的秦兵加紧向前追赶。

    颜遂看到,自己率领的联军殿后部队不断地遭到秦军埋伏在山头弩箭阵地的袭击,死伤人数众多,还要且战且退;而秦军追击过来的部队轻装前进,行动迅速,又无羽箭的威胁。

    他心知就这么任由对方宰割,束手无策,他所率领的殿后部队会很快被秦军彻底击溃。

第453章 虎将鏖战

    联军殿后的部队形势万分紧急,他们遭受到秦军弩箭阵地和追击部队的两路夹攻,如果不加以制止,任由形势发展下去。颜遂所率领的近万人的部队很可能就会被秦军吃掉。

    颜遂紧急地想着解困的办法,急得他勒着战马恢恢直叫,脑门子上都是汗。在刚才的战斗中,他身上已经中了三处箭伤,但是来不及处理,后背尚余一直箭插在肉里,还没腾出手来把箭从肉中拔出。

    颜遂猛然发现秦军追击的部队那里完全没有受到弩箭的影响,秦军埋伏在高地上的弩箭手齐刷刷地往联军行进的道路上射击,有意避开自己的部队。

    颜遂看到这里,急中生智,计上心来。他决定来一个绞杀战术,自己亲身深入秦军之中,近距离拼杀一番,如此则秦军的弩箭手投鼠忌器,不敢朝自己射击,他还可以少受一处攻击点的杀伤。

    想到此处,颜遂立刻命令殿后部队的副将,齐国的一位名叫刘鸣的将军,让他率领部队尽快向前赶去,撤退路上注意队形,最大可能减少伤亡。

    刘鸣听出了他的布置有些不对劲儿,就问颜遂道:“那颜将军你想要到什么地方?”

    颜遂答道:“我来为你们断后。”他说着催动战马不退反进。刘鸣在他的身后大喊:“颜将军,危险!”

    颜遂将手中的大铁槊一举,头也不回,高声大喊一句:“我自有主张,你抓紧时间执行命令。”

    他说着,一踹战马的马镫,胯下黑色的名为盗骊的战马唏溜溜一声嘶鸣,加着劲儿地向着秦军迎面跑去。

    秦军正在大将石弘的率领下沿着山路向前快步推进,他们已经能看到联军的后脑勺了,石弘高喊着,催促部队加紧步伐,秦军撒着欢儿地一冲向前。

    这时只见一位黑袍黑甲、胯下黑色战马,手中黑色镔铁长槊的大将威风八面地冲着自己一方猛冲过来。这员大将仿佛是一阵狂风一般,迅疾地卷入到秦军前沿军阵之中。

    颜遂手中的铁槊势大力沉,但是在他的手中仿佛如同柴火棍一般轻而易举。他舞动铁槊,带起呼呼的风声,朝着秦军打头阵的士卒横扫过去。

    大铁槊的前部槊身上有倒刺,尖端是刀刃,秦军士卒只要是被铁槊粘带上,就立刻皮开肉绽。霎时间,秦军士卒倒下一片,不一会儿就被颜遂放倒了一百多名军士。

    秦军的惨叫声不断传出,正在督战的石弘猛听到士卒的叫声,他朝前方望去,就看见颜遂正在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地横行于秦军之中。

    石弘大吃一惊,急忙催动战马前来迎战颜遂,他平举着手中的铁枪,猛踹胯下战马,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一般向着颜遂拧枪便刺杀过来。

    颜遂正在独自阻挡着不断涌过来的秦军士卒,猛然瞥见一员大将从自己的正前方冲杀过来,他手中一柄长枪笔直地刺出,快若电闪。

    颜遂心头一紧,他将胯下战马向旁边一带,身体顺势一侧,石弘的长枪便扑了一个空。颜遂的手中也不闲着,他将铁槊向上一挺,一个举火烧天,向着石弘的长枪猛击过去。

    石弘眼见如果不躲不闪,长槊就要将自己双臂齐生生地切断,他收住了枪势,将枪身向左侧移动,手臂脱离长槊的攻击范围。但是枪身却与颜遂的铁槊不可避免地硬碰硬地对撞在了一起。

    叮铃一声,两件兵器猛烈撞击,顿时火花四溅,颜遂手臂微微发麻,他感觉到了石弘大铁枪的份量。而石弘也是双臂一阵颤抖,长枪被震得微微发颤,他心中暗叫:“这位将军好臂力,我这铁枪还从未在兵器硬碰硬中吃过亏的,但今天却遇到了这么一个硬茬!”

    石弘手中加劲儿,勉强将手中的长枪稳住,但是颜遂却很快就恢复过来,他一招蛟龙出水,大铁槊朝着石弘的护心宝镜处挺刺过来。这回轮着石弘躲闪颜遂的进击了,他将战马旁带,同时将长枪下砸,要挡开铁槊的进击之势。

    颜遂与石弘两员大将在片刻之间便你来我往地走了五、六个回合,彼此一时难分胜负。

    山道狭窄,两员战将捉对厮杀,战马在方圆不足三丈之地往来交错。山道之下就是深达百尺的深谷,战马每每被逼到了悬崖的边上,受到了惊吓,恢恢地叫着,马头高扬,马眼瞪圆,鬃毛飘飘,来来往往地更为迅捷。

    颜遂与石弘激战了二十几个回合之后,他渐渐地就心神稳定了下来。他发觉了自己与秦将缠斗的一个巨大的好处:那就是不仅躲开了秦军的弩箭攻击,而且由于山路很窄,两员大将厮杀起来,将整个道路完全给占住了,秦军士卒根本过不来。

    如此这般长久地打斗下去,颜遂无疑能为联军的后撤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他想到这层好处时,心中暗喜,更是凝神来战,耐心地与石弘盘桓。

    那石弘是秦军之中有名的“枪神”,一柄镔铁长枪重达七、八十斤,枪法精熟,所向披靡,罕遇敌手。今日碰到了颜遂这样一员虎将,眼看着一百个回合已过,仍然不分胜负。他心中难免烦躁起来,很想加紧攻势,将颜遂一枪就挑下马来。

    然而,石弘心中着急,手中的枪法不免受影响,使力过猛、过急,颜遂则从容地应对,将枪势一一化解。而颜遂出招稳、准、狠,招招取石弘所必救之处,石弘在一百多个回合之后,枪法渐渐有些乱了起来。

    秦军见石弘好像要处于下风,他们纷纷为他高喊着:”周将军加劲!周将军冲啊!”石弘听到自己部下的鼓劲之声,也咬牙勉力拼杀,决不轻言后退。

    石弘自己也感到奇怪,对手明明已经占优,但一直沉静似水,招式不疾不徐,丝毫没有加紧攻势的迹象。

    石弘觉得有些庆幸:“是不是对手在刚才的鏖战中把力气耗得差不多了,所以才无力发动迅猛的急攻。”否则,如果对手突然来一阵抢攻,石弘还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其实颜遂哪里是因为没有能力抢攻才耐着性子与石弘缠斗。他采用的是拖延战术,尽量将打斗的时间放长了,越是这么拖着,对于联军的撤退越有利。

    “此时,恐怕殿后的部队也已撤退到三、四里开外了吧?”颜遂一边打,一边心中暗自琢磨着、计算着自己部下的后撤进度。

    与此同时,颜遂身上的箭伤也慢慢地影响到了他的出招动作,尤其是后背的箭伤,由于所中之箭尚在肉中,他每次使力接招或出招,都扯动了背上的伤口,一股钻心的疼痛感袭来。

    颜遂牙关紧咬,心中一横,忍住了疼痛感。但是随着与石弘拼杀的继续,这种疼痛感虽然已经麻痹,然而后背的血越流越多,同时身上有一种酸软感,出招的力道自然不像从前那么强劲。

    颜遂与石弘这一场大战,足足走了三百多个回合,战马都累得呼呼地直喘粗气,为石弘加油助威的秦军将士们嗓子都喊得嘶哑了起来,但是颜遂与石弘仍然不分胜负。

    战斗到后来,双方比拼的其实已不是武艺和武功,而是意志力。石弘力气几乎耗尽,而颜遂受伤口影响,胳膊渐渐酸麻,使不上劲儿来。

    然而,两人都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在各自国家的军中都是一等一的战将,深受本**士的推崇,盛名远扬。他们怎会让一世英名丧失在这山道之上。因此,两人谁都不退,一心想要对方先倒下。

    堪堪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颜遂与石弘仍是胜负难解。就在此时,从秦军军阵中传来了一阵鸣金声,同时有五、六个传令兵齐声高喊:“司马主将有令,周将军即刻退回阵中,不要与对手纠缠!”

    这些传令兵高喊了三遍,石弘听到耳里,他寻思:“难道是司马错主将看到我气力不济,要我撤回吗?我看对方也不行了啊,要是能再坚持一会儿也行!”

    但是,后方的传令兵却坚定无比地再次喊道:“周将军接令,立即撤回!”石弘这才朝着颜遂,拼尽最后的力气,一招游龙戏水,斜刺里向着颜遂的脖子处挑来。

    颜遂也听到了秦军的喊声,他心里也琢磨为什么秦军发布撤回战将的命令,他并不觉得对方是为了保全这员战将的实力,如果是那样,他们早就开始围攻自己了。

    颜遂想到:“那么他们此刻要战将撤回,一定是别有所图。”他想着秦军可能的下一步行动,心中紧急地盘算着自己的应对之策。

    这时,颜遂估摸着自己的部队至少也在二、三十里开外了,他心中已完全踏实了下来。他一想:“既然你们撤回战将,我也不必与你们纠缠,我也要追赶我的部队去了。”

    石弘最后一招刺来时,颜遂也有后退之心,所以他并没有接招,而是向右前方紧急带马,同时大铁槊向后刺出,一招回头望月,反击石弘的长枪。

第454章 争取时间

    颜遂的一柄大铁槊和石弘的一支铁长枪在空中再次猛地撞击在一起,双方胳膊顿时都又痛又麻,兵器几乎都要脱手而飞。他们几乎同时“啊呀”一声喊了出来。

    这时,秦军的阵地上突然传来闷雷似的一声断喝:“石弘,我已三令五申让你后撤,你为何不遵将令!”

    颜遂一看,那人白净面庞,粗眉大眼,身高八尺有余,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白袍银甲,头戴银盔,脑后飘洒着两根半丈有余的雉鸡尾羽,不怒自威。

    从外貌上看,此人应该就是秦军的较高级别的上将,听说司马错本人年纪不是很大,那么他就应该是秦国主将司马错本人了。

    颜遂听到司马错叫石弘回阵的大喝之声,感觉他已然是胸中怒火中烧。石弘闻听主将召唤,不敢再恋战,急忙撤枪,调转马头回营。

    临走之际,石弘还不服气,冲着颜遂高叫道:“我且回营看看,兀那齐国大将,有本事就别走,等我回来,咱们接着再大战三百回合!”

    颜遂哈哈大笑,回道:“我今日也没空陪你玩儿了。只所以手下留情,不过是盼着手下儿郎们早点撤离险境。现在他们已到达安全地带,我也该走了。”

    石弘听罢颜遂的话语,方才醒悟,心里开始琢磨:“我是不是中了这位齐将的圈套了?”他又逞强问道:“你休要讲那托辞。我今日迫不得已被鸣金唤回,否则今日定将你挑落于马下。有本事就报上姓名来,咱们改日再战!”

    颜遂答道:“大丈夫生不改名,磊磊落落,我是齐国人,颜姓名遂,我等着改日再战,与你决一雌雄。”

    石弘回头望了一眼颜遂,高举了一下手中的长枪,表示自己已经应允。然后打马往自己的军阵中跑。颜遂也拨转马头,用自己的槊柄,轻磕了一下盗骊的臀部,战马猛一启动,向前窜了出去。

    幸亏颜遂走得还算及时,还有就是胯下的盗骊奔跑神速。因为就在他刚跑出去二十丈远,秦将石弘尚未归阵之际,秦军的军阵之中就有漫天飞舞的羽箭泼洒出来,射向了奔跑着的颜遂。

    由于距离已经太远,大多数的羽箭都落在了颜遂的身后,只有两、三支羽箭追及,颜遂感觉到后背被硬物碰了一下,回过头来看时,发现了秦军射击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的羽箭。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头皮发麻。同时也真为自己及时撤离而庆幸。

    那石弘回到阵中,却日子不好过。司马错见他往回撤,不等石弘到阵中,就一挥手,让预先布置好的弓箭手向着颜遂发动了大规模的射击,也不顾石弘是否会被误中。但是,由于颜遂已经跑远,秦军的羽箭攻击徒劳无功。

    司马错气得大骂石弘:“你这个蠢才,我命你不惜一切代价追击苏秦的合纵军,你却在这里和一个齐国将军打了三百多个回合,宝贵的追击时间都被你给耽误了。幸亏我及时赶来了,要不你竟然还要恋战下去。”

    石弘听到司马错的骂声,自己更是彻底明白:“怪不得刚才齐将颜遂那么说话,原来他还真是拖着我不放,故意消耗追击时间。”

    石弘想到这里,气得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他急忙向司马错赔罪:“司马将军所言极是,末将刚才真是不明真相,中了那个齐将的圈套。我这就带领部队去追击合纵军,一定活捉苏秦等合纵军主要头目回来。”

    司马错接着骂道:“事到如今,空夸海口,不亦晚乎?什么都别说了,快快随我行动。我要亲自追击苏秦!”

    他说着,将手中的令旗向前指,下令道:“全体将士听命,咱们轻装上阵,全速前进,一定要追上合纵军。他们一路被我军伏击,跑不了太远的。”

    随着司马错一声令下,秦军紧急行动起来。骑兵在前纵马驱驰,步兵迈着大步随后跟来。秦国的五万多大军迅速地追了上去。

    司马错在这段长约三十里的山路两侧布置了三处伏击点,他本人坐镇第三处伏击点,那里正聚集着秦军精锐的主力部队。不料苏秦的合纵军尚未到达第三处伏击点,就停了下来。

    司马错本人正在伏击点等着苏秦,当闻听苏秦所率合纵军停止前进的消息后,司马错第一时间就判断出:苏秦大概是觉察到了秦军的埋伏。

    他担心苏秦率军迅速后撤,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仓促之间,就下令发动进攻。他自己率领着本来埋伏在第三处伏击点的秦军六万主力部队,撤去了隐蔽,向前追击过来。

    与此同时,他发令给前面两处伏击点,同时对陷入伏击圈的合纵军全线展开攻击。苏秦所遭遇到的正是中段的伏击点的秦军。

    这里的秦军临时接到了命令,人还没有完全进入作战状态,所以未形成合力。秦军的攻击力量较之于往常大打折扣。

    可是他们毕竟是在极其有利的地形之上,居高临下,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死一个合纵军士卒,更何况是手挽硬弓强弩!

    因此,苏秦和周绍所在的中段部队也遭受了惨重的损失,周绍将军率兵从较为容易攀爬的山岩处攀援而上,刚到了山头,就与秦军展开激战。周绍手执两柄宝剑,一路冲杀,按照苏秦的命令,专找秦军的弩箭阵地进击。

    到达山顶时,他带到一千名士卒已折损三分之一。周绍舞动双剑,拼着性命地冲开血路,往前冲杀,身上已被四溅的鲜血浸染,脸上也都是流淌着的和着血流的汗水。周绍此时简直就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猛兽,不避刀剑,身上受了多处刀剑砍伤,他浑然不顾。

    周绍横冲直撞地向前,依稀间看见了秦军一千多名弩箭手,正在山头上的一片稍微开阔的高台轮次上前放箭。

    周绍心中大喜,念道:“总算给我逮着你们了。”他伸手抹了一把从额头上流下来的带着血迹的汗水,圆睁双目,大喝了一声:“我来也!”

    然后大踏步地首当其冲地杀入秦军弩箭阵地之中,身后剩余的六、七百名突击军士随即也跟着他一路向前冲去。

第455章 一片混战

    周绍身上负伤多处,鲜血淋漓,但是最终还是突破了秦军的护卫,冲入布置在山头的弩箭阵地之中。弩箭手们专攻于射击,格斗技能明显要弱得很多。看到这么一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大汉冲了进来,不待开打,已经有一部分弩箭手四散避开。

    周绍的身后还跟着顽强不畏死的一队军士,他们也随即进入到秦军的弩箭阵地之中,所到之处,也是马上就与秦军接战在一起。

    秦军的护卫部队看到自己的弩箭阵地被袭击,他们也赶来抢救。阵地人马杂沓,双方一堆人绞杀在一处。

    于是整个的山头乱作一团,变成了残酷的屠场。由于失去了居高临下射击的优势,秦军布置在第二道封锁线的堵截力量顿时减弱了下来。

    可是,周绍和他所率领的部队却陷入到了秦军重重的包围之中,十分危急,他在拼尽全力抵抗,所杀伤者甚重,但是秦军人数远多于合纵军的突击士卒,周绍等人陷入了一场苦战之中。

    苏秦率领着中军部队在周绍的掩护下,顺利地向后撤离,但是走着走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因为身后留下的部队也需要照顾,不能撤离得太快,拉开了队伍之间的距离,那就真成了游兵散勇。况且还有周绍等人下落不明,苏秦也不能丢下不管!

    苏秦紧急号令:撤退的部队不许胡乱奔跑,保持阵型,有序后撤。他然后又指派传令兵迅速赶去殿后的部队,让他们在撤退的过程中接应一下中段的周绍。以安全撤离为目标,任何人不许恋战。

    就在这时,从前方又赶来了两位报信儿的军士,他们是楚军主将屈辛的亲随。他们逆着撤退的部队而来,不停地扒拉开人缝,所以行动迟缓。

    两位军士到了苏秦的马前,匆匆行了一礼,向苏秦禀报:“我等奉屈辛将军之命,前来报告,屈辛将军已经与秦军阻截撤退的部队混战在一起,请主帅即刻进兵合围。”

    苏秦一听,心中有些着急,担心屈辛年轻,指挥作战的经验欠缺,吃了秦军的大亏。而且屈辛一旦战败,合纵军后撤的通道被堵上,形势就会变得十分危险。那时,整个合纵军右路部队就会被秦军完全包围起来。

    苏秦来不及细细思量,他立刻布置中军的校尉李留:“我到前方的楚军那里去督战,你们谨严守护中军。按照原定的次序撤退,不得擅离职守。”李留拱手回答:“得令!”

    苏秦然后又命令报信儿的军士:“你们前边带路,我马上随你们去给屈辛将军助阵。”他随即就动身前往楚军作战的地方而来。

    楚军原本是右路合纵军的后援部队,因为右路合纵军遇到了伏击,苏秦临时下令后队变前队撤离,所以楚军反而成了合纵军的先头部队。

    在楚军的两侧,秦军还没来得及布置狙击的弩箭阵地,因此他们起初撤得十分顺利。主将屈辛还以为要有大仗可打,可是撤退了三十多里,没有丝毫动静。屈辛觉得不过瘾,年轻人渴望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拼杀一番,所以他难免涌起了阵阵失望。

    就在屈辛放松了警惕,以为会一路顺风之际,前方突然传来了擂鼓之声,屈辛吃了一惊,心中猜度:“难道是遇到了秦军?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猛地抽了一鞭子战马,战马嘶鸣一声,载着屈辛直奔鼓声响起的地方而去。往前走了不到半里,屈辛看到在一个五里见方的谷地,这片方地名叫西陂。秦军已经在那里阻截住了楚军前进的方向。

    屈辛再一细看,才发现尚有源源不断的秦**士从谷地的南侧涌现出来。原来这片谷地是一个三条道路交汇之地,其中南边的一条名为鹿鸣谷,谷中有一条小道正通往渑池的侧翼焦阳城,秦军正从那个方向上不断赶了过来。

    屈辛不敢再大意,他看到秦军也是临时赶来,并没有严阵以待,楚军有机可乘。所以临时决定将楚军的军阵摆开,与秦军对战。

    屈辛带着五千多兵马率先冲到了谷地之中,他匆忙之中布置了一个简单的扇形阵地,将弓箭手们布置在阵地的核心,屈辛令旗一挥,弓箭手们就弯弓搭箭,向着对面的秦军射击起来。

    秦军的带队将领正是纪奋,他刚刚接到伏击合纵合纵军的任务不到一天的时间,临时从上官城下赶赴焦阳城,指挥那里的秦军,兵出鹿鸣谷,负责组织起最后一道封锁线,将合纵合纵军彻底封死。

    纪奋接到命令,就带着副将庞赐和五十多个亲随,向焦阳城快马加鞭地赶去,而与此同时,原本负责驻守焦阳城的公孙延则接到了相反的命令,要从焦阳城赶往上官城下。

    战役发动在即,而临时却相互调换了两位大将的指挥位置。纪奋有些不解,他一路上难免发些牢骚,但庞赐不仅却一点抱怨都没有,还不停地微微发笑。

    纪奋奇怪地问他:“庞将军为何发笑,你说说司马将军这么做有什么意图?”

    庞赐回道:“此战非同小可,如果能够成功,苏秦的合纵合纵军不仅仅是铩羽而归,可能全部被围歼,咱们秦国一统天下的霸业指日可待。司马错将军怎么会不高度重视,他这是看重于纪将军,所以才将重担托付于你。”

    纪奋想了想,言道:“照你这么说,司马将军这么做,不仅不是轻忽于我,反而是更加信任我喽。反过来讲,他对于公孙延将军反而是不信任的了。”

    庞赐盯着纪奋看,点了点头,意思是:“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纪奋这才心中释然,说道:“我原以为自己攻打上官城不力,司马将军对我有看法,没想到他这么看得起我。那我们更应该竭尽心力报答他了。”

    他说着,马鞭前指,双腿一踹马镫,带着随从人员一溜烟儿地奔焦阳城的方向而去。

    司马错此战谋心颇厚,他计划一口吃掉苏秦的右路大军,所以在排兵布阵上颇费了一番心思。他与公孙延合作指挥秦军不是第一次了,对于此人实在是极不放心,因此才痛下决心,让纪奋来顶替公孙延指挥最后一道封锁线。

    因担心公孙延留在焦阳城掣肘纪奋,无力指挥那里的秦军,司马错还煞费苦心地将公孙延调往了上官城下,替换纪奋原来的职位,如此则可确保纪奋指挥的顺畅。

    然而,这么做的不利之处正是因来回的调动,耽误了最后一道封锁线的布防。司马错本来以为苏秦率领合纵合纵军会完全钻入秦军的口袋阵之中,等到苏秦冲出第二道封锁线,可能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这么长的时段里,纪奋没理由布置不好一道防线。”司马错这么想。然而凡事都不可能完全按照预想的发展。充分考虑临时的变化,是考校一位大将能否成为帅才的关键。

    司马错算计不可谓不严密,但是却错了这么小小的一步。苏秦率领的合纵军并未完全进入伏击圈,就开始后撤,于是就产生了一个时间上的偏差。

    可是,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公孙延的确不让他放心,由他来指挥最后一道防线,谁知会不会再出纰漏?司马错觉得自己不能一错再错地信任于公孙延。

    然而就是这一步之差,却造成截然不同的局面。纪奋的部队几乎是和后撤的楚军先头部队同时抵达了西陂的这片谷地。

    屈辛率先布置好了楚军的阵势,向秦军发动了箭雨的攻击,这一刻,轮到了秦军冒着箭雨冲锋陷阵。纪奋也是一员有勇有谋的虎将,他见合纵军的箭雨颇为密集,于是就急忙喝令部队暂停了前进和冲锋。

    屈辛看到秦军停了下来,小将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人们都说你们秦军不怕死,你们来呀,让你们好好尝尝我们楚军的箭阵的滋味!”

    屈辛见己方的羽箭射不到秦军了,于是将手一挥,让弓箭手们停下了射击。他细细地观察着秦军的动静,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就在此时,楚军后续部队也从山路上撤离了下来。趁着这个空当,屈辛又将自己的三万部队布置了一番,准备与秦军决一死战。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楚军布阵的时候,纪奋率领的秦军也没有闲着,更多的军士也从鹿鸣谷中纷纷涌了出来,足足有三、四万人。

    纪奋见自己的部队集结得差不多了,于是不去布什么阵,他将部队分为三个纵队,弃守为攻,对楚军展开了三路围攻。

    纪奋将主要的进攻方向集中于两个侧翼,而中路只是佯攻诱敌。屈辛看到秦军从三个方向攻打上来,他急忙命弓箭阵地分头向进攻的各路秦军发动反击。

    然而,由于羽箭射击被分为了三个方向,其攻击力骤减,加之手忙脚乱,已对秦军构不成绝对威胁。

    秦军擂鼓如骤雨急打芭蕉,紧密的鼓声震天响起。在山呼海啸般的喧闹中,秦军从南、北两个侧翼突入到了楚军的阵地之中。

第456章 西陂对阵

    双方的肉搏战随即紧张地展开,可是一旦进入到绞杀状态,楚军的弱点立即暴露无遗。楚王熊商本来以为渑池之战是个象征性的过场,所以尽派了些老弱的军士参战。他们与精锐的秦军对阵,哪里是秦军的对手。

    不到半个时辰,楚军就被秦军杀倒一大片,楚国士卒见秦军勇猛异常、凶恶可怕,于是纷纷逃避、躲闪。楚军军阵很快就打乱,整个战场变成了一个追逐杀戮的屠场。

    屈辛见状,恨得怒目切齿,他心知情势不妙,立即派出了两名亲随校卒去向苏秦求救,自己拔出腰下佩剑,奋勇加入战团之中,他想要努力挽回败局。

    楚军与秦军混战成一片,一时间难分难解。

    等到苏秦赶到了西陂,眼见楚军在阵地上狼奔豕突,而秦军将士杀得正欢。他马上意识到形势的危急,在此关头,苏秦紧急地想出了一个对策。

    他命令跟随后撤来的赵国将士,让他们将赵军的旗帜全部聚集起来,高高举起,以壮声势。赵**士们旋即加入战团,一边支援楚军作战,一边高喊:“赵**队杀到啦,秦军还不快快投降!”

    苏秦本人则抽出了腰下的青霜宝剑,催动战马,照着庞赐所在的方向猛冲过去。他此刻隐隐感觉到这次作战的失败,正是因为疏于对此人的防范,心中非常地懊恼。

    看到了庞赐,他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所以准备直取他的人头。苏秦将手中的青霜剑施展开来,一道道寒光在身前闪耀,剑式只取攻势,完全顾不得防守,闪击、快挑之际,秦军就被他杀开了一条血路。

    庞赐此时正在与纪奋一起指挥秦军追亡逐北,收拾战场上的楚军。眼见胜利在望,他和纪奋心情都大好。然而,就在此刻,变数又起。从山路上赶来了一队手执赵军旗帜的士卒,他们还高喊着支援楚军的口号,声势慑人,这不由得又令庞赐和纪奋紧张了起来。

    恰在此时,庞赐瞥见了有一员战将,势不可挡,在宝剑舞出的寒光一片之中,冲着自己所在的中军位置冲击过来。他再定睛一看,那人隐约正是合纵军的主帅苏秦。

    纪奋也注意到了这个人,但是他没见过苏秦,这时苏秦也没有中军校卒在身边打着主帅大纛旗,所以他看似一个军阵中的虎将而已。

    纪奋说道:“这个人是谁,他的武功这么好,看来是奔着我们中军的纛旗而来的。”

    庞赐马上回道:“那人好像是合纵军的主帅苏秦,他怎么来了,难道前面的阻截都失败了吗?”

    纪奋说道:“苏秦来了也好,我们趁着现在秦军的胜势,将他拿下或斩杀,秦国除掉了心腹大患,咱们也算是为国家立下了惊天的大功勋了。”

    庞赐劝道:“我听说苏秦很难对付,家兄就惨死在他的剑下,此人不容易拿下,请纪将军慎重一些,还是不要擅离中军为好!”

    纪奋却立功心切,被可能到手的大功给****得红了眼,昏了头。他不由分说,对庞赐说道:“庞将军不去立功,我可要去了。你留在中军指挥,待我带人前去捉拿住苏秦。”

    庞赐急忙说道:“纪将军不可大意!”纪奋却不愿再听他劝阻,向他连连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与此同时,他命令身边的几十名亲随校卒道:“儿郎们听命。”

    他用手一指苏秦所在的方向,命道:“你们看清楚了,那里那个身穿黄袍银甲的大将正是合纵军的头目苏秦,儿郎们快快随我去将他擒下。”

    他激励士卒们说:“只要咱们或者拿下他,或者斩杀他。国君的赏赐就会高达万金,下辈子也花不完。此时不立奇功,更待何时!”

    他说着,就催动战马,带着身边的军士向苏秦冲了过去,他一边冲,一边还喊道:“秦军将士听命,前面就是祸首苏秦,莫要让他逃脱了,快随我来啊!”

    他这一路吆喝,还真让更多的秦军士卒随着他一起向前跑了起来,短时间之内,秦军就聚集起了四、五百名精壮的军士,朝着苏秦所在之处冲杀了过来。

    苏秦正在往秦国中军位置杀去,突然看见了楚军主将屈辛,他急忙向屈辛喊道:“屈将军不可恋战,快去护住楚军中军纛旗。赵国援军已经赶到了,咱们合力击杀秦军。”

    屈辛本来可以趁着秦军刚刚从鹿鸣谷涌出来时,打秦军一个措手不及,但是他先去按部就班地排兵布阵,没有及时行动,错失了一个良机。

    当楚军被秦军冲得七零八落之时,心急如焚的他干脆也亲自杀入战团,希望能舍得自己的安危,多多杀伤秦军,止住楚军的颓势。

    激战正酣之时,他身上也负了伤,脸上汗如雨下。他此时已进入极度亢奋的状态之中,眼见穿着灰黑军衣的秦军士卒,就是一通猛砍猛杀。

    他打得兴起之时,没有注意到苏秦已经加入到战团之中,听到了苏秦的喊叫声,这才注意到主帅赶来了。

    苏秦告诉他援军已到,屈辛心中大喜,他精神更是振奋。他回答苏秦道:“主帅放心,我这就回去中军,你也要小心!”

    他说着,抬眼望见楚军的中军纛旗正在战团的正中央,他于是不顾一切地向着那个方向冲击而去。

    苏秦提醒过了屈辛,他还按照原先的计划,寻找秦军的中军所在,擒贼擒王,将秦军主将拿下,打乱他们的指挥。

    正在此时,他发现一员秦国大将,浓眉大眼,虎头虎脑,身穿蓝色罩袍,头戴黑色的头盔,脑后飘洒两根三尺长的雉鸡尾羽,带领着一队秦兵凶神恶煞般向着自己冲杀过来。

    苏秦见此阵势,心说:“不好,秦军已经认出我来了,看他们这个样子,是要合力围攻于我。那个带头的大将分明就是指挥这场战役的最高级别将军,他来势汹汹,一定是来者不善。我必须小心应付,及时突围才好。”

    想到这里,苏秦不愿与这队人马遭遇在一起,他一带自己战马的缰绳,向西陂的南侧跑去,采取了避敌锋芒的策略。

第457章 心机深藏

    苏秦向战场的南侧跑去,纪奋一见,哈哈大笑,他觉得苏秦是被自己的阵势给吓住了。他向着苏秦跑动的方向挥手,大喊着:“儿郎们,那个苏秦胆小如鼠,往南边跑去了,咱们追上去,一定不能让他逃脱掉。”

    纪奋一门心思地要抓住苏秦立功,哪里知道他这带着人一追,将秦军的整个阵型向南边带动,楚军在战场上的压力无形中减少了很多。

    苏秦一边打马往南跑,一边向后边张望,发现纪奋追了过来,心中不忧反喜。他装出了慌乱的样子,一直尽可能地朝边缘地带跑去。

    直到接近了西陂的最南缘,前面已无退处,苏秦才勒住了战马。纪奋越追越近,他兴奋地对着手下的军士说:“前面已无路可逃,那苏秦就是瓮中之鳖了,哈,哈……”

    苏秦此时早已站定在当地,青霜剑笔直地前指,等待着纪奋靠近,他要发动突然的进击。

    纪奋手持着宝剑,也冲着苏秦比划着,他也是一边追,一边想着该以什么样的招式来对付苏秦。

    苏秦等到纪奋离自己有一丈多一点的距离时,他双脚猛地一催坐骑,战马奋起前蹄,往前面猛地冲了过去。他在战马上平举着青霜剑,照着纪奋的咽喉部位,来了一招蛟龙探海,直取他的要害部位。

    纪奋发觉苏秦的青霜剑快如闪电,以雷霆之势冲着自己面门而来,他心中一凛,将战马向左前方带,想要闪开这一击,同时把宝剑斜刺,一招白蛇吐芯,冲着苏秦的肋部刺来。

    苏秦见纪奋这一招一式之间,有模有样,剑法老练,攻守有度,心中暗觉此人武功不弱,看来自己想要几招之内解决掉他并非易事。

    然而,苏秦的目标并不是战胜纪奋,或将对方斩杀于马下,他的眼睛余光一直注意着秦军中军纛旗的所在方位,那里还站着他此刻最想整治的那个人——秦将庞赐。

    当初自己看在他是死去的庞会的弟弟,对他网开一面,容许他在崇光城活动了一日。然后,后悔莫及,他隐隐觉得:这次作战行动机密的泄露,战役的失败正此有关。

    所以,苏秦看纪奋摆开架势要和自己决一雌雄,他殊不愿与他对决,打定主意不纠缠和恋战,瞅准了机会,自己还是要设法脱离秦军的包围,向秦国中军所在发动进击。

    苏秦的青霜剑不待招式使老,他向回一撤,旋转剑锋,一招青龙摆尾,又奔着纪奋出剑的手臂而去。

    纪奋必须撤招,不然他的剑还未刺中苏秦的肋部,恐怕胳膊就被削掉了。他心中暗赞了一声:“好剑法!”将剑抽了回来,往上一举,要挡开苏秦的青霜剑。

    然而,纪奋所没料到的是苏秦的青霜剑是千锤百炼的宝物,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苏秦瞥见纪奋改了招式,冲着自己的青霜剑撞来,心中狂喜。

    他不仅不闪避,反而故意迎着纪奋的剑而去,只听见哐当一声,两件兵刃在空中相击在一起。纪奋再一看自己的手中剑,只剩下了半截,他心中不由得一凉。

    苏秦得此机会,怎肯错过,他将青霜剑一送,一招平沙落雁,轻灵地直取纪奋的人头。纪奋刚刚从愣怔中反应过来,他瞅见苏秦的青霜剑的寒光,大叫一声:“不好!”

    同时,他将战马向前带,身体向前俯下,苏秦的青霜剑刺击点顿时落了空。

    但是苏秦岂肯放弃已经占得的先机,他接连使出了三招攻击剑式,压得纪奋东躲西藏,抬不起头来。

    纪奋大喊着:“你苏秦仗着宝剑的优势,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容我再取一柄宝剑,咱们再拼斗一番!”

    苏秦心中暗笑:“两军拼死相搏,我还能让你与我从容决斗。你们秦人怎么不给别人机会了。”

    他根本不答话,继续发动攻势。纪奋见苏秦不买账,对自己的刺激话语无动于衷,他于是就向周边的秦**士们大喊:“快一起来阻截住苏秦,大家一起上,别和苏秦讲什么作战章法。”

    秦**士们早就想上来帮自己的主将,但是苏秦与纪奋来往招式很快,他们没有插上手,现在纪奋竭力与苏秦拉开距离。秦**士的机会就来了,他们趁机一拥而上,有的用砍刀招呼苏秦的战马,有的用长矛朝苏秦的身体捅来。

    这时真是十八般兵刃一齐使出,将苏秦团团困在中央。苏秦根本不等他们合围起来,瞅着一个空档,向前一带战马,手中青霜剑探出急刺,片刻之间舞出了一片寒光,生出了六处攻击点。

    只见挡在他前面的秦军士卒立时三人倒地,两根长矛齐齐折断。苏秦此时已到了包围圈之外,他不等秦军回过头来,照着还未收回攻击招式的秦军催马横扫过去。可怜那些士卒在刹那之间,被苏秦从侧面袭击,倒地一大片。阵地上唉哟、哇呀的声音顿时乱响起来。

    苏秦砍杀了一回,他瞅见纪奋又从亲随手中接过了一柄宝剑,猜到他又要前来接战。苏秦可不愿意等他缓过来,继续缠斗,他将战马的缰绳向侧方带,调转了身子,朝着反方向跑了过去。

    纪奋看到苏秦又要脱离包围圈,急忙冲着外围的秦**士大喊道:“快快阻截住他,莫要叫他逃掉!”

    外围的几十个军士急忙排成人墙,手中的大刀。长矛齐齐地向前,要拦住苏秦的战马。却不料苏秦再次向侧面闪避,不与人墙相撞。

    手中青霜剑展开剑招,将零散的几个秦兵击倒,他已然一溜烟儿地又冲出了重围,向着秦军中军纛旗所在奔去了。

    再看那些随苏秦而来的赵国援军,他们正按照苏秦的吩咐,举着军旗在战场上呼喊援军杀到,楚军战士深受鼓舞,他们重新振作起来。加之苏秦又将秦军搅乱,带走了一部分秦军攻击力量,楚军渐渐地止住了颓势。

    此时后续撤退回来的合纵军越来越多地投入到了战斗之中。他们中间有赵国的军士,也有齐国的军士,看到了合纵军与秦军在西陂谷地厮杀在一起,纷纷投入战斗之中,为楚军助阵。合纵军合兵一处,喊杀声震天,秦军很快就被合纵军气势所慑,转胜为败。

    庞赐看着战场上形势逆转,纪奋还在忙着围攻苏秦立功。他正心急如焚之际,恰恰苏秦又从西陂的南边赶来,看苏秦冲击的劲头,是要直取秦国的中军。

    庞赐望见苏秦,他怒从心中来,气恨今日大好机会,又错失了过去,让苏秦所率领的合纵军逃脱了被围歼的命运。

    他不再强忍心中对于苏秦杀兄之仇的怨恨,庞赐将手中的令旗交给了身边的一名秦军五大夫校尉,让他看管起来,自己一带战马,迎着苏秦的方向,对冲了过去。

    苏秦看到庞赐的举动,他也不减速度,但是心里却不敢大意,凝神用心,想着如何与庞赐过招。

    两匹战马相迎而来,还距离约有三丈,突然庞赐右手一抖,三枝暗箭从袖口齐刷刷地飞了出来。

    这三箭像是庞赐早已演练到纯熟无比,准备了许多年一样,又快又狠,分三路直取苏秦的头、颈、胸,精准无误。

    苏秦正在纵马奔跑之际,发觉庞赐袖口抖动,他心知不妙,急忙举剑格挡,同时向右侧身,可最终还是没有能完全避开,左臂的外侧被庞赐的暗箭射伤,顿时感觉胳膊处钻心的疼痛传来。

    苏秦战马依然向前冲,他大叫一声:“庞赐小儿歹毒,暗箭伤人。”

    庞赐冷哼了一声,回道:“我今日就和你算一算旧账,你以为我兄长白死在你的剑下了吗?”

    苏秦一听,心下顿时明白:“这庞赐的外表平静都是装出来的,其实他内心对自己仇恨入骨。这个年轻人能把这么深的恨藏在心里,在崇光城见到自己时,表现得好像与自己毫无瓜葛一般,真是不简单!”

    苏秦接着说道:“你兄长庞会之死是咎由自取,他对魏卬不忠,出卖对他视若子嗣的恩人,难道不应该承担责任嘛!枉我同情于你,还让你活着离开了崇光城。没想到你却像你兄长一样,恩将仇报。”

    庞赐从腰下拔出了佩剑,说道:“那是你的愚蠢,能怪得了我吗?我和宁钧是什么交情,你大概是根本猜不到的吧。活该你倒霉!”

    苏秦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他从宁钧那里得到了什么特别的讯息,苏秦心中不由得惊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以你的小伎俩,骗不了我,同样也诬赖不了宁钧将军。宁钧将军清清白白,你休要胡言乱语。”

    庞赐回道:“宁钧将军将军是什么人,只有我知道得最清楚。”

    苏秦听罢庞赐所言,看他言之凿凿,他心里难免对庞赐的话有所警觉,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宁钧将军真的有问题?”苏秦随即摇着头,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庞赐见苏秦一副不信的神态,他又恨恨地道:“废话少说,我今日就要为家兄报仇雪恨!”他举剑向着苏秦刺来。

第458章 带伤进击

    苏秦左肩受伤,很快就感觉肩膀处十分酥麻,像是有虫子钻到了肉里一般。他突然想到:“这庞赐处心积虑地要报仇,会不会在暗箭中做了手脚,淬了毒药或麻药什么的?”

    他突然又意识到:“庞赐与我说话周旋,难道就是要等着看我箭伤部位药力发作?”

    他念及此意,就下决心尽快解决战斗,否则拖延下去,这种酥麻感越来越严重,那岂不是要坏了事!“

    苏秦于是右手执定了青霜剑,眼睛注视着庞赐来剑的方位,谋划着尽快将庞赐击败。他见庞赐的剑尖微微晃动,看似要向着自己的上身刺来,却眼神不时往下盘处偷觑。

    苏秦在这个时候,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他想要与庞赐赌一把,他料定庞赐平刺一招为虚,实则要突如其来地奔袭自己的腹部。

    苏秦青霜剑一抖,一招旋风扫叶,迅捷地取低位进击,将青霜剑舞出,这时刚刚好赶上了庞赐的变招。

    苏秦的动作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正中庞赐的剑身。庞赐的剑尽管也是坚韧锋利、精心锻打的兵器,但是怎能及得上顶级大匠史昌的杰作青霜剑,况且此剑所取的原料来自祁连雪山的特殊石材。

    苏秦出剑的速度快,用力猛,雷霆万钧,不容庞赐躲避,他的佩剑在叮铃一声响后,就被苏秦从剑柄处削断。苏秦在出招旋风扫叶之时,已经计算好了下一招的出击方位。

    他将剑尖上挑,紧接着又一招鱼跃于渊,剑身斜刺上挑,直击庞赐的肋部。

    苏秦的这两招十分连贯,一气呵成,庞赐的佩剑断为两截,他心中一惊,正在发愣,闪过念头:“这苏秦怎么能料定我的实招是在下方?他手中的宝剑好锋利!”

    他还未从惊讶中醒过来,苏秦的青霜剑已经刺到了他的护身铠甲上,向上一撩时,庞赐肋部的三根肋骨齐刷刷地被挑断,庞赐大叫一声:“啊呀!”他纵马向前,从苏秦的侧面直奔了过去。

    苏秦调转马头再看庞赐时,发觉他因为疼痛而惊慌失措,慌不择路,狂奔而逃。苏秦自己也顾不得再去追击庞赐,他要趁着左臂的酥麻感没有到达颈部以上时,尽快将秦军中军的纛旗砍到,这样才能将秦军的信心彻底摧垮。

    他也不去穷追庞赐,而是再次奔着秦军大纛旗而去。秦军中军的护卫本来有近二百人,但是被纪奋带走了很大一部分,此时只剩了五十多名军士。他们见苏秦一如既往地向着中军处冲来,中军校尉下令手下的士卒前去阻击,自己则骑马举着纛旗向反方向猛跑。

    可惜阻击苏秦的士卒没等过了半刻钟就被苏秦击倒十多个,冲开了道路,苏秦瞅准了举着纛旗的校尉,准备用自己最后的致命手段来对付他。

    他右手将青霜剑回了剑鞘,吃力地用疼痛酥麻的左手,拼尽气力地解开了右臂袖扣里的钧通弩的扣环,将弩机滑到了右手之中。这个过程都是在他奔跑追击的过程中艰难地完成。一切准备停当之后,他全力催马向前追去。

    那个校尉看到苏秦仍然穷追不舍,他也拼命地躲避。但是,由于纛旗高大而又沉重,他怎么跑也跑不快。

    而苏秦也不再与他周旋,他看自己距离那个中军校尉不足两丈距离,右手扣动了钧通弩的机关,嗖、嗖、嗖三声,三支短弩力道十足,迅疾而笔直地飞向了中军校尉的上部头颅、中部颈项、下部腰身三个方位。

    中军校尉只管往前跑,他想:“只要不让苏秦贴身过来,他就是安全的。”但是没料到苏秦身上还有致命的杀器。

    他由于毫无防备,根本来不及躲闪苏秦的弩箭,噗、噗、噗三声在中军校尉身后响起,他顷刻之间就被击倒,身子一歪,栽倒了马下。

    苏秦紧赶了几步,从马上俯身下去,把秦军的纛旗从那个死去的中军校尉手中夺了过来。然后,他将旗子从旗杆上扯了下来,抖动着纛旗大声向着战场上喊道:“秦军已经败了,中军纛旗都不保,所有秦军赶快投降吧。”

    秦国的将士本来此时就陷入了被动,再抬头看苏秦手中正是带着秦军大将纪奋标志的纛旗,上面的红色火圈中还绣着一个斗大的“纪”字呢。

    他们心中顿时生出了战败的念头,心情难免有些失望。而此时从山路上赶来的合纵军部队足有七、八万人,已经近乎秦军的两倍之多。

    合纵军人多势众,几个人追砍一名秦军,自然是胆气豪迈,奋勇争先,而秦军的士卒则由于人数处于劣势,再加之中军指挥已经彻底被苏秦摧垮。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再战斗下去,因此,很多的士卒从自己来时的方向败退了回去。

    鹿鸣谷的入口处,秦军的士卒再次涌向了那里,合纵军在后面纷纷追杀,那里成了一个密集的绞肉场。

    纪奋见自己手下的士卒纷纷往鹿鸣谷跑,高声地叫喊着,让他们不要惊慌,拼死顶住合纵军的进攻。然而,四处分散着的秦军哪里有几个人能听到他的叫喊声。大多数秦军士卒都不顾一切地往回撤退。

    纪奋看到不远处苏秦举着自己的纛旗,他恨得咬牙切齿,紧催战马要上前去与苏秦厮杀一番,抢过自己的纛旗来。

    然而,他还未到苏秦身旁,就见斜刺里冲来了一员小将,他正是楚军主将屈辛。屈辛把苏秦戏弄秦军主将纪奋,身体负伤后,仍然勇夺秦军大旗的整个过程都看在了眼里,他深深佩服苏秦的智谋和勇气。

    这时秦军已经败退而去,楚军压力全无,只剩下奋勇追击的任务。屈辛将手中的楚军大旗交给了自己的亲随校卒。他不甘寂寞,手头痒痒,所以拔出佩剑,照着秦军主将纪奋就追杀了过来。

    纪奋正要去找苏秦算账,没料到半路上却遇到了前来接战的屈辛,他本不想与屈辛对打,但是屈辛却不容他脱身,纪奋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第459章 救命金丹

    楚国小将屈辛求功心切,他看见纪奋在战场上还未逃走,小将心中大喜,举着手中的长剑,纵马就向纪奋扑了过来。

    纪奋无奈之下,只能举剑应战。屈辛的佩剑是楚国制式,略窄但稍长,飘逸而灵动。他将长剑平举着,照着纪奋的胸口刺去。

    纪奋把手中的佩剑一横,往外封去,想要荡开屈辛的长剑。可是屈辛佩剑虽长,但手腕运用灵活,他不等两人的剑碰撞一起,就变招为横削,又转而奔着纪奋的颈项而去。

    纪奋的剑稍短一些,他挺剑也够不着屈辛,而屈辛却可以一纵长剑,就探到了纪奋的要害。纪奋见此情形,心中更是烦恶。他不得不将战马往旁边带,躲避开屈辛的两次连续进击。

    屈辛一出招就占到了先机,哪里肯随便就放手,他紧接着又是一招劈杀,之后剑剑不离纪奋的致命之处。纪奋不由得拿出十二分的小心,应对屈辛的攻击。

    苏秦此时骑马站在战场的北端,他感到了左臂的酥麻直往上行,自己觉得可能会随时倒下来。

    他刚才瞥见了秦军主将纪奋咬牙切齿地向自己冲来,心中一惊,意识到自己可能无力再抵挡纪奋的进攻。正想着如何躲避一下,又看到屈辛抢先接战纪奋,心中不由得大喜,也对小将屈辛充满了感谢。

    “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有朝气和闯劲,关键时刻堪当大用。”苏秦见屈辛将纪奋逼得左绌右支,心中对屈辛更增添了几分好感。

    纪奋与屈辛走了十来个回合,他望见西坡的阵地上秦军已经呈现出了溃败之势,心中更急,在招式中显出了更多的破绽。屈辛则全力以赴,他瞅准了机会,照着纪奋的肋下就是一刺。

    纪奋猝不及防,他躲闪不及,屈辛一剑就刺中了纪奋的左臂,深入达两寸。屈辛拔出剑来,剑尖还滴着血。而纪奋则疼得大喊了一声:“啊呀!”他倒吸两口凉气,战斗之心顿时消泯了去。

    如果是两军势均力敌,沉下心来对打,屈辛未必就这么轻易地将纪奋击败,但是纪奋是此战中秦军的主将,看到秦兵败退,当然心慌。他还肩负着指挥全军的使命,自然是心不在焉。

    因此,纪奋再与屈辛的拼斗中败下阵来。他无心恋战,向着屈辛虚晃一招,作势要进击,屈辛急忙一躲。纪奋却拨转马头,朝着鹿鸣谷的方向败退下去。

    屈辛看到纪奋已败,他喝道:“看你哪里逃!”他高喊了一句,就要纵马去追赶纪奋。苏秦在他的身后连忙叫道:“屈将军停下,切勿追击!”

    屈辛听到了苏秦的叫喊声,他一勒战马的缰绳,停在了原地。屈辛转过身来,对苏秦问道:“秦军大败,正是乘胜追击,扩大战果的时候。主帅为何不让我们追击?”

    苏秦回道:“秦国的主力大军由司马错率领,正在我们的后面追赶过来,不可不防。你将秦军赶出了这片谷地,然后派兵守住了鹿鸣谷的谷口,莫让他们杀回来即可。我在这里率领齐、赵两国的军队,设法截住司马错的追兵。”

    苏秦说着,他脸上的汗珠都掉了下来。这时,他上半身又麻又疼,感觉身体疲乏无力,连高声说话都要努努力才行。

    屈辛也发现了苏秦的异样,他走到苏秦的近前,看着苏秦苍白的脸色,再看看他左臂的箭伤,关心地问道:“苏令尹身体吃得消吗?”

    苏秦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然而,屈辛看得出他是在勉力支撑,他也觉得奇怪:“看似这么一处并不严重的箭伤,怎么也不可能引起如此严重的后果呀?”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脱口而出道:“难道苏令尹所中的箭上淬了毒药不成?”

    苏秦听到了屈辛的话语,再对比一下自己身体的感觉,他几乎可以肯定庞赐的暗箭上确实是做了手脚。

    苏秦不禁为庞赐的机心而后怕,心想:“这个白净斯文得如书生一样的人,怎会心肠歹毒如此。看来他是处心积虑要我的命,为他的兄长报仇。”

    苏秦想到此处,长叹了一声,他向屈辛点了点头。屈辛见状,他急忙叫来了自己的一个亲随校卒,说道:“你快去找我的中军印玺来。”

    那个亲随校卒瞪着眼睛看着屈辛,想不出来屈辛在这个时候竟然要取印玺来。心想:“这时战场上依旧是零乱一片,顾得上摆弄印玺吗?”

    不仅他惊讶,苏秦也觉得奇怪,盯着屈辛看,不知他要干什么。

    由于心中诧异,那个校卒没有反应过来。屈辛向着他又大喊了一句:“我让你去取印玺,你倒是听到了没有啊!”

    校卒这时才反应了过来,他急忙转身看清了楚国中军所在之处,跑到了那里,向正在守卫中军的校尉,报告了主将屈辛的命令。校尉打开了中军兵车的门,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锦盒,让他转呈给屈辛。

    校卒再次跑了回来,恭敬地递上了锦盒。屈辛接了过来,触动锦盒的暗扣,将锦盒盖子打开。

    苏秦以为屈辛要取出印玺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屈辛的手,可是屈辛从锦盒中拿出来的却并不是印玺,而是一个小小的葫芦形状的小瓶,瓶子用木头掏空了中心制成,外面刷涂上了朱红色的楚国上等好漆,幽幽地闪着光亮。

    屈辛将葫芦瓶的口向下,从瓶子里倒出了三粒丹红色的丸药。他伸手将丸药递给了苏秦,说道:“请主帅赶快服下这三粒药丸,虽说不一定能根除你身上的所中之毒,但是至少能缓解毒药的药性,令人神清气爽。”

    苏秦问道:“这是什么神奇药丸,有如此奇特功效?”

    屈辛回答道:“我国楚国多奇花异草,这药丸是从灵芝草中熬制和提炼出来的,名叫九转金丹。药效十分神奇,请主帅尽快服下。”

    苏秦一听九转金丹的名字,眼睛不由得瞪大了一圈,这种药丸十分珍贵,传说百金都买不到一粒,今日竟然同时见到了三粒,真是不可思议。

    但是自己又无大恩德于屈辛,怎么好意思一下子就吃下人家的三粒九转金丹丸。他犹豫着,不知是否该接过来。

    屈辛看出了苏秦的心思,他痛快地说道:“主帅莫再迟疑,你如果再晚服下丸药,只恐怕过了时辰,你身体里的毒物彻底发作,想要抢救都来不及了。”

    苏秦想想,屈辛说得一点都没错,这毒药如果入了身体的肝、肾等内脏,只怕是神仙也救不活自己了。他感激地看了屈辛一眼,说道:“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先服用了屈辛将军的九转金丹。日后定当报还屈将军。”

    苏秦接过了屈辛的药丸,吞到了嘴里,以口水送下。之后,再次向屈辛谢道:“你的救命之恩,我日后定会报答。”

    说到这里,他尽管是主帅身份,也向屈辛微微鞠了一躬。屈辛却接连摆手,说道:“苏令尹不必客套,你也有恩于我,承蒙看重和抬举我,这是我甘心情愿的。”

    屈辛其实也是从心里感谢苏秦的教诲和扶植。苏秦在惩治景封和陈稹的过程中,无形之中也帮了屈辛树立在楚军中的权威。今日在西坡之战,如果不是苏秦及时赶来救援,恐怕楚军就在此地遭到秦军的屠戮。

    出于内心真诚的拥戴,屈辛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楚国的宝药九转金丹,送给了苏秦其中三粒,而他的药瓶之中,仅仅才剩下了两粒。

    苏秦服下了九转金丹之后,腹内顿时觉得升腾起了一股热劲,像是一团火在炙烤着自己的肠胃,随着腹内又是一阵骨碌骨碌的声音,像是水中的气泡在不断地绽开。

    然而,这种炙热却并非是烫得人难受,恰恰相反,而是像是冬日里狂野中的炭火,烘烤得人十分地舒服、受用。

    苏秦觉得自己的酥麻和疼痛渐渐地从上半身消退了开去,身体尽管仍有余痛,但是神经却越来越清晰,身子里的力气也缓缓地恢复过来。

    屈辛见苏秦神色转向了好的方向,人显得精神了很多,眼睛不再像刚才那样没有神采。他知道自己的九转金丹发挥了该有的药效。

    屈辛的九转金丹也是从自己的父亲屈建那里来的,屈建身为楚国的上大夫,负责管理楚国宗室事务,称得上是楚国一言九鼎的权臣。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从小不喜文,却喜欢舞刀弄棒,后来又从了军。

    这次屈辛非要随着部队前往渑池前线,屈建怎么也阻拦不下,因此才想方设法地托人向楚王熊商说情,为他谋了个主将的职位。

    屈建心想:“既然非要上前线,当然主将是最安全的,有很多人保护着,即便是拼杀到仅剩一人,那主将也是最应该剩下的人。”

    屈建送儿子上前线,心中还是不放心,就把自己家里的宝物九转金丹给儿子带上,以备他有不时之需。

第460章 拼到最后

    屈建哪里想到儿子屈辛在前线遇到了那么多的麻烦,又是被景封挑战,又是被陈稹算计,等等。然而,年轻人快速成长,这个过程又是必须的。

    屈辛经历了短短半个多月的前线生活,他也觉得自己比之于从前,成熟了很多,头脑不是那么容易冲动得起来。

    他见苏秦好转,自己当然还惦记着再去杀敌立功,于是向苏秦作别道:“主帅暂且休息一会儿,我且去鹿鸣谷口看看交战情况。”

    苏秦向屈辛点了点头,嘱咐道:“屈将军请便,要注意安全!如果秦军从鹿鸣谷撤走,切不可追下去。”

    屈辛大声答应道:“末将得令!”他一提战马的缰绳,将马头调转,奔着鹿鸣谷的方向策马而去。

    在鹿鸣谷的入口,秦军已经被紧紧追击的合纵军将士给几乎完全压迫到了狭小的谷口里。合纵军中已经有人跃跃欲试,试图要追入谷中继续尾随秦军。屈辛有苏秦的将令,他见此情况,急忙向合纵军将士们喊道:“主帅有令,莫要穷追于敌人,咱们把守住谷口即可!”

    屈辛连连喊了三遍,合纵军将士们听到了他的宣谕,这才陆续停下了追击的脚步。

    而苏秦那边,他感觉到精神已经基本正常,只剩下左臂撕裂的伤口处尚有余痛。他意识到:这正是暗箭之毒已然散去的迹象。

    苏秦一俟身体有了力气,他急忙就往西坡连接着渑池城的山路边赶来,他要重新部署兵力,接着与秦军周旋。这一场大战,出兵不利,但是也要尽力挽回败局,不能听之任之,一败涂地。

    苏秦刚到了那里,就看见了颜遂,他的身上沾着一片一片的血迹,将一身黑色的甲衣弄得出现了一块一块的血印。

    颜遂看到苏秦前来迎接,他立刻纵马紧跑了几步,到了苏秦的面前,拱手施礼:“末将颜遂,拜见丞相!”

    苏秦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然后说道:“颜将军辛苦,多亏你得力。横刀立马,阻挡住了几万秦军的追击,我们才能安全撤离。”

    颜遂笑了一笑,回道:“丞相过奖了。末将是辛苦而已,那周绍将军却是拼死力战,此时人也昏迷不醒。将士们是把他从秦军手中抢过来的。”

    苏秦一听,大惊失色,说道:“周绍将军一贯勇猛顽强,这一回竟然拼杀到如此地步。他人在哪里?”

    颜遂用手一指左侧四个士卒抬着的担架,示意苏秦:“周将军正在那儿。”

    苏秦急忙前去细细察看周绍的伤情。还未走到担架近前,苏秦就看到一个浑身几乎被血浸染了人躺在在担架上,他走到了担架跟前,看到了周绍虚弱无力地躺在那里,眼睛紧闭着。

    颜遂向周绍说道:“周将军,苏丞相来看你来啦。”周绍听到颜遂的声音,这才睁开了眼睛,他想要挣扎着起身向苏秦行礼,但是连抬胳膊的力量都没有了。因此只是动了动手臂。

    苏秦看出周绍的意思,他上前扶住了周绍的胳膊,心痛地说道:“周将军安静地躺着,千万不要动弹,安心休养。”

    周绍嘴唇张开,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比较虚弱,他道:“末将,听命!”苏秦见他连说话都显得很吃力,再看看他尚在滴血的征袍,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

    他不愿让周绍看到自己的伤心,于是就嘱咐抬担架的士卒注意周绍的伤势,随时向自己汇报他的情况。然后,苏秦带着颜遂离开了那里。

    苏秦问起了颜遂是怎么遇到的周绍。颜遂告诉苏秦,他脱离了秦军的追击之后,赶上了率领殿后大部队的齐将刘鸣,他们正停在山路上,不思前进。

    颜遂见他停了下来,十分诧异,急忙问他是什么情况。

    刘鸣向山头上指了指,说道:“我接到了主帅的将令,命我们殿后的部队将周绍将军所率的中段突击部队接应下来,一起后撤。刚才我派了五百名军士到山头上去看看。谁知他们在那里果然发现了周绍将军。正在与秦军激战,情势十分危急。”

    颜遂一听,他急忙命令刘鸣道:“你严守住这里,我赶到那里看看罢。”他说着就要跳下马来,徒步登山。

    刘鸣见颜遂主将已经征战得十分劳累,他请命道:“颜将军在此暂歇片刻,末将还未一展身手,刚才是担心中军无人照应,所以才被迫留在这里,没有去接应周绍将军。现在主将已经归位。接应周绍将军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颜遂见刘鸣请战的愿望十分强烈,看得出他也是心中痒痒,他想:“试问一员真正的将领,哪个能在战场上耐得住作战的****!”

    颜遂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就有劳刘将军辛苦一趟。务必把周绍将军带下山来。”

    刘鸣把手一拱,答应道:“末将遵命,不把周将军带出来,末将绝不下山。”他说罢就带着随从的二十多个校卒,沿着一条岩石的边缘,向山头上爬了去。

    颜遂在山下的路上焦急地等待着刘鸣的消息,他一方面担心周绍的安危,另一方面也忧心秦军在司马错的带领下,追击而至。如果到了那时,刘鸣还未下山,那就有可能被秦军彻底困死在此处。

    幸好刘鸣是生力军,他一直未参加战斗,身上劲力十足,拼杀起来自然是非常勇猛。颜遂在山下等了不到一刻,刘鸣就从山上带着周绍下山来。

    颜遂一见周绍,也给他的形象吓了一大跳,周绍的身上有十几处伤口,头发披散,眼睛都睁不开了,就像是一只拼尽所有力气拼杀猎物,却被猎物伤到了的老虎,最后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颜遂急忙命令军中的医者,给周绍简单处理了伤口,然后命令负责后勤的士卒,抬来了担架,将周绍小心地放在担架上,一起带着他沿着山路继续撤离。

    在撤离途中,颜遂又问起了刘鸣山头作战的情况,刘鸣才告诉颜遂:“等他带着人到了山头上时,周绍已经因体力不支,被二、三十个秦军团团围住,正准备五花大绑地捉拿。”

    刘鸣率领着刚刚加入战团的士卒,以最快的速度,迅速将秦兵击溃,这才把周绍给抢了下来。

第461章 旧兵车新用途

    颜遂向苏秦转述了抢救周绍的那个疯狂凶险的过程,其紧张激烈的程度,即便是一个没有亲身参与的人,也觉得惊心动魄。

    苏秦再看看周绍那个血染征袍的场景,他心里难过,不禁流下了两行热泪来。颜遂见苏秦悲戚之意发自肺腑,难以自抑,他也跟着难受地扭过了脸去。

    然而,此时合纵军却仍然未解除危险。苏秦用袍袖擦了擦眼泪,他与颜遂商量道:“我看司马错一定仍会追击而来。我们这么一味地往下撤退,终归也不是个好选择。”

    他指了指那条山路,说道:“这条蜿蜒的道路对于我们是撤退时的一个瓶颈,它对于追赶而来的司马错照样也是瓶颈。”

    苏秦再指引颜遂看着身后的西陂,又说:“这片谷地是三条道路的汇聚之地,正好可以用作我们的暂歇之地,我们不妨就在这里驻守下来,以图下一步的行动。”

    颜遂望了望西陂的四周,看到周边都是崇山峻岭,与四周相通的道路都是窄窄的羊肠小道,不由得有些忧虑,他说道:“我明白丞相是不甘心一退到底,回到崇光城去。但是这里毕竟地盘很小,不是用武之地,只可当作是一个暂时停留的去处。”

    苏秦却说道:“这片地方虽小,但是处在枢纽的位置。我估计司马错也是嫌西陂地窄山高,所以未加以重视,我却有不同的看法。”

    颜遂见苏秦好像已经有了成熟的想法,就说道:“末将揣度不出苏丞相的谋略,刚才所言不过是突然想起的小意见,丞相不可将它当真。丞相尽管布置,我们一定会追随丞相而行动。”

    苏秦略一思忖,打定了主意,向颜遂说道:“如此,我就还要再有劳颜将军,你即刻组织两千名军中的大力士,在西陂的西侧山头上埋伏下来,见到司马错的追兵到了,暂且不要管他。任他们往前走。”

    颜遂聚精会神地听着,但是没猜到苏秦这么做的意图,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苏秦继续说道:“等到秦军部队通过了大半,我自有更好的招数对付他们。他们在西陂遇阻后,势必要往回撤退。你们事先多多预备山头上的大石块,这时,一齐搬起山头的大石往下砸,咱们也来个居高临下的袭击。”

    “你们只管往下砸石头,不管秦军是否能通过,务求让他们多吃些苦头。到时候你也可以听一听秦军的惨嚎之声!”

    颜遂一听,可以伏击一下司马错,他也喜笑颜开,回道:“这可是件好事,我一定要让他司马错好看。事不宜迟,末将马上去准备。”

    颜遂接受了苏秦的命令,兴高采烈地去布置伏击的阵地。而苏秦也立刻就重回到合纵联军的中军位置,他将中军的传令兵悉数聚集起来,向他们下了一个奇怪的命令。

    苏秦命道:“你们马上报告合纵联军的各路纵队,将自己手头上的兵车全部集中起来,将拉车的马匹卸下,不管兵车是否损坏,全部集中到西陂的西边去。”

    苏秦特意向传令兵强调道:“你们火速到处传达指令,不得有误。务必告诉各位率兵的将军,让他们也抓紧时间运送兵车。”

    二十多位传令兵接到了苏秦的号令,马上分头行动起来。苏秦纵马向西陂的最西段赶了过去,那里正是司马错追兵的必经之地。

    各路纵队的将士们闻听到了苏秦的新指令,他们尽管不知道主帅要干什么,还是执行了指令,七脚八手地将七、八十辆兵车集中到指定的一处高地上。

    有的将士们一边忙活着,一边还骂道:“这些破兵车,打仗的时候一点用都没有,搬弄起来却十分沉重,真该把他们给扔掉。

    当时就有很多人附和着说:“可不是吗?如今作战都是骑兵和步兵配合行动,谁还用这些老古董的兵车。”

    说话的两个人都是齐国的军士,他们怨声载道,可是身边与他们一起干活的三位赵国的军士脸上挂不住了,因为这些兵车大多是他们赵国的。赵国在各个诸侯国中兵制改变得最晚、最慢,人家都普遍使用骑兵作战,而赵国还是保留着前代的兵车。”

    一个年老一些的齐国老兵看到赵**士脸红到脖子,显得很是羞愧,他就对刚才议论的两个齐国士卒喝道:“你们快点使劲推兵车吧,那么多废话干什么?”那两个齐国士卒才停止了奚落。

    由于人手众多,上万的士卒们一起动手,那些兵车很快就在西陂边缘之地集中了起来。苏秦让士卒们把兵车两辆一组整齐地排列起来,每辆兵车中间只留下了仅容一人过得去的通道。

    士卒们一边干活,一边还在疑惑:“主帅这是要干什么,摆弄兵车玩儿吗?不至于吧,他这么大的人了,军情又这么紧,哪里有工夫玩耍。”

    苏秦也不向大家过多地解释,等到兵车排列完毕,他又下令让各路纵队都调集一千人组成的弩箭队伍,开赴兵车所在的西陂高地集合。

    不到一刻钟,各路弩箭队伍就临时组建好了,足足有十组弩箭部队,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来到了指定的位置。

    苏秦向他们下令:“所有的弩箭手们听着,按照各自的编队,你们组成一个射击的阵容。”

    “一会儿你们全部听我的号令,看着我手中的令旗,我的令旗一落下,第一组就从兵车后闪出来,到兵车前面,迅速地向着追击而来的秦军射击。连射十支箭后,退后准备下一次射击。”

    “然后,第二组编队随即上来,躲在兵车的后面,再听我的号令,看我的令旗,闪身到兵车前射击。第二组完成任务后,第三组接着来。以此类推,循环往复,直到我下令停止射击为止。”

    苏秦向大家宣布完自己的命令后,他又大声问了一遍:“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上万名准备射击的弓箭手齐声回答道:“听明白了!”声音在西陂狭窄的谷地上空震荡着,久久回音不去。

    合纵联军的部署还未到位,司马错的追兵已经出现在了两里多外的路上。苏秦看到他们转过了一个山脚,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之内。他再抬头看看山头上行进的颜遂,他们仍然在紧张地进行着人马调动。

    苏秦心中有些着急,但是颜遂等人离得很远呢,他又不能派人去催促,惟恐惊动了正在闷头往前赶路的秦军。

    秦军二十人一排,向前推进,前后排之间相距一步之遥。四、五万人的部队陆续通过了那个山脚处,扑到西陂来。队形充分展开,像是一只蜿蜒而进的长蛇。

    苏秦悄悄地隐藏在兵车的后面,他看了看身边的其他联军士卒,发现他们也十分地紧张,目光中透出了焦虑。第一组的士卒们都已弯弓搭箭,眼睛紧盯着苏秦手中的令旗,只待他一声令下,就从兵车后现身,向着迎面而来的秦军猛击。

    苏秦注视着秦军的每一次迈出的脚步,他的精神也处于高度的准备状态,计算着联军弩箭射出之后的最佳杀伤力。

    当秦军开进到距离不足一百丈的时候,苏秦大喊一声:“射击!”同时将手中的令旗向下一挥。

    第一组的弓箭手听到命令,突然如同灵蛇一般窜了出去,他们闪在兵车前面,双手一刻不停地向秦军射击。十支箭在刹那间便全部射完,然后迅速地退后到兵车之后。合纵军的羽箭嗖嗖地飞了出去,像是稠密的急雨一般。众多的羽箭射击声音汇集在一起,发出了强烈的呼啸声。

    苏秦再次发令道:“第二组出列射击!”已经接替第一组隐蔽在兵车后的弓箭手们如法炮制,又一次向秦军猛射。

    接着又是第三组、第四组,一个轮次十组弓箭手全部射击完毕,只用了一刻多钟。秦军已经被彻底地射蒙了,他们的阵型大乱。本来在行进之中就缺乏掩护,再加之苏秦指挥的联军射击阵容快速而高效,将弓箭阵容所能发挥的效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秦军仓惶之间,哪里能从容去应对这十几万只羽箭的攻击,他们片刻之间便倒地了上万人,纷纷奔逃去寻找躲避地方。

    司马错在几十个亲随校卒的掩护下退往了后面的山脚,他见秦军遭遇到大难,忧心如焚,急得都快把心跳了出来。

    司马错情急之下,大骂着副将石弘:“石弘你这个竖子,还不快组织咱们的弓箭手反击过去,你在那里愣着干什么!”

    司马错此刻看到石弘就生气,他打心底最深处怨恨石弘逞匹夫之勇,只顾着自己痛快,与颜遂单打独斗,浪费了大好的追击良机。他觉得:“如果不是你石弘耽搁,苏秦的合纵联军至于组织起这么凶悍的抵抗吗?”

    石弘听到了司马错的吆喝,他更是急得上下乱跳。他不顾箭矢的杀伤,催马向前,大喊大叫着,让秦军暂且隐蔽下来,又命令秦军各支部队赶紧将弓箭手集中一下。

第462章 羽箭轮射

    石弘催着战马在阵地上来回地督战,眼神中尽显勇悍之色,秦军将士受到他的鼓舞,集结了大约两千多人的队伍,他们冒死靠近了前沿阵地,弯弓搭箭,准备向联军的阵地发动一轮弩箭反击。

    苏秦早将石弘的行动看在眼里,他见秦军开始反击,就将自己一方的士卒隐藏在了兵车之后,秦军的箭矢如雨点般向联军阵地射来,但是由于合纵军有兵车做掩护,伤亡甚少。

    石弘指挥着秦军的弓箭手射击了一阵子,他发觉对手竟然没有了任何动静,也不知自己一方射出去的箭是否有效,有没有将合纵军的部队给压制住了。

    石弘观察了好一阵子,仍不见躲在兵车后的联军有任何举动,他决定停止射击。双方阵地上陷入了暂时的宁静之中。

    再过了约有半个时辰,秦军终于耐不住了。司马错也从后方赶了上来,他在阵前巡视了一番,想弄清楚苏秦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苏秦此时正藏在一辆赵国的高大的兵车之后,眼睛透过兵车的车辕上的缝隙,看着司马错、石弘和秦军的举止,判断着他们的下一步行动计划。

    合纵联军现在处于主动的地位,苏秦当然要利用自己一方的主动,尽可能地多多杀伤秦军。合纵军在此前遇到了司马错的伏击,损失相当地惨重,人马连伤带亡折损了近四分之一,大将周绍如今半死不活。此仇不报,苏秦焉能甘心。

    司马错逡巡了半天,他瞪着眼睛望着联军那一字排开的兵车,想着:“对手是隐藏起来了呢?还是已经给秦军吓唬住,竟至于连滚带爬地逃跑掉了?”

    司马错在曲折而狭窄的渑池小道上伏击苏秦所率的合纵联军,将对手打得稀里哗啦的,对于此役的排兵布阵,司马错心中非常得意。所以,他当然有理由认为合纵联军是因害怕而狼狈逃窜。

    司马错横下一条心,决定冒险再次发动进攻,他从剩余的秦军中挑选出了一万多精壮军士,令他们重新整队,向着联军的阵地再次挺进过来。

    苏秦见秦军停止了弩箭的反击,准备又一次冲锋,他也不会谦让。苏秦挥动着手中的令旗,再次喝令兵车后埋伏的弓箭手出列射击。

    联军的弓箭手们埋伏在兵车之后已经很久,正等着心焦,猛然听到了苏秦的号令,他们如电石一般从兵车后闪现了出来,到了兵车之前再次发动了新一轮的羽箭攻击。

    这时正在整队意欲冲锋向前的秦国上万军士突然遭遇到了联军的羽箭攻击,而且羽箭的密集程度超乎想象,像狂风暴雨一般。秦军顿时如同暴露在外任人攻击的可怜虫一样,抱头狼狈奔逃。

    而秦军本来准备停当的弩箭阵地也在这新一轮的密集箭雨中被射的稀里哗啦,秦军阵地再次陷入到了无比恐慌的状态之中。

    司马错和石弘谁也淡然不下来,他们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离开危险的箭雨所及范围。

    他们俩纵马向后躲避,但是还是没来得及,正、副两位大将都挨了几支箭,所幸都被射中后背和肩膀,性命无碍。

    司马错好不容易逃到了安全地带,他勒住了战马,望着被联军弓箭摧残得七零八落的前沿阵地,很是气恼。两番箭雨攻击下来,秦军折损已经近三分之一,受伤的人多得数不胜数。

    司马错气得跳着脚地骂道:“苏秦你好阴毒,尽出些阴损的招数,有本事你明刀明枪地干一场,这样算什么英雄好汉!”

    苏秦藏在兵车的后面,隐隐听到了司马错的骂声,他心里乐开了花,心想:“你也知道被伏击的滋味了吧。一会儿还有你的好看!”

    苏秦此刻根本不愿意露头搭理司马错,他心说:“你司马错骂我几句我就上你的当了,该我露头之时,我自然会出现,你等着就是了。”

    秦军逃出了箭雨所及范围之后,苏秦立刻就停止了联军的射击,他还要节省羽箭,等着司马错下一轮前来送死呢!

    联军的兵车阵地前恢复了平静,司马错望着那里,心中紧急地想着自己该怎么办?是发动下一轮的进攻,还是停止了下来。

    此时,天色已经到了下午时分,再过一个多时辰就完全暗了下来。司马错觉得自己不能在西陂停留太久,因为一旦天黑下来,谁知道苏秦还要想什么样的新花招出来。

    司马错原本是布置纪奋率领三万多焦阳城的秦军在西陂堵截合纵军的,但是如今纪奋连个影子也没有。

    司马错起先还以为是纪奋率军行动不利,被鹿鸣谷的崎岖山路给耽误了行程。他之所以坚持不退,就是要等待纪奋兵出鹿鸣谷,两下合击,那苏秦还不是瓮中之鳖吗?

    然而,已经等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见纪奋的人影,司马错隐隐觉得纪奋是遭到了合纵军的围击。

    他命令石弘道:“你给我找一些眼力好的军士过来,我要带着他们到前沿去瞭望一番。这纪奋死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见踪影呢?”

    石弘自告奋勇,说道:“前方危险,合纵军随时可能再次发动羽箭射击,还是我去执行任务吧?”

    司马错“哼”了一声,十分不满地看了石弘一眼,他对于石弘仍然是余怒未消,依旧暗恨石弘的贻误军机。司马错说道:“你就地再组织一下部队,把伤者都聚拢一下,然后重新弄出一支突击部队和一支弩箭部队来,我说不定一会儿要用一下。”

    石弘口称:“遵命!”立刻去准备,不一会儿就带来了二十多个军士,他们个头都比较高,自称眼力非常好。

    司马错冲着这些军士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这就随我到前沿高地上瞭望一下西陂谷地。咱们看一看那里是不是有过战斗的痕迹?”

    军士们听了司马错的命令,纷纷答道:“谨遵将令!请司马将军随时下令出发。”

    司马错对这些军士感到十分满意,他催动了战马,命令道:“事不宜迟,咱们即刻行动。你们务必小心,行动起来不要慌里慌张的,就当时到前沿高地散步一般。”

    军士们再次高声回答听令,司马错于是带着他们慢慢地向着前沿阵地靠近了过来。

第463章 反伏击

    司马错带着军士到阵地前沿的高地瞭望敌情,他们一行二十多人像是闲庭信步一般,直往前沿而来。

    苏秦一直在注视着司马错的一举一动,当然将他们的举动看得明白,但却猜不到他们要干什么?

    不过,就在刚才司马错下令让副将石弘重整队伍的时候,苏秦也没有闲着。

    他命跟在身边的传令兵向楚国年轻的主将屈辛传达了自己新的命令,让屈辛指派三千军士在鹿鸣谷口警戒,防止纪奋率领的焦阳城秦军卷土重来。

    然后,屈辛再将合纵联军其余的部队全部收拢一番,挑选出两万未受伤的精锐将士来,到西陂的西侧洼地来集结,等候着自己下达作战的任务。

    苏秦眼见司马错到了阵前,已经完全处在联军弓箭攻击的范围之内,苏秦犹豫了,他想:“要不要向司马错发射一阵箭攻,将他逼退呢?”

    苏秦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暂且按兵不动,看看动静再说。因为司马错所带的人少,联军弓箭手一旦现身,他们一定会调转头去,尽快躲开了。弓箭的杀伤力会随之大打折扣,搞不好这正是司马错引诱之计,他以此来诱使联军耗费大量弓箭都说不定。

    苏秦这边根本不作理会,司马错就带着他的士卒平平静静地站在高处,瞭望西陂谷地上的战斗痕迹。司马错问道:“诸位都看了一会儿了,你们觉得那里是不是已经发生过一场战斗呢?”

    一位自称眼力最好的秦军士卒率先回答道:“报告将军,我看到了合纵军正在收拾战场,那里有很多负伤的军士,应该是刚刚发生过一场极为激烈的战斗。”

    与这位说话的士卒并肩站着的另外一位个子更高一些的军士这时也说道:“我也看到了很多伤员,其中一些好像还是穿着我们秦军的黑色军衣呢!”

    另外的那些士卒也不甘示弱,纷纷向司马错报告自己的发现,他们有的看到了倒地的军旗,有的看到了一片尸体,等等。

    司马错听这些士卒报告所见,心中顿时凉了半截,他心说:“完了,完了,看来纪奋已经来到西陂,恐怕是吃了败仗,铩羽而归!”

    司马错怏怏不乐地回到了自己的部队之中,这时,石弘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又聚集起了三千多弓箭手,另外也聚拢了一万多的未受伤的军士。

    司马错本来已经决定放弃继续进攻西陂的联军阵地,但是当他看到了石弘的最新成果时,心中又升腾起了希望的火苗。秦军目前还有这么多有生力量,司马错斗胆还要一搏。

    石弘本人更是跃跃欲试,他向司马错建议道:“末将斗胆请一支将令,率领咱们英勇的秦军健儿再次攻击苏秦的合纵军,这次一定能大获全胜!”

    司马错回道:“可是我刚才到前沿观敌瞭哨,发觉纪奋将军已经从西陂撤离,大概是遇到了不测。我们现在进攻合纵军,缺乏帮手啊!”

    石弘则满不在乎,他又道:“司马将军容禀。末将认为,如果纪奋将军在西陂一战可能吃了败仗,但是末将相信那合纵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现在正是身经多场战斗,疲弱不堪之时,我军此时进击,可谓恰逢其时,正可以毕其功于一役。”

    司马错一听石弘的分析,觉得特别有道理,他轻轻地颔首,说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说不定苏秦正靠着最后的一点残余力量,以弓箭阵吓唬我们而已。”

    司马错说道这里,又想起了上一次追击溃败韩**队时的教训,那次被宁钧摆了一个虚张声势之阵,生生地把秦军给吓退了回去。后来,司马错通过了合纵军内部传回的绝密情报,得知了详情,他后悔得差点扇自己一耳光。

    司马错想起那次作战的经验教训,这会儿不禁冷笑了一声,心想:“你们还想故技重施啊,真当我司马错是个胆小鬼呀!你们想错了,这次我定叫你们片甲不留。”

    司马错下定了决心,再做第三次冲锋。这一回他不再那么冒失轻敌,他吩咐石弘,去将秦军中所有的盾牌都集中起来,交给在最前边冲锋的军士们拿着,如果一旦遇到合纵军放箭,立刻停止下来,以盾牌挡箭。

    同时,命秦军的三千多弓箭手紧随冲锋部队之后,如果看到对方放箭,就立刻就地还击。将对方射死在阵前。

    司马错悉心地布置好之后,他命石弘率领着一万多秦兵冲锋在前,自己则率领着弓箭部队和殿后的部队尾随其后。

    司马错筹备了一番,他的信心再次大增,觉得以我这般无坚不摧的军阵,谅你苏秦的残兵败将也抵挡不住。他哈哈大笑了几声,命令道:“三军将士听命,务必听我的指挥,有序推进,不得擅自行动。违令者斩!”

    秦军将士齐声回道:“得令!”然后他们就按照既定的作战计划,朝着西陂合纵军的阵地再次挺进过来。

    苏秦和联军的上万名弓箭手一直等在阵地上,他们已经又补充了箭枝,紧了弓弦,只等着秦军再次前来挑战。

    随着秦军的推进,苏秦看到了他们突前军士们手中的盾牌,心想:“这司马错吃了大亏,变得聪明了很多。但是,你司马错再怎么变化,也难逃我的算计。”

    苏秦让传令兵紧急地向屈辛去宣谕命令,让屈辛率领隐蔽的两万部队尽量向阵地前沿靠拢,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苏秦同时向阵地上的弓箭手下令,让他们加快放箭的速度,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十支箭放完,然后,火速轮换到下一组。

    秦军这次推进起初十分顺利,他们到了合纵军羽箭所及的地盘时,合纵军并没有立刻出来放箭。秦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推进得如此容易,他们前两次吃了大亏,如今的风平浪静也让他们更加忐忑不安。

    果然,他们又往前推进了二十多丈时,猛然看到合纵军的兵车后再次闪出了弓箭手,他们弯弓搭箭的,手脚麻利地把准备好的十支箭痛快地发射,又钻了回去。紧接着,第二拨弓箭手又闪了出来,再次发射。

    秦军遇到合纵军弓箭阵的截杀,突击的部队急忙将盾牌举起,遮挡来箭,但是,由于合纵军的弓箭快速而迅猛,还是有不少的士卒猝不及防,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秦军的突击部队只能停下了推进的步伐。

    司马错见苏秦率领的合纵军再次以弓箭来袭,他命令部队以盾牌做掩护,暂时停止前进。同时,他手中令旗一挥,命令秦军尾随而来的弩箭手们立即反击。秦军的弩箭也如雨点般从突击部队的身后发射了出去。

    然而,秦军刚一停下脚步,举起了盾牌挡箭,苏秦就命自己一方的弓箭手们停止了进攻,隐蔽到了兵车之后。秦军的弩箭射过来的时候,他们都已到了安全地带。

    秦军停止前进,还击了一阵子之后,司马错发觉合纵军那里又没有了动静。于是,他下令突击部队再次向前推进。

    苏秦则又组织了第二次大规模的弓箭袭击,直将秦军又给射得无法招架。这一回司马错横下心来,他不顾士卒的伤亡,一个劲儿地催促突击部队继续向前。

    可怜秦军的上万突击军士在合纵联军的连番密集羽箭攻击之下,剩下了一半都不到的人,他们扛着盾牌,吃力地向联军的兵车阵地而来。

    苏秦则不断挥动着令旗,直到秦军靠近一丈左右时,他才下达命令:“所有弓箭手,向后撤离!”

    他接着又摆动令旗,向着埋伏在近处的屈辛喊道:“屈将军,该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马上向秦军发起冲锋。”

    屈辛早已按捺不住,他听到了苏秦的喊声,立即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向着身后的两万多联军将士高呼一声:“儿郎们,杀敌的时候到了。快随我冲出去,将秦国人围歼在这里!”

    屈辛随即取过了联军的军鼓,自己亲自敲击了一刻钟,成片的联军将士都从洼地里站立起来,赵、齐、楚三**士穿着不同颜色的军服,但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正在突进的秦军部队。

    由于秦军突击部队在先前的联军箭雨袭击之下,所剩仅有一半。等到这两万多的联军冲杀出来之后,跑动的声音都轰隆隆地震得大地颤抖,将秦军给吓得脸色如同土灰。

    司马错一看联军的阵势,大叫一声:“不好了,我们中了苏秦奸猾小人的埋伏。所有秦军将士,立刻回撤,不得有误!”

    司马错不停地大喊大叫着,心急如焚,他担心自己的部队全军覆没于西陂谷地。石弘高喊一声:“司马将军勿忧,待我过去阻挡一下合纵军,将军快快撤离!”

    石弘因为与颜遂恋战,贻误了军机,他一直懊悔不已,现在看到了合纵联军反而变成了追击的一方,而秦军部队要抓紧时间撤离。石弘抱着将功补过的心态,不顾性命地率领着跟随自己多年的五百多军士为秦军断后。

第464章 落石阵

    司马错见石弘不畏艰险,请命去阻挡合纵军的追击,这时,他才对石弘有了点原谅。司马错喊住了石弘,说道:“有劳石将军了,你一定要率部突围,咱们在渑池城会合。”

    司马错随即打马扬鞭,带领着残余的秦军部队到了赶往通向渑池城的山路。司马错到了那里,暗自庆幸自己撤退得还算及时,否则可能全军都被困死在了西陂。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山顶上石块纷纷砸了下来,十分密集,不少秦兵被石头砸中,有的人当场毙命,有的被砸中了肩膀等部位,疼得呜哇乱叫,急忙往岩壁处躲。

    司马错自己也差点被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块砸中,惊得他冷汗直流,他将战马一带,也躲到了岩壁之下。这时,山顶上的石块才稍微显得稀疏了一些。

    司马错急忙向后边传达命令:“秦军将士尽量贴近岩壁,以免被山头上抛下的石块砸中。但是也不能减缓速度,还是要尽快脱离合纵军的包围圈。”

    司马错的命令本身就有不严密的地方:又要快速前进,又要躲躲藏藏,这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然而事已至此,后面有追兵,山顶有埋伏,秦军只能是战战兢兢地自求多福。

    尽管靠近了岩壁,但是仍然有军士被山头上抛下来的石块给砸个正着,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站在山头上指挥的颜遂听着秦军的叫声,开怀大笑。

    他骂道:“我叫你们这帮竖子们也尝尝这被伏击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活该!”随即他又哈哈大笑起来。

    司马错紧贴着岩壁,他听到了颜遂的叫骂声,心头冒火,但是也不敢现身,生怕自己一旦露出行踪,就变成了山头抛石块的合纵军的活靶子。

    司马错此时望着狼狈后撤的秦军,恨得牙根痒痒,他心想:“不料自己又中了苏秦的奸计。上次我他们的虚张声势之计给唬住了,这回却不料他们反其道而行之,来了个兵不厌诈。这苏秦之滑头,真是太可恶了!”司马错此时恨不得将苏秦碎尸万段。

    他心中也不由得隐隐地后悔难抑,所后悔者正是如此大好良机,白白地从手边溜走了。

    他想到:“如果苏秦率领合纵联军再向前多走二里路,就正入了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如果石弘率领的先锋部队追击得及时一些,苏秦也根本来不及组织起反击的阵容;如果纪奋率领的焦阳城部队能在西陂多阻截一会儿苏秦,就会形成两路围攻,何愁不破合纵军?”

    千不该万不该,这么凑巧的事情都遇到了一起,司马错能不又恨又悔!他心中叫道:“此天不令我司马错建立奇功,非我不善战也!”

    如此煞费苦心的探听情报,如此精心细致地策划,如此残酷惨烈的拼杀,却最终以秦军撤离收场。

    司马错此时又担心起了石弘和他所率领的殿后部队的安全,他已被山顶的抛石给弄得灰头土脸的,就没必要让石弘他们也遭此打击。

    司马错于是领命身边的一位亲随小校:“你去传令给石弘将军,命他不必沿着原路返回,最好能从北斜沟突围,去往上官城找公孙延会合。”

    亲随小校也深知自己好不容易才从西陂撤出来,再返回去,无疑是凶多吉少,但是秦军军纪严苛,他哪敢不从。于是,他只能是逆着部队撤退的方向,往后跑去。

    司马错望着小校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心道:“石弘如果能从北斜沟突围而去,也不一定就十分安全,因为上官城那边的战况还不知进行得如何?”

    当初他得悉苏秦率领的合纵联军要兵分两路分别进击上官城下和渑池城,自知以秦军的兵力,分头阻击会面临着两头失守的压力。

    司马错思前想后,决定将秦军主力聚集于渑池一线,布下了三道封锁线,步步居高临下,步步伏击为主,以求全歼苏秦率领的合纵军主力部队。

    如此一来,他本来就准备着以放弃对上官城的围城为代价,所以,司马错才将自己的死敌公孙延调往了上官城,以他为替罪羊和牺牲品。

    司马错如今在渑池一线无功而返,自知不过是打了个平手而已,苏秦率领的合纵军被自己的伏击打得落荒而逃,自己也被苏秦的反伏击弄得落花流水。司马错又忧心起上官城下的秦军,暗暗祈祷公孙延能给劲一些,挡住合纵联军的右路进攻。

    此时司马错尽管对公孙延猜忌之心未减少,但为了秦军在渑池地区的战绩,他当然不愿意公孙延铩羽而归。

    苏秦命令屈辛率部出击,却也未料到司马错会见势不妙,马上撤离,合纵联军只好紧紧地在秦军的后面追赶。

    苏秦也有点后悔没有等秦军再靠近一些发动攻击。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也是为了慎重起见,因为担心秦军突破了兵车阵地后,把西陂的联军给冲击得乱了套,所以才未等秦军越过兵车,就下令反击。

    秦军后撤得飞快,不久就退缩到山路一线,石弘横枪立马,死死地扼守住山路的入口,合纵联军的追击部队尽管人数占优,可是也无法越过石弘和他的部下,冲过去追击司马错所率的秦国大部队。

    苏秦赶到了追击的最前线,看到了屈辛已经手舞长剑,与石弘斗在了一起。石弘甚是勇猛,他将手中的镔铁长枪舞得风雨不透,屈辛根本占不到优势。而石弘还能在单挑屈辛的空当,随手再将企图绕过他们的联军士卒给逼退回去。

    苏秦眼见石弘一夫当关,他有心上去帮小将屈辛,但是自己伤势未愈,加之又是指挥全军后撤,又是与纪奋、庞赐等搏杀,又是指挥联军弓箭阵对敌,他体力透支十分严重。自知上去再战石弘,也将是力不从心。

    而他自己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司马错所率的大部队从山路上逃跑了。幸好,事前让颜遂率领士卒埋伏在了司马错撤退的必经之地上,苏秦也看到了从山顶上纷纷抛下的石块,砸得秦军鬼哭狼嚎,惨不忍睹。他也觉得十分地开心,格外地解气。

第465章 夺路而逃

    秦国主将司马错派传令兵给殿后的大将石弘,要他避开合纵军的抛石阵地,另寻北斜沟夺路而逃。

    命令传达到石弘时,他与楚将屈辛激战正酣。传令兵向石弘大喊着:“北斜沟,北斜沟!”

    石弘听到了这个地名,他起初也不太明白,在激斗的空当,他留意了一下秦军大部队的动向,发觉此时司马错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合纵军抛石阵地威力,石弘也注意过,因为那里传来的惨叫声实在是过于凄厉,不由得他不心惊。他还正发愁自己如何能摆脱合纵军的追击,平安地通过抛石阵地呢!

    传令兵连喊了好几声“北斜沟”,石弘后来突然醒悟过来,他心想:“司马错将军是不是要我从北斜沟撤离呢?”

    石弘脑瓜飞快地猜度了一下司马错的用意,他觉得司马错是要自己吸引开合纵军,分兵于北斜沟,自然可以令合纵军不知该向哪路追击,这也不失为一招妙棋。

    然而,屈辛是楚国将军,对于地形不是很熟悉,他听闻到了秦国中军传令兵的喊声,却没往心里去,以为他们是在讲一种不为外人所知的暗语。

    屈辛年轻气盛,一心想要将石弘拿下,无奈这石弘手中的镔铁长枪十分了得,不仅势大力沉,还特别灵活。一招一式都十分纯熟精妙,屈辛一时根本拿不下他来。

    两人激战了近一百多个回合,这时,只见石弘朝着屈辛拧枪直刺过来,直取咽喉部位。屈辛担心手中的长剑格挡不住,他纵马向旁边一带,躲闪了一下。

    石弘觑见这个机会,他干脆一路纵马向前猛冲过去,将屈辛给抛在了身后。

    屈辛本以为石弘一枪刺空,他会盘马回来,接着再战,没想到石弘竟然朝着反方向奔窜而去。屈辛大叫一声:“你往哪里逃!”

    石弘将手中的长枪抡圆横扫了,在合纵军的阵中冲出了一条道路,夺路向西陂的北侧奔逃而去。

    合纵军对于石弘的逆向逃窜猝不及防,再加之石弘的武艺非比寻常,众将士阻挡不住。

    石弘也有意找寻合纵军的薄弱环节,他早已在与屈辛拼杀的时候,眼睛的余光往合纵军的阵中瞧了半天,对阵型中的空隙觑了个正着。

    苏秦也没料到石弘会迎面冲击而来,他与屈辛一样,都是认为石弘只会循着原路撤退回去的,本来还想着颜遂的抛石阵地会狠狠地教训一下石弘。没承想他竟然从眼皮底下溜走了。

    屈辛被石弘的反常举动给搞得一头雾水,他一下子不知该往哪路去追击:“是顺着山路去追击渑池方向的司马错部队,还是去追夺路而逃的石弘。”

    屈辛向远处的苏秦请命道:“主帅,我们怎么办,往哪路进军?”

    苏秦却回道:“屈辛将军且慢,我们哪路都不追了,就地休息调整一下吧。”

    屈辛闻听之后,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带战马,奔着苏秦身边而来。屈辛不解地问道:“主帅为何不乘胜追击了,刚才我们分明已经将秦军给打散了呀!”

    苏秦微笑了一下,对屈辛说道:“再追下去,我们也得不到太多的实利,山路上两军相遇,优势兵力也施展不开。再加上咱们的部队也已经与秦军鏖战了整整一天,无力再去穷追敌寇。”

    屈辛“唉”了一声,不无遗憾。他望着石弘奔逃的方向,只见他此时正孤身一人往西陂北侧的一条山沟处跑了过去。屈辛向苏秦请命道:“那里还有一员秦将,我去将他捉拿回来吧。”

    苏秦摇了摇头,指了指石弘所在的方位,说道:“那条山沟名叫北斜沟,中间有条极其狭窄的崎岖小道通往上官城,我估计秦将石弘是从那里奔往上官城方向去了。我们抓他一个人回来,又有什么用?不如就随他去吧。”

    苏秦于是就下令鸣金,将合纵军的部队全部收拢了回来。此时,天色已经接近了黄昏,西陂的谷地四周都是大山,更是暗得早,而且还有一层薄雾也从谷地上升腾起来,光线已经朦朦胧胧的了。

    颜遂听到了中军鸣金的声音,也率领着抛石阵地的士卒,从山头上撤离了下来。他到了中军报到,仍然是一脸兴奋,说道:“刚才真是过瘾,咱们的抛石让那帮秦国的竖子结结实实地尝了尝空中落石的滋味。”

    苏秦哈哈大笑了几声,应和颜遂道:“过瘾,着实过瘾!”

    然而,他心中却也觉得不是个滋味,因为相同的遭遇自己所率的合纵联军也尝到过。他心想:“今日之战,我们也吃了大亏,被那秦军预先洞悉了行军的路线和意图,差一点将全军葬送在通往渑池的山路上。”

    一想到这里,苏秦心中就觉得烦恶。在一天的激战中,他忙于应对秦军的三路伏击,还没有仔细想过军事行动泄密的事情,但心头隐隐一直有这个念头缠绕着自己。

    如今稍一停歇,这个问题立刻就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之中,他恨不得将军中窝藏的这个泄密之人千刀万剐。合纵军在一天的战斗中至少损失了上万人,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一个人的不忠,就导致了这么严重的后果,怎能不让他气愤难平!

    然而,其实更让他感到烦恶的是:这个泄密的人,竟然有可能是自己一直最亲密、最信任的好友宁钧!

    他尽管仍不能全信这是真的,但是宁钧身上无疑嫌疑最大,因为在最近与秦国有过亲密接触的人中,他是最显眼的一个,而且对于合纵联军的完整行动方案最为熟悉、

    “这怎么可能,宁钧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呢!”苏秦打心里不愿承认。然而,怀疑如泉水日夜不停流出一般,他又难以消除内心不断涌现的不适感。

    苏秦强忍住了心中的不快,命令合纵军的将士们抓紧时间打扫战场,就在西陂就地安营扎寨,夜间就驻扎在这里。

    苏秦命屈辛带领楚军,靠近鹿鸣谷扎营,晚间多派警戒哨卡,深入到鹿鸣谷中,随时警戒从焦阳城方向可能奔袭而来的敌人。

    他命颜遂在西陂通往渑池的路口扎营,同样警戒渑池方向的敌人。苏秦自己则把联军的中军大帐靠近了北斜沟扎了下来,他自己负责上官城方向的警戒。

    联军将士们经过了整整一天的拼杀,很多人身上都带了伤,即便是毫无损伤的士卒,也累得浑身酸软无力,联军扎下营后,各路诸侯军埋锅造饭,大家早早吃了晚餐,入帐安歇。

    整个西陂谷地不到酉时,就已彻底安静了下来。西陂中原有的五、六户人家,也早已在联军与秦军开战之时,避乱而走,西陂谷地之上,连一声狗吠鸡鸣都听不到。

    苏秦匆匆地吃过了晚饭,将军中的紧急事务处理了一下,他放心不下周绍,连夜到周绍所在的营帐而来。

    周绍身上负了有二、三十处伤,苏秦看到他本人的时候,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他身上包裹着白色的伤布,整个人只露出了一张脸,伤势十分严重。

    苏秦到了周绍所在的营帐时,周绍已经从最危险的时分度了过来。当他被颜遂派去解救的将士抬下山来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幸亏他的身体结实,精气神十足,禁得住如此残酷的挫伤,如果没有这样的好身体,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周绍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勉强地吃下了亲随校卒喂的几口汤饭,强忍着身上剧烈的痛楚,双目微合,一声不吭。

    苏秦进到了帐中,周绍不知,他的眼睛仍然闭着,暗暗养神。但是,其实周绍此时内心的难过,甚至比身体上的伤口更令他难忍。他在反思着这次行动失败的原因,并且对于合纵军内部出现了奸细一事深信不疑。

    苏秦走到了周绍身边,轻轻地坐了下来,他看了看周绍的表情,还以为他正在昏睡。苏秦此时心如刀绞,如果不是因为营帐中有其他人,他恐怕眼中的泪水就要掉落下来。

    周绍本来与自己相处并没有那么长久,他是自己到了赵国之后,从丞相府带出来的一位随从护卫的都尉。起初苏秦还不怎么信任于他,认为周绍有秘密的途径与赵侯赵语联系,带着点监督自己的意味。

    然而,随着相处的日子长了,周绍渐渐地取得了苏秦的信任,他性格直爽,作战勇敢,不避危险,忠心可鉴,这样的将军实在是难得的人才。

    因此,苏秦后来也根本不去理会周绍是否对自己怀有二心。他把周绍一直带在身边,从齐国的临淄,到魏国的安邑,再到洛阳,如今又到渑池战场。视若贴身最亲近的人之一。而周绍也确实没有辜负苏秦的信任,他一心一意地辅佐苏秦促成合纵,全力地投入,成为苏秦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如今,周绍受伤如此之重,苏秦深切地感到了如同失去臂膀般的痛苦。他心中多么希望周绍能渡过这个难关,重新站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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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纵连横介绍:
风起云涌、战国争雄,俊才辈出。苏秦潦倒,不改初志,终成正果,兼六国相,强势逆转。张仪出寒门,被诬受刑,愤而入秦,终报鞭笞之仇。合纵连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合纵连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合纵连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