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援军报到
宁钧派出了楚将景封、燕将纪奋等参加这场略显滑稽的欢庆活动,他们这些人当然是欣然而往,为了受赏,他们更是无限制地夸大了自己的功勋,无意间也就更增加了韩国胜利消息的可信度。
至于魏将吕寄,宁钧实在不好意思派他去参加活动,因为这位熊将糊里糊涂地脱队,到了战役结束才稀奇古怪地归来,如果连他也去,未免显得太假了些!
吕寄很不高兴,他主动来找宁钧,请求道:“末将也是以魏国援军身份参加战斗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怎么就不能前去新郑受赏呢?”
宁钧白了他一眼,回道:“人在做,天在看。别人不愿戳穿你临阵脱逃,你还以为大家真看不出来啊?请勿复言!”
吕寄看宁钧脸色铁青,怒气上涌,吓得他噤若寒蝉,低着头溜了出去。
苏秦也把周绍从洛阳派去了新郑受赏,因为他也是在渑池立下战功之人,又能彰显赵国援军的威名,周绍领命而去。
至于颜遂,一直留在洛阳,跟随在苏秦身边,根本就没参加战役,苏秦也不好意思派他前往新郑。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遗憾。
苏秦算准了韩侯举办庆功会的日子,在庆功会结束后的第二天,就派出五路使者,分别向赵、魏、初、齐、燕等国送信函。苏秦以合纵联盟纵长的身份,要求五国派出不少于三万大军前来洛阳会合。
苏秦向诸侯说明道:“渑池之战胜利在望,惟愿君侯派兵襄助,向秦彰显我合纵的实力,毕其功于一役,以吓阻秦人称霸之野心,令其兵不敢出,确保东方诸侯几十年的平安。”
苏秦的使者几乎与各国派往新郑参加庆功会的使节同时返回到了各自的国内,使节们亲眼看到了韩国新郑的热闹气氛和高昂的士气,向国君们绘声绘色地描摹了一番。
而苏秦的使者则一脸严肃地呈递信函,理由正当充足地向他们提出了出兵的要求。两相对照,各路诸侯都觉得派兵这件事可行。
至少自己不会吃亏,说不定还能捞一把,从渑池战场上缴获一批战利品归来。诸侯们想到:“就是再不济,咱也算参加过对抗强大秦军的一场大战,那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秦国人从此会对我国忌惮三分。而自己军队的士气也会大受鼓舞!”
于是,各路诸侯都让苏秦派来的使者赶回洛阳,向苏秦传信儿,转达了自己派兵襄助的意愿,让苏秦在洛阳静下心来,等待大军的到来。
苏秦送出信函后不到五日,第一路诸侯援军就赶到了洛阳郊外,正是赵侯赵语派来的大军,共计五万余人,由肥义统领,盔明甲亮,威武整齐,浩浩荡荡地开到了会合的地点。
肥义指挥赵军扎下营寨,苏秦此时也赶到了赵**中。肥义与苏秦见过礼后,向苏秦呈递上了赵侯赵语的一份信函。
苏秦展开信函来看,发现这封信函竟然是赵侯赵语亲笔书写,极其工整。在信函中,赵侯客气地问候苏秦的安好,然后又祝贺他率领部队在渑池之战中传捷报。信函到这里,语气一直是客套和柔和的。
然而,接着赵侯话锋一转,又说起了赵国对合纵联盟的支持,他列举了资助苏秦游说各路诸侯,以及出兵解救魏国的安邑等一系列的举动。在这一过程中,赵国从来都是诚心诚意地支持,不遗余力。
苏秦看到这里,点了点头,觉得赵语所言没有错,若论对于合纵联盟的支持,赵国贡献最大。如果没有他的支持,只恐怕合纵之事,到现在都八字还没一撇呢!
赵侯接下来又稍显不满地问道:“赵国在诸侯中不算最强大,但为合纵大业尽心尽力,当然希望能从合纵中分享胜利的果实,然而,赵国迄今为止,只是出力,尚未见到成效。寡人当然不急,但是惟恐臣民们产生疑心。而丞相久居洛阳,赵国政事荒怠,臣民怨言不断。尚乞丞相细思之!”
苏秦读到此处,鲜血涌到脸上,面色腾地一下就发红。
赵侯赵语所言,句句戳在了他的脊梁骨上。到此时,他方才想起了宁钧当初的劝谏,深觉自己在洛阳花天酒地十分不妥。不仅荒废了赵国政事,也让诸侯们起了猜疑之心,间接地影响了合纵大业。
苏秦想起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话:“万事毁于荒怠,而成于勤勉。”人就像车轮上的辐条一般,一旦上路,就难以骤然停下,否则,车废人伤在所难免。
肥义不知信函的内容,他站在苏秦身旁,看着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知道赵侯此信绝不轻松,苏秦心情一定很不好受。
苏秦此时却很难顾及身边有人在观察着自己,他被赵侯的言辞给震动了内心。他深深觉得对不起赵侯和赵国,合纵联盟确实已经到了该为赵国考虑做大贡献的时候了。
苏秦并非没有想过为赵国谋利,但是此前只是随便想想,他要兼顾合纵的发展和赵国的利益,在二者之间寻找到最佳契合点。今天接到赵侯之信,展读之下,他越发清楚了今后的方向。
苏秦接着再往下读,发觉赵侯在语带责备之后,又转入了平和。在接下来,他告诉苏秦,赵国对于合纵仍然抱有极大的信心,为表示支持,特意增加两万援军,总兵力达到五万。
赵侯赵语在信中又交代:“肥义只是负责将赵军送到洛阳,交予丞相手中,然后他即刻返回赵国。赵国前线大军仍归由苏秦全权指挥,一旦渑池之战结束,必须由苏秦亲自带回到赵国,交还给寡人。”
苏秦读到此处,明白赵侯是担心自己指挥渑池之战结束后,仍像上次一样,滞留在洛阳不归,将赵国的政事搁置在一旁。明白了这层意思的他,又是一阵子脸色发红。
苏秦看完了赵侯的信函后,心潮澎湃起伏,羞愧之情难于言表。他定定地不说话,眼神发飘,思绪不宁。
肥义见苏秦已经读罢了信函,但是还未从沉思中脱出来,他就等待了半个时辰。然而,苏秦一直迟迟未说话,肥义有些着急。恰巧这时,有中军小校来前来禀报,肥义就决定打破沉默,将苏秦从思绪万千之中唤醒过来。
肥义有所不知的是,苏秦并非只是为这一刻的战事操心,他正在苦思着渑池之战后,合纵联盟的路向与赵国可以从中而得到的实际利益。
第437章 绝密文书
中军校卒来禀报肥义,说是中军大帐已经搭建完毕,各路纵队也已就绪,等待着中军指挥下达进一步的指令。
肥义此时不能再等苏秦自己从沉思中缓过神来,他提醒苏秦道:“苏丞相是不是已经读完了君上的信函?”
苏秦听到了肥义的说话声,把脸转向了肥义,但是思绪仍未完全平息,并未听清他说什么,于是就简单地“哦”了一声。
肥义接着说道:“不知君上在信函中是否交代丞相,我率兵到了洛阳之后,全军指挥权就要交给丞相的。”
苏秦定了定神,肥义的这句话才听得明白真切,他点了点头。肥义又道:“我出发前君上亦有指令,让我把中军印信一并移交丞相。”
肥义说着,向身边的亲随小校招了招手,五名亲随走近了来,有的捧着印玺,有的捧着符节,有的捧着虎符,有的抱着令箭,有的捧着折叠好的中军大纛旗,他们到了苏秦面前,列队并排站立。
肥义说道:“这些都是赵国中军令信,君上特意在纛旗上绣上了丞相的姓氏“苏”字,以示军队交与丞相的决心。”
苏秦抬起了头,回道:“好吧,我这就接收令信。”他说着,向自己的亲随校卒招手,让他们过来。
苏秦自己恭敬肃穆地一一从肥义里接过主帅的凭信之物,又把他们转交到亲随校卒,由他们暂且收起来。
苏秦当即下令给中军传令兵,命道:“三军扎好营帐后,立刻埋锅造饭。午后未时,准时到达军中的临时演练场,听候我的号令!”
传令兵们足有二十余人,他们纷纷跑步到各路纵队去,传达主将苏秦的指令。然后,苏秦拉着肥义的手,走向了中军宝帐。
苏秦与肥义坐了下来,他问起了赵国的政事,肥义一一加以回答。苏秦发现,肥义作为自己丞相府的令史,在自己不在邯郸时,协理全国政务,事事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真是一个难得的为政人才。
而肥义也渐渐地成熟起来,锻炼得精明干练,初见他时的那种稚气,早已经踪迹全无。
苏秦吩咐肥义,不忙着动身回国,第二天再出发不晚,因自己还有事情托他去办。肥义不知何事,但出于对苏秦的尊敬,还是躬身口称:“接令,谨遵丞相号令!”
苏秦和肥义草草地吃了午饭,之后,他就向全体赵军训话,苏秦强调了三军协调、有令必行、进退有序等军中纪律。最后给将士们鼓励道:
“我们赵军此番前来渑池,不只是为了韩国,更是为了我们自己,赵国多年受到秦国的欺凌,现在已经到了报仇雪恨的时候。”
“望将士们为了自己的妻儿,为了赵国,勇猛顽强,舍身为国。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英勇的赵**队!”
苏秦训完话后,话音刚一落地,受到鼓舞的赵**人就几乎齐声高呼:“赵国万岁,君上万岁,胜利万岁!”
苏秦发布了自己的号令,然后紧急地赶回到了洛阳城中的府中,他要与自己的亲人们见一面,向他们作一交代。
因为他根本没料到赵侯还会派肥义捎来信函,在出发去迎接赵**队时,他本以为晚上还要回洛阳城的府中歇息。
如今,在展读了赵侯信函后,苏秦踏实不下来了。受赵侯之恩甚重,当思竭诚以报之,他如何好意思再呆在府中优哉游哉。
况且,自己已经接过了赵军主将的令信,三军不可一日无帅,他又岂敢擅离中军,若如军中一旦有紧急军情,主将不在中军,那还不得乱了套。
出于这多个角度的考量,苏秦决定下午返回到洛阳城中,与家人简短地话别,然后晚上就返回到赵军之中,全力投入到即将到来的军事行动之中。
苏秦临时决定很仓促,他的家人都毫无准备,一双儿女已经大了,也已习惯了父亲常年在外的生活,所以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留恋和不舍。
倒是两位怀孕的夫人,很令苏秦不放心,他嘱咐孟婷和魏佳注意身体,安心等待自己归来。
他与她们在府门口挥手道别,转过头去,眼眶就已难以抑制地稍显湿润。
孟婷和魏佳也强作欢颜,尽量表现得轻松自在、不以为然,但是,当她们目送苏秦登车而去的时候,扭头就流下了热泪。
尽管不是生离死别,但是战场之上,什么意外的事都可能发生,哪有一位娇娘能放心得下自己出征的丈夫!那战场牺牲的将士的白骨,或许风吹日晒已经支离破碎、破败不堪,但却仍是不知丈夫下落的娘子梦中的青春儿郎!
苏秦连夜赶回到了赵国的中军宝帐,他深夜不睡,苦苦思索,最后想好了给赵侯的一封回信。于是,他拿来一方锦盒和十来片薄薄的光滑竹简,在上面写了起来。
苏秦一边写,一边仍在考虑如何措辞,信函写得极慢。直到凌晨丑时,他才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然后吹了吹竹简上的墨迹。
他长舒了一口气,躺下身来,歇息了半个时辰,然后再度起身,将竹简用细牛皮绳扎好,卷成了一个小圆筒,放入锦盒之中。
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取过了火漆,用灯烛的火光烤了一会儿,待火漆松软,就将火漆涂在锦盒的封口之上,与锦盒的封口完全粘合一处。
最后,他才郑重地在火漆上盖上了自己的印章。完成了这一切必要的保密措施,他才放心地躺到床榻上入睡。
第二天早晨,苏秦起床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吩咐亲随小校去将肥义请来中军宝帐。
苏秦梳洗完毕,整衣戴冠,这时肥义就来到了帐前。
肥义报门而入,苏秦端坐在中军主将座席之上,向他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将肥义让座在客席上。
肥义言说:“不敢。”他待要像普通将军禀见主将那般站立在侧厢,苏秦微笑了一下,说道:“肥令史不必拘礼,这里只有我们二人,你就放开了手脚,随便一些吧。”
苏秦说着,又向中军宝帐中的随从挥了挥手,命他们退了出去。
肥义坐了下来,拱手向苏秦问道:“不知丞相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苏秦取出了几案下的锦盒,将他递给肥义,说道:“我这里有绝密书函一封,要委托你带回邯郸,亲手交给赵侯。”
肥义起身到苏秦几案前,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了锦盒,说道:“肥义接令,定不辜负丞相所托!”
苏秦又道:“这封书函十分紧要,你一路上务必小心看管。如果遇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发觉书函不保,一定要亲手迅速毁掉它,切莫被他人掳掠了去,泄露了机密。”
肥义见苏秦一本正经,一再地嘱咐。再看看锦盒,发觉封封得严严实实,用心极其严密。心想:“这里面是什么宝贝儿,值得丞相如此提心吊胆?”
肥义哪里知道,这封书函之中,苏秦不仅向赵侯表明了自己对于赵国的忠心,将思回报于赵的恩赐,而且写明了自己今后将要采取的行动步骤。如果落入到他人之手,一旦泄露,将会前功尽弃,并且带来严重的后果。
肥义猜不到书函的具体内容,但是当然能看得出苏秦的重视之情,他于是再次申明:“请丞相放心,我肥义在书函就在,书函不在则肥义也不存于世。我会以性命保护它顺利到达赵侯手中。”
苏秦这时才点了点头,他宽慰肥义道:“我知道你是最值得信赖的人之一,故而才会将书函交予你,由你带回到邯郸。可是,如果出现意外,也不必牺牲性命来保护它,只要及时毁掉就可以了。”
肥义躬身行礼拜受命,口中称:“诺!”苏秦交代完了所托书信,又与他简单聊了聊昨夜休息的情况,然后才将肥义送出了大帐。
肥义当天上午就带着二百多名贴身护卫,打马扬鞭地沿着原路,取道韩国的上党,返回邯郸去了。
随着赵国大军的到达,其它各路诸侯也像雨后突然冒出的春笋一般,第二天忽然陆续到来,他们都听说赵军已然到达,苏秦驻在赵军营中,就纷纷前来找苏秦报到。
魏军由安邑之战中坚守城池几个月之久的上将军段乞带领,燕军由大将乐玄率领,齐国则由贵族出身的田章公子率领,最令苏秦感到意外的是楚国的主将和副将人选,主将是屈辛,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小将,副将竟然是过去曾有过交道的陈稹。
赵国之外的各路诸侯援军多则四万,少则刚刚三万人,其中有的诸侯还偷奸耍滑,尽派出一些老弱病残之人,像魏国、楚国等,其中又以楚国最为过分。
当苏秦看到楚军时,发现他们自由散漫,行军都不成队列,嘻嘻哈哈地打闹着,恰似要去参加一场庆祝宴会!
苏秦此时暗中叫苦,心想:“这抛砖引玉之计看来也有不利的一面,那就是诸侯们以为只需象征性地派兵来凑热闹,所以所派之兵并非精锐,虚张声势而已。”
第438章 定要服众
尤其是当见到陈稹的时候,苏秦为之一愣,眉头紧皱了一下。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能表面上露出对陈稹的不良观感来,他笑着与他拱手见礼。那陈稹却大大咧咧的,随便地摆了摆手,示意见过礼了。
苏秦心中很不高兴,依着性子他真想当场发作,贬斥陈稹一番。不过想了一想,觉得此时还不是发怒的时刻,故而忍了下来,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那个小将屈辛倒是积极性很高,跃跃欲试,甫一见面,就问苏秦道:“令尹大人,都说韩军和秦军激战正酣,怎么不见两军对峙的任何迹象。什么时候才有仗可打?”
楚王熊商曾赐苏秦楚国相当于丞相级别的令尹之印玺,所以屈辛还是以楚国的习惯称呼苏秦为“令尹大人”。苏秦微微一笑,心说:“到底是初生牛犊不畏虎,这个小将真心渴望作战,急切地要建功立业。”苏秦回道:“屈将军莫急,咱们会有大仗要打。”
苏秦也猜到:“楚王熊商大概也是害怕屈辛一个年轻人,按捺不住性子,所以才派了陈稹前来辅佐的吧。可是楚王哪里知道陈稹与自己有过节。”
“况且此人与公孙延过从甚密,此番作战公孙延正在秦军阵营中,他们两人会不会暗通款曲?”这也是需要高度注意的一个环节,苏秦暗暗留了心。
“如若不防备此人,恐怕有一天联军怎么失败,自己怎么被出卖的,都不知道。”
五路诸侯大军会聚洛阳城的西郊,队伍到齐之后,苏秦在赵国的中军大帐接见各路诸侯军中的将军们。他们前来报见苏秦,各自奉上了出发前国君交付的印信。苏秦一一收下了这些印信,凭借此物,他才有对合纵联军的指挥大权。
然而,即便是已经获取了印信,这些如同散沙一般的各路诸侯部队,也很难统一指挥。诸位将军排列于中军宝帐之下,苏秦看他们穿着各自国内不同的军服,颜色各异,青、绿、黄、蓝、紫等等,五彩缤纷,这时他感到十分难办。
五路诸侯军的将军们人数众多,足有五、六十人,他们都觉得自己国家的军队是最棒的,瞧不上其它国家的军队,因此,诸将通名报信,仿佛成了一场比赛嗓门大小的擂台。个个挺胸叠肚,吹胡子瞪眼,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苏秦很有耐心地听完了诸将的报名,这个过程就足足持续了有一个多时辰。等待最后一位来自燕国的将军报上姓名之后。苏秦端坐了身子,脸色一沉,声音洪亮地说道:“诸将听命,我今日有话要吩咐于你们!”
帐下各位将军的反应不一。有的与苏秦相熟,尊敬于他,自然回答干脆一些,像是颜遂和周绍等将即是如此。他们都高声道:“末将接令!”
有的尽管与苏秦第一次见面,但是本身就是严守军令,规规矩矩的军人,他们也回答得比较爽利。
最令苏秦恼怒的是那些从楚、齐等大国来的秉性就比较傲慢自大的将领,他们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连苏秦的面子都不给,大多懒懒地“哦“了一声。
最可恶的是楚将景封,此人跟随苏秦得到了很多的赏赐,占尽了便宜,战场上也不卖力。可偏偏是自高自大的劲头儿十足。
他自恃与苏秦还算比较熟悉,在别的将领面前也是老资格,所以他答应的最慢,等到其他人的回答声都完全停了之后,他才突然冒出了一声:“得令!”
他这冒失的一声令帐下诸将感到十分有趣,哄堂大笑起来。景封此时还不自省,反而装出不知情的样子,挺着个脑袋东张西望,诸将被他的表情给彻底地搞得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
颜遂见身边的这些所谓的将军一个个的都是如此任意随便,不守纪律,真为苏秦捏把汗。他猛然地大声咳嗽了几下,希望能提醒诸将注意军容军纪。
苏秦心中大怒,脸色给气得发青,他一拍几案上的镇尺,大声喝道:“军中不许喧哗,诸将各自归位!”
帐下的将军们听到了镇尺发出的清亮的响声,吃了一惊,又见苏秦发了怒,他们才各自收住了夸张的表情。
苏秦特别注意了一下那个宿敌陈稹,刚才诸将发笑,但是他却还算是老实,只是略微抖动了一下嘴唇,带出了一丝笑意,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起哄。陈稹如此,苏秦更觉得他是深藏不露,在这些露怯的小节上,像他这样有心机的人是决计不为的。
苏秦见帐下一定程度上恢复了纪律,他于是就不管仍有个别将军交头接耳,开口命道:“诸位将军,今日咱们初次相见,你们可能不懂我苏秦所定下的军中规矩,所以迟到的人很多。刚才我宣布将令,有些人不以为然,根本没有重视。我念你们第一次入帐见主帅,情有可原,就不与你们计较。”
苏秦说着,扫视了一圈帐下,他发觉从齐国来的那个贵族公子田章仍然在与身边的另外一位齐将交头接耳,苏秦将目光在他身上停下,不悦地重重“哼”了一声。
田章还在嘴巴动个不停,但他身边的齐将看到了苏秦的严厉目光,赶紧用胳膊肘捅了捅田章,田章这才把头正了过来。
他用眼睛的余光扫见了苏秦的怒色,但是也并没有往心里去。
他心想:“你尽管是主帅,又当如何,不过是一个实权不大的合纵倡导者而已,我才是来自诸侯大国的真正有权势之人。我即便如此,你又将奈我何,你处罚于我,你就不怕得罪齐国大王和齐军将士吗?”
苏秦何尝不明白他们的心理,他此时已经在思索着如何对付这帮散沙一般的将士们。他接着说道:
“我苏秦带兵,军纪向来都是从不马虎的,所谓不知者不为罪,在我宣布合纵联军的军中纪律之前,咱们可以既往不咎,可是,一旦我已公布于众,如若有人再犯,那我就将严惩不贷。”
他一边说着,一边严肃地望着帐下站立的将军们,发觉效果不是很好,诸将仍在低声交谈,他们还真以为这次行动不过是一场装腔作势的赶场而已。
第439章 军中起决斗
苏秦申明了自己作为主帅对于诸位将军的纪律要求,看看帐下的各位,能听得进去的人并不是很多,他心中岂能不愠怒!几乎就在这一刻,他痛下了整顿军纪的决心。
苏秦接着向他们说道:“军中不可无规矩,否则在战场上必然一败涂地。诸将初次赶来洛阳郊外会合,鞍马劳顿,明天诸位暂且休息一日。后天早晨辰时,我准时擂鼓聚将,希望各位将军不要如今日这般拖拖拉拉。”
苏秦又强调:“后天聚将之时,便是我宣布合纵联军军纪之时,万望诸将把心收回来,集中注意力于即将开打的战役,而不是想着如何偷闲享乐。”
他说着,拿起了帅案上的一支令箭,严肃地说道:“如果有人胆敢后天辰时不到,我定不轻饶!”苏秦说完,将手中的令箭双手一折,啪地一声,令箭折为两截,发出清脆的声响。
当时帐下紧靠苏秦帅案站立的颜遂和周绍等人跟随苏秦多年,但却从未见过他态度如此决绝,竟至于折断令箭以示坚定,苏秦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这几位将军原本也谨守军纪,不似刚才各路诸侯那里赶来的诸位将领那般,荒疏又无聊。颜遂看了一眼帐下的其他诸将,见他们之中仍然有人交头接耳,不由得既生气,又有所担心。
他心想:“到时候这帮人真能准时到吗?如若不至,一旦忠实执行今日的约束,不知又有几个不知轻重的倒霉鬼将撞到刀口之下。”
苏秦第一次聚将议事,就这般不欢而散。诸将各自离开后,苏秦把颜遂和周绍留了下来,苏秦向他们嘱咐道:“诸侯兵多不守军纪,我担心他们胡作非为,你们率领中军警卫部队,手持中军令牌,加强对合纵联军大营的监督。一旦发现异常,即刻向我报告。”
二将领命而去,苏秦长出了一口气,他直了直腰身,感觉自己身心都十分劳累。真没想到统带这帮诸侯兵会如此累人。然而事已至此,只能是勉力而为,必须尽快让诸侯兵进入状态,否则,徒增麻烦和笑料而已。
当夜,大概是亥时,苏秦已经脱了衣服,进入中军宝帐的内室,正准备上床休息,就听到门外有警卫通禀道:“报苏丞相,颜遂和周绍将军求见!”
苏秦一听,心中一惊,心想:“这诸侯兵果然不太平,二将一定是发现了异常的状况。”
他急忙将衣服披在身上,一边系着袍带,一边走出了内室。他回警卫道:“有请颜、周二位将军。”
随着他的话音,从帐外走来了巡查军营的颜遂和周绍,他们一进宝帐,拱手向苏秦施礼。苏秦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
苏秦问道:“不知二位将军深夜到来,有什么要紧的军情禀报?”
颜遂不好多说话,他捅了捅周绍,让周绍禀报。周绍于是当仁不让,说道:“末将和颜将军奉丞相将令,今夜到各路诸侯的营寨去巡视去了。”
苏秦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二位辛苦了,不知各路诸侯是否认得中军令牌,有没有为难你们?”
周绍一脸不高兴,说道:“起初他们还唧唧歪歪,装作不认识中军令牌,那些营寨守卫把令牌敲来看去,不想让我们入营寨检查。但是,我看他们不服,立马怒目相向,这下他们才老实了。”
苏秦听了,笑了一笑,他知道以周绍的脾气,受不了诸侯兵的傲慢无礼。苏秦说道:“营寨守卫检查令牌是例行公事,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如果故意为难,那就另当别论了。”
周绍气得一挑胡子,说道:“我看他们是欠揍,一旦给他们来点硬的,他们就怕了、怂了!”
颜遂也点头称是,他补充了一句:“周将军尽管说的是气话,但是也有几分道理,丞相对于那些不守纪律的诸侯兵不能太客气了。如此,则最终导致战斗力全失。”
苏秦说道:“二位将军的忠言,我记下了,我自有分寸,你们且拭目以待。”
周绍又汇报说:“我们今天前去巡视,发现诸侯将士很多都在饮酒作乐,这件事我们原想第二天再来禀报丞相,但后来发生了更混乱的事情,却不得不夤夜前来禀报。”
苏秦一听,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问道:“究竟所为何事,快快如实禀告我。”
周绍接着禀告道:“军中饮酒,就难免有那酒醉之人闹事,我们就在楚国的营地发现他们那里。吵得不可开交,都快要打起来了。”
苏秦忙问道:“吵架的双方是谁,为了什么发生争执?”
周绍回答:“吵架的人是楚将景封和他们的年轻主将屈辛,都是酒后闹的事。我和颜将军上去劝阻,也无济于事,我们又不能武力相向,只好回来报告丞相。我们担心这二人真的动起手来,扰乱了军心。”
苏秦此时已经将外袍穿好,扎紧了腰间的宝带,他一边结袜、穿战靴,一边吩咐周绍和颜遂:“你们二位再辛苦一下,给我带个路,我要赶紧到楚国的营地去察看一下。”
楚军的营寨就在苏秦所在的赵军营寨的左侧,他在周绍和颜遂的带领下,不到一刻钟就赶到了那里。
这时事态已经愈演愈烈,苏秦一进楚军营寨,就发现里面乱糟糟的,士卒们有的聚集在一起闲聊天,有的来来回回地走动,到处瞧热闹。
苏秦看到在营寨的中间,在楚军中军营帐附近,聚集着好几千的士卒,大家围观一场争执,而且不时有呐喊声、鼓噪声传了过来。
苏秦急忙前去一探究竟,他来到了外围,往里面看,眼前竟然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在中军营帐的外面,点着几簇火把,将帐前照得通亮。那里,楚国的几位带兵的将军聚集在一起。
苏秦知道里面一定发生了不妙的事情,如果不尽快加以处置,马上就会出大事。他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一边吆喝着楚军士卒让道,一边往人群里挤去。周绍和颜遂也帮助苏秦,他们推开人群,喊道:“快退到两旁,联军主帅苏秦丞相驾到!”
楚军士卒并没有听明白什么,他们从楚国出发时,只是得到了讯息,要去韩国的渑池完成一个轻松的任务,并未得知要去打仗,更遑论主帅是谁,他们根本就没有关心过。
苏秦等人费了好的力气才挤出了一条通道,他到了内圈,马上就瞧见那里剑拔弩张的阵势。
楚中军营帐的前面空地上,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将军,一边是屈辛,一边是景封。他们各自拔出长剑在手,紧张地对视着,一副决斗的姿态,随即要发动攻势。
苏秦见此情景,来不及详问情由,他大喝一声:“你们俩要干什么,都给我停下,把宝剑收起来。”
他说着,不畏危险,站在了两个人的中间,将两人屏挡开来。然而屈辛和景封却谁都不撤剑,兀自举着宝剑做出进击的招式。
他们都看了一眼苏秦,但是对他的喝令像是没听见一般。苏秦这时发现陈稹就站在大帐的门口,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
苏秦再次向屈辛和景封发令道:“你们同室操戈,竟然拔剑相向。如今远赴他乡作战,理应团结一心,却彼此争斗起来,不知羞耻吗?我再说一遍,快快放下宝剑,听候我的处置!”
屈辛和景封还在犹豫,苏秦向周绍和颜遂挥了挥手,周绍和颜遂会意,他们噌呤一声拔出了腰下的佩剑,周绍负责屈辛,颜遂负责景封,上去就要挑落他们的兵器。
屈辛和景封没想到苏秦敢于和他们硬碰硬,他们举剑往旁边一闪,躲了开去。这时,楚军的其他将领见自家主将和大将被袭击,他们都伸手摸剑柄,有意相助于自己人。
苏秦刹那间看到这种情景,心中怒火上冲,他已忍无可忍,心想着一定要快刀斩乱麻。
他自己也猛然地拔出了腰下的青霜剑,只见寒光一闪而过,景封手中的宝剑咣当一声断为两截。
景封还从未亲眼见苏秦使过剑,他跟随苏秦之时,苏秦已经是六国的国相,自然不用再打打杀杀的,毫无必要拔剑与人相斗,故而景封竟然是第一次见到苏秦的武艺。他还一直以为苏秦腰下配着剑,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不仅是景封吃惊,其他人也大多被苏秦这快如闪电的一击给惊呆了,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苏秦,愣在当地。
惟有那个陈稹只是眼角闪过了一丝不安,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是深知苏秦的武功的,毕竟当年曾有过那么多交道,那时苏秦正是打拼的时代,舞刀弄枪的是常事。
苏秦击断了景封的佩剑,但是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此人是个没事找事的主儿,跟随苏秦以来,没少惹事,苏秦对此心知肚明。苏秦的目光盯住了屈辛。
他威严地说道:“屈将军,还不赶快撤剑,难道也要我如法炮制吗?”
第440章 青霜出鞘
屈辛怨恨十足地把自己的剑还到剑鞘之中,委屈地说道:“末将并非有意挑事,是那个景封太不像话,他仗着自己年长,倚老卖老,不停地讽刺挖苦于我,我实在是气愤不过,才与他一决高下。”
景封见屈辛先告自己的状,他仗着自己跟随苏秦有段时间,也算是与苏秦有旧,所以不服气地回道:“我不过是说出了事实而已,你就觉得听不下去,那更说明你心中有愧。你能得到主将的身份,还不是靠了你的父亲屈建的关系,就胆敢在我面前逞强。”
他恨恨地说:“你不知道楚军将士怎么议论你的吧,你个黄毛小儿,乳臭未干。不信你去问问陈稹大夫,看他怎么回答你?”
陈稹本来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当然也不无给苏秦添点麻烦的幸灾乐祸的意思,他没想到景封的话语里,将他也牵扯了进去。
陈稹急忙分辩道:“你们两位将军斗法,跟我可没有任何关系啊。”
苏秦瞪了一眼陈稹,他此时已猜到了其中的隐情,景封大概受到了陈稹的指使,否则,他也不至于这么猖狂。
看来,楚军上下对于年轻小将屈辛统领大军还是有微词的。但是,军中主将必须有权威,否则,就缺少了主心骨,战时便乱了套。
苏秦想到这里,他将青霜剑还了鞘,扫视了一圈,说道:“无论如何在自己的阵营中,挑起事端,舞刀弄棒的都是大不该的,对主将有意见,可以尽管说出来,大家沟通。今日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大打出手,我都为你们感到羞愧。”
“如果楚王听闻你们的行为举止,会怎么想?恐怕早已勃然大怒,立斩于阵前了吧!”
苏秦其实何尝不想狠狠地处罚这两个人,不过,他念及屈辛年轻气盛,又是主将身份。楚军刚来,就将人家的主将责罚一通,他们不免离心叛道,留下了隐患。
此时整个楚军将士都注视着苏秦,想看看他如何处置这场争斗。
苏秦心里犯难,他忍住了怒火,说道:“今夜将士们饮酒解乏,酒喝多了就不免失态。现在我就宣布军中的禁酒令,谁都不许再饮酒,直到战役结束。如果有谁不从,严格按照军法惩治。”
“我今日念你们初犯,就暂且宽恕二位将军,但下不为例!如若再犯,定当从重处罚!”
他说毕,就向楚军围观的将士们下令,喝道:“众位围观者全部散去,不许一人停留在这里。各自归位,谨守岗位。”
周绍和颜遂也不客气地举着各自的佩剑,向人群挥手,示意大家散去。楚军将士们尽管还想看看事态的发展,但是联军主帅已经下了令,又有周绍等人以剑相逼,于是就不情愿地纷纷离开了中军营帐。
等到众人几乎全部散了开去,苏秦就对仍呆在原地的景封和陈稹说道:“二位将军如果没什么事,也请回自己的大帐休息吧。这里已没有美酒再招待你们了,况且也怕你们喝了酒再挑起事来。”
苏秦故意在话里藏着话,他盯着陈稹看,话是说给陈稹听的,那意思很明白:今夜的争端和你陈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陈稹不满地瞅了苏秦一眼,但并没有顶嘴,他心里还是害怕苏秦以主帅身份惩治于己的。心想:“你这是仗势欺人!”但也无奈,他和景封悻悻然地离开了中军营帐。
等到其他人全部离开后,苏秦和屈辛进入了楚军中军营帐之中,屈辛请苏秦入座,他也出于军纪,不敢坐在主将席上,而是在苏秦的下首,陪坐了下来。
苏秦向屈辛说道:“屈将军年轻,可能有时难以按捺住心中的火气,但是做主将的,当然要苦辣酸甜都尝遍,好话能听得,恶语也要能听得,这才是主将风范。试想,如果连主将都沉不住气,那下面的将士怎么能静下心来!”
屈辛低着头,想了一想,也觉得自己今夜的行为欠妥当。他低声回道:“令尹所言极是,我确实不该与景封计较一时短长,让将士们看了笑话。”
苏秦“嗯”了一声,继续开导他道:“别人说你年轻,这并不是什么坏话,年轻有年轻的优势,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成为楚军主将,这难道还显不出你的优秀吗?那眼馋之人巴不得让你发怒、压不住火,出了丑,贬损你的形象呢。”
屈辛洗耳恭听,不住地点头。苏秦接着说:“你听不惯闲言碎语,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就首先要做好自己作为主将的本份之事。如果你能把楚军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军容整齐,有令必行,那别人才会真正地服气你,而不是争斗一时的口舌之强!”
“我刚才进入楚军营地之时,竟然一路连一个盘查的人都没遇到,这是多么可怕的情形。试想,如果是敌人闯入军营,那是什么后果?楚军三万大军在整装列阵的进攻之下,恐怕都变成了任人砍杀的对象。这还是一支军队吗?”
屈辛用心地听到这里,心服口服,他回道:“令尹教训得对,我全都记下了,你以后看我的行动吧,我再也不胡闹了!”
苏秦这时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嘱咐屈辛道:“从今夜开始,你就下令楚军全部整肃军纪,各就各位,任何人不许擅离职守,擅自在军营乱闯乱逛。立刻开始巡逻放哨,加强警戒。”
屈辛躬身拜伏,大声回道:“末将接令,谨遵令尹教诲,从现在起兢兢业业地担负起统领楚军的职责,不敢再有丝毫的懈怠和意气用事。”
苏秦答道:“这就对了!”他略一思忖,觉得还是要提醒屈辛一下注意陈稹这个人的举动。
他说道:“屈将军切记,你才是主将,楚军大小事务,你是最后的决策者。副将的意见可以听一下,但也要三思而行。切不可因听信了小人之言,莽撞冲动,中了他人的圈套,处处受制于他人。”
屈辛听了苏秦最后这一句,听懂了其中的半句,那就是要自己慎下决断。可是,如何对待副将等手下的那半句,他模棱两可,就听不太明白了。
然而,主帅所言,他作为部下,还是连连称诺,答应了下来。
第441章 整肃军纪
苏秦离开楚军大营后,屈辛立刻按照苏秦的吩咐,让中军侍卫到楚营各处去传达自己的指令:“不许再继续饮酒,楚军将士各自归位。”
然而,景封却并不买账,他回去后大呼小叫地让自己的亲随小校继续拿酒来,痛饮狂喝。景封边喝还边骂屈辛。消息传到屈辛的耳朵里,屈辛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想想苏秦的关系,还是隐忍未发。
苏秦离开楚军营地之后,没有回转到自己的驻地,他带着周绍和颜遂,身后紧随着上百名贴身亲随校卒,到齐、魏、燕等营地巡视。他向各路诸侯援军宣谕了禁止军中饮酒的命令。
齐、魏等军队的营地里有不少帐篷里灯火通明,里面坐着一众将士,正在饮酒喧哗。苏秦每当发现,立即予以制止,直至众人散去,各自回去就寝。其
间当然也有那很不服气的人,但是看到苏秦和所带领的侍从个个武装到牙齿,摩拳擦掌的,他们也慑于气势,带着不情愿的情绪散了去。
当夜回到自己的中军宝帐时,已是天色微亮,苏秦心想:“前方战事一触即发,而我这里的诸侯援军散漫至极,根本不堪大用。我必须尽快想办法,将联军部队整肃一番。此事刻不容缓。”
苏秦又想起了魏卬所赠的《太公兵法》和孙膑师兄留下的《孙膑兵法》,他依稀记得其中有过关于整肃军纪的内容,于是又挑灯夜读,直到心中有了完整的盘算,这才掩卷而眠。
第二天是苏秦给予联军休整的一天,他也趁机睡了一个大觉,把前夜的亏觉给抓紧补了回来。既然是规定的休息时间,苏秦也就不想去多管将士们的行为,然而,休整一结束,就该是严肃军纪的时刻了。
第三天清晨,苏秦早早起床,他洗漱完毕,舒活了筋骨,穿好了盔甲,在中军宝帐中等候诸将的到来。
距离辰时还有一刻钟时,中军校卒敲起了帐前竖立的宽约五尺的三面大鼓,咚咚咚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联军的营地,这正是聚将议事的鼓声。
有节律的三通鼓声擂罢,正好是辰时,这时才刚有一半左右的将军来到了中军帐下。苏秦望着帐下的情形,心中有气,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他望着帐下,不发一言。已经到来的将军们见人数还未到齐,他们也就彼此打招呼,交头接耳地交谈着。
苏秦听到帐下的嘈杂的人声,啪地一拍镇堂木,高声喝道:“诸将听了,中军帐中不得喧哗,请立刻闭口不言!”
诸将往堂上一看,只见主帅苏秦头戴金冠,身披银甲,面沉似水,端端正正地坐在帅案后,威武气派,英姿勃发。
诸将又相互看了一眼,想要交流一下对于今日主帅的观感,但是苏秦已经有令在先,他们又不敢冒失违令,于是就以目光相交流,都示意对方看看主帅的威风样子。
燕军主将乐玄有些不服气,他出列说道:“末将有一事要请教苏丞相。”
苏秦当然不能连部将们请示都不允许,这种遵守中军规矩的进谏他是乐于接受的。
苏秦回道:“乐将军有事请讲当面。你能以军中礼法进言,这很好,我十分欢迎!”
乐玄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刺耳,他道:“末将率领燕国的将军们按照丞相的号令,准时到达中军大帐,本以为马上就可以议事,但却不料该来的人还不到一半,其它诸侯将军缺席,这事还怎么议?”
“末将不明丞相如何看待,请丞相示下!”
乐玄这明显是因为气愤,所以出言不逊,也将了苏秦一军。如果苏秦对此仍无办法,听之任之,则将心涣散,一发而不可收拾,下次擂鼓聚将,恐怕没一个人会准时前来。甚至是连一个人都不会来。
因为在家睡大觉都没人管,谁还愿意起个大早,穿戴整齐地到中军报到!
苏秦面对着乐玄的质问,并没有着急上火,他沉稳地回道:“乐将军之问,非常合适,恰逢其时。即便诸将不问,我也会主动向你们说明的。”
“今日聚将咱们是有令在先的,我当然不会等闲视之,迟到或不来,都有相应的措施惩治,你们放心,我不会置之不理的。”
乐玄听闻苏秦已有盘算,他也稍稍放心了一些。但是,他扭头看了看帐下,没来的将军占了几乎一半,这么多的人如何处罚?未开战前,先惩治一半以上的将军,不免会得罪一大群将领,这仗还怎么打?
乐玄很是忧心,所以他又道:“丞相有定见在胸,我等很欣慰,然而,今日迟到的将军不在少数,丞相总不能一一加以责罚吧。其中齐国就几乎一个都没准是到来,难不成将齐军惩治一番,打发回去?”
乐玄提出的问题,是个大难题,帐下诸将听了,都为此而犯难,不便再交头接耳议论,但心中暗想:“这可是个麻烦事,如一一惩罚还涉及到个公平问题,迟到一会儿的和迟到很长时间的,怎么去区分?该怎么量刑?”
颜遂和周绍等与苏秦一心的将军,更是为苏秦捏把汗,忧愁于苏秦面临的难解之局。
苏秦却不忧反乐,他微微一笑,回答乐玄道:“多谢乐将军为主帅着想,诸将如果都能心往一块想,劲往一块使,何愁强秦不破?我已有应对之策,诸将暂且等待一下。”
乐玄见苏秦好像真的是有了合适的办法,他也不便再追问下去,于是回班站列。苏秦回答了乐玄之后,仍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一动不动,目光扫视着帐下。
帐下诸将见苏秦不言不语,正襟危坐,他们也就随苏秦一起等待起来。
迟到的那些将领走到了中军帐外,先是稍等一会儿,听一听中军宝帐里面的动静,但是却鸦雀无声,他们纳闷:“难道今天不是聚将议事之日吗?怎么好像没有人似的?难道我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刚才的擂鼓之声?”
带着狐疑,他们跨入了宝帐之中,一下子看到了整齐地肃立在两侧的将军们,再一看堂上,苏秦一脸严峻之色地坐在帅案后。
迟到的将军难免心中咯噔一下,觉得气氛不对,他们也肃然了起来,赶紧找准地方,站列入队。当然也有那嬉皮笑脸的,想要搞活一下气氛,他们进帐之后,还笑呵呵地与其他人打招呼,但是其他将军最多只是点一下头而已,不敢违令搭话。
直到巳时,诸侯将军们才彻底到齐,这时已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齐军将领在田章的带领下,嘻嘻哈哈地相拥着进到帐中来,看到周围气氛不对,那个田章还不以为然,他笑哈哈地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一脸愁闷,好像别人欠你们多少钱似的。”
苏秦一见,立刻喝斥田章道:“你身为齐国的主将,目无军纪,带头抗命,我再怎么说也是齐王拜封的齐国正卿,岂能容你胡作非为!”
他伸手从帅案上取出一支令箭,扔到了堂下,大声说道:“左右中军侍卫何在?”
分列于两侧的近百名侍卫齐声答道:“在!”
苏秦命令道:“给将田章拿下,绑在一旁,听候处置!”众侍卫听到命令,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将田章绳捆索绑,押解起来。
田章这时才傻了眼,他高声说道:“我是齐王任命的主将,你凭什么把我拿下?你拿下了我,齐军由谁来统领?”
苏秦回道:“缺少了你一个胡作非为的人,齐军正好想除掉了一匹害群之马,还愁没人来带?颜遂何在?”
颜遂听闻苏秦召唤,他出列答道:“末将在!”
苏秦命道:“我以合纵联军主帅和齐国正卿的身份,命你接替田章统领齐军,好好整肃齐军的军容军纪,不得有误。”
颜遂早就不满田章所为,他也觉得苏秦此举解气,他回道:“末将谨遵主帅之命!”接令后,他又回班站列。
楚国的主将屈辛自从苏秦前天夜里教导一番之后,很是带劲,他早早就到了中军宝帐,但是那个陈稹和景封却不给情面。陈稹是倒数第二个到的,景封是最后一个到来。
景封到了帐中,仍然走路摇晃,满嘴酒气,口中念叨:“这正睡着觉呢,也不让人安省一下,聚的哪门子将!”
景封的醉迷迷的样子和口中念叨的话语,把帐下诸将又给逗得大乐。他见众人屡次因自己发笑,还很得意,觉得自己就是非同一般。
他向先他一步到的陈稹说道:“陈大夫,你昨夜喝着喝着怎么跑了呢,害得我孤零零地一个人喝到半夜。你不是今早要来叫我一起走的吗?怎么又一个人不等我就跑了?”
诸将看看陈稹,发现他虽然脸色羞臊得通红,但是人却十分清醒,根本看不出喝过酒的样子。
陈稹扶了景封一把,故意大声说道:“景将军,你喝多了吧。我哪里与你饮酒了呀?又哪里与你相约一起到中军议事了呢?”
第442章 惩戒对象
陈稹拍着景封的肩膀,对着屈辛等诸将领说道:“果然是喝多了,人事都快不醒了!”众将领也不是傻子,其实都已经看出来景封喝酒过量与迟到,与陈稹有关系。
苏秦不悦地喝道:“陈大夫,我刚才已经宣布命令,中军大帐之中不许喧哗吵闹,你快快闭上嘴巴!”
陈稹挑了挑眼皮,看了苏秦一眼,回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呀,你看,这个景封无端诬陷我。而且是他喧哗在前,丞相总不能因为他跟随过你,就视而不见吧。”
陈稹分明是话中带刺,他在故意挑衅苏秦,想要看看他如何处置景封。苏秦看到陈稹的表情,在看看景封那副烂样子,心里不由得一紧。
因为,他昨夜已经想好了今天处置最晚一个迟到者的办法,不过却没料到这个落网者竟然是景封。此人虽然浑不吝,但是毕竟跟随过自己,对他下手,苏秦心有不忍。然而,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苏秦也猜到了陈稹的用意,他其实是在给苏秦下一个圈套,故意捣乱,让苏秦下不来台,间接地也就削弱了他的权威,令合纵联军军纪不明,战斗力锐减。
苏秦心想:“陈稹至始至终挑拨撺掇景封,原来正是要针对我苏秦!”
他想到这里,内心能不又气又苦。所气者是陈稹心机繁密,故意设置陷阱害人,而钻入其中的景封还彻底被蒙在鼓里,无意间成了陈稹的威逼自己的工具。所苦者正是杀一儆百,惩治的对象恰恰是曾经的身边人,虽对他并无好感,但也算与自己有旧。
苏秦回复陈稹道:“陈大夫莫急,你有没有与景封违抗军中禁酒令,自有旁观证人。至于你自己说没有与景封相约来报到,并不重要,你反正是仅比他早到了一步,也好不到哪里去。”
苏秦说着,就命人去找景封亲随的校卒前来问话。此时,景封还在帐下胡言乱语,苏秦不再客气,他下令将景封绑缚起来。
十多个中军校卒上去就绑人,景封身体挣扎着,说道:“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堂堂楚国上将军。快快放开我!”
校卒们不由分说,片刻之间就将他押绑起来,景封在这个拉拉拽拽的过程中,酒意散去了不少,他吃惊地望着苏秦,见苏秦脸上极为恼怒,心知情势不妙,这才老实了下来。
过了一小会儿,景封的亲随小校被传来中军大帐,他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进到帐中,纳头便拜,口称:“小人见过主帅,不知主帅有何吩咐?”
苏秦将脸上的怒气消敛了起来,和颜悦色地问他道:“我将你唤来,只是问你一件小事,有便回答有,没有便回答没有,千万不要紧张,此事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担心景封的亲随小校害怕,所以刚才才预先解释了一句。然后问道:“我来问你,昨夜与你家将军景封一起饮酒的人到底有还是没有,如果有,他是何人?”
小校头都不敢抬,他刚才入帐中时,就见帐下两旁列队站着那么多的将军,个个盔甲在身,跃武扬威的,这种阵势他何曾见过!
因此上,小校干脆低着脑袋,声音很小地回道:“回禀主帅,与景封将军饮酒之人是楚军副将陈需先生,后来他一个人走了。”
小校的话语虽然声低,但是众位将领还是在十分留心之下,听得真切。苏秦这时再看陈稹,脸上怒气更盛。他挥手让景封的小校离去。
然后,苏秦再沉下脸来,冷冷地说道:“我念诸位将军从大老远的地方赶来,一路风尘劳顿,故而百般迁就你们,又是原谅你们迟到和怠慢,又是给你们充足的休息洗尘时间,可谓是仁至义尽。”
他接着厉声说道:“可是咱们之中,有些人不自尊自爱,屡教不改,实属可恶至极。我前天一再强调今日聚将要行军法,提醒你们务必不要迟到,可是总有些人不当回事。前日夜里,我已经申明了禁酒之令,但是有人却明知故犯,把军令当儿戏。”
苏秦说着,他的手指了指景封、田章等人,痛心疾首。他又道:“俗语有云:军中无法,一盘散沙;军中无令,不战自惊;法令不明,昏聩不平。诸位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这点道理难道不懂吗?”
“如果你们都懂,那做出这等扰乱军纪的丑事来,分明就是要让我这主帅难堪。我苏秦身兼六国之相位,再怎么说都是你们的上司,是国君们亲自拜封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于情于理,我难道就不能管束于你们了吗?”
苏秦话说到了这里,看了一眼堂下的诸将,发现自己的话让他们都不好受,大多数的将领低下了头,面露羞愧之色。
当然也有那不知死活的,仍然嗤之以鼻,像陈稹一类的人,他此刻正扬着头,看着中军大帐的天花板,那意思分明就是:“你苏秦别废话,我们等着你如何整肃军纪呢,来点实际的,空谈何用!”
苏秦瞟了一眼陈稹,心想:“现在还不到时候,等一会儿我让你长点教训!”
苏秦再又说道:“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人抱着侥幸的心理,并不真的是要为难我苏秦,有人可能会想:‘反正是法不责众嘛!违禁的又不止是我一个人,总不能所有违禁的人全部处罚吧?’”
“我可以在这里明确地告诉你们,我确实不能将所有违反军令的将军全部惩治一遍,那样我们会让敌人笑话,未开仗前,先自乱阵脚,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去做。”
此时,再看帐下的那些迟到的将领们,尤其是齐国的将军们,几乎是集体迟到,他们更是相互偷偷看着,松了一口气,有人脸上还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们以为这件事又要无果而终了。
这些人哪里想到,苏秦岂会善罢甘休,他又道:“虽然法不责众,但是我们却可以惩治那些最为散乱不堪的将军,今日如不再做决断,合纵联军将永无宁日!”
苏秦说到这里时,语气显得十分地坚定,帐下的颜遂和周绍等人终于等到了苏秦的决心,他们抬起头望着苏秦,脸上露出了欣慰之情。
第443章 吓傻了眼
苏秦环视帐下诸将,说道:“今日近一半的将军听到擂鼓聚将,但仍然慢吞吞的,迟迟不到,按令都该处罚,我暂且给你们记下。可是有三个人我决计不饶!”
他顿了一顿,脸色严峻,目光中露出了坚定毅然的神情。
那些迟到的将军们听说苏秦要惩治三个违令者,不由得又提心吊胆起来,刚才的庆幸之色荡然无存。
苏秦指着景封,痛心疾首地说道:“这第一个该惩治之人就是景封。第一次聚将你就当众出丑,扰乱中军秩序,我未与你计较;昨夜又公然违反禁酒之令,喝得烂醉如泥;今日聚将又最后一个才蹒跚来迟。你猖狂到如此地步,难道以为我真的不敢惩治于你吗?”
他随即喝令中军校卒中的一队手执牛皮鞭、大砍刀等行刑之具的人道:“刀斧手何在?”
后背上插着宽刃大刀的五个校卒挺身出来,回答道:“在!”
苏秦下令道:“给我将景封推了出去,即刻斩首,将首级悬在中军大营的营门旗杆之上,让所有的将士们都看看,引以为戒。”
景封这时已经安静了下来,他被绳捆索绑押在大帐的一角。他本来以为苏秦即便惩罚他,不过也是棍棒拳脚的责打而已,哪里想到苏秦要将他斩首示众。
景封立刻给吓得酒意全无,他当即跪倒在地,使劲地用膝盖向前行走了几步,浑身打着颤,脸上痛哭流涕,泣声道:“求求主帅开恩,我跟随你那么长的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念在我辛苦一场,饶恕了我罢!我再也不敢了,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恕了小人吧。”
那景封本来就伶牙俐齿,嘟噜了一大串求情的话。苏秦将脸转过了一旁,向着刀斧手挥了挥手,示意立即行刑。
刀斧手遵命而行,将景封连拖带拽地弄出了中军大帐。那个景封鬼哭狼嚎,叫道:“丞相饶命,我不想死啊。看在我跟随你一场的份儿上,……”
苏秦本来还想等等有人替他求个情,再考虑一下。然而,看来景封竟然一点人缘都没有,至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位将军为他求半句情。
过了一刻钟,只听到帐外一声鼓响,行刑开始,不一会儿,刀斧手就拎着景封的人头进帐覆命。
苏秦面色铁青,目光流露出不忍,他摆了摆手,示意已经知情,让他们依令去处置。
刀斧手退出之后,苏秦接着又说道:“我要处罚的第二个人就是田章,你身为齐军主将,带头违令,该负主要责任,必须严惩!”
那个田章原来是趾高气扬的,被苏秦下令拿下之后,老实了很多,此刻正被绑在中举大帐的西南角。当他看到景封人头的时候,早已经吓得屁滚尿流,外袍之下都渗出一滩水来,分明是被吓得尿了。连看管他的中军校卒都嫌弃他胆怂,不屑于看他一眼。
田章听到了苏秦点了他的名,吓得扑通一声软倒在地,他还以为苏秦要像惩治景封那般将自己处斩,心中暗道:“完了,完了,我命休矣!”
田章叫道:“主帅饶命,我知错了,求求你别杀我啊!”田章说着,带着绑绳,努力膝行向前,他不仅求饶于苏秦,也向着自己的部将们恳求,说道:“你们都给我求求情吧,别让苏卿杀了我,快快,求求你们,开开恩吧。”
齐军诸将平日里见这个公子哥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仿佛军中惟他为尊,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当他是主将之时,众将念及他的身份,还陪着他聊天饮酒,此时看他那副怂样,打心里不耻。
此时齐军主将已换成是颜遂,这个田章再也管不着自己,因此田章再怎么哀求,都无人出来为他说话求情。
况且,齐军诸将都是迟到之人,论惩治,人人都该有份儿,现在苏秦网开一面,好不容易自己脱了身,何必再为了这么一个软蛋公子哥惹翻了主帅!
苏秦命道:“田章违令,但罪不至死,把他拉下去,痛打二百军棍!”说着,又扔下一支令箭来。
田章听了前半句命令,知道自己免于一死,刚高兴了一下,喜气还未过去,又听到了二百军棍的处罚,顿时又泄了气,心说:“这二百军棍下去,自己不死也几近残废,还参加什么渑池之战,能活着回去齐国就不错了!”
田章想到这里,又哭着求苏秦开恩。苏秦不为所动,摆手让行刑的校卒即刻去执行。田章也被拖到了帐外。
苏秦这一刻再环视诸位将领,看到这些人再也没有那满不在乎的神态,连最不以为然的几位将领也都战战栗栗,苏秦多看他一眼,他都要哆嗦一番。
苏秦的目光最后停在了陈稹身上,陈稹发觉苏秦看着自己,脸色大变,那副傲慢不驯的劲头荡然无存。他哪里想到苏秦竟然会开斩大将,而且斩杀的竟是跟随过自己的人。苏秦已有如此坚毅决心,他陈稹也不禁胆寒起来。
刚才苏秦说过要惩治三个人,现在已有两人受刑,陈稹想到:“这第三个人不会就是我吧?”想到这里,他差点给苏秦跪了下去,请求苏秦宽恕。
苏秦即便在这时斩杀于他,也是他的权力所在,陈稹顿时后悔自己为难苏秦的行为,早知道苏秦敢于痛下杀手,自己何必出头惹事?
陈稹此时尽管没有跪下求情,但是身上大汗淋漓,身体一个劲儿地颤抖不停,眼中冒出了两行泪水。
苏秦看着陈稹,心中痛恨此人的阴险,真想立刻下令斩杀了他,除掉这个祸害。但是心中转了几回心思,觉得这么做不妥。
原因有二,首先是不能一天斩杀两位楚国将领,已经有景封在前,现在又杀陈稹,这件事传回到楚王熊商的耳朵里,让楚王怎么想自己,怎么想合纵联盟?尽管斩杀他们事出有因,但是也脱不了故意针对楚国的嫌疑,楚王一旦有此猜忌,还不立刻下令楚军回撤,脱离合纵之盟?
再者,陈稹是自己好朋友陈需的堂弟,自己杀掉了陈稹,今后如何面对陈需?怎么给他一个交代?
苏秦想来想去,觉得不能斩杀陈稹,可是陈稹唆使景封明着对抗军令,他自己也有违令行为,死罪能免,活罪难逃,怎么也要让他吃些苦头!
苏秦想到这里,定下了主意,他向诸将说道:“我要惩治的这第三人,就是楚军副将陈稹,你迟到列在倒数第二,此其罪一;昨夜与景封一起违抗禁酒令,此其罪二。两罪并罚,判罚痛打军棍二百,立即行刑!”
陈稹一听,脸色给吓得苍白,这二百军棍可不是轻易能捱得下的,他立刻为自己辩解道:“主帅容禀,我都是受那个无耻的景封所累,是他屡次强求于我,才导致我失职违令,我有难言之隐,请主帅明察。”
苏秦盯住了陈稹,回道:“是真的吗?果真是景封连累于你?你莫要看景封已死,就将罪责都推到死人头上。你自己怎么动的心眼儿,旁人看得清清楚楚。况且,最终的结果也是你违反了两条军令,结果如此,还强辩什么!”
他转头冲着中军行刑校卒道:“来啊,给我立即行刑,不得有误。”中军校卒于是就将陈稹也给拉了出去,遵令而行。
此刻帐下的众将见苏秦一口气惩治了三位将领,大家都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也有的将军心想:“这处罚的三人之中,两位是楚将,难道这楚军主将屈辛就不站出来说句话吗?”
他们偷偷地瞧了瞧屈辛,只见屈辛不怒反笑,这二人合起伙儿来欺负他年轻,景封差点惹得自己与他决斗,陈稹整天阴沉着个脸,想着如何害人。屈辛觉得:“苏令尹这是有恩于我,他大概是看我难于管制楚军,所以有意代我除害了吧!”
苏秦见自己在惩治三人的过程中,从开始到结尾,都没有一位将军站出来求情或反对,他心中也踏实了不少,看来自己的处罚还是有道理的,这三人还真是罪有应得。
他再次扫视了诸将一遍,帐下已经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响动。他这一番处置分明的举动,将诸位将领给连吓带训,收拾得妥妥帖帖。即便是再有那不服气之人,估计也不敢公然地站出来作对,也无人再敢不把军纪当回事。
苏秦此时却突然又长叹了一声出来,诸将认为他本该高兴才对,怎么又叹息起来了呢?大家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了苏秦。
苏秦说道:“今日斩杀景封,我苏秦也心情十分沉痛,那景封随我多日,他有今天的下场,我又怎能忍心!千不该万不该,他屡教不改,不听别人好言相劝,只顾耍性子,妄作胡为,面无纲纪,一再纠纷滋事。”
“不把他斩杀,恐怕合纵联军从此军纪涣散,无法无天,乱成一团。诸位将军都是带兵之人,你们想想,这样涣散的纪律,到了战场之上,能与如狼似虎的秦军匹敌吗?”
第444章 自罚的深意
苏秦说得苦口婆心,诸位将军纷纷点着头,赞同他的看法。苏秦又道:
“我今天下此狠手,也是为了三军将士着想,因为惟有我们军纪严明,训练有素,才能最大程度地在战场上减少伤亡,你们的妻儿老小都在家里等着你们呢。我们能安全回国,自然少了很多妻离子散的悲剧啊!”
他说着,眼角转出了泪花,当着众将的面,苏秦用袍袖的一角轻轻擦去了泪水。帐中诸将见苏秦念及故人,动了真情,也不觉悲从中来。
有那心肠软的已经按捺不住,呜哇一声哭了出来。更多的将领则是跟着苏秦落了泪。
苏秦伤心了一会儿,之后,他直了直身子,说道:“景封之错失,我也有责任,毕竟他是跟随过我的,我那时没有严加约束,真是后悔莫及呀!人有过错,就要承担责任,我身为主帅,也要以身作则。”
“为以示公正,我自请五十军棍的惩罚,作为一次教训,从此谨记在心。”
他说着,就从几案上取过了一支令箭,扔到了堂下,喝令道:“中军校尉听令,我甘愿受五十军棍的处罚,即刻行刑,不得有误!”
帐下站立的中军校尉和他身边的士卒们一听,都傻眼了,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心想:“这主帅自己要求打自己,还是头回听说。苏丞相虽自请处罚,可是我们怎么下得去手啊!”
苏秦再次喝令:“中军校尉何在?”这回他们不敢再犹豫,从中站列出一位领头的军官,他躬身抱拳,答道:“听命!”
苏秦把脸一沉,说道:“我刚才的命令你听到了吗?”那个校尉吞吞吐吐地说道:“听到了。”
苏秦不高兴地说道:“那你为何不接令?”校尉仍然犹犹豫豫,回禀道:“我,我,……”
苏秦绷着脸说道:“既然听到了将令,就该遵照执行,休要再躲躲闪闪,不然,我可要怪罪于你了。”
那个校尉见苏秦态度坚决,不似虚头巴脑的样子,他于是才去堂下接起了令箭。他又望了望苏秦,再次犯了愁,如若是一般的违令者,他们接到将令后,直接就去拿人了。然而,现在是主帅要自我处罚,他们怎敢到帅案后拿人。
苏秦看出了中军校卒们的难处,他向着诸将说道:“将军们请等我片刻,我这就去捱这五十军棍去,咱们一会儿再议军情。”
苏秦说着,就从帅案之后站了起来,走下堂来。颜遂和周绍等见苏秦果真要责罚自己,他们都慌了神,情急之下,出列跪倒在帐下。
周绍说道:“丞相过于自责了,那景封一贯自高自大,目无法纪,猖狂轻躁,所以才导致了今日的刑罚。这都是他咎由自取,与丞相何干?”
颜遂也劝道:“丞相为联军军务操劳,夙兴夜寐,寝食难安,我们都看在眼里,你本来就是三军的楷模,何须再为那景封之事损坏了自己的身体,以安诸将之心。”
颜遂是个诚实之人,他的话说得很实在,他认为苏秦是为了让各路诸侯的将领心服口服,才自请处罚,表明有过必罚的姿态。但是,他也为苏秦感到不值,何苦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来树立这个威信?
苏秦望着帐下跪着的求情者,心中十分感动,他回道:“诸位将军,快快请起,你们为我身体着想,我当然很是感谢。但是,我从身兼六国相位以来,产生了骄纵情绪,以至于放纵身边人享受,不思进取。我每每想到这里,常常自愧于怀。今天这五十军棍,我受之坦然。”
苏秦的话语显得十分诚恳、真切,愧疚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随着周绍和颜遂等人的求情,其他的诸侯将领们也乐得卖个人情,他们也扑通扑通地跪了下来,最后,那些不想参与这事的人也都不好意思起来,他们也不便鹤立鸡群,显得自己目中无主帅,因此,后来竟然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
众人都请求道:“主帅宽心,我们今后一定听从中军号令,严守军中风纪。请主帅以自己的身体为重,莫要再责罚自己了。”
苏秦看到了诸将跪倒的场景,再听到了他们近似于宣誓的话语,更是感动于心。他从颜遂和周绍开始,将跪倒的将领一一扶了起来,对他们的求情表示感谢。
等到扶起了最后一人,苏秦又快走了两步,回到了大帐的正中央,他高高地拱着手,四面拜谢诸将,朗声道:
“诸将能为合纵联军考虑,我苏秦再感谢都不为过。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中更是无戏言。我既然已经下了责罚自己的命令,绝不会更改以逃避惩罚。请诸将勿复再言。”
苏秦说着,就让中军校卒在前,自己跟在他们的身后,泰然自若地走出了中军宝帐,到帐前的空地上担受责罚,头再也没有回。
诸将在帐中听到外面噼里啪啦地一阵军棍打击之声,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苏秦拖着一双瘸腿,蹒跚着走回到中军宝帐之中。中军校卒跟随在他身边,不住地想要伸出手去,搀扶着他,他都推开了他们。
诸将一看,苏秦的臀部的外袍处,都有血迹渗了出来,心说:“这苏秦是玩真的啊,真是实实在在地捱了这五十军棍。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几军棍下去,人就得皮开肉绽。五十军棍打下去,人最少也得躺上个十几天!”
但是,苏秦咬着牙,坚持着自己步履缓慢地走回到了中军大帐之中,他路过周绍和颜遂的时候,两位将军心疼不已,他们也向前两步,想要扶一把苏秦。苏秦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向他们摆了摆手,拒绝他们的好意。
周绍不仅看到了苏秦身上的血迹,也看到他额头上豆子大的汗珠,那分明是强忍疼痛时,才被激出的汗水。周绍眼睛一湿,都快要哭了出来。
他念叨说:“丞相你这是何苦呢,还不如末将去替你受这五十军棍呢!”
苏秦听到了周绍的话语,他轻轻地对周绍说:“周将军莫要伤悲,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的这个责罚,你们代替不了,必须要承受的。”
周绍听了苏秦的话,感觉有些深意,一时也理解不了,但是他的泪水很快就流出了眼眶。
第445章 天下重器
苏秦对周绍所说的话语确实是很有深意的,他们处在不同的位置上,固然想法不可能完全一样。周绍所虑的只是苏秦自甘受罚的一面。
然而,苏秦却想到的是更深的一层。他之所以自请责罚,并严令中军校卒不得因为自己主帅的身份而手下留情,其实有他自己的难言之隐。
他为了严肃合纵联军的军纪,一日之内,斩杀一员上将军景封,惩治了一位诸侯派来统带一国大军的主将田章,还痛打了楚国援军的副将陈稹。
这些人都是在本国内有一定声名的人,他们被派出来之后,就是所派之国的代言之人,惩治于他们,也就相当于打了那个诸侯国的脸。
试想当齐王田辟疆和楚王熊商听到他们的大将被处罚时,他们是一种什么感受,他们难道只会有羞愧和自我反省吗?
显然这是不现实的!苏秦料定他们第一反应绝对是恼羞成怒,更有甚者会立即采取反制措施。苏秦统领的是别人国家的军队,现在却将他们惩治了一番,他如何向那些坐镇一方的霸主们交代。
故而,苏秦即便是与景封毫无半点瓜葛,他也会找出个理由来,自我责罚一下,这无疑是要做给齐王和楚王看,意思就是连我苏秦都不留情地给自己以处罚,可见我的处置是公正无私的,遵章办事,无所偏袒。
更何况他也的确为景封惋惜,本不该发生这种惨烈的状况。实在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
他的这些惋惜的情绪表现出来,更能促使联军的将领们警醒:军法要远远高于人情。无论是什么人违反了军令,都要身受该有的惩治,这是不容置疑的铁律!
苏秦回归到帅位,强忍住从身体上传来的钻心的疼痛,向诸将宣布了合纵联军的军纪。并不很复杂,只有简短的六条,从军令、军容、军操、军号、军礼、军械等方面规定了将士们的行为准则,之所以不求过多而且繁复,苏秦自有考虑。
因为合纵联军来自不同的诸侯国,他们在各自的国内有一套做法,如果重新来学习和熟悉很复杂的军纪,显然会很不适应。
正如刚刚入伍的士卒,恰似一池清水,倒是好调教一些。但是想要这些人放弃原有的习惯却十分不易。
简易方能易行,这是不易的法则,尤其对于合纵联军这种临时的组合,更是如此。很多的僵局熟读兵书战策,总想把自己的一套完全贯彻于所带的军队中,却往往因为缺乏适应性而成为空中楼阁。
这个道理也是苏秦从义渠军队的作战中体会出来的,当年他和魏卬曾经探讨过这个问题:义渠军队装备很差,派兵布阵简单,但是为什么却总能在与中原军队的战斗中以少胜多。
饱经战阵的魏卬告诉过苏秦:义渠人的优势在于灵活,作战思路明确但却简单易为,来无影去无踪,反而具有更大的机动性。
受到了魏卬总结的义渠战法的启发,苏秦认为在合纵联军的作战和指挥上,非得贯彻简单易行的原则,否则,纵使心比天高,愿望比海深,恐怕未来恰恰是适得其反,落得个一败涂地。
苏秦用了很长的时间处理了三位违令的将领,所花费心力甚巨,诸将认为他宣布的军纪还不定有多少条呢,大家想想都觉得头疼。可是,到了宣布军纪时,就那么短短的六条,苏秦并没有向他们卖弄酸文假醋的那一套,诸将不由得心中欢喜。
然而,这一番重手惩治的过程,也着实令他们心惊。苏秦宣布军纪时,留意了一下帐下诸将的反应,见他们个个肃立,诚惶诚恐,侧耳倾听,再无人胆敢不把主帅号令当儿戏。
到了中午时分,苏秦宣布散帐,诸将长舒了一口气,但一个个地有序退帐,无人任意拖拉,无人随便喧哗。苏秦望着远去的诸将,微微点头,心想:“这才看着像一支可以上得了战场的队伍。”
五国诸侯军在洛阳西郊会合后,苏秦没有贸然率领奔赴渑池战场,而是在那里停留了十天左右,韩侯韩固闻听诸侯大军已至,急忙催促苏秦立即率军前往,但是苏秦不为所动。
洛阳城中的周天子得信儿后,装作毫不知情,生怕诸侯军倒逼洛阳。以洛阳城中的天子侍卫,几乎相比之下如同草芥。
周天子暗中派出洛阳令南宫造去探望苏秦,南宫造与苏秦有过交道,此人在处理佞臣吕通的烂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也可以算得上是苏秦的故人朋友。
南宫造一到,苏秦就知道他来访的意图是什么,但是他也不即刻挑明。苏秦将南宫造请到了中军宝帐,让他坐下,然后命中军杂役奉上了茶水。
苏秦说道:“我正执掌中军,刚下达了全军的禁酒之令,恕不能以宴席招待南宫先生。”
南宫造拱手回道:“苏丞相太过客气了,以我们的交情,不在于觥筹交错之间。一杯清茶足矣。”
苏秦看着南宫造,心想:“听他说,好像我们俩相交了几十年似的,可是不过是刚认识不到一年,共同审理吕通之案件不过是两、三天而已。何谈清水至交?”
苏秦客套地说:“是啊,君子之交淡若水,我们彼此都心中有数。”苏秦又问道:“未知南宫先生造访,有何赐教?”
南宫造眼中闪过了一丝为难之色,他思忖了片刻,说道:“苏丞相乃当今天下执牛耳者,令人景仰。如今一声召唤,就从诸侯国调集来几十万大军。然而,不知苏丞相意欲率军何往?”
苏秦哈哈大笑起来,回道:“我们是朋友,那就打开窗户说亮话。我这几十万大军是要开赴渑池前线的,决计不会骚扰洛阳一分一毫。”
苏秦盯着南宫造说道:“南宫先生回去告诉周天子,他可以睡安稳觉了!”
南宫造听到这里,他也随着苏秦笑了起来,说道:“果然苏丞相是个爽快人,有你这一句话,我可以踏踏实实地回禀天子了。”
苏秦却又说道:“不过,我在洛阳还留有家眷,却要承蒙周天子和南宫先生给予照料一下。洛阳城中也并不太平,这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不想大张旗鼓,但是也不愿闲杂人等故意滋事。”
南宫造回道:“苏丞相放心,我会暗中派人的。丞相忙于天下合纵,这等小事无须挂怀。”
苏秦听到了南宫造的回答,他也拱手致谢。南宫造见此行的目的达到,也不多停留,当即辞别苏秦回洛阳。
苏秦送走了南宫造,并没有马上回转中军大帐,而是直接来到了合纵联军的操练场地,督促联军部队加紧操练。他之所以在洛阳西郊停留十日,也正是要将部队演习一番,彼此配合熟练,方能投入战场。
只是他这大军一停留,可把周天子给吓坏了,还特地派南宫造前来探听虚实。苏秦心知:这几十万的部队是当今天下的“利器”,随便摆在哪里,都是左右时局的重要力量。
操练十日之后,苏秦就下达了命令,联军浩浩荡荡地开赴崇光城,在那里与韩**队会合,准备与秦国展开殊死的争夺渑池的战争。
合纵联军开赴崇光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咸阳,赢驷一听,大惊失色。他才刚增派了五万大军给司马错,命他加紧攻打渑池地区孤立的上官城,没想到对方竟然纠集起近三十万的军队。
渑池地区军力对比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秦军少于合纵联军,怎能不令赢驷心焦。
他立即派人前往司马错那里送信,告诉了他合纵联军的动态,让他尽一切可能加紧攻克上官城,另一方面密切注意崇光城合纵联军的动向。
司马错接到国君的诏令,却并不似秦君赢驷那般焦虑,他上书一封,讲明了自己的看法。认为渑池地区的战事大局已定。
目前上官城的韩军只是负隅顽抗而已,他们完全依赖于包裹于城墙外围的坚冰,一旦坚冰融化,小小上官城可指日而破。
至于合纵联军,他们临时纠集起来,彼此决难协同配合,战斗力至少削减一半。而且秦军已占领渑池地区,渑池多山地,完全可以依靠这里的山势、沟谷,布下伏击阵,以逸待劳。
司马错信心十足,夸口道:“末将还惟恐苏秦率领的所为合纵军不敢前来,如果他们胆敢进犯,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赢驷接到了司马错的奏折,顿时又转忧为喜,认为司马错所言也不无道理。
他进而又想:“这一仗真是关键的生死战,如果秦军能在渑池地区击败合纵联军,那么所谓的合纵就只是个笑话而已。你们即便就是统一成一个国家,都不是我秦国的对手,那整个天下还不是我秦国的囊中之物。”
“这一战之后,恐怕你们东方诸侯就从此偃旗息鼓,再也不敢螳臂当车,阻挠我秦军一统江山的步伐!”
第446章 奇正结合
司马错自信渑池的地形就是秦军天然的屏障,因此显得格外地自信。果然,当苏秦率军来到了崇光城之后,面对着渑池地区的地形,他就犯了难。多山地区实在不利于大军的展开。
秦军之所以能轻取渑池,贵在于进兵神速,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袭成功,韩军疏于防范,故而几乎没怎么抵抗就在秦军排山倒海的攻势下弃城而去。
上官城守将李起稍有警觉,就能以几千的军兵抵抗秦军八万人攻城近三个月之久。
合纵联军虽然人数占优势,然而秦军准备充分,占据有利地形,指挥统一。所以,合纵联军的可趁之机几乎全无。想要采取秦军奔袭渑池城那样的军事行动,无异于送羊入狼口,自寻死路。
韩侯韩固忧心于上官城被攻破,几乎日日派使者前来,询问苏秦何时出兵去救守军,那些使者络绎于途,都快要把崇光城中有限的几处客栈都住满了。
苏秦接到韩侯的信函,大多是放置一旁,不予答复。他没有闲心与韩侯争论,各人的立场不同,韩侯担忧自己的部队,而苏秦则要对近三十万联军负责。
苏秦身边现如今连个能信赖的商讨对策之人都没有,张仪师弟本来是个很好的人选,可是他却已远赴咸阳,迄今音信全无。宁钧有勇有谋,但是在战役中布阵和指挥都是一流的,可遇到这种全局性的重大决策,他显然也是无能为力的。
苏秦此时更加思念张仪和魏卬等能有共同话语的知心朋友,他心中有苦,但是却找不到一个人诉说。
深夜时分,苏秦从冰冷的床榻上起来,有时迷迷糊糊地不自觉摸了摸身边,却发觉床榻上空无一人,连从前知冷知热,跟随身边的红颜知己孟婷,现在也不再身边。
他不由得以臂为枕,望着大帐的顶棚,心中涌起阵阵寒意。合纵联盟之主自然是风光无限,可是有谁知道背后的辛酸。他摸了摸结痂的后背,隐隐尚有疼痛传来,更是心苦不已。
苏秦半夜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他披衣从床榻上起身,来到了中军大帐的前堂,取过了灯烛,照着渑池的地图,又开始苦思良策。
苏秦想到:“自己有着人数占优的兵力,但是却在山地间施展不开,那势必就要分头行动。韩侯想的是救上官城,而三十万大军悉数前往,却因山路狭窄,兵力通过困难而优势全失。”
苏秦思考了很久,没有完全有把握的计谋,就在宝帐中徘徊。大帐外的值守校卒听到了宝帐中的动静,知道是主帅又一次半夜起来,踱着步思忖,想着破敌良策。
苏秦往往一思考就到了天色大明。之后,他还要在用过早饭之后,前去演练场去察看军队操练情况。如此反复多日,苏秦寝食难安,人明显地消瘦了下来。
宁钧也深知苏秦内心的思虑,他努力地为苏秦分忧,主动承担起了督促练兵的任务,整日里奔波于联军各处军营之间,跑东跑西的,指点各路诸侯军的操演。
今夜苏秦再次夜不能寐,仍然想不出好的破敌办法时,于是干脆就躺在了床榻上发愣。
他的手无意间摸到了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包袱,那是从洛阳出发时特意贴身带着的。苏秦每到一处,就将这个包袱压在自己的枕头下,小心地不让别人发觉。他也随时可以拿出来看看。
包袱里面装着夫人们剪给他的一缕青丝,他看着青丝,心中涌起了温暖。在他将青丝装回到包袱的时候,又碰到了两块丝帛,那正是魏卬所赠的《太公兵法》和孙膑师兄留下的兵法著作。
苏秦忽然想到:“既然自己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何不从两位前辈那里取点经呢。”他于是就展读兵法著作,试图发现有用的内容。
可是,兵法著作中更多的是排兵布阵、作战指挥、部队操演的内容,没有一个完全可以搬来套用于渑池之战的材料。
苏秦失望地将兵法著作叠好,再次放入包袱之中,就在此时,他忽然想到:“鬼谷师父常说:兵无常法,水无常形。如果是大兵法家孙膑师兄遇到这种情况,他会怎么办?难道也会按照常规来作战吗?”
苏秦摇了摇头,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觉得以孙膑师兄的大才,他一定会随形势变化而出奇致胜。他是一个不墨守常规的人,所以才能以围魏救赵之策击败了另一位师兄庞涓。
如果孙膑师兄也和庞涓师兄一样,守着固有的兵法不变,恐怕他决计不会击败正值鼎盛时期的魏军,也不会拥有后面的赫赫威名。
苏秦这一刻才明确了思考作战的方向,那就是一定要随势而变化,以实时实地的情形为根本,去谋定战役布局方略,采取灵活作战方针,不必处处想着常规。
他想到:“作战方略根本原则正如孙膑师兄所言的,要奇正结合。以常规为基准,寓变化于常规之中。然而,取胜的法宝却在于变化,恰所谓‘以正合,以奇胜’。”
苏秦渐渐地就想明白了渑池之战中合纵联军采取的主要方略,有了这个方略,苏秦心里就踏实多了。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从中军前堂的窗纸中透出了强烈的光线,整个内室也显得亮堂了起来。
苏秦收拾好了自己的贴身包袱,小心地又将它压回到了枕头下,舒了一个懒腰,心情变得格外畅快了起来,这是主持合纵联军以来第一次难得的愉快时刻。
他稍稍享受一会儿幸福滋味,正准备起床时,从中军宝帐的大门外传来了值班侍卫的禀告声:“报!”。他们按照惯例,一连报告了三声,在整个营地刚从寂静中醒来的清晨,这个声音格外响亮。
他们一般都是等苏秦完全起床后,才向苏秦报告值守情况的,今天却破例不等苏秦起来,就高声通禀。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紧急军情!”苏秦心中一懔,急忙起床穿衣。
第447章 奇怪的使者
苏秦听到了帐外的禀报声,担心联军中又有紧急情况发生。类似于上次楚军大将景封与主将屈辛的不和,最后竟至于要拔剑相向,决斗一番,闹得不可开交。
他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同时向门外的侍卫回话道:“进来禀报。”
侍卫这才推开了中军宝帐的大门,进来后,躬身行礼,报告说:“启禀主帅,秦军的使者到了崇光城外,在那里叫门,声言要见联军主帅。不知主帅让步让他进来?”
苏秦奇怪地“哦”了一声,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迟疑了一下,才发觉自己并没有听错。他紧急地思忖了一下,想到:“秦军如此奇怪,两军对峙,剑拔弩张,正要开战之际,他们派什么使臣?”
苏秦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见来使不合适,好像显得合纵联军害怕了秦国人似的。他回复侍卫道:“传我的命令,让秦军的使者前来我的中军大帐,我要亲自会一会他。”
侍卫回答:“听令!”转身要离去,他已经走到了大门口,苏秦又在后面将他叫住,说道:“你且等一下,先不急着去传开门放人进来的命令。”
他吩咐那个传令兵道:“你现在就去找一下周绍将军,让他前来见我一趟。”传令兵又应了一声,匆匆忙忙去找周绍,不一会儿周绍就到了中军宝帐。
周绍听到了苏秦一大早就让自己前来中军,猜测苏秦一定是有十分紧急的要事。因此,他一路跑着过来,那个传令兵跟在他身后,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绍进到大帐,跑出了一身大汗的他还在擦着脸上的汗水。周绍本来就是一个红脸膛,显得更加红紫。他一进来就马不停蹄地问道:“不知丞相唤我,有什么吩咐?”
苏秦见周绍热情恳切,心惜他勤于公务,说道:“周将军莫急,先歇息一下再说吧。”
周绍却回道:“没关系,我不累。丞相有什么事尽管下令。”
苏秦说道:“现在有一个莫名其妙的秦军使者来到了崇光城的西门,说是要求见主帅,你前去接他一下,把人带到我这里来。”
周绍一听,脸上露出了恼怒的神色,回道:“秦军派什么使者前来,要战便战,那么多废话干嘛?还要见主帅,想得倒美。干脆我替丞相前去,把他打发了算了。”
周绍说到“打发”二字时,牙齿咬得格格响。苏秦一看他的表情,知道他是怨恨秦国人,所谓的“打发”,大概就是要前去与来人动武打架。最低也是将人赶跑,甚至可能就是一剑将来人砍杀。
苏秦笑了笑,说道:“常言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们没理由因害怕或仇恨就连对方的使者都不见。你还是去接一下秦军使者吧。”
周绍压住了心中的怒火,冲着苏秦点了点头。苏秦接着又道:“我本来可以让传令兵直接向来人宣谕进见,但想想又觉得不妥,担心他观察到了咱们的备战情况。现在让你前去接使者,名义上是接,实际上是让你留心来人的行踪和眼神。”
苏秦补充道:“毕竟两军对垒的关键时刻,我们切不可让来人看到合纵联军的军情。”
周绍出主意道:“那干脆我把他的眼睛给蒙住了,带进城来不就得了,何苦费那劲儿?”
苏秦也给周绍的话逗乐了,他说道:“那像什么话,蒙住了他的眼,不正显得我们底虚了嘛!你只需带他入城之后,专挑那些没有军队驻扎的小巷子,多转几个弯,把他转晕了再到中军,就可以了。”
周绍一听,立即回道:“丞相放心,这好办。就看我的了,我不把他转晕了决不罢休。”
周绍接令后,兴冲冲地去接秦军使者。苏秦望着周绍的背影,心中暗笑,心说:“这周绍本来就是个有仇必报的爽直汉子,吃了秦军的很多苦头,估计这回轻饶不了这个秦国的使者。”
苏秦于是就在中军宝帐等待周绍将秦军使者带了来,这一等就足足是一个多时辰。他不住地看着帅案旁的刻漏,看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见周绍还未把人带了过来,也难免有些着急。心想:“这差不多就得了,周绍这是要把来人折腾到什么时候!”
果然,周绍把秦军使者带来的时候,那个使者都快被他折磨得晕倒在地了。只见那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到了大帐之中,给苏秦鞠了一躬,行见面礼后,干脆就弓着身子喘起气来。
苏秦稳坐在帅案后,向来人摆了摆手,说道:“你说你是秦国的使者,可有什么凭信之物?”
那人抬起头来,从腰间解下了一个小布口袋,请周绍递给了苏秦。来人抬起头来时,苏秦赫然发觉此人有些面熟,好像再哪里见过似的。可是看来人表情,他却像根本不认识自己似的。
苏秦紧急地想着自己在秦军中的熟人,怎么也想不起来曾经与来人打过什么交道。
他接过了小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一份帛书,展开来读了一下。这封帛书原来是司马错写给自己的信函。
信函中司马错首先还是问候了苏秦,说了两句客套之语,因为两人毕竟还是并肩作战过的,可算作是熟人。
接下来,司马错说明了他派出使者的用意。他说,现在已经是冬月将近,转眼就是春天来临。两军在渑池对峙,短时期内一定分不出胜负。将士们日夜思归,不如两军维持现在的地盘,就此罢兵。
司马错提出:秦军保证不再进攻上官城,合纵军也保证从崇光城撤走。如此,两边各退一步,留下余地,海阔天空。
苏秦看罢秦军使者送来的司马错的信函,觉得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他想:“我合纵联军岂是说撤就撤的,要知道我们将这些部队会合起来,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如今你司马错轻轻松松的一句话,我们就把诸侯将士打发回家。那你们秦军呢,你们当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不是赢驷一道诏令的事儿?”
苏秦把信函轻轻地放在了帅案之上,轻蔑地冷笑一声,向使者说道:“司马错将军派你来,就是送信函的吧?如果只是这件事情,那我也麻烦你捎回给司马错一句话。告诉他,要让合纵联军撤回,他必须让出渑池所有的地盘,秦军退后到函谷关以内,并且保证今后再也不侵略六国。”
他冷笑一声,又说:“我预计你把我的这句话带回去,司马错也是不会答应我的条件的。所以我看你这趟是白来了。”
那个使者听了苏秦的回话,却也不恼不怒,脸色相当地平静,好像已经预料到苏秦的答复似的。
他又冲着苏秦再次鞠了一躬,拱着手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件私事,想要求求苏丞相,不知苏丞相能否恩开一面,答应于我?”
苏秦感到有些蹊跷,他回道:“但讲无妨,我看是什么事再说吧。”
使者说道:“我姓庞名赐,是魏卬手下大将庞会的弟弟,想要见见兄长生前的好友宁钧将军,不知丞相能否答应?当然,我也知道现在正是两军备战的要紧关头,你们这里据说紧张得连苍蝇蚊子飞过都不轻易放过。如果丞相为难,我也就不叨扰了。”
周绍听使者话里话外的有贬损合纵联军胆小怕事的意思,他冲着来人瞪大了一双大眼睛,好像苏秦一声令下,他就要扑过去揍人似的。
可是,苏秦并没有斥责来使的一点意思。他一听使者的名字,立刻就想起来了。原来使者竟是魏卬曾经的亲信、后来临阵叛变的庞会将军的弟弟!怪不得自己看着他眼熟。细看之下,还真有几分相像。
由于庞会的出卖,才导致了魏卬出奔咸阳后,在河水岸边被秦君赢驷追及,最后导致了魏卬悲愤自尽。想想那些情景,到如今都历历在目。
庞会最后还是被自己斩杀于秦君赢驷的座驾之下,他临终之际的无奈,至今仍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苏秦再次想起了惨烈的往事,他不禁又悲从中来,对往昔,对朋友,都有丝丝怀念。自己手刃了庞赐的兄长,今日见到他的弟弟,心中难免觉得异样。
苏秦被感情带动,面露悲凉之色,但是庞赐却丝毫都没有表情变化,显得无动于衷。要知道他现在面对的是自己的杀兄仇人,但他却完全能克制住自己,白净的脸上依然平静,仿佛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件事似的。
苏秦有些犹豫,出于军情保密,他当然不愿庞赐去见宁钧,因为在这个时刻,几句交谈就可能泄露了大秘密。然而,出于人情,他又不能不考虑宁钧与庞赐的关系。当年庞会与宁钧同为魏卬手下的得力亲信,彼此相交甚笃,关系非同一般。
苏秦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谨慎一些为好,他问庞赐道:“你提出去见宁钧将军,有什么事情?能先给我们透个底吗?”
第448章 私事相求
庞赐不冷不热地说道:“当年宁钧将军在咸阳并无亲友,隔三差五地到我们家做客。我从小就与他相熟。我去见他,只是叙叙旧而已。另外,家兄很多遗物不知该如何处理,我也想问问他,毕竟当年他们无话不谈,应该是知道家兄的心思的。”
苏秦一听,心说:“啊!原来你庞赐是知道兄长的死讯的,这个年轻人能把感情掩盖得这么深,可真不简单!”
他转而又往好处了想:“大概这么多年过去,庞家人想明白了也说不定,当年终究是庞会做了叛徒,才导致后来的以死抵罪的。这种事情如果在明事理的人看来,也是罪有应得的。”
庞赐是死去庞会的弟弟,如今又要见从小就熟悉亲密的宁钧,出于人情,苏秦觉得他去见宁钧应该予以放行。再则,以宁钧与自己的友谊,他决计是不会泄露联军的军情的。
苏秦思之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了庞赐的请求。他说道:“庞将军去见宁钧,我不反对。但是如今正是两军交战的特殊时期。庞将军作为秦国的军人,在我们这里停留时间太长,恐怕很不合时宜。恕我直言,请庞将军谅解!”
庞赐依然脸上毫无表情,他回答:“这些情况不用苏丞相明言,我心中自然有数,我见宁钧将军,不过是出于私人交谊而已。想必苏丞相不会连这么点肚量都没有吧?”
庞赐看似平静,但话里有刺,反激苏秦,那意思很显然是说:你堂堂六国的丞相,会不会小肚鸡肠,这是考验你的时候。
连周绍都听出了庞赐的刺头,他站立在庞赐身边,又冲着庞赐瞪起了眼睛,喝道:“什么肚量不肚量,你们秦国人管不着我们怎么做。我们联军军营里,岂容你一个毛头小子放肆!”
庞赐转头看了一眼周绍,眼神中透出了不满,他刚才被周绍领着在崇光城里一通乱溜,累得够受,早已怨气十足,只不过碍于要见苏秦的任务在身,没敢发作。现在周绍出头说话,庞赐冷言冷语道:“这位周将军可真是能搀和呀,难道苏丞相事事都要听你的不成?”
周绍气得真想当场揍庞赐,但是苏秦却出面阻止了他。苏秦向周绍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干预。
苏秦冲着庞赐点了点头,说道:“庞将军有话就直说,犯不着话里藏话,又搞激将什么的。我念你与宁钧将军的私交,就容你去见他一面。不过会面时间不能超过两个时辰。你觉得如何?”
庞赐向苏秦拱手,回道:“两个时辰足矣。我和宁钧将军叙完了旧,话说清楚了,自然就离开这里,决不耽搁片刻。”
他说着,又白了一眼周绍,说道:“我走的时候,也不劳苏丞相再派人来送。”
周绍一听庞赐的话,心里顿时乐了。他感到好笑的是自己折腾这位秦国的使者还真见效,把他搞得晕头转向不说,身体也差点给拖垮了。
周绍觉得很解气,心想:“再让你们秦国人整天牛气哄哄的!你们也有落在我周绍手中的时候,有你们好受的!”
周绍心里想着,不由得出口“哼”了一声。他当然还想继续折磨一下庞赐这位秦国使者,就向苏秦说道:“苏丞相容禀,我看我还是再送送秦国使者吧,以免他对崇光城里的路不熟悉,找不着路怎么办?”
苏秦岂能不知周绍的用意,他看了一眼庞赐,发现庞赐神情还真是有点紧张,狠狠地瞪着周绍。
庞赐赶紧向苏秦说道:“我去见宁钧将军时间或长或短,无法准确预计。我想还是谈完之后,由宁将军送我出城就是了。”
苏秦将周绍和庞赐的话都听在心里,他眼睛看着两个人在帐下斗气,一时不知怎么选择。苏秦想:“如果坚持让周绍去送,当然是最安全的,不容庞赐耍什么花招。可是,那样会不会令宁钧心生不满。因为那就意味着周绍要等在宁钧那里。好像自己不放心他,故意让周绍跟着似的。”
宁钧与苏秦是何等的亲密关系,苏秦怎么会让他起了这种疑心。他认真地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让周绍把庞赐送到宁钧所在即可,不必总是跟着。
宁钧究竟会与庞赐交谈什么,两人之间发生些什么样的交往,苏秦决定一概不加过问。如果宁钧自己说出来,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如果宁钧选择不说,苏秦也不会主动问起。
宁钧为了朋友,连回齐国完婚的事情都放在了一边,从安邑之战到如今的渑池之战,冲锋陷阵,独当一面,不计个人安危。有了这些中意之举,苏秦还有什么可以不放心他的。
苏秦想到这里,他就答应了庞赐。说道:“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让宁将军送你出城。但是希望你也为宁将军着想一下,目前正是剑拔弩张之际,他可能没有时间陪你,也可能有隐情不能透露于你,望你能理解于他。”
周绍见苏秦应允了庞赐,他心中起急,又开口想要进谏,苏秦知道他的心意,望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周绍不要再过多干预。
周绍这才作罢,但是心中仍然有些不平,因为这毕竟又是他再为难秦国使者的一个机会,就这么轻易失去了。
庞赐听了苏秦的话,不仅没有说一声谢谢,反而阴阳怪气地回道:“我和家兄与宁钧将军之间的事情,想必苏丞相可以不插手的。家兄已驾鹤西去,我讨个说法,也不会有违常情吧。”
苏秦一听,心中一惊,想到:“这庞赐分明是对他兄长庞会的死耿耿于怀的呀。到此刻才透露出来。早知如此,自己完全可以接过信函之后就打发他走的。”
然而,答应庞赐的话已说出口,再收回来就显得小气了。
苏秦不再搭话,他向外摆了摆手,示意庞赐赶快去见宁钧,不必再说那些冷嘲热讽的气话。
庞赐向苏秦双手一拱,辞别道:“苏丞相,后会有期!”他说着,转身就往帐外走,周绍可不想轻易让他脱离视线,他紧走两步,跟了上去。
第449章 兵分两路
苏秦望着庞赐出帐,听到他最后向自己说的“后会有期”,心中总觉得他话里有话。细一琢磨,又想不明白他到底所指为何?
对于当年在河水西岸处决庞会,苏秦从来没有后悔过,但是今天看到他的弟弟庞赐,他还是有些不安。毕竟庞赐的兄长是死于自己的剑下,出于人之常情,庞赐很难无动于衷。
然而,恩怨情仇就像是人的头上的青丝,不让它们生长,哪有可能!该来的终归会来,躲都躲不掉。苏秦心中颇为惆怅了一会儿。
他坐在帅案后正想心思之际,周绍已经送庞赐回来了。周绍看到苏秦仍坐在帅案之后,没有挪动地方,他也觉得奇怪,问道:“苏丞相怎么没有起身,是在等着我回来覆命吗?”
苏秦本来并不是等周绍,但是听到周绍的问话,也就顺水推舟地问了一句:“周将军有什么情况禀告于我?庞赐见到宁钧将军了吗?”
周绍刚才就有不平之气,现在庞赐已经离开中军宝帐,他说话更直率:“我觉得丞相就不应该答应他去见宁钧将军,直接把庞赐打发走得了,还对他那么客气。”
苏秦明白周绍是不了解自己与庞赐之间的过节,他之前从没有向周绍说起过那段往事。苏秦想了想,决定今天向周绍说明一下情况为好,于是简单地告诉了他庞赐兄长庞会的叛变及自己亲手毙他之命的事情。
周绍听罢,更觉得有气,骂道:“这等反复无常的小人,活该得到这个下场。没什么值得同情的。庞赐如果不服,他尽管来报仇,我们还怕了他不成!”
苏秦苦笑了一下,不愿多谈,不置可否。他转而问道:“宁将军还认得庞赐吗?他们交谈得怎么样?”
周绍回道:“宁将军见到庞赐,大吃了一惊,过了好久才认出来,那庞赐还当场流下泪来。我见他们二人认识,不便打扰,就赶着回来了。”
苏秦点了点头。周绍接着又说:“请丞相恕我直言,秦军和联军相互对峙,马上就要开战,我怎么总感觉让一个秦国人去见我军大将,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啊。”
苏秦“哦”了一声,问道:“那你说说究竟有什么不合适之处呢?”
周绍回道:“我倒不是说宁钧将军会透露军情给庞赐,然而如果他无意间泄露了什么情报呢?这如何能说得清楚?”
苏秦听了周绍的言语,他的心中也不禁有所警觉,但是再想想宁钧的为人,又轻轻摇了摇头。苏秦向周绍说道:“我相信以宁钧将军的警惕,他不会不小心的,我们且相信这只不过是一次单纯的叙旧而已吧。”
苏秦说着,又向周绍招了招手,让他更靠近一些,他向周绍布置说:“你这段时间抓紧看管着一点楚军的陈稹的动向,这个人与秦国大良造公孙延过去沆瀣一气,说不定会暗中仍有联系。他来到渑池战场,是我最不放心的事情。”
周绍一听,“啊”了一声,回道:“还有这等事?怪不得陈稹煽风点火,总与我们作对。他受了丞相二百军棍的责罚,恐怕心中更是不服气。”
周绍发誓道:“丞相放心,我这就派人紧盯着陈稹,一刻也不放松,谅他也难逃我的监控。况且,他受了两百军棍,十天半月的根本连床都起不来。”
周绍领命而去。苏秦又一个人呆在大帐里想着即将开打的大战。合纵联军如何布置?采取什么样的策略?怎么指挥?
这些问题他仍然没有想清楚,却又在战前不得不想得明明白白、透透彻彻。兵法之大忌正是不打无准备之仗,在方案没有成熟,谋算没有完备之时,苏秦不能急于进兵。
秦军和合纵联军其实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苏秦的出招。秦国主将司马错当然明白,合纵联军近三十万的部队驻扎在崇光城,不会坐视上官城易手,他倒要看看苏秦如何指挥合纵军来救上官城。
而合纵军也每天都在抓紧操练,苏秦每天早晨都给诸将发布号令,命他们勤加训练。
宁钧、颜遂、周绍、季吉、屈辛、乐玄、段乞等联军的将领几乎每天都在演兵场上度过。军营中弥漫着大战前夕的紧张气氛,仿佛是干燥得不能再干的柴草,一旦有点火星,就立刻蓬地冒出大火。
堪堪又过了五天,这一日清晨苏秦突然擂鼓聚将,轰轰的鼓声回荡在崇光城的上空。诸将听到了鼓声,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急急忙忙向赵军的营地赶来,那里正好是苏秦的联军中军宝帐所在之地。
不到一刻钟,诸将就在中军宝帐中聚集完毕,苏秦端坐在帅案之后,看着诸位将军急匆匆地赶来,心中十分欣慰。看来,前段时间斩杀一人,责罚两人,他自己也自请处罚,还是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诸将哪里还敢迟到,哪敢怠慢了中军的号令,这可是有掉脑袋的风险的!在严令之下,军中的面貌为之一新。
等到诸将聚齐,苏秦向诸将道:“诸位将军最近演练十分辛苦,我都看在眼里,在这里我先谢过大家。”
他说着,冲着帐下的诸将双手深深一拱,感谢之情溢于言表。之后,苏秦接着向他们宣布自己的号令: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将士们勤加操练,正是要打赢虎狼般的秦军,夺回了渑池,将秦军赶回到老家去。现在这个时刻就要到了!”
苏秦的话铿锵有力,诸将们听在耳里,摩拳擦掌。这段时间的操练,他们已经等待了许久,正是蓄势待发之时,因此群情振奋。
苏秦接着向诸将说出了自己的关于渑池之战的全盘考虑。他从孙膑师兄围魏救赵的策略那里得到了灵感,但也加以灵活的运用和变化,使之与渑池之战的特殊情况更能紧密结合起来。
苏秦向诸将说明:他计划兵分左、右两路,右路大军由宁钧将军率领,以韩**队为主力,辅之以魏军和燕军,三国部队分开梯队,向上官城进击。如果进展顺利,就直取上官城,如果进展不顺利,就减缓攻击的进度,以保全将士们生命为目标,不求全胜。
左路大军由自己亲自统领,以赵**队为主力,以齐国和楚国的军队为辅助,向秦军中军所在的渑池城进击。右路攻击方向方才是联军的真正的用力点,务求克敌制胜,夺取渑池城,从而打开渑池之战的胜利之门。渑池一旦失守,秦军在这一地区就失去了大本营,势必要放弃对上官城的围攻,退兵回函谷关,以免被联军分割围歼。
苏秦把自己的方案讲明,诸将纷纷拍掌叫好,连燕国诸将乐玄、魏国主将段乞等本来与苏秦保持一定距离的大将,也点头称是。大家都觉得,这大概可能是目前能想出来的最好的作战计划。
有了这个奇妙而周密的方案,诸侯将领们更是对于作战充满了信心,人人精神振奋,跃跃欲试。
事不宜迟,苏秦即刻宣布当日全军休整一天,第二天凌晨卯时,大军就开始出动。
右路大军先行一步,行军时不必隐蔽,尽管大摇大摆的,吸引秦军的注意,让他们以为联军的目标是上官城。左路大军晚一个时辰出动,路上尽量隐藏行踪,出其不意,直捣秦军的老巢。
苏秦特意强调了作战行动的保密,说道:“诸位将军务必严令校卒们保守秘密,此事关系重大,一旦走漏风声,咱们势必会被秦军围堵伏击,后果不堪设想。”
苏秦向诸将把手一拱,言道:“我在此拜托诸位,切记!切记!”
诸将各自领了将令,赶回到自己的军营中去动员和布置。苏秦又将宁钧留了下来,与他再商议一些细节。
宁钧对于排兵布阵是个行家里手,他刚才一听苏秦的方案,立即就明白了苏秦的意图。当时就认为:“这个方案很高妙,真是出乎意料。我这久经战阵的大将,却没有想出这么个完备的计划。”
他打心里觉得,作战并非只是单单靠勇力就能取胜,更多的是凭借才智和谋略。这也就是为什么魏卬将军让他佩服的地方。魏卬作为一个曾经的魏国贵族公子,武艺稀松平常,但是战争谋略和指挥大军气定神闲的才能却是远胜于一般的武将。
宁钧留下来后,首先向苏秦赞道:“季子所谋,高人一筹,我很是佩服!”
苏秦谦虚了一下,说道:“岂敢,岂敢,不过是临阵而想出的急就章而已。”
宁钧说道:“季子过谦了,就是这虚虚实实,虚实相合的阵法,就是资质平常的人听都听不明白,更不用说能想出来了。”
苏秦脸上露出了微笑,他有意要考校宁钧一下,问道:“那宁将军你说说,何者为虚,何者为实呢?”
宁钧回答:“如果我猜得不错,进攻上官城为虚,攻取渑池城为实。虚者实之,所以表面上是做足了进攻上官城的文章;实者虚之,实质上是要直取渑池城,但却又掩藏起真正的目的。”
第450章 战前的隐忧
苏秦向宁钧竖起了大拇指,谦虚说道:“我的布置宁将军一眼就看穿了,在你面前,这点谋略只是雕虫小技而已。”
“不过,我这也是根据我军的实际苦思出来的。如今我们人数多,在渑池的山区不能充分展开,所以才分路进击。”
宁钧点头赞同,回道:“这也是把人数的优势用到了最大极致的办法,我们可以分路挺进,如果秦军也分兵来阻挡,那无异于是被我们牵着鼻子走,把我们的优势更突显出来了。季子的方案的确非同凡响。”
苏秦又进而给宁钧解释了一下,自己如何受到孙膑师兄围魏救赵策略的启发,又如何加以灵活变化。他之所以将这个思路原原本本地说出,就是希望能和宁钧在战前更好地沟通。
两路大军的主将都对作战方案有完整地理解,才能在战时将方案贯彻得更彻底,才能适当地灵活机动,彼此配合更为密切。
这时,苏秦已经根本来不及细想:“事前告诉宁钧完整的思路是否会有风险?”
苏秦特意叮嘱道:“宁将军率领的右路大军,遇到秦军的阻挡,切莫着急冲过去,以免中了秦国人的圈套,再次像前一次去救上官城那样,被秦军伏击。看准了之后再行动不迟。”
宁钧拱手回道:“季子放心,我不会让那秦军戏耍得团团转,他们想要伏击我宁钧所率的部队,只怕是这样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苏秦见宁钧信心十足,他也不便再多言。苏秦有心再问问前几天宁钧与庞赐相见的情况,但又不好意思开口。他思前想后,望着宁钧,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宁钧看自己与苏秦对军情的讨论已差不多了,该交代的已交代,该说明的已说明,该商讨的也商讨过了,可是苏秦好像还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讲。他不由得满腹疑问。
他也在想:“苏秦这是想问什么呢?为什么看着我不说话?”
宁钧猛然想起了庞赐到访的事情,他感觉苏秦所思的大概正是此事。宁钧倒也没往苏秦猜疑于自己的方面去想。因为,自己与苏秦关系着实不一般,他们是多次同甘共苦,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自然彼此信任有加。
宁钧想到:“季子大概是想知道我和庞赐的关系吧。庞赐的兄长庞会是苏秦亲手处决掉的,对于庞赐的情况他一定是关心的。”
想到这里,宁钧自己主动开了口,他道:“前几天庞会的弟弟庞赐作为秦国使者前来,季子大概也是与他攀谈过了吧?”
苏秦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我简单地问了他几句,但是他几乎闭口不谈自己情况,若不是情势所迫,恐怕连他是庞会的弟弟我都无从知晓。”
宁钧说道:“人从年少到年长真是变化很大,他来找我时,我都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当年那个活蹦乱跳的少年。原本那么活泼天真的一个人,如今却变得极其阴鸷,极其稳健,极其平静,完全大变样。”
既然宁钧谈起了庞赐,苏秦也就顺水推舟地问了一句:“庞赐说是要见你问一问他兄长的身后事,不知他究竟想要问什么,难道庞会的后事他们不能直接处理了吗?”
宁钧一脸尴尬,他支支吾吾起来,说道:“哪有什么处理不了的身后事,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他找我主要是叙旧的,我们说起了那时咸阳城中的一些前尘往事,彼此闲聊一通而已。”
苏秦听了宁钧的话,眉头有点微皱,他看出当自己问起宁钧与庞赐的聊天内容时,宁钧的表现有些不自然,心中不禁感觉异样。再听他的回答,好像也是有些内情不愿讲给自己听。
苏秦想起了周绍一再对于自己的提醒,要自己留心宁钧无意间透露了军情给庞赐,可是宁钧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怎么会如此大意?然而,宁钧此刻的吞吞吐吐,又不由得苏秦不提心吊胆。
苏秦对于宁钧始终是信任的,他更坚决不愿去想宁钧会不会有意向庞赐吐露军机。既然宁钧不想说明,苏秦就不便多问。
苏秦只好旁敲侧击地问起了庞赐对于兄长之死的看法。苏秦小心地问道:“不知庞赐是否对于兄长之死怀恨在心?毕竟是我当年手刃了他的兄长。宁将军看出点端倪没有?”
宁钧摇了摇头,回道:“这一点我倒是没有看出来,他从始到终都闭口不谈庞会之死的具体过程,也没提起他的兄长死于何人之手。”
宁钧说到这里,也轻叹一口气,说道:“这件事过去了这么多年,大家彼此的仇怨大概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化了很多吧。”
苏秦说道:“我初见庞赐,见他表情十分平和淡然,虽然我是他的杀兄仇人,但是他面对我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以为他也想开了当年的事情。”
苏秦话锋一转:“可是,最后他离开我去见你的时候,却说了一些非常刺耳的话语,流露出了内心潜藏着的仇恨,我才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外表虽不显露什么,但胸中其实是压抑着深仇大恨的。”
宁钧“咦”了一声,不敢相信地回道:“是吗?他和我交谈的过程中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至始至终沉稳温和,一点都看不出心中还有这些隐情。”
宁钧再仔细地回想了庞赐与自己聊天的过程,又说道:“不过人不可貌相,这个年轻人与小时候判若两人,我也摸不准他的脾性了。总感觉他心机很深的样子。”
苏秦听罢了宁钧的话,也发觉从宁钧那里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所以他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两人又聊了几句军情,之后,宁钧告辞出帐,他还要去准备第二天即将开打的战斗。
宁钧走后,苏秦也正准备着将中军校卒唤进帐来,布置明日分头携带着的令旗、令箭等物件。可是他还没开口时,从帐外有一个声音传来。
那个声音显得有些粗哑,说话人正是周绍,他故意压低了嗓子,说道:“启禀丞相,末将周绍求见!”
苏秦立即答道:“周将军进帐说话。”
因为周绍明日将要随着自己一起行动,他还以为周绍此时前来,是要询问自己准备开战的事宜。
没想到周绍进来后,仍然压低着声音,显得神神秘秘,他说道:“苏丞相见宁钧将军了吧?不知你们是否谈起了那日见秦军使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