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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易之     合纵连横txt下载     合纵连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21章 大将风范

    宁钧也深知秦君赢驷难以对付,说道:“与这种人打交道,不把他逼到绝境他不会死心。然而,如果赢驷此番在渑池再次兵败,恐怕秦国在一、二十年内再难翻身,这也是好勇斗狠的代价。”

    苏秦与宁钧详细分析了秦君赢驷的用意,以及渑池的战况,两人渐渐地形成某些共同的看法:渑池遭受秦军重兵围困,短时间内秦军不会轻易罢手。

    苏秦长叹一声,说道:“我本来想安安静静地过一年半载的好日子,谁知秦君赢驷如此紧逼不舍,看来我还是得亲赴渑池前线不可。”

    宁钧看了一眼苏秦,心说:“有前因必有后果,当初如果不是你苏季子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又是荣归洛阳故里,又是摆宴日日庆祝,又是大赏故人宾朋,沉醉温柔乡而不思进取,那秦君赢驷也未见得就胆敢即刻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的。”

    他心里有埋怨,可是毕竟是念及两人之间的友情,还是愿意尽心尽力地为苏秦出谋划策。宁钧说道:“你半个月前已经派人相约诸侯援军会聚洛阳,如果季子现在就离开洛阳,恐怕又给诸侯留下不守信的口实。”

    宁钧决心不顾个人安危,帮助好友,他又说道:“当今之计,莫不如你暂且仍坐镇洛阳,与各路诸侯会合,我替你前去渑池一遭,协助那里的韩**队对抗秦军。”

    苏秦听了宁钧的话,十分感动,心想:“我们毕竟是一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朋友,关键时刻显出了宁钧的坚贞友谊。目前为止,看来这是最好的选择。”

    出于感动和谢意,苏秦举起了几案上的酒,避席为敬,说道:“有劳宁钧将军,你先赴渑池战场,我在这里等候诸侯援军。我们携手共进,必然能打破秦军阴谋。”

    两人议定了各自的分工后,第二天宁钧就率领着自己精心训练的五百多赵国士卒,又带了楚将景封、韩将季吉、燕将冯度和他们各率领的诸侯兵,将近一千人,集合后马上动身向西而行,奔赴渑池战场。

    苏秦身边只留下了颜遂所率的齐国士卒,以及自己的贴身亲随校卒,共三百多人,作为身边的保卫。

    苏秦迅速地再次向赵、齐、燕、魏、楚五个东方诸侯发出了请求支援韩国作战的信函。

    在第二封函件中,苏秦不似第一封那般和风细雨的。他在函中陈述了渑池之战的危险性,恳请诸侯务必出兵相救,各路诸侯至少要派出三万将士。

    他特意强调:人多势众,秦军方才能知难而退。

    苏秦约定五天后的甲子日,各路诸侯会兵于洛阳城外。他预计:将有几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共同开赴渑池战场。

    宁钧则率领着一千多将士星夜兼程赶往崇光城,去找韩国的许牧会合,可是到了崇光城才知道:韩国的大军两天前已经向渑池方向开拔,向秦军发动进攻,去打通韩国国内与上官城韩国守军的联系。

    宁钧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大吃一惊,不由得埋怨:“原来韩固和许牧已经有了作战的计划,而他和苏秦还被蒙在鼓里。”

    根据多年的作战经验判断,宁钧预感到韩军形势不妙。他隐隐觉得秦军放弃对上官城的急攻,很可能就是要等待着韩国的援军,集中力量围攻援军,重点在于打援,而非围城。

    韩侯应该拿出耐心,继续等待一下其它诸侯的增援,届时会聚了远超过秦军的部队,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宁钧想到:“韩侯错误地估计形势,认为上官城的韩军不到三千人,就可以击退八、九万秦兵的进攻,秦军没什么好害怕的,所以才采取这么冒险的军事行动吧。”

    他心中着急万分,在崇光城未做停留,随即率领着自己的部队,前往渑池支援。如果韩军未遭受他所预料的伏击,他就亲临前线观察一下秦、韩两国部队交战的情况也好。

    宁钧刚走出了八十多里,就遇到了从渑池前方溃退下来的韩**队,他们浑身血迹斑斑,战袍和铠甲都四分五裂的,狼狈不堪。看来韩军并没有那么幸运,果然还是难逃被秦军伏击的命运。

    他率军继续往里走,所遇到的韩国溃兵更是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他见此情景,猜想到韩军在渑池外围遭受的打击非常沉重,可能已经被秦国人全线击溃,所以才兵败如山倒。

    好一个宁钧,他是久经沙场的勇将,从千军万马之中杀进杀出的武人,这时他不退反进,率领着手下的将士逆行而上,一路寻找着韩国的主将许牧和中军的位置。

    与宁钧相随的其他诸侯将,像景封、季吉和冯度,看见韩军溃败的惨烈状况,早已被吓得双腿发软,他们见宁钧还是不顾危险地向前冲,纷纷偷奸耍滑,装作被人潮阻挡,故意落在后面。

    只有宁钧在洛阳勤加操练的五百多军士,严格地遵守着将军的号令,纪律严明地紧随宁钧前行。宁钧的手下兵精虎猛,队列整齐,与溃逃而散的韩**队对比十分鲜明。

    宁钧赶到了渑池城与崇光城之间的一处山口,正遇到了韩国的中军部队,他远远地望见了中军的大纛旗,上面尽管已经沾满了泥水,但是隐约可见一个喷火的圆环,中间写着一个斗大的“许”字。

    从纛旗上看,那里正该是韩国主将许牧的行辕所在,宁钧于是带着自己的部下追了过去。

    等到宁钧赶到许牧的近前时,许牧还以为是秦军杀到了韩军的腹地,吓得脸色发白,差点从所骑的战马上掉了下来。

    他本来应该是坐在战车上指挥作战的,但大概是由于溃逃之际,战车行动不便,所以就临时找了一匹战马,骑着马儿向崇光城逃窜。

    宁钧向许牧喊道:“前面是韩国太尉许牧将军吧,我是苏秦丞相派来增援韩军的部队,请借一步说话。”

    许牧听到了宁钧的喊话,才定下了神来,他此时也顾不得自己主将的身份,骑着战马,直奔宁钧而来,到了近前,两人都下了马,相互拱手行礼,互通了姓名和身份。

    许牧见宁钧相貌堂堂、威风凛凛、英气逼人,心中暗赞:“好一员虎将!有了此人的帮助,我韩军说不定能摆脱秦军的追击。”

    许牧简单地向宁钧介绍了战况。原来,起初许牧率领的部队进入到渑池地区时,并未受到秦军的阻拦,但是当他们距离行军的目的地上官城还有七、八十里时,却在一个山谷中遭到了秦军的猛烈攻击。

    几阵箭雨下来,韩**队就折损近三分之一,然后成千上万黑压压的秦军就向他们发起了极为猛烈的冲杀,韩国十来万大军霎时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阵型早已溃散。

    无奈之下,许牧向韩军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可是他们后撤的方向也已被公孙延所率领的三万多秦军给封住。许牧所率的韩军顾不得阵法,夺路而逃,四下奔溃,漫山遍野地向着崇光城所在的方向逃窜出来。

    如今秦国大军紧追在后,韩**队已丧失了一丝一毫的抵抗能力,只顾着跑路,惟恨父母少生了两只脚,丢盔卸甲,乱不成军。

    宁钧听罢许牧所述,他更是心急如焚,他向许牧说道:“当今之计是要组织起有效的防守,否则,韩国大军逃回了崇光城,恐怕连崇光城都守不住,还得继续向后方转移,那样,韩国的都城新郑也会受到危险。”

    许牧抹了抹脸上的泥水,回道:“宁将军所言极是,可大军已然分散,如何才能集中得起来?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宁钧看许牧满腹苦水,束手无策,心想:“韩国怎么任用这么一位草包将军做太尉,估计又是个靠着溜须拍马才扶摇直上的阿谀奉迎之徒。”

    他厌恶许牧,但是却不能不思解救韩军。宁钧乃沙场惯战之将,什么阵势没见过?胜利的情形下如何乘势而上,失败时如何挽救败局,他当然都是经历过多次的。

    宁钧此时已经有了盘算,以坚定的语气告诉许牧:“许将军如果就这样逃回新郑,想必韩侯也不会轻饶于你。因此,当务之急,是要展开自救,尽量减少损失,保住崇光城不失。”

    许牧见宁钧临阵丝毫不慌乱,威武稳健的大将之风十足,他也受到一些鼓舞,听到宁钧的分析,他深表赞同,头点得向鸡啄米似的欢实。

    宁钧于是就当仁不让,代替许牧主持大局,他吩咐许牧道:“许将军不能再向后退,如果你都刹不住阵脚,那其他的韩军都会跟着你退,连那些想抵挡的志士也被带着向后席卷而去。”

    许牧一脸苦相,说道:“我也不想后退,可是后面的秦军追赶甚急,我们难以抵挡啊!”

    宁钧说道:“秦军善于弩箭之阵,以慑对手的魂魄,如今他们也在追赶之中,自然不能摆出箭阵,而且他们也拼命向前追赶,也无稳固的阵型。”

第422章 临危不惧

    宁钧分析了秦军的弱处,然后向许牧讲出了自己的布置,他指着后方的山谷口说道:“我会率领手下的精锐军士和韩军中的不愿撤退的志士,在山口处摆出临时的抵抗之阵,削减去秦军的攻势。”

    他又回手指了指溃散的韩军,吩咐许牧道:“许将军让人收揽后退的韩军,后退止步者,立斩于阵前。你再派人迅速组织弩箭部队,赶来我们的身后增援。待我的号令,向追击的秦军射击。”

    由于军情紧急,宁钧顾不得和许牧客气,尽管对方贵为韩国的太尉,执掌全韩国的兵马,然而事已至此,容不得再摆弄官场上的一套虚伪举止。

    许牧则确实害怕局势不可收拾,如果连崇光城都不保,韩国都城新郑受到危险,韩侯岂会容他多活一日?关键时刻还是活命要紧!

    世上惟一可以不讲官阶大小、不论资排辈的时候,正是战场上的生死关头,那些整日琢磨人际关系、不干正事的无能之辈原形毕露。许牧此时手足无措,自然只有听命于更有能力、更有坚强意志力的宁钧。

    他急忙应和宁钧道:“一切惟宁将军定夺,韩军全赖宁将军拯救了。”说着,他命手下军士将韩军的一面红色令旗取来,交给了宁钧。这面红色令旗正是韩军中的最高级别的指挥旗帜,长约丈余,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白色的“令”字,鲜艳夺目。

    宁钧见许牧听进了自己的话,他拱手作别,然后转身上了战马,他将手中令旗向着前方的山口一指,大声命令道:“所有韩军听令,我们不能再后撤,为了韩国,为了父母妻儿,韩军要守住那个山口,绝不能让秦军突破过来。”

    他骑着战马,在韩军中穿梭了四、五圈,大声地喊着自己的命令。然后带着手下的五百多名威武的军士,向着山口方向逆行而去。

    那五百军士也一边向山口处开拔,一边向着周边的韩军传递着宁钧的号令。

    韩军中自然也有很多不怕死的军士,他们正羞愧于不做抵抗,狼狈逃窜,现在看到了令旗逆向而行,再听闻到将令,短时间之内,有成千上万的将士止住了脚步,调转头去,追随令旗而行。

    宁钧率领不后撤的将士们到达了山口,立刻摆下了一个三角阵型,由韩将季吉率领三千军士突出在三角的前点,然后又在后方布置了另外两个支撑点。他自己居于三角阵型的中心,手执令旗,调动指挥部队统一行动的节奏。

    宁钧刚刚布好阵型后不久,就看到赵将周绍率领着部下,且退且战,到了山口。宁钧看到了周绍,手中令旗一摆,季吉的突前部队让开了道路,周绍就赶到了宁钧的马前。

    周绍没想到在败退的路上遇到了宁钧,只见宁钧威风凛凛、英气勃发,丝毫没有慌张和惊恐之色,他知道宁钧是一个当世难得的经验丰富又英勇果敢的大将,心中顿时涌起了暖意,像是寒夜之中的行人喝下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汤羹。

    宁钧向周绍传达命令道:“周将军无须后退,你且与韩将季吉一起守住阵型的前点,看我的令旗行事。”

    周绍一拱手,底气十足地答道:“末将听命,宁将军放心。“说着,他调转马头,向韩将季吉处跑去,去传达宁钧的指令。

    周绍归来,恰如雪中送炭,使宁钧本不放心的三角阵型的前点也变得稳固很多。

    周绍的身后不远有秦军的五百多人马紧紧追杀,他们撒欢儿地往前赶,突然遇到了周绍和季吉率领的部队的阻挡。

    韩军前锋有三千多人,一下子反包围住了五百多秦兵,一阵砍杀,迅速解决了战斗。

    秦军五百多人死的死,逃的逃,霎时间被消灭得一干二净。逃跑回去的秦兵向后方报告了前面的情况。

    秦军的追击前锋公孙延很快得到了韩军负隅顽抗的消息,他不以为然,认为不过是小小插曲而已。

    公孙延也不等后面的秦军主将司马错率大军赶到,他兴奋地对身边的部队喊道:“秦军英勇的儿郎们,韩国人不知死活,竟敢阻拦我大军前进道路,你们快随我去打散他们,为我们功劳薄添上一笔。”

    他边喊着,示意身边的旗牌兵将自己的令旗高举着,笔直地向前,率先带领着自己手下向山口处赶来。

    周绍和季吉简单地打扫了得胜后的战场,韩军受到这点小胜利的鼓舞,军心稍振,季吉也露出了笑容。

    就在这时,他们的前方狼烟滚滚,在飞扬的尘土中依稀摇摆着一面大旗,旗子上绣着斗大的两个字:“公孙”。

    周绍知道这是公孙延已然杀到,他急忙让身边小校向身后的宁钧传递讯息,然后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公孙延来到了阵前,望着眼前的周绍和季吉,以及他们身边的三千士卒,哈哈大笑起来,高声喊道:“区区几千韩军,竟敢挡我秦军去路,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他一边喊着,一边亲手举起了自己的令旗,向前挥动,命令自己的部下道:“将士们听命,咱们不用分梯队进攻,直接围了过去,全歼负隅顽抗的韩军。”

    随着公孙延的号令,上万的秦军向着周绍和季吉冲杀了过来。周绍则命令部队始终保持队形,死命保护住两翼,然后以梯队迎战秦军。

    秦军纷涌而至,韩军节节抵抗,但毕竟人数不占优势,他们且战且向后退却,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秦军的兵锋已经进抵到韩军的最后一道防线。

    周绍望着黑压压的秦军像潮水一般汹涌而至,一浪高过一浪,担心自己的防线守不住,他冲入秦军阵中,不避刀矢,冲击砍杀,身上也被秦军的刀枪伤到了好几处。但是周绍咬牙顶住,坚持在宁钧的令旗指挥下行动。

    周绍本是一位赵将,他都能如此奋勇争先,韩国的将士也深受鼓舞,他们紧随周绍左右,宁死不退。

第423章 一招制敌

    韩军最后的阵脚堪堪都保不住,这时,周绍猛然看到宁钧骑在战马上,手中挥舞着高高的红色令旗,做出了后撤的旗语。周绍于是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公孙延正苦恼于对手的顽强抵抗,迟迟打不开局面,忽然之间,见到对手向后退去,他心中大喜过望,急忙命道:“儿郎们,韩国人扛不住啦,咱们趁胜追击,不容他们逃掉。”

    他手中的秦军蓝色令旗继续前指,潮水般的秦军又向前攻击前进。

    但是秦军前进不到五百丈,公孙延忽然见到一员大将披盔贯甲、威风八面,他指挥着韩军向着他们反冲锋了过来。

    这位稳健自若的大将正是宁钧,他接连挥动着令旗,上万的韩军从正中和左、右两个侧翼,同时向陷入三角阵中的秦军发动了突然的逆向冲击。

    秦军只想着趁势而进、奋勇追敌,哪里能想到突然之间深陷反冲锋之中,这时他们简直毫无阵法,既无梯队,也无层次。等他们意识到危机四伏时,韩军的刀枪已到了鼻尖。

    事起仓促,有准备者自然要比毫无防备者更占得先机,因此,尽管韩、秦两军人数相当,可是韩军立刻就取得了优势。

    秦兵向来都是训练有素,他们遭遇到了起初的慌张之后,尽快稳住阵脚,有些经验丰富的老兵,大声吆喝着经验欠缺的新兵,要他们不要惊慌,并主动将散乱的秦兵集合成一个个的小组,三、五、十人成群,组成临时的小方阵来迎战韩军。

    韩军取得了初时的胜利,他们冲入秦军之中,如砍瓜切菜一般将秦兵纷纷放倒,杀得痛快淋漓。然而,随着战斗的深入,在秦军后来有组织的抵抗下,双方渐渐又陷入了胶着状态。

    宁钧见韩、秦两军交织如麻,心想:“不好!如此持久接战,韩军定会吃大亏。久拖不决,司马错率领秦军的主力部队赶来,韩军形势不妙。”

    宁钧在秦国的军队中服役十多年,深知秦军严明的纪律和顽强的战斗力。此时如果不能速战速决,韩军终究还是要落得下风。

    好一个英武硬气的宁钧,他把手中的令旗交给了周绍,让他接着指挥韩军。周绍推辞道:“还是由宁将军你来指挥吧,我恐怕承担不起。”

    宁钧回道:“此刻两军进入接战之中,周将军只需注意别让秦军偷袭了我军的中军纛旗,待我将秦军中军纛旗夺来,秦军自然就会溃败。”

    宁钧说着,就坚决地将手中的令旗交给了周绍,然后,他从自己的马背上取下了狂龙银枪,用目观瞧着秦军中军的准确位置所在。

    宁钧发现公孙延所率领的中军正处在战场外围的一处高地上,公孙延的蓝色大纛旗竖立在他的身旁的战车上,公孙延手执着秦军副将的令旗,在那里一边焦急地喊叫着,一边挥舞着手中之旗。

    宁钧一抖缰绳,催动胯下战马,向着公孙延的方向奔驰而去,他一路杀来,见到阻挡的秦兵,手中的银枪挑、刺、戳、点,银枪轻盈翻飞,所过之处,血溅四处。

    秦国的老兵有人从前在秦军的阵营中见过宁钧,也有那些参加过安邑之战的兵卒,他们都见识过宁钧的声势气派和神出鬼没的枪法,有人就大声提醒着周围的秦兵:“不好啦,‘雷公将军’宁钧杀过来啦,大家小心。”

    宁钧在马上听到了喊声,心中瞬间产生疑惑,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雷公将军”?

    他岂知自己在安邑之战时,在临云城下,在秦军的万马千军之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令秦兵闻风丧胆。此后,他已经在秦军中被传开了一个绰号“雷公将军”。

    那些没见过宁钧的秦兵见一位身上罩着素袍将军,头戴铮亮的头盔,身穿宝蓝色的甲衣,银枪在身前舞出一片四射的光芒,如同一阵旋风般冲击向前。

    他们听闻此将正是在秦军中鼎鼎大名的“雷公将军”宁钧,机灵的兵卒都远远地躲开了他的锋芒。来不及闪避者,则或死或伤地倒在他的银枪之下。

    宁钧向着公孙延的中军冲去,不到一刻钟就离公孙延不到十丈远。公孙延起先注意到宁钧的存在,发现他手执韩军的令旗指挥,所以也特别留意韩军令旗所在。他在临云城下时,被宁钧追着玩命儿地逃跑,至今仍心有余悸。

    公孙延还以为宁钧仍在原地指挥,但没想到此时,韩军的令旗已经换在了周绍的手中,宁钧亲自加入了战团,手持狂龙银枪,照着秦军的中军冲杀过来。

    公孙延见到宁钧的慑人气势,心中不由得一慌,他急忙向自己身边跟随的大将冯良、邢孟等人命令道:“诸将快去迎敌,务必将那个疯子一样的宁钧挡了下来。”

    冯良自从在临云城下救了公孙延一命,回到秦国后,公孙延洗脱罪名,翻身再掌握秦廷的大权,就格外地信任冯良,将他留在身边重用。

    邢孟则是在安邑之战中吃了败仗,害怕秦君赢驷的惩戒,主动投靠公孙延,邢孟作战敢冲敢打,人称之为“军中屠夫”,公孙延也看重他的勇猛,特意加以挽留。公孙延花言巧语地为他洗脱了罪责,邢孟自然对公孙延耳提面命,俯首帖耳,言听计从。

    此番公孙延主动请缨,力主攻韩,欲在渑池战场一雪前耻,自然是将这两位大将带在身边,做自己的心腹将军。

    冯良领教过宁钧的枪法,他在安邑之战时,虽与宁钧交战不到三个回合,但是宁钧狂龙银枪的威势他还是见识到了,不仅威力惊人,而且变幻莫测,枪法十分纯熟灵巧。他由于胆虚,不敢打头阵。

    邢孟在那时虽然也见到过宁钧挺枪冲杀的英姿,但是对于他的厉害没有实际体验。邢孟“军中屠夫”的外号也不是随便得来的,此人刚猛勇狠,生性不拼死一战就不罢手。他满不在乎地拎着势大力沉的狼牙棒,率先打马扬鞭冲了去。

    此时,邢孟在前,冯良在后,两位将军率领着护卫中军的两、三百军士照着宁钧包围过来。

    宁钧望见邢孟举着狼牙棒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样子,他避开了邢孟的锋锐,当邢孟的战马就要贴近自己的战马时,他把手中的缰绳一带,向右侧一闪,避开了邢孟的冲撞。

    两马交错的时候,邢孟手中的狼牙棒一招鹰击长空,向着宁钧恶狠狠地砸了过来。宁钧稍一侧身,躲过了狼牙棒的威势,手中的狂龙银枪一个蛟龙出水,向着邢孟的手腕部位轻巧地一挑。

    邢孟本拟一击之下就将宁钧击倒,因此一下子就使了八成的力道,狼牙棒带起了阵阵风声,呼啸而过。但是手臂伸展过长,露出了破绽,被宁钧觑了个正着,他银枪一挑也正中邢孟的软肋。

    邢孟狼牙棒扑了个空,心中一虚,惊觉宁钧的银枪在面前闪过。他毕竟是个能征惯战的老将,随预知宁钧枪法中藏着机巧,但是宁钧枪法太快,邢孟都瞅不准宁钧枪尖的准确方位。

    邢孟听说过宁钧的外号,明白这个“雷公将军”可不是白给的,他心中大惊,慌乱之中,向侧面带马,同时猛地向右躲闪。

    谁知由于心中害怕,他躲闪的劲力过大,战马也一时没有会意主人的动作,保持着向前冲的余力。他的战马与本人身体一不协调,邢孟就从马上直直地甩了下去,一个骨碌躺在了地上。

    可笑邢孟,本来还想着一击之下将宁钧以雷霆万钧之势摧垮,没想到就只一招,就被宁钧逼得人和马分离,狼狈万分地掼在了地上,摔得四脚朝天,屁股和后背疼痛难忍,大声地“哎呀”了起来。

    跟随他的士卒见他的惨样,心中不由得发笑,但是此时宁钧已经回马来取邢孟的首级,容不得士卒们笑出来,他们连忙上前抢过人去,往旁边躲闪。

    宁钧回马奔向邢孟,正在此时,猛听见耳边有一阵尖锐的风声,他也吃了一惊,危急之时,拧了一下身子,使劲往左侧闪身。这时,他的眼角扫见一片白光略过,他稍一定睛,就看见冯良冲在了身前。

    冯良可不像邢孟那般勇狠,他看到邢孟猛冲,自己心知在枪法出神入化的宁钧面前,邢孟要吃大亏。冯良是个老奸巨猾的将军,他跟随在邢孟后面,要趁着邢孟与宁钧接战的空档,瞅准机会出手。

    果然,邢孟一个回合就被宁钧给逼得倒地,然而宁钧也使出了七、八成的气力。就在宁钧欲干脆利落地解决邢孟之时,冯良悄悄地催马靠近,然后,从宁钧的身后,将宝剑一举,一招平沙落雁,直削了过来。

    他这一招如果得手,宁钧即便不是脑袋搬家,也得被削去半边脸。

    宁钧耳闻风声,心知不妙,所以临时采取了一个拧身向左的急剧躲闪。他这时其实也没有看清来将宝剑的招式,只是出于本能和长久累积的作战经验,才有这么灵活地一躲。

第424章 破阵夺旗

    宁钧反应出奇地快,他一面急剧躲避,一面使出快速反击的招式。

    此时,来将离他太近,他的长枪使不出招式。情急之下,他堪堪躲过了宝剑,耳边尚余宝剑掠起了风声,就不停歇地向前挺身,张开右臂,冲着来将抓了过去。

    冯良哪里能料到宁钧左手提枪,右手抓了过来,一时来不及躲闪,让宁钧给逮了个正着。

    宁钧一把攥住了冯良的衣领,生生地将冯良从战马上给提拎了起来。冯良大呼“不好”,手中的宝剑尚未脱手,他从空中来了一个鹞子翻身,拧身往前挺,将宝剑向宁钧刺来。

    宁钧手中的长枪毕竟不便发力,他于是右臂一使力,猛地将冯良向前甩了出去,借以避开他宝剑的锋芒。

    宁钧这一甩最少有二、三百斤的力道,那冯良足足被甩出了五丈多远,身体被掼在地上,他身上的甲衣与粗粝的地面尖锐地摩擦,发出了“嗤儿嗤儿”的声音,直滑到十丈多远方才彻底停住。

    宁钧片刻之间就将秦军两位赫赫有名的大将给解决掉了,他兴头更足,整个人就像一只凌空而将的雄鹰,又似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

    宁钧将银枪交到了右手,双目圆睁,精光四射。左手一拉缰绳,战马发出了嘶鸣的叫声。

    秦军的士卒们被他的这两出战阵给吓傻了眼,心说:“这位将军怎么如此厉害,我们秦军的两位上将,在人家面前只走一个回合,就一个个地被掼下了战马。这要是单独一对一厮杀,还不得三回合之下,就被人家给收拾了。”

    秦军的士卒都用畏惧的眼光看着宁钧,宁钧不动,这些士卒绝不敢围堵过来。宁钧看了他们一眼,心想:“我还是抢夺中军大纛旗要紧,那样才能让秦军涣散军心。”

    他骑着战马直奔公孙延所在的高地继续杀来。公孙延瞧见宁钧在不到一刻钟就将邢孟和冯良给打落马下,心中惊骇不已,他见宁钧还往前冲击,急忙下令:“中军速速后退!”

    公孙延带着身边剩余的上百军士,身后跟着插着大纛旗的战车,向着反方向猛跑过去。

    宁钧岂能让他轻易逃脱,他一踹马镫,催动战马向着秦军的中军所在继续冲击。如此这般,在山口的阵地上就形成了一道风景:

    只见一员威风八面的战将,单枪匹马,追着成百人组成的秦国中军部队在阵地上乱跑。韩军的将士们一看这个阵势,军心大振,有些韩军中的老兵就趁势大喊道:

    “秦军顶不住啦,他们的中军都逃跑啦,大家加把劲,莫让秦军溜了!”

    那些秦军的将士们看到这一幕,却是另外一种滋味,心中暗念:“完了,这员大将太厉害了,有万夫不敌之勇。上百人在一将追逐下连中军都守不住,看来我们是要败了。”

    公孙延只顾逃命,紧催战马四处奔逃,那战车可不如战马灵活,不久就被宁钧追上了,他摇枪将战车上的军士挑落,然后伸手将战车上的秦军大纛旗拔了下来。

    此时,公孙延仍然在前面逃跑不止,宁钧将银枪挂起,双手一使力,将秦军中军的大纛旗折断,然后,他再摘下银枪,右手挺枪,左手拿着纛旗,在阵地上高喊:

    “韩军将士们听令,秦军已然旗折兵败,胜利就要来到啦!”

    他也不忘刺激一下秦军,劝他们道:“秦军将士们,你们的主将已经逃跑,中军不保,莫要负隅顽抗,自寻死路,快快逃命去吧!”

    宁钧手执令旗左冲右突地一阵高呼,使韩军和秦军两边都有了极大的震动。韩军将士们是没料到自己终于能在虎狼之师的秦军面前取得了胜利,他们因而更拼命作战;秦军将士则灰心失望,斗志大受影响。

    此时,连那些有经验的秦军老兵也不免垂头丧气,秦军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终于向后方溃退而去。

    宁钧这时才调转马头,向着周绍所在的韩军中军处赶了过来。周绍将宁钧在千军万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的冲杀过程看在眼里,他也深受鼓舞,热血澎湃,恨不得将手中的令旗交给其他人,自己也像宁钧一般冲入敌阵厮杀。

    然而两军作战,军心皆仰仗中军的傲然矗立不动摇,也全靠中军令旗的指挥调度,周绍肩负看护韩军中军的重任,岂敢随便离开。

    宁钧在往自己的中军策马前进的时候,恰巧遇到了楚将景封和燕将冯度,他们骑着战马向着宁钧赶了过来。

    这二人也将宁钧刚才奋勇一人追击秦军中军的整个场景看在了眼里,这种阵势,他们哪里见过,面对对于宁钧之威武,打心里感到胆寒。心想:“宁钧如果与自己对敌,恐怕自己也绝对走不了十个回合。”

    楚将景封是个机灵人,他在战马上抱拳向着宁钧一拱手,说道:“宁将军威武,带领我等奋勇争先,我们合力杀敌,定叫秦军有去无回。”

    宁钧也不下马,他略一拱手,回道:“两位将军辛苦。”

    那景封大言不惭,说道:“我们也不轻松,这番厮杀下来,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过,有赖于上天保佑,某虽不才,但也砍杀秦军过百,杀得十分痛快!”

    他说着,脸上带出了一副得意洋洋的面貌,仿佛刚从斗鸡场上得胜而归的雄鸡。宁钧看了一眼景封,并无丝毫表情,根本不去夸奖,心里不屑与景封的自吹自擂。他再看了一下燕将冯度,发觉他的脸颊红通通的,大概是为景封所言而脸红吧。

    宁钧心知这二人根本就没为战场出什么力,因为他们身上的战袍上几乎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此时,即便是战场上一个真正参与战斗的小卒子,身上都血迹斑斑的,可见战斗的惨烈和艰苦。

    然而,这两人却衣着光鲜,大概只是临时才把兵器拿在手中。这二人是一直躲藏着,看战场上的热闹的。等到战场上胜负已判,韩军获胜成为定局,这才从暗处晃荡了出来,邀功请赏。

第425章 一步险棋

    宁钧看着楚将景封那一副大言不惭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反感。他心想:“你躲清闲倒也罢了,却还想要装模作样地表功,实在是可恶至极。你且等着,我岂能容你这样的害群之马!”

    宁钧不和景封和冯度更多地废话,他紧赶着回到自己一方的中军位置。

    周绍见宁钧归来,急切地把手中的令旗交给了宁钧,说道:“可盼着宁将军你回来了,你且坐镇中军,待我去追击秦军,出一出我胸中这口恶气。”

    他说着,就顺手摘下了马上的兵器,作势要打马扬鞭,向着前方阵地冲杀过去。

    周绍待要催动坐骑,向前面已然溃退的秦军追击过去。宁钧连忙将周绍叫住:“周将军,请留步,不要穷追敌人。”

    周绍听到宁钧的叫声,心中“咦”了一下,有些不解,他将缰绳勒住,战马原地打了一个旋,又冲着宁钧望了过来。

    宁钧看出周绍的疑惑,他说道:“我们刚才击败的只是公孙延所率领的秦军先头部队,更有大批的秦军在司马错的率领下,尾随其后,估计过一会儿就会杀到。我们应就地休整,准备下一场战斗。”

    周绍这时才明白过来,他原本是仓促后撤中间遇到宁钧的,相见之后迅疾投入到战斗,来不及交流详细军情,因此周绍对于总体的战局所知有限。

    宁钧向周绍布置任务,说道:“周将军赶往前线,勒令韩军穷寇莫追,我在中军以令旗为号,召集韩军重新集合。”

    周绍拱手说道:“末将得令。”他回答毕,就催动战马,赶往了最前端的战线,此时,韩军追击秦军往山口处跑,最快的军士们已经越过了山口,进入了山谷边缘。

    周绍急忙狠抽了战马一鞭子,战马恢恢地叫着,向前猛窜,他边跑边喊:“中军有令,诸将穷寇莫追,急速回去集合。”

    这时,仍出于鏖战的兴奋状态的韩军将士听到了周绍的喊声,他们抬起头来,往宁钧所在的中军处望去,只见宁钧将手中高大的红色令旗摆动着,做出了集合的旗语。

    韩军将士相互呼喊,转告了中军的将令,除了最前面的几百名韩军将士外,其余人都纷纷停住了追击的脚步,他们向后转,往中军处聚集过去。

    那些追击在前面的几百韩军将士,都是韩军中敢于冲锋的武士,周绍担心他们会吃亏,所以尽催战马,直到赶上了他们,将他们也叫了回来。

    韩军上万将士聚集在宁钧的周边,他们刚刚撑过了艰苦的战事,难能可贵地取得了一场胜利,军心受到了提振,有的老兵就趁势高喊了一句:“万岁,胜利万岁!将军万岁,韩侯万岁!”

    他们几乎没有人见过宁钧,直到这次宁钧率领着韩军作战,方才发觉世上竟然有如此勇武有才的大将,简直就是天生的战神。没有这位临危不惧、指挥若定、万夫不挡之勇的将军,韩军想要取得这场胜利,简直就是荒外奇谈。

    但韩军将士不知宁钧的姓名,于是就高呼:“将军万岁!”声音响彻云霄。

    这时,从后方出现了一队人马,他们走到近处,宁钧发现是韩国太尉许牧,率领着他的随从赶了过来。

    许牧被宁钧命令去收拾残兵,多多准备弩箭。就在宁钧与公孙延所率的秦军先头部队接战的时候,许牧已经将韩军的阵脚收住,清点了一下人马,见韩军此时尚有三万余人。

    许牧让韩军将所有的弩箭都整理一遍,然后挑选了其中善于使用弩箭的军士上万人,特别地将他们集合成队列。他也不知宁钧所命用意何在,但是临阵毫无章法的他,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到了宁钧——这个仿佛是凌空而降的“上天使者”身上。

    许牧刚将队列整理完毕,就从前方跑来了一队兵士,他们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这对兵士原来是许牧的中军护卫,在此前作战中被冲散开来。

    这时,他们刚参加了山口的鏖战,战事稍缓,他们听说主将许牧在后方不远处,所以就跑来归队。

    许牧见到他们从山口处过来,就急忙问起了那里正在进行的战斗情况,这些兵士将韩军获胜的消息告诉了许牧。许牧一听,高兴得差点从马上蹦了下来。

    他搓着手掌,自言自语道:“是吗?是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许牧大喜过望,他急忙带领着自己收拢齐的三万韩军,带往宁钧所在的位置。许牧离宁钧尚有五十余丈,就大声喊道:“宁将军,你辛苦了!多亏将军支援,我们韩军有救了。”

    他连喊了五、六遍,高兴的劲头溢于言表。到了宁钧近前,许牧主动向宁钧深深鞠躬,拱手施礼,又说道:“宁将军救我军于水火,我韩国将士深谢于心!”

    宁钧见许牧极度地谦恭,语气极其客套,心想:“你们这些权臣,如果不是到了战事最吃紧的关头,才不会对我一个武将如此卑躬屈膝。平日里对上逢迎讨好,对下趾高气扬,十足的二皮脸。”

    宁钧不愿与许牧客套,觉得那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所以只是略一拱手,双掌都未完全合抱,权当作是回礼。

    他直截了当地说道:“许将军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们刚才打败的只是小部分秦军而已,大队的秦军正往这里赶来。我们还未脱离险境。”

    许牧一听,吓得脸色煞白,脸上笑意全无,说道:“那该怎么办?宁将军,你可要再接再厉呀!”

    宁钧发觉许牧此人带着一点婆婆妈妈的习气,他更不愿多与他过多解释。宁钧问道:“我刚才让许将军召集精于弩箭的军士,不知召集得如何了?”

    许牧毕恭毕敬地答道:“我们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着宁将军下达命令了。”

    宁钧说道:“韩军损耗极大,无法与秦军硬拼。我这里布置一个虚张声势之阵,看看能否吓退秦军,如果秦军不入圈套,想必韩、秦两军就要有一场残酷的硬仗。”

    许牧听了宁钧的话,且喜且忧。所喜者:宁钧有办法对付秦军;所忧者:如果计策不奏效,他难免会陷入鏖战,个人有生命危险。”

    许牧犹豫了起来,想着是不是该服从宁钧的安排。宁钧见此人处处为自己盘算,听说有可能打硬仗,就吓得像个缩头乌龟。他很是不屑许牧所为,决定吓唬他一下。

    宁钧说道:“如果许将军觉得我的计策不可行,那我就先行后撤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说着,宁钧真的调转马头,要向崇光城方向撤走。许牧一看,着急了起来,他当然明白:如果宁钧撒手不管,他许牧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秦军。

    许牧忙向宁钧鞠躬行礼,语气谦恭地说道:“宁将军留步,宁将军莫要生气,都是我许牧不好,招惹将军不痛快。我所担心的是将军你的身体,已经十分劳累了,再投入战斗会吃不消。”

    许牧脑瓜和嘴皮转得真是快,他刹那之间,竟然能编出这么个理由来。

    明明是自己怕死,反而被说成是为对方忧心。这大概就是许牧能以草包的军事才能,却当上韩国太尉的缘由吧。

    转圜得快,姿态能足够得低,逢迎无底线。因此一招鲜吃遍天,有此“长处”走遍天下都不怕。

    宁钧却是不愿在这种虚与委蛇的应酬中浪费时间的人,自古有真才实学的人皆如此,没有才能方才千方百计地去钻营,反过来又浪费了大好年华,愈发无能。

    像宁钧这样的才艺特出的武将,痛恨许牧这等钻营术精湛之人,然而人生在世,与他们打交道不可避免,因为这种人比比皆是,往往占据高位。

    宁钧见自己吓唬许牧起到了效果,他慢慢地又转回了马头,向许牧道:“如果许将军愿意让我一试,那就要全然听从于我,不仅你手下的将士,连你都要如此,你能做得到吗?”

    许牧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两圈,他无计可施,只好点了点头。

    宁钧接着又说道:“所有韩军将士必须听我的号令,看我的旗语行事,如若有谁胆敢擅自行动,立斩于马下。”

    他让许牧跑着圈儿,向山口处聚集的全体将士宣布这个决定。然后,宁钧自己则将近两万较为擅长弩箭的军士们集结起来,其中大部分是韩军的将士,也有跟随周绍和自己而来的六国少部分诸侯兵。

    宁钧把这些军士交由周绍指挥,命令他们埋伏在山口的正面,尽量隐蔽起来,等到秦国大军杀到山口,距离已经到了弩箭的射程范围,就开弓放箭。

    宁钧向周绍交代:“如果秦军被弩箭射了回去,你们千万不要现身追击。要静等着秦军再次向前推进,然后如法炮制,接着再射弩箭。秦军如果又退了回去,你们就再原地等候。”

    周绍有些不明白,问道:“那我们要放箭到什么时候才采取其它行动呢?”

第426章 集群推进

    宁钧笑了笑,又吩咐周绍道:“放心吧,不会让你们一直呆在原地不动的。你们一旦将所有的弩箭射出去之后,就向后撤离,走得一干二净,连一点踪迹都不留。”

    周绍仍然不解,“啊”了一声,说道:“那如果秦军追击过来,我们连一点抵抗都不做吗?”

    宁钧回答道:“我不会让周将军做一个‘不抵抗’将军的,什么时候反击,你看我的旗语。根据令旗的指挥统一行动。”

    周绍至始至终是一头雾水,但是宁钧也不能提前告诉他这是什么样的计策,以免更多的人知情,反而发挥不出应有的效果。

    他布置好了周绍所率的弩箭部队后,然后又将剩余的两万人分成了两队,一队由自己率领,居于山口的左翼,另一队由韩将季吉率领,居于山口的右翼。他命季吉将部队完全隐蔽起来,绝不能让秦军发现一点动静。

    宁钧并没有把率领另右翼埋伏部队的任务交给许牧,此人只配跟在自己身边行动,以免他跳出来误事。

    宁钧将一切都布置妥当后,就在山口的左侧隐蔽下来,他命令自己所带的左翼部队,做到悄然无声,连咳嗽声都尽量忍着。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宁钧看到排列整齐的秦国的军阵出现在了山口。他们呈方阵列队,组成了三千人一组的集群,有序地向前推进。

    宁钧见此情形,猜到:司马错大概是吸取了公孙延乱兵急进的教训,不敢再莽撞冒失地追击。

    秦军稳扎稳打,十多个集群的部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脚步声咚咚咚地通过了山口,所过之处尘土飞扬,连几只乌鸦都被这阵势给吓着了,抖动着翅膀,拼命地向远方飞去。

    过了一小会儿,宁钧见司马错率领着的中军部队,也是三千多人组成的中央集群。司马错顶盔掼甲,提着方天画戟,腰下佩剑,走在集群的最前方,他的左右跟随着五、六命大将,以及一百名亲随校卒。

    司马错作为秦军的主将,自然是气派十足,所配给的护卫兵、传令兵、杂役兵和其他亲随校卒等,一应俱全。

    主将之位人人皆欲得之,不仅是因为他有战场上的绝对指挥权,也是因为主将与副将,排场大大不同,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宁钧注意到司马错所率领的秦军中并没有公孙延的影子,连与他亲近的那两位部将邢孟和冯良,也不知去了哪里?

    原来公孙延败了回去,恰遇到了司马错率领的秦军主力部队五万多人,正往山口处赶来。

    公孙延前去向司马错交令。他有些不服气,为自己辩解道:“末将所率的兵力有限,在山口处遭到了三、四倍于我军的敌人攻击,所以才退了回来。请司马将军借我五万大军,我再行杀了回去。”

    司马错见公孙延衣冠不整的狼狈样子,心中又是气愤,又有点暗喜。气的是他吃了败仗,仍然嘴硬;喜的是自己抓到了公孙延的把柄,又可以向国君上道奏折,狠狠地参他公孙延一本,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司马错沉着脸,呵斥公孙延道:“你冒然进军,不听中军统一号令,如今吃了败仗,还要嘴硬,是何道理!”

    公孙延撇了撇嘴,回道:“末将只是为了保全实力,所以后撤等待援军,怎么能说是吃了败仗呢?我的军队仍然大部分都完好无损。”

    司马错见公孙延犟嘴,勃然大怒,高声道:“败了就是败了,说什么后撤。如果每一位将军都像你这般狡辩,我秦军还有什么章法可言。”

    他说着,从身边的捧令官手中拿过了主将的令箭,扔了下来,向亲随校卒命令道:“给我把公孙延捆绑起来,听候发落。”

    他身边的校卒听到主将的号令,一涌而上,要捉拿住公孙延。这时,公孙延身边的邢孟和冯良从战马上甩蹬离鞍,急忙向司马错跪拜行礼,冯良嘴快,为公孙延求情道:

    “司马将军息怒,公孙将军所言句句属实,前方韩军确实有埋伏。领军之人正是那个秦国叛将宁钧,此人诡计多端,凶狠歹毒。而且韩军人马成倍于我们,所以我军败退情有可原。”

    司马错一听宁钧的名字,心中一凛,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心想:“宁钧什么时候到了前线?此人能征惯战,实在是个很难对付敌手。”

    他这时才对公孙延之败有了一点理解,深知公孙延自傲又冒失,如果遇到宁钧这样的英勇善战的大将,即便是人数占优,恐怕也抵敌不过。

    司马错向着校卒们挥了挥手,他们停下了捉拿公孙延的脚步。冯良见求情又了效果,接着又进言:“请恕末将斗胆直言,目前秦、韩两军交战正酣,我军正是用人之际,万望将军念及军情,让我们戴罪立功吧。”

    司马错无意责罚冯良和邢孟,他本来就是想收拾公孙延的,心想:“如果将公孙延拿下,也会影响到他身边的其他将士。不如容日后再找他算账。”

    他想到这里,说道:“看在两位将军求情的份儿上,我这次且饶过你们,你们须知恩图报,奋勇杀敌,戴罪立功。”

    冯良和邢孟都再次磕头谢过司马错,但是公孙延却仍然不服,但是司马错是主将,主将号令他岂敢不听,他在马上略一拱手,小声说了一句:“末将听命。”

    司马错却不依不饶,他故意向公孙延问道:“公孙将军,我刚才的将令你听到了吗?为何不见你回话?难道想要违抗军令吗?”

    公孙延翻着白眼儿,胸中气愤不已,心说:“你这不是故意找茬儿嘛!我明明是回答过了的。”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公孙延无奈之下,咳嗽了一声,然后大声说道:“末将听明白了。”

    司马错这时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能让公孙延低头,他当然是心花怒放。司马错接着命令道:“鉴于公孙将军之败,我觉得你们不适合再向前攻击。现在,着令你们收拾剩下的部队,马上开回到焦阳城,在那里休整待命。”

第427章 万箭齐发

    公孙延一听,气得眼睛瞪得老大,心说:“这就是你司马错讲的戴罪立功啊,我都回焦阳城休整了,哪里还有机会再去杀敌立功?”

    公孙延不满司马错的将令,他又用眼睛瞧着冯良和邢孟,示意他们继续向司马错进言。

    邢孟粗声大气地分辩道:“我们尚有余力,还想继续冲锋陷阵。请司马将军给个机会,不要让我们回焦阳城休整。”

    司马错重重地“哼”了一声,眼睛中充满怒色,说道:“我意已决,难道你们要抗命吗?”

    邢孟等人一看司马错的铁青脸色,哪里再敢多言,麻利地收拾了一下,率领残兵返回到焦阳城去了。

    司马错逼得公孙延退回到焦阳城,望着公孙延灰溜溜的远去背影,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心说:“再让你公孙延张狂,今日总算落到我的手里吧。哈哈,败军之将岂可言勇!”

    但是,司马错从他们口中听说宁钧来到了渑池前线,亲自指挥韩军作战,他的心情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他和宁钧在秦**队时就相熟,深知此人有勇有谋,能征善战,极为不易对付。又听闻在安邑之战,宁钧得到了绰号“雷公将军”,令秦国将士闻风而畏。

    司马错打起了小心来,他决定稳扎稳打,有序推进,不让宁钧再钻秦军冒失挺进,毫无阵法的空子。

    司马错将秦军编成了三千人一组的集群,集群呈正方形分布,骑兵在前,步兵紧随其后,然后是弩箭手在后面。每个集群各个兵种配备齐全,如此则一个集群就是一个战斗集体,即便是中了韩军的埋伏,也不会轻易溃散。

    司马错布阵完毕之后,方才下令全军向山口处推进。他哪里想到他这么一折腾,给了山口外的宁钧率领的韩军宝贵的喘息时机,使他们可以从容地布好阵法,依计行事。

    韩军尽管进行了周密的部署,但看到秦军的整齐方阵铺天盖地而来,气势惊人,很多人还是给吓傻了眼。宁钧身边的许牧不由得哎呀了一声,神色极度紧张,他惟恐宁钧的虚张声势之计不能奏效。

    宁钧则更担心韩军的行踪被司马错发现,他听到了许牧嘴里的声音,非常不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保持缄默状态。许牧瞥见宁钧脸上的怒色,咽了一下紧张得分泌出来的口水,不敢再多说话。

    幸好,由于秦军离得尚远,许牧的动静并没有惊动秦军。

    司马错的五个集群率先通过了山口,然后没有向前急速前进,而是原地停了一小会儿。司马错谨慎从事,他要确保前面没有韩军的埋伏,才敢放心推进。

    司马错出了山口,四下张望,见周边出了几个小山包之外,再无障碍。怪异的是,前方根本没有一个韩军的影子,整个阵地上静得连鸟儿抖动翅膀飞过天空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韩**队怎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他们究竟在卖弄什么玄虚?”司马错以手扶着下巴的短须,心中充满了疑惑。

    眼下秦军已然出了山口,如果不向前推进,怎么也说不过去,让三军的将士觉得自己胆怯。故而,司马错左思右想、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还是要试探着前进。

    也难怪司马错提心吊胆:公孙延吃了败仗,他能不汲取教训嘛。况且,宁钧出现在战场,就意味着韩国有了其他诸侯的援军,对方有什么底细,司马错此刻是一无所知。

    司马错将手中的令旗前指,号令秦军的十多个集群整体向前。他特意让传令兵向各个集群晓谕:“各个集群部队,务必保持不到十丈的距离,有胆敢冒失疾进者,定斩不饶。”

    秦军得到了主将的号令后,他们再次行动起来,步伐虽然缓慢一些,但是脚步却很坚定,军阵的整齐步伐,震得周边的大地也微微颤抖。

    司马错的秦军主力部队走了有一里多路,前方仍无动静,大家不由得有些放松下来。将士们觉得:这里并没有预先准备的伏击之阵。

    他们脚下的步伐开始有些加快,又向前走了大概有一里多路,这时,先头部队的五个集群已经进入到了宁钧布置的韩军弩箭手的射程范围。

    周绍根据事前的部署,他猛然从挖好的临时壕堑中站起身来,高声命令道:“所有弩箭手,听我号令,向秦军射击!”

    随着周绍的命令,突然之间,在壕堑后面长身而起一大片手持强弓硬弩的军士,他们呈三个集群排列,轮番上前,向着秦军陷入弩箭阵的五、六个集群的部队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射击。

    秦军哪里料到会在路上突然遭遇到韩军弩箭攻击!

    所有的战阵都是骑兵在前,步兵紧随着骑兵,弩箭手在后面,等待时机发动攻击。宁钧所布之阵,却是清一色的弩箭手,前面既无骑兵突击,也无步兵防护,他们完全暴露在秦军的面前。这样做的好处是,弩箭手们可以放开手脚,毫无顾忌地放箭。

    韩军的箭雨相当地密集,秦军前面的挺进部队伤亡了不少的将士,司马错看到遮天蔽日的箭雨漫空而来,他心中大骇,惊诧莫名。

    为了避免徒然的损失,司马错将令旗向后指,口中喝令:“大军暂避敌人的锋芒,向后撤离!”

    前面的秦军集群听到了司马错的命令,于是脚步向后,纷纷后退了回来。很快就脱离了韩军的射程范围,前方的阵地上,留下了秦军散乱的一片阵亡将士。

    秦军后撤的同时,司马错也密切关注着周边韩军的动向,他担心此时韩军趁势向己方发动攻击。然而,奇怪的是,韩军既无追击,也无掩杀,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司马错惊魂未定,过了半个时辰,心还在突突乱跳。秦军周边又陷入了沉寂之中,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秦军将士此时都很纳闷,心想:“这是个什么奇怪的阵法,怎么如此诡异?”

    将士们都望着自己的主将司马错,等着他来拿主意。

    司马错手摸胡须,眉头紧紧皱着,头脑中一片乱麻,想不出对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司马错心想:“我秦国大军所向披靡,总不至于让你这阵箭雨就给下回去了吧。”

    他可不愿意让自己的部下戳着脊梁骨,骂主将无能怕死。司马错也明白手下的五万多秦军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决策。

    司马错想不太清楚,于是心下一横,又将令旗前指,同时下达指令:“所有将士听令,大军继续向前,如果对方放箭,咱们也组织弩箭手,就地反击。”

    在主将的号令下,浩浩荡荡的秦军再次动作起来,依次往前移动着。

    韩军这方也是有条不紊,刚才一阵箭雨将秦军射退了回去,周绍大手一挥,命令韩军的弩箭手们:“停止放箭,原地隐蔽,谁也不许乱动,不许出声。”

    周绍和手下的军士们也都心情紧张地注视着秦军的下一步行动。当周绍看到秦军又一次扑过来时,他如同前一次一样,跳出了壕堑,命令己方的弩箭手向秦军勇猛地射击。

    这一次,秦军没有胆小后撤,他们就地摆阵,冒着韩军密集的箭雨,组织起了一定的反击,秦军的弩箭手也弯弓搭箭、摆设弩机,向韩军阵地进行还击。

    韩军于是也有一部分军士被秦军的弩箭射中,倒在了阵地上。两军的阵前都互有伤亡,然而,毕竟是韩军准备充分,弩箭手人多势众,所杀伤的秦军人数要比自己伤亡的多出何止两、三倍。

    双方对射着,陷入了僵持的境地,司马错望着自己面前不断倒下的士卒,心痛不已,他咬牙跺脚,决定冒着更大的牺牲,让骑兵和步兵向前突击,以攻破韩军的弩箭阵地。

    司马错下达了攻击的命令,秦军很快就集结了三个集群,近万人的突击队,冒死向前冲去,但是突击部队也受阻于韩军的射击,伤亡很大。

    然而,就在秦军感到十分头痛时,韩军竟然停止了射击,他们有序地撤出了壕堑,向着后方急速转移而去。

    原来,周绍见自己的弩箭所剩无几,所以就干脆利落地执行宁钧的事前指令,向韩军下达了后撤的命令。由于这也是战前千叮咛万嘱咐过的,所以韩军有组织地后撤,丝毫没有慌乱。

    秦军的突击部队占领了韩军的阵地,发现除了阵亡于秦军弩箭的三、四百韩兵之外,再无一人,连个伤者都看不到。

    司马错也发觉了韩军主动停止了进攻,他紧随着突击部队赶了上来。司马错望着先前令自己望而生畏的韩军弩箭手的阵地,心中疑惑更深。

    他望着韩**队撤退的方向,沉吟了良久,与司马错亲近的副将周石小声问道:“敢问主帅,我们要不要追击韩军?”

    司马错一时无法回答,迟疑不决。

    周绍率领的韩军弩箭手看来是故意后撤,他从对方的撤退秩序中分明看出了那份从容,司马错猜疑:对方是不是设置了圈套,等着秦军追击,然后像公孙延那样陷入了对方的伏击圈中。

第428章 千钧一发

    司马错犹豫之际,周绍率领的韩军已经大摇大摆地后撤了两里多路,更令司马错感到不解的是,他们撤到两里之外后,又停止了下来,不再后撤。

    司马错想到:“难道真的是布置好了圈套等着我们去钻吗?如若不是这样,韩军应该离我军越远越安全,何故又停了下来呢?”

    司马错哪里料到:其实这是因为周绍先前得到了宁钧的密令,他可以参加向秦军的反击。周绍是在等待反击时刻的到来,所以他尽量要保持着发动反击的最佳位置。

    此时,宁钧和季吉各率领着左、右两翼的韩军,正埋伏在秦军两侧的低地里。周绍命令手下的弩箭手们,就地休息一下,将身上的兵器拿起来,准备即将到来的反击。

    周绍的举止更加重了司马错的疑心,他更觉得秦军前进路途险恶,极可能韩军和赶来支援的其它诸侯军队正布好了口袋阵,以逸待劳,候着秦军钻进去。

    司马错心想:“我已经知道宁钧出现在了渑池战场,但是却没听说苏秦现身。”

    他心惊地猜疑:“难道苏秦已经到了渑池,只是还未到现身的时候,他率领的合纵大军,等我一旦入了伏击圈,就趁机掩杀过来?”

    想到了这种可能,司马错冷汗都流下来了,他与苏秦也非陌生人,此人的计谋之多、之奇,以及他指挥作战的能力,都是首屈一指的。

    司马错顿时起了率秦军后撤,以脱离险境的念头。

    这时的战场上再次陷入了可怕的宁静之中,韩军就等在了两里多外,秦军兵精将猛的大军守候在他们的面前,像是等待下山扑食的猛虎。

    可是现在,秦军这只“猛虎”竟然被自己给吓着了,他们呆在原地不动,既不追击,也不后撤。战场的形势诡异而尴尬。

    周绍也在苦等着宁钧发布新的号令,他的眼睛一瞬都不眨地偷望着宁钧埋伏的左翼,等啊等啊,但是迟迟不见动静。

    周绍久等之下,难免焦虑,心说:“宁钧这是干什么去了,难道是睡着了吗?”

    宁钧哪里能轻松片刻,他其实也在一瞬不瞬地观察着秦军的动静。他看着司马错,照样是提心吊胆,七上八下的。

    如果司马错继续向前追击周绍,那么韩军就必须发动反击,因为前面再无险地,一马平川地就到了崇光城。

    因为如若连连崇光城都不保,韩国就真可谓门户大开,秦军长驱直入,再难阻挡。秦国破韩而诸侯不能救之,那合纵联盟还有什么意义?那时,就将成为一个人们茶余饭后的一个笑料而已。

    千钧悬于一发,宁钧怎能不屏住呼吸小心应对。而司马错则会一举破韩,成为了秦国扫平合纵之盟的大功臣。

    故而,宁钧怎么也不会放任司马错通过自己所布置的这个伏击圈。可是,目前秦军人数多于己方,而且对方是整军有备而来,不似韩军是临时在溃逃路上集合起来的。

    恰如两个拳师比武,弱小的一方本来就打不过,而且又刚刚吃了败仗,强大的一方则蓄势待发,胜算可想而知。

    宁钧深知:“如若两军硬拼,韩军胜利的可能性极少。”尽管如此,宁钧又怎会轻易让秦军破韩以毁掉来之不易的合纵联盟。他自己也为了这个大业吃了不少苦,出了不少力。

    再加之,宁钧深恨秦君赢驷的为人,不报逼死魏卬之仇誓不罢休。合纵之盟成功,无疑就是对赢驷最大的报复。

    对一个仇人最大的报复莫过于毁掉他最看重、最珍惜、最不舍的东西。对于赢驷而言,这个东西正是秦国的霸业,而只要是合纵联盟成功,秦国并吞天下的步伐最少要推迟五十甚至上百年,对宁钧而言,这是何等的快事!

    宁钧十分小心地望着司马错的举止,盼望着对方被自己所布的虚张声势之阵吓退。他身边的许牧则不明就里,尽管宁钧已经简要地告诉他自己在吓阻秦军,但是当他看到战场上剑拔弩张的阵势,仍然不解其中的细微滋味。

    许牧按捺不住心中的狐疑和急切,向着宁钧说道:“宁将军,我们是不是要主动进攻……”

    宁钧本身精神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最烦身边的人发出声响,暴露了韩军的底细,他没想到许牧竟然此时发问。许牧的声音尽管不大,但是在格外寂静的战场上却显得十分刺耳。

    宁钧心中大怒,他一边用手指竖在嘴上,示意许牧闭嘴,一边急忙不客气地将他的脑袋向下猛地一按,以免秦军发现声音的来源。

    果然,司马错在格外留意战场上的任何声响情况下,已经分辨出了战场上有人的声音响起。尽管传到他的耳朵里时,声音已若蚊蝇抖动翅膀那么小,然而,司马错又怎么会放过蛛丝马迹!

    司马错听到人声,他马上向战场的四周扫视了一遍,最后把目光停在了宁钧所在的左侧小山包之后。司马错看了一会儿,那里却再无其它声音传来。

    司马错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他扭头问身边的周石道:“周将军,你是否听到了左侧传来的人说话之声?”

    周石好像也有所察觉,但是又不敢肯定,就回道:“或许有吧,末将没有听清,不敢断定。”

    司马错点了点头,心想:“好你一个老奸巨猾的苏秦,分明是想把我当作公孙延一样对待,想要在我身上重演公孙延的失败。你还真是轻侮我司马错的智慧。我才不上你的大当!”

    司马错此时开始盘算什么情况下对自己最为稳妥和有利,他觉得:“自己莫不如保守一些,尽快率领秦军退回到山口之后的安全地带。”

    司马错想到:“我偏不入你们的圈套,如果我后退一步,我还能保住渑池之战的成果,接着围攻上官城,直到攻破城池为止,到那时就将渑池全境纳入秦国的版图。岂不也是大功一件!”

    况且如今已近晚冬,春暖之日就在不远,到时坚冰一旦开化,上官城就没有屏障,还不是唾手可得?

第429章 各报军情

    司马错想着见好就收,保住既有的胜利果实。他主意已定,急忙挥动令旗向后方摆动,同时口述命令给传令兵:“所有将士听命,后队变为前队,立即有序后撤,不得丝毫延误!”

    传令兵骑着快马,迅速地向周围秦军的十几个集群部队跑过去,宣布了主将的指令。

    秦军在阵地上呆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原地不动,他们面面相觑,不知何去何从。此刻才等来了主将的命令,将士们不明白司马错到底是怎么想的,然而军令如山,主将下令后撤,军人当然要遵令而行。

    副将周石有所疑虑,嘴唇动了一动,想要问问司马错此举用意所在,但是看到他脸色铁青,态度坚决,他不愿多惹事。于是打马扬鞭,主动到后方掠阵去了。

    守候在两里之外的周绍,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秦军撤离而去,他也照样一直没接到宁钧的命令。周绍心中如同怀揣小鹿般撞个不停,往前也不是,往后更不能。

    他有心前去追击一下,但是瞪大眼睛观察着宁钧之所在,发现那里仍是鸦雀无声、动静皆无。

    周绍采取不了行动,不由得有些气馁,暗中埋怨宁钧迟迟不发命令,让秦军全身而退。

    宁钧则望着秦军转过了山口,向后方退去,他这时才松了一口气。他身侧匍匐着的许牧见秦军已退却,更是心花怒放,笑逐颜开。

    许牧高兴得是用不着再与秦军拼一场硬仗,他这条性命算是不用涉险地了。然而,他心里大喜,他可不敢笑出声来,因为有前车之鉴,他担心宁钧生更大的气。

    他哪里想到如果这时再笑,宁钧根本不会责怪于他。因为宁钧发现了许牧刚才冒失发声的有一层好处。正是他的那句问话,被司马错察觉,反而加重了司马错的疑心,让他更摸不着头脑,促使司马错更倾向于撤离。

    坏事变成了好事,宁钧始料未及。从这一点上讲,这个草包将军许牧还算是无意间立了一功。可是,宁钧却也不点破,因为许牧从始到终都是糊里糊涂地看着阵地上发生的一切,何必再让他多心?

    直到秦军撤离到山后半个时辰,宁钧才从低地上站起身来,他让手下亲随小校将隐蔽在小山包后面的战马牵了过来,宁钧跃身上马,然后挥动着手中的令旗,并下令道:“将士们听命,全体集合,开赴崇光城中休整!”

    看到了宁钧的令旗,周绍等一众将士们才都重新行动起来。韩军的人马和宁钧、周绍、景封、冯良率领的少量诸侯的援军都整列成队形,向着崇光城开拔。

    周绍忍不住心中的疑惑,还未进城,他在中途就从后面赶到了中军,与宁钧并辔而行。宁钧看了周绍一眼,猜到他有问题要问,憋在心里难受,也就没有责怪他擅自离队。

    周绍果然开口就问:“宁将军,末将有一事不解,我军为何摆出这么个四不像的奇怪阵法?眼见那秦国人后退,却不反击?”

    宁钧笑了笑,说道:“战场形势紧急,恕我当时不能向周将军交代清楚我的意图。周将军认为我们如果追击,能击败得了秦军吗?”

    周绍想了想,觉得以韩军的实力,很难成功,但是他又不服秦军的骄横,回道:“如若追击一下,即便我军不能取胜,也让那秦军吃些苦头,我就看不惯他们飞扬跋扈的样子。”

    宁钧了解周绍是员勇将,知他参与了许牧指挥的打通上官城通道之战,吃了败仗,心有不甘。

    他耐心地解释道:“周将军有所不知,我所施之计正是‘虚张声势’,本意就是要迷惑司马错,吓退秦军,如果周将军前去追击,不恰恰暴露了我军的底细,那司马错岂会善罢甘休!”

    周绍听后,心里琢磨了一会儿,才缓过闷来,他回道:“噢,我明白了。宁将军让我带着弩箭手射击,也不过是吓唬秦军而已,并非真要以箭阵取胜的。”

    宁钧深深地颔首,说道:“周将军聪明,一点就透。”他夸奖周绍一句,想要安抚一下周绍情绪,免得他一直耿耿于怀。

    周绍则丝毫没有介意,他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可笑那秦军,竟然不知宁将军妙计,给一阵箭雨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了回去。只怕是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宁钧见周绍想通了,他也开怀大笑起来。就在此时,从队伍的后方飞快地赶来了一匹战马,他边跑边喊着:“宁将军等等,末将前来报到。”

    宁钧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魏将吕寄骑马追来,他心中也好奇:“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此人从始到终都不见踪影,现在怎么会突然现身了呢?”

    宁钧出于礼貌,略一带战马缰绳,减缓了一下行军的速度,这时吕寄紧追了两步,与宁钧齐头并进。

    周绍也看到了吕寄,见他盔歪甲斜,瘦高的身材更显得晃荡,身上沾满了泥水,样子十分狼狈。

    吕寄是随着周绍一起出发去解救上官城的,但是当遇到埋伏在路上的秦军袭击,遭遇一阵乱箭之后,吕寄便不见了踪迹。

    周绍还纳闷这个人究竟是死是活,去了哪里?如今却神奇地又出现在了面前。

    宁钧带着疑问的眼光望着吕寄,并没有主动与他搭话。吕寄却未等别人向他问起,就嘴巴不停地讲起了他的“遭遇”。

    他说自己冒死冲破了秦军的阻击,向上官城的方向突击,但是走着走着,却发现身边没有一个人影,自己的部下不见了,连秦军都看不到。

    他于是就急着寻找队伍,钻进了一个山谷里,里面乱石嶙峋,像一座迷宫一样。他自己在里面转了一天,才翻过了一座山头,走出了那里。

    后来,他恰遇到一个放羊的老汉,在他的指点下,才摸索着前行,终于打听到了韩军已经退回崇光城的消息,他急吼吼地向部队所在赶了来。

    周绍听到吕寄所讲的故事,格外地好奇,问道:“那是一座什么样的山谷,好神奇啊!你在里面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有?”

    吕寄紧张地思忖了片刻,回道:“我只顾着找路,哪里还管其它东西!”他说着,目光偷偷地看了看宁钧。宁钧却沉默不语,不置可否。

    本来周绍和宁钧有说有笑的,谈得兴浓,但是却被吕寄给打断了。周绍还想聊两句,说起了自己放完箭之后的爽利劲儿,但宁钧却不愿继续话题,他眯缝着眼,望了望远方,脚踹了踹马镫,催动战马快行。

    韩国的败军在傍晚时分抵达了崇光城,宁钧将手中的令旗等指挥作战用的凭证一股脑儿地交还给了许牧。

    许牧也没有客气,全部接收了过来。他此时只想着如何说好听的话,向韩侯汇报军情,为自己开脱罪责,其它事情根本没心思去管。

    许牧在自己的奏折中诉说了秦军的强大和残忍,详细描述自己作战的艰苦和顽强,渲染他带领韩军给秦军以最大程度的杀伤。韩军损失近两万人,但秦军损失加倍,达到了四万多人。

    他写道:“微臣浴血奋战,然我军人数远少于秦军,寡不敌众,故而才不得已退回到崇光城。如若增援上官城,非得再派十万大军不可。”

    许牧写得声情并茂,洋洋洒洒几千字,但是提到宁钧所率六国诸侯兵贡献之处少之又少,只有两句话,一笔带过。好像这些人都是透明的不存在之人似的。

    宁钧和周绍等人在崇光城临时驻扎下来,等待着下一步的行动指令。宁钧也修书一封,特意派周绍带着书信赶回到了洛阳城,向苏秦禀明前线的战况。

    宁钧也在信函中写到了战况的艰苦,他料定如果仅靠韩军之力,渑池之战只有一败涂地的份儿,能保住崇光城已属不易。

    而且宁钧预感到渑池的战局愈演愈烈,极可能发展成一场生死存亡的大会战,因此,他建议苏秦还是早作准备为好。

    他分析道:“眼下渑池地区尚有上官城在韩军手中,这是我军惟一可以利用的支点。然而随着秦军围困日久,该城恐怕沦落秦人手中。那时,想要挽回渑池地区的局面,比登天还难。”

    形势的发展果然如宁钧所料。秦国的主将司马错退回到渑池城后,也立即召集军中令史前来他的中军宝帐。然后,司马错口述自己的意见,由令史措辞加以完善,形成了一封给秦君赢驷的奏章。

    司马错在奏章中同样强调了渑池之战的艰苦性已经超过了预期,因为六国的大军增援,苏秦可能已经悄悄来到了渑池前线。随着六国增援部队的日益增加,秦军渐渐地丧失着优势。如果秦国能增兵,再好不过。

    他表明自己态度:“末将愿肝脑涂地,再接再厉,坚决守住突袭渑池地区的胜利成果,尽快攻下上官城,为秦国开疆拓土,全有渑池之境。”

    当然司马错也不忘在奏章中奚落和揭露仇敌公孙延几句,指出他仍然不顾大局,擅自行动,所以损兵折将,导致秦军将大好局面错失了。

第430章 此战愈演愈烈

    秦君赢驷接到了司马错的奏章,心中好生失望,先前司马错密奏中已经说明了他采取围城打援的策略,赢驷一看,大喜过望,兴奋得睡不着觉,他隐隐觉得这是歼灭韩军主力部队的良机。

    如果能在渑池战场上全歼韩军的主力,那韩国元气大伤,短时期内就再也构不成对秦国的危险,它就变成了秦国想怎么宰杀就怎么宰杀的“羔羊”。

    此计如若成功,那么所谓的合纵联盟也就形同虚设,完全失信于诸侯,可谓一石二鸟,成功会极大。故而,赢驷才显得那么兴奋,寄予的希望剧增。

    他整天关注了渑池战局的发展,每日都派出信使到前线传达自己的鼓励和悬赏,同时带回了前线的军情。

    他的心情也随着战局的变化而起伏,像是坐在波浪滔天的水中小舟上,忽上忽下,心神不宁。当前线传来韩军被围困起来时,秦君赢驷高兴得从席上跳了起来,随即向苍天暗祷:“上天保佑,令我秦军大功告成。如若成功,我当增加祭天仪式一回,斋戒沐浴,上告于天。”

    赢驷焦急地苦苦等待,然而,最后等来的却是司马错那封诉说苦情的奏章,他焉能不失望透顶!

    当他听说苏秦有可能到了渑池战场,心惊不已,他暗忖:“这苏秦不是舍不得离开洛阳吗?怎么这会儿又来到渑池战场?这可真是咄咄怪事。”

    赢驷怀疑司马错是不是搞错了情报,他于是就紧急派人到洛阳城打探消息,探寻苏秦的踪迹。第三天,消息就传了回来:苏秦仍在洛阳城中,并未前往渑池。

    赢驷得此密报,心中怒气上涌,暗骂:“你司马错就是一个蠢猪脑子,明明苏秦尚在洛阳,你却谎称他到渑池前线,坐视歼灭韩军的良机丧失!”

    然而,司马错目前掌握着秦军十五万大军的指挥权,秦君赢驷怎么也不能激怒于他,再加上司马错一再表忠心,言明他誓死效忠国君的决心,秦君赢驷也顾及他的一片赤诚之情。

    权衡再三,赢驷向司马错批复了一道诏令,对他的军情不明,贻误战机加以训斥,但又表明念及他此前在渑池战场所立战功,对罪责不加追究。

    秦君赢驷在渑池战场稍受挫折,他决心不仅不撤兵,而且要再增派部队,而且要迅速到位,以巩固渑池之战的战果,不再重蹈安邑之战增援不力的覆辙。

    他命令司马错:“寡人再增兵五万,尽起国中精锐之师,投入到渑池战场,由你统一指挥。务必守住渑池战胜之局面,尽快攻下上官城,清除最后一个韩军据点。”

    赢驷此时又想起了自己的弟弟樗里疾,有心想让他到渑池前线,接替司马错的指挥权,但是樗里疾一开始就反对出兵攻韩,如今果然战争果然并不像原先预计得那般顺利。

    赢驷心想:“我若去找嬴疾挂帅,岂不是让他笑话我。国人早已议论你嬴疾比我聪明,是个什么‘智囊’,我偏要证明给人看,到底还是我赢驷更胜一筹!”

    赢驷的自尊心作怪,错过了将渑池指挥权交到更合适人手中的良机。他到这一步仍然是满心以为渑池之战胜利在握。心道:“不就是个小小的上官城嘛,不信司马错堂堂秦国上将军,连这个小麻烦都解决不了。”

    上官城的攻守同样牵动着韩国人的心,韩侯接到了许牧的上奏,展卷阅读,看完之后,当时就瘫软在坐席之上。心说:“完了,完了!上官城看来不保,渑池也将易手于秦国。渑池地区一旦丢失,我韩国将从此永无宁日!”

    韩侯顿时觉得头疼起来,他用手重重地敲打着自己的额头,缓解疼痛,忧心于李起率领的上官城的守军。如若韩国的援军迟迟不能打通救援的通道,那些英勇的韩国儿郎,就将被活生生地困死在那里。

    这真是初闻捷报欢欣若狂,再闻危局心急如焚。韩侯为此寝食难安,苦思着良策。他想来想去,觉得以韩国本身的军队解救渑池一定是力不能逮的。因此,还是要从合纵联盟那里想办法。

    韩侯于是又将申止大夫叫来,与他密议促请合纵联盟派兵救渑池的事。

    申止已经为此事跑了两次洛阳,几乎要和苏秦翻脸,但是如今却迟迟看不到合纵诸侯大军到来。

    不过,申止刚从崇光城返回到新郑,他听闻了宁钧等苏秦的部下,为挽救韩军危局,拼死冲杀的事情。他如实地向韩侯讲出了其中的经过。

    韩侯一听,当即大骂许牧:“这个小人,枉负了寡人对他的信任,如此欺上瞒下,糊弄寡人。寡人还以为他在渑池之战中战功赫赫呢?”

    韩侯大怒之下,当即叫来了宫中的中书令,命他即刻起草一道诏令,免去许牧的太尉之职,革职查办,任命季吉为韩国的上将军,负责崇光城全体韩军的指挥。

    申止一听,拍手称快,说道:“韩侯英明!非常时期一定要有坚决果敢的态度,否则挽救危局,更是难上加难。”

    韩侯回道:“把许牧查办容易,但是于渑池的局势,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如今再命季吉发动新的战役,恐怕他也无能为力。寡人认为还是要从苏秦的合纵联盟那里想办法,让他全力投入进来。”

    申止面露难色,他说道:“我两次到洛阳,将苏秦冤损得够狠,他也表露出了帮助我国的诚心。现在,恐怕是他也犯难,诸侯之兵不是那么容易调动得了的。”

    看着申止无计可施的神态,韩侯也理解他,知他是尽了力的。但韩侯心下一横,说道:“再难,苏秦也得给我们想办法,我国加入合纵,不就是要抱团取暖,吓阻虎狼之秦的嘛!如今因加入合纵,惹来了秦国的报复,他苏秦凭什么置身事外?”

    申止不以为然地看了韩侯一眼,慢吞吞地回道:“秦国有并吞天下之心,由来已久。我国相对弱小,微臣觉得即便我们不入合纵,秦国也会虎视眈眈地对我国下手。”

第431章 责任谁负

    申止是韩国大臣中有着清醒头脑的人,他深知以韩国的国力,不入合纵之盟,更是无法求得安宁。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是要提示韩侯保持冷静,莫要病急乱投医。

    韩侯听到申止的话语,当然觉得刺耳,申止性格偏于直爽,韩侯知其人而念其忠心,忍住了胸中不快,没有发作。

    申止为难于搬不来救兵,韩侯也深深理解,因为此事不是一件动动嘴就能办成的。他望着申止,思忖了许久,然后下了决心。

    韩侯说道:“寡人为救渑池危局,打算亲自到洛阳一趟,与苏秦密议,申大夫以为如何?”

    申止听后,心中一喜,他连忙拜伏在席上,回道:“君上有此决心,实乃我韩国之幸,相信君上到了洛阳,亲见苏秦,他必然会更加用心。如果促请合纵联盟大军到来,我国渑池有救了!”

    申止说的是实心话,然而也有抬高韩侯之意,韩侯韩固听在耳里,自然是十分受用。

    他感慨了一句:“一切为了韩国,为了渑池留在我国版图。寡人又何在乎于奔波洛阳一回!”

    韩侯与申止议定亲赴洛阳,他第二天就动身前往。韩侯特意轻车简从,换上了普通人的衣服,打扮成了一个富商的模样,身边只带着申止和二十多位护卫,以及贴身的几个宦官。

    他到达洛阳苏秦的明鉴园时,苏秦仍然在府上焦急地等待着赵、楚、魏、齐、燕五国的回信。他已经第二遍催促这些合纵国出兵到洛阳会合,但是这些信函都如石沉大海,连个最简略的只字回音都没有,更别说是派大军到达。

    苏秦府上的门卫见到申止,他来过两回,已经认得了他的模样。门卫简单地盘问两句,就向府中传消息,说是有韩国的申止大夫率领着二、三十个随从前来拜访。

    苏秦接到这个讯息的时候,正在听风轩的一层陪着两位新夫人叙话。孟婷和魏佳俱已身怀六甲,正是需要丈夫在身边陪伴之际。苏秦心知自己不久就要再去操劳于合纵之事,不能留在两位夫人身边照料。因此,他抓紧时间陪伴一下她们。

    听到申止来访,苏秦刚刚还笑逐颜开的脸色顿时由晴转阴,他当然知道申止是来干什么的。说道:“这些人真是阴魂不散,一直纠缠不休,就不能让我们消停的片刻!”

    孟婷见苏秦不高兴,就劝说道:“季子莫要急躁,不必挂怀于我们。男子汉大丈夫生于世间,自当顶天立地,成就一番事业。你去忙你的,我们会好好地调养身子的。”

    她说着,看了魏佳一眼,魏佳也深深地点了点头,她也不愿意自己的丈夫整日里牵挂着家事和政事,焦头烂额地疲于应付。

    苏秦见两位夫人如此理解自己的处境,感动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他点着头,不住地念道:“好,真是好,难得这么贤惠的夫人。”

    孟婷和魏佳不想再打扰于他,干脆就起身告辞,回到明鉴湖畔的内宅去休息去了。

    苏秦目送两位夫人离去,等到她们的身影消失于视野之外,才将吴景叫来,让吴景代表自己前去府门口迎接申止和他的随从,带着他们到听风轩见面。

    苏秦收拾了一下心情,努力保持脸上的笑意,如此方能显得自己方寸不乱,举重若轻。

    他知道此刻韩国的申止等人更是心急如火,更不能抑。自己表现得从容一些,才能让他们稍踏实一些。

    过了不到一刻钟,申止和随从们就来到了听风轩。苏秦起身到门外迎接,他猛地看到了随从中有一个人十分面熟,再定睛一看,原来那人分明是韩侯韩固。

    苏秦“咦”了一声,躬身抱拳行礼,正要叫出韩侯的尊号来,韩侯上前一把拉住了苏秦的手,低声说道:“苏卿家不必多礼,我们到屋里再叙。”

    苏秦会意,明白韩侯这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亲自到洛阳的事,他也就不拘于臣子之礼。韩侯和申止随着他来到了听风轩的三层,那里更加隐蔽一些。

    他从见到韩侯的那一刻,就想到:“自己的闲适日子是不可能再持续的了,韩侯亲自前来,说明渑池之局万难破解。”

    他从宁钧送来的信函中已经初步了解到渑池的局势,深知其中的困难。如今韩侯屈尊降贵,登门拜访,看来这渑池战事即便自己亲自去主持也未必就能有所起色。

    苏秦将申止和韩侯让到了临窗的几席上落座,自己也坐了下来。他的心情十分凝重,强忍着沉重之情,面露出一丝笑意。

    韩侯则面色沉闷,一脸的苦相。他甫一落座,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寡人前来洛阳,所为何事想必以苏卿家的聪明,不用猜便知。渑池随时可能完全落入秦人之手,寡人为此寝食难安,才不得已打扰苏卿家清修,万望见谅!”

    韩侯的语气十分地客气,还没等苏秦回话,申止就扮黑脸,愤愤不平地说:“苏丞相一再答应我们邀集诸侯大军来相救于韩,我韩国现在是望眼欲穿,然而迟迟不见动静。是何道理!”

    韩侯扮红脸,口气柔和;申止则直言不讳,语气咄咄逼人。这显然是事前就安排好了,有分工的。苏秦聪颖异常,他一听二人的言辞,再看看他们的表情,就明白了其中的底细。

    苏秦心里不是很爽快,心想:“你们这一唱一和的,把我当作傻子来看啊。”然而,毕竟事已如此,因为惶急,当事人难免急火攻心,这完全可以理解。

    苏秦心想:“你们急,我可不能和你们一样,瞎着急,那样就无人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于事无补,反而有害。”他暗暗地提醒着自己:越到急时,越要冷静!

    苏秦没有作声,他抬眼望了一下窗外,此时明媚的阳光洒在明鉴湖的湖面上,湖面如同一面明镜,洁净晶莹。

    苏秦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回道:“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还请韩侯谅解。如今诸侯援军久拖不到,我徒唤奈何!”

    申止原以为韩侯都到了,自己又说出了那么重的斥责之语,苏秦至少也会像上次那样,表现出急切和诚恳的样子吧。他没想到苏秦却态度大转弯,不冷不热的,甚至透露出了撒手不管的态势。

    申止当即就跳了起来,他伸出手,指着苏秦,说道:“我们韩国对你苏丞相不薄,你也曾信誓旦旦地说合纵的好处就是诸侯间相互照应,共同抗秦,怎么事到临头,就推三阻四起来。莫不成你苏丞相从前所言,都是无所依凭的空话。”

    申止的话里明显带着怒气,他直性子说话,不带拐弯抹角。这番话如果说给一个与他性子一样的人听,早已暴跳如雷,当面两人吵了起来。

    苏秦却并没有像他那样急切,他心想:“我如果像你申止一般,岂不是显得没涵养,一样不够深沉!”因此,他压住心头的烦恶,向申止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别动不动就跳了起来。

    韩侯听了苏秦的话,其实也是心中冒火,但是他顾及当前韩国一定要仰仗于苏秦和他的合纵联盟,所以他也扭头看了一会儿窗外,平复一下心中的情绪。

    申止狠话说了出去,如同向对方重重打出了一拳,但是,这一拳却如同打在棉絮上一般,无从着力。苏秦并没有与他一般见识,他看了看苏秦,悻悻然地又重新坐了下来。

    韩侯接着申止的话头,说道:“寡人深知苏卿家的难处,但是万事都有来由,这渑池之战的起因想必苏卿家也是了解的。解链还须系铃者,苏卿家就是这个系铃者啊。”

    韩侯的话尽管口气倒是不冲,然而却也巧妙地将苏秦套在了话里,那意思分明是说:韩国的祸端是苏秦惹起来的,他不能置身事外,要想办法弥补和解决。

    韩侯的温言温语却惹得苏秦心烦不已,他一直不愿听到诸侯们类似的话语,因为他们只想着合纵的好处,却总盼望嫁祸于人,这正是合纵联盟面对的最大的弱点和缝隙。如果不能巧妙地加以应对,合纵之盟早已分崩离析。

    苏秦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分析眼下的形势,而是首先要纠正韩侯的心态,不能让他与魏、楚、齐等诸侯一般,把自己所创立的合纵联盟只当作利用的工具,而不思天下大局和他们应该承担的责任。

    苏秦将目光从窗外转了回来,向着韩侯说道:“当今天下纷争,我不知韩侯有什么样的办法,能让韩国置身于兵祸和战争?”

    韩侯听后,想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苏秦,觉得自己确实没有好办法,他无言以对。

    苏秦转而又向着申止,问道:“那么申大夫呢,你有什么好办法能保全韩国吗?”

    申止在刚才苏秦向韩侯发问时,已经认真地想着苏秦的设问,他也没想出万全之策。

第432章 落子无悔

    申止嗫喏地回道:“我想,任何人都无法阻止这场纷争吧。谁让我们赶上了这个时代呢?”

    苏秦冲着申止说:“既然申大夫无计可施,那么不如安静地坐一会儿,没必要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那样实在是对韩国毫无益处,反而显得个人修养不足。”

    申止一听苏秦的反讽,羞得脸腾地一下子变得通红,苏秦分明是抓住了他刚才失态的表现,将了他一军。申止反省之下,也觉得自己刚才出语伤人,愧得低下了头。

    苏秦再次扫视了韩侯和申止一遍,他发觉这两人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这才又将话题转了回来。

    他接着说道:“既然任何国家、任何人都无法置身于这场大竞争、大拼斗之外,那么,我们只能是选择其中一条最适合于自己的道路,瞻前而顾后,或不思进取,只能是坐以待毙。”

    韩侯抬眼看了苏秦一下,不易察觉地微微颔了颔首,他觉得苏秦所言无疑是正确的。

    苏秦将韩侯的表情看在眼里,他进而为韩国分析道:“韩侯能选择加入合纵联盟,自然是权衡过各方面的因素的。你能奋起有为,这当然是可取的,勇气可嘉,令人佩服。”

    韩侯听到了苏秦对自己的赞许,心中还是稍稍兴奋了一下,他自己认为也是一个有所作为的君主,要不也不会亲力亲为地来到洛阳,登门向苏秦求救。“试问当今天下,几位君主能有自己这般礼贤下士?”

    韩侯感觉到内心有些委屈,叹息韩国国力小弱,处处受制于人,如今强秦又公然欺负自己,想想都令人愤恨。他眼中有泪光闪过,赶紧将目光望向窗外的风景,避免被苏秦看到内心的波动。

    苏秦继续说道:“我辈生于此时,就像落棋子到了一个棋局之中,只有审时度势,坚韧顽强地走下去,别无他法呀!”

    苏秦说着,又望了望申止,看他的反应,申止此时哪里还敢多言,他刚才从羞愧之情中缓过来,第一时间就想到:“好个苏秦,真是伶牙俐齿,舌绽莲花,三言两语就让人感到透不过气来,自己以后在他面前说话,还是小心谨慎为妙,可不要让他随便再钻了空子。”

    申止也是一个要脸的士人,自恃有才有学,所以讲道理。他如若是那胡搅蛮缠之人,无理也要辩三分,那么也并非就无话可回击苏秦。不过,如果他真是那种人,也当不上韩国首屈一指的掌管外交的上大夫。

    苏秦有意在说话间将目光转到他的身上,申止当然是留意到了,但是苏秦正在口如悬河的兴头中,申止不愿意插话。

    苏秦再说道:“想必韩侯和申止大夫都是精于弈棋之道的人,弈棋首先要有大局观,落下第一子时,整个自己的谋局已在胸中,尽管后来棋局的发展未必会如我们所料,但是如若没有大局观去落子,那与乱丢块石子何异?”

    “当然,韩侯和申止大夫也许未必精于弈道,但是即便是看过一眼别人下棋的人,这个道理也是懂的。我想韩侯和申止大夫也不可能不知吧?”

    申止见苏秦扯到了下棋的话题,觉得有些离题,就回道:“这点道理我们当然懂,但是未闻苏丞相对眼下韩国的局势怎么看,我洗耳恭听呢。”

    苏秦接着说道:“韩国已入合纵的棋局中,当然就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小得失而怀疑合纵的大局面。如若那样,韩国既让秦国欺凌,又失去了其它诸侯的支持,孤立无援,只能是被迅速踢出了棋局。”

    韩侯一听,觉得苏秦说的很有道理,他何尝不担心韩国落入了两失的境地,到那时,岂止是秦国吞并韩国领土,恐怕其它临近的诸侯,像魏、楚等国,也会落井下石,瓜分韩国!

    韩侯情急之下,脱口回答苏秦道:“寡人决不愿落到那般下场,韩国是合纵联盟的坚定支持者。寡人此次前来洛阳,正是要与苏丞相协商,如何以合纵联盟名义,促请东方诸侯尽快派兵来救渑池。寡人绝无怀疑苏丞相之心,绝无怀疑合纵联盟之心!”

    韩侯为形势所迫,心中着急,连连表明自己的决心。苏秦见韩侯和申止都不再怨天尤人,转而坚定信心依靠合纵联盟解决问题,到此时,他才觉得可以考虑下一步调动合纵联盟的力量,以破解渑池的危局。

    苏秦心中暗自叹息:“世事太多无奈,只因空耗太多,如果能减少不必要的猜疑和机心,多想着办正事,而不是挑挑拣拣,说东道西,恐怕没有任何事情是办不成的。”

    此番苏秦折服韩侯和申止,让他们停止对合纵联盟的埋怨和怀疑,无疑是他每做成一件大事之前的必然步骤。聚人心,有时比移山还难!

    苏秦接着向韩侯说:“目前,各路诸侯派到我身边的随从部队,几乎悉数投入到了渑池战场,我这里只剩下了齐国大将颜遂和他率领的二百多名兵卒。我的好朋友宁钧将军已经在指挥韩军摆脱秦军的乘势追击,在渑池立下了首功。想必这些韩侯都是清楚的。”

    韩侯韩固点着头,这些情况他都听申止汇报过的。他进而向苏秦说明道:“我国太尉许牧是个草包,都怪寡人无识人之明,让这样的无能之辈欺瞒太久,险些造成韩军全部覆没于崇光城下。寡人思之,常觉有愧。也深谢苏丞相派去了得力的大将宁钧,救韩军于水火,保住了崇光城,否则,局势的发展不堪设想!”

    苏秦听韩侯肯定了合纵联盟已经对韩国提供的帮助,心中更释然了一些,他想:“多亏我一上来,就消除了你们嚣张的指责气焰,要不你们还是对宁钧等人所立的大功视而不见,避而不谈呢!”

    苏秦向韩侯点头赞许他的态度,说道:“诸侯军队已经在渑池前线建立了功劳,就不能说合纵联盟没有为韩国出国力。当然这点功劳还远远不够,我们期待着更多的力量投入,直至胜利时刻到来。”

第433章 抛砖引玉之计

    韩侯承认了诸侯兵在渑池作战中的贡献,但对于下一步的行动依然没有把握。他问苏秦道:“寡人自料以当下韩国的军力,要赶走渑池的秦军,几乎是没有可能。可是,东方诸侯一再冷眼旁观,不派援军,终究不是个办法吧。”

    苏秦一听,心想:“这个实质的难题到底是绕不过去的。”他暗骂那些诸侯都是老狐狸,太精于算计,吃亏的事躲得远远的。

    他们是决计不愿牺牲自己的军队,援助了自己潜在的对手。明争暗斗是诸侯间的常态,即便是合纵联盟也决不会消除了斗争,只是从外表上弥合了东方诸侯之间的冲突。

    诸侯间纷争难平,他们暂且都名义上归于这个旗号之下,诸侯们都想要沾光,如果反而令自己损失了军力,这种赔本的买卖他们都不愿做。

    苏秦低着头沉思起来。申止见苏秦遇到了关键性的环节,连他都显得难以应答,申止再次心急起来,真想又给他来几句刺激话语!

    但是有了上次被苏秦反损的教训,申止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心里却不服,眼睛狠狠瞪着苏秦。

    苏秦此时大脑在飞速地思索着,想着各种办法,他发觉韩侯和申止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感到很不自在。

    于是他就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的景色。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落日余晖映红了西天,晚霞绯红一片,很是壮观。

    多么辉煌灿烂的晚景,如果此时能在明鉴湖边缓缓地漫步一圈,呼吸一下清凉的空气,伸展一下身体,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可惜面对这无限夕阳,他想着的却是一个无比沉重的话题。

    “有一天若是能脱得身来,只享受此刻的辉煌美丽,我愿意从此归隐于山林。”苏秦心中惆怅了起来。

    然而,正是这片刻之间的心神放松,他的脑海中突然涌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这是一种反向的思考路径。

    苏秦继续往下想,心里的喜悦像潮水般涌了起来,他猛然间有了另外的主意。苏秦转回头来,看了一下韩侯和申止,发现他们依旧垂头丧气的,愁容满面。

    苏秦没有即刻说出自己的想法,他说道:“韩侯到了我的府上,是我等臣民的荣幸,你看我们尽顾着发愁了,没想起来招待一下韩侯呢。”

    韩侯摆了摆手,回道:“苏卿家不必客气,我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吃不下东西去。就不用烦劳你操心了。”

    申止也附和韩侯道:“这种小事微不足道,仆人们去办就好了,苏丞相还是抓紧时间想办法吧。如果能想出让诸侯增兵解救渑池的办法,我宁愿不吃这顿饭。”

    苏秦却笑了起来,他说道:“办法要想,饭也要吃的嘛!让客人们饿着肚子不是我苏秦的待客之道。”

    他说着,就拍了拍手掌,声音十分清脆。随着掌音落下,从楼下上来了一个人,他身穿深蓝色的衣袍,身材稍矮,但很结实,头戴着绸缎做成的低平小冠,此人正是吴景。

    他见苏秦对待今天来拜访的那个陌生人十分客套,猜到此人身份非同一般,所以不敢轻慢,就亲自守候在楼下,听候苏秦的吩咐。

    吴景向苏秦躬身行礼,问道:“未知丞相唤我,有什么吩咐?”

    苏秦向吴景说道:“今夜我要宴请贵客,你安排三个人吃的酒菜上来。也让园中那些花魁侍女们准备一下,为客人们敬酒表演一番,图得他们一乐。”

    吴景拱手称:“诺。”然后,他退了下去,按照苏秦的吩咐去安排晚宴去了。吴景刚走,韩侯就说道:“晚宴之事,还是免了吧,寡人哪有心情在这种时候欢饮。”

    苏秦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回道:“韩侯现在没有心情,待会儿听我说出我想好的妙计,你就会心情好转起来的。”

    申止刚才就已发现苏秦脸上的笑意,又见他从容地安排晚宴,神色自若地坐了下来,心说:“他一定是有了应对之策了吧,要不怎会如此轻松起来。”

    申止不由自主地向苏秦凑了凑身子,急忙问苏秦道:“我们盼星星盼月亮般等待着苏丞相的好计谋,你有何良策,快点说出来吧。”

    苏秦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回道:“先前我们都是从请求诸侯出兵来救渑池的角度想问题,对诸侯们的请求已近乎于屈膝哀求,但斗无济于事。这都是没有摸准他们心理的缘故。”

    韩侯“咦”了一声,问道:“以苏卿家之见,他们都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呢?”

    苏秦直面韩侯,说道:“这就要看韩侯你是怎么想的了,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假如魏国遇到了秦国的侵略,陷入了危局之中,随时可能被秦国大军摧垮,魏国求救于韩侯,你救还是不救呢?”

    韩侯“哦”了一下,他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出于本心,他当然不愿冒然出兵去救魏国,因为一旦派出大军去救,如果挽不回魏国败局,那么韩国不仅损兵折将,还得罪了秦国,那样岂不是两失之局?

    然而,出于合纵大局,他又不能说自己不去救。刚才苏秦还批评各诸侯国只顾眼前自我小利,没有大局观呢!

    韩侯踌躇着,眼色在观望着苏秦,想看看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苏秦其实已经猜到了韩侯的心理变化,他微微一笑,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韩侯一定是不想去救魏国,因为不能确信胜利在握,风险极大。”

    “你不必隐晦于我,我只是想得到最真实的答案而已,绝不会抱怨于韩侯。”

    韩侯韩固听到苏秦的劝导,这才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答道:“苏卿家所言不错,我会三思而后行。”

    苏秦接着说道:“韩侯作为一国之君,当然要以韩国的利益作为第一出发点,这本无可厚非,我能理解你的立场和苦衷。”

    “然而,我们换一种情形来考量。当魏国与秦国交战,魏国已经占据了上风,邀请韩国派兵去助一臂之力,也答应给韩国适当的好处。那时,韩侯会不会派兵相助于它呢?”

    韩侯这回不用细细思量,他在苏秦话音刚刚落地之后,就使劲地点着头,回道:“如果情势果如苏卿家所言,寡人何乐而不为!”

    申止期待着苏秦的计策,他聚精会神地倾听着苏秦与韩侯的问答。到了这时,申止恍然大悟,他插言道:“如果我猜得没错,苏丞相是想要换位思量,利用诸侯济富不救贫的心理,把他们诱引到这里来吧。”

    苏秦点了点头,长叹一声说道:“申大夫所料一点都不错,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无奈之下,才出此抛砖引玉之计。尽管有引诱瞒哄之嫌,但是却可缓解我军的压力。”

    韩侯到此时已然彻底明白了苏秦所思所想,他也觉得这个抛砖引玉计策在这时施展起来,再合适不过。韩侯心头愁绪顿减,他一激动之下,不由得起身上前拉住了苏秦的手。

    他说道:“都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还说什么引诱不引诱,瞒哄不瞒哄,只要是能搬来诸侯救兵,解救了眼下这危局,咱们不妨放手一试。”

    苏秦被韩侯拉着手,感到有些不适应,因为对方可是一方堂堂诸侯,如果不是心急忘我,怎么会亲切地来与一介臣民套近乎。

    苏秦想到:“看韩侯这副模样,可知其它诸侯的心理,只要是有利于我国,哪里管他国的死活。什么道义,什么情份,遇到实质的利益,都变成了口头的虚辞!”

    苏秦稍往后撤手,摆脱了韩侯的手掌,然后说道:“所以,我们现在愁眉苦脸地坐在这里冥思苦想,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装也要装出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让人们认为我们在渑池之战中取得了胜利,占到了大便宜。这样,形势才更有利于我们。”

    韩侯退回到了自己的座席,应道:“就是,就是。寡人也深表赞同,咱们应该庆贺才对!”

    苏秦见韩侯听进去了自己的玉计策,笑着问道:“现在韩侯和申大夫有心情喝上两杯我为你们准备的美酒了吧?”

    申止笑逐颜开,拱手回道:“我绝对有兴趣多饮几杯,苏丞相只管安排,我绝不阻拦。”

    韩侯也呵呵地笑出声来,说道:“怪不得苏卿家刚才说寡人听闻你的计策后,心情绝对会好转起来,你所言不虚,寡人此刻真是开心。今晚叨扰苏卿家,在你府上痛饮一番。”

    韩侯有深意地看着苏秦,又言道:“苏卿家可不要心疼寡人吃你的饭菜,喝你的美酒。寡人将来定会加倍补偿于你。”

    他说着,自己觉得可乐,哈哈哈地开怀大笑了起来。苏秦也被韩侯和申止的乐观情绪感染,与他们一起喜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听风轩三层厅堂上,苏秦、韩侯和申止从无比愁闷的气氛中终于解脱了出来,堂上响起了他们一片朗朗的笑声。

第434章 何不欢乐

    当夜,苏秦在听风轩三楼招待韩侯和申止,酒菜颇为丰盛,他们边吃边聊,其间花魁侍女表演了舞蹈。苏秦很久没有观看她们的演出,发现她们的舞技竟然有了很大的长进,不由得暗赞孟婷的调教。

    韩侯久居宫中,尽管后宫佳丽甚众,花团锦簇,但是欢嬉自由的气氛几乎没有,很多时候都是应付祭祀或各种典礼的仪式性的舞蹈。

    花魁侍女尽管舞蹈的境界不高,但好在自由奔放,着实也令韩侯开了眼。酒酣耳热之时,韩侯也主动随着苏秦和申止加入到舞蹈的行列中,体会了一把作为臣民的自在快乐。

    他们觉得:反正要克制住对战事的忧虑,尽量在今后的日子里装出欢天喜地的样子,因此也被自己的快乐表演所带动,真的变得释然了很多。

    因为人总是被自己的主动情绪所带动的,想要快乐,就尽量表现得快乐,心情也不自觉就转而快乐。

    苏秦因为还记挂着两位夫人,所以酒宴进行到酉时,就稳坐在席上,不再参与舞蹈作乐。韩侯尽管是一国之君,但也只是在韩国才有绝对权力,现在在洛阳的苏秦府上,他也是客人。所谓客随主便,他看到苏秦兴致减弱,自然也不便继续寻乐。

    韩侯于是就向苏秦提出了早散筵席,他说道:“寡人明日还需与苏卿家计议一番,今晚不早了,不如就此歇息了吧。”

    苏秦巴不得早点结束,所以也没有挽留,回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悉听韩侯尊便。”

    苏秦将韩侯和申止就地安排在听风轩的二楼客房歇息,那些随行的侍卫和宦官等一众人,也一并安置在了二楼靠外面的房间,守卫着韩侯。

    苏秦特意又叮嘱了吴景,让他当夜安排府中的武卫人员日夜一刻不停地值班巡逻,严防有人进园中来捣乱。吴景躬身抱拳,说道:“小的听命,丞相尽管放心!”

    他有心问问来人的身份,但话到嘴边,又担心不太适合,所以忍住没有发问。

    苏秦看出了吴景的疑惑,但是他哪里能挑明韩侯的身份。因为这毕竟是洛阳城,是周天子的地盘,韩侯混到城里来,如果被人发现,这可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苏秦回到了两位夫人居住的内宅,他轻手轻脚地到了孟婷居住的房间,推开门进去,突然就听到了床榻上传来孟婷的问话:“你怎么回来啦,我还以为你在听风轩歇息了呢?”

    苏秦回道:“今天有重要的客人来访,我把听风轩让出来了,你猜来人是谁?”

    孟婷起身点亮了床边的灯烛,屋子里顿时一亮。苏秦带着歉意和心疼说道:“我突然回来,把你吵醒了吧?”

    孟婷温柔地看着苏秦,柔声回答:“我也是刚刚睡下,还没有睡着呢。现在成了孕妇,整天一大堆仆人、侍女围着,嘘长问短,惟恐哪里有闪失。我自己则吃了睡,睡了又吃,整个人都变成一个大慵懒的胖子了。”

    苏秦笑了笑,他坐到了床边,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孟婷的长发,说道:“你现在就觉得自己胖了,如今肚子还不凸显呢,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到时可能会吃成一个大圆球的。”

    苏秦话里带着玩笑,孟婷听了以后,也娇嗔道:“我吃成那样,你一定等着看我的笑话。你可真够坏的。我可不要那样,我要节食,饿着你的儿子。”

    她说着,拉着苏秦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你摸摸,我的肚子现在就已经鼓起来呢!”

    苏秦安慰她道:“女人都要经过这一回,看着肚子的宝宝一点点长大,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时间可过得真快,婷儿也要当母亲了。”

    孟婷也感慨:“是啊,我和你在一起更觉得时间飞快就过去了。我有的时候一闭上眼,好像多年以前在曲沃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情景就在眼前。”

    苏秦看着孟婷脸上洋溢着的幸福,很不忍心告诉她自己可能就要再次出发去前线的讯息,他动了动嘴唇,话到了嘴边,又吞咽了回去。

    孟婷侧身将头靠在了苏秦的臂弯里,她幽幽地说道:“季子今夜所见的人十分重要吧,否则,你也不会把听风轩让了出来,留给他居住。”

    苏秦点了点头,他回道:“来人是韩国当今的君主韩侯韩固。”

    孟婷“啊”了一声出来,她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呢,原来是一方大国诸侯。”

    她眼睛盯着苏秦略带忧郁的脸,向他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韩侯亲自前来拜访,一定是军情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我看季子用不了多久,也得要离开洛阳,到渑池前线去吧?”

    苏秦心中涌起了万千不舍。他望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强忍着内心的忧伤,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示意孟婷所猜想的一点不错。

    孟婷见苏秦心中不快,脸色发白,眼神忧郁,十分心疼于他。她劝慰苏秦道:“自从我嫁给了季子,就知道日后可能有长久分离的时候,但我当时没有后悔,今后也不后悔。可惜的是,现在有了身孕,不能时时陪伴在你左右,为你分忧了。”

    孟婷的深明事理和温柔多情,令苏秦特别地感动,他紧紧地揽住了她的瘦弱的肩膀,说道:“我苏秦在世人眼里,是无德无行之人,却得到了你和魏佳两位佳人的垂青,这是何等的幸运!”

    “我也留恋你们带给我的幸福,可是偏偏又无风起浪,遇到了秦国进攻韩国渑池的军情,原本要陪伴你们直到孩子平安降世,现在也被彻底地打乱了。”

    孟婷体贴地伸手摸了摸苏秦的下颌,说道:“这段时间明显看出季子十分操劳,这胡子也都疯长,我明早给你细细地刮一刮吧。”

    她又劝慰苏秦道:“季子且宽心前去征战,我和魏佳也不是小孩子,还有府中一大家子人在周边照顾我们,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孟婷也鼓励苏秦道:“渑池距离洛阳近在咫尺,如果秦军夺取了渑池,洛阳也朝不保夕。那时你再想在洛阳享清福,岂不是空梦一场。好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更是职责所系,你尽管放手一搏,我和魏佳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第435章 假戏真做

    苏秦深夜回到内宅,与孟婷说起即将开始的征途,心中充满依依不舍之情。孟婷亦是一奇女子,少女时孤身入魏国曲沃刺探军情,后来又远至咸阳,甚至到过义渠,她的人生遭遇非寻常闺门娇娇女可比。

    自坚定决心跟随苏秦以来,一颗心又扑在丈夫的身上,为他分忧,为他操劳,体验了一回做个内宅女主的幸福和满足。

    如今丈夫亟待赴渑池前线,孟婷深知此战的紧要,因此她尽管身怀六甲,也压住内心不忍分离的情绪,尽力装出轻松的样子。

    孟婷也不忘嘱咐苏秦道:“你就离开洛阳,有空就多到魏佳那里坐坐,陪她说说话,她不像我一样跟随你身边时间较长,更需要你多加宽慰。”

    孟婷能如此说,苏秦更是感动,他一边点头答应,一边亲近地抱紧她的肩膀,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深情的一吻。

    第二天,苏秦起床之后,又与孟婷一起呆了一会儿,吃过了早饭,这才动身前去听风轩探望韩侯韩固。

    他到了听风轩三楼,看到韩侯和申止正在临窗一面观赏风景,一面说这话。苏秦问起两人早饭吃得如何,两人连声说好,并向苏秦致谢。韩侯说:“没想到洛阳风物,不论风光,还是饮食,果然都非比寻常、”

    苏秦点着头,心想:“洛阳再怎么说也是天下之中,几百年的都城,自然各方面底蕴都十分深厚。”

    苏秦与韩侯、申止坐了下来,他们接着商议即将开始的向诸侯借兵事宜。

    苏秦建议道:“我和韩侯做一下分工吧。我们双方都给赵、齐、魏等五国诸侯发出信函。我信函中的多讲合纵联盟的重要,讲明:现在到了考验各国支持合纵决心的时刻,如果出兵太少,或者是根本不打算出兵,说明诚意和决心不够,莫怪当时它们有难,合纵联盟见死不救。”

    韩侯听了,觉得苏秦的主意很好,对他的说辞也深表赞同,他连连颔首赞许。

    苏秦看着韩侯,目光炯炯,满怀期待,又仿佛是要考验他一番,说道:“至于韩侯你嘛,重头戏一定是在你那里,切莫再有犹豫和迟疑。”

    韩侯紧张地直了直身子,回道:“愿闻其详。如果我能做到,定当全力以赴。”

    苏秦接着说道:“你回到新郑之后,一定要举办一个大型的庆功会,规模越大越好。广泛邀请韩国各个阶层的前来参加,当然邀请的主要对象是渑池前线立了功的将士,但包括官员和平民。”

    “事前要大肆宣扬韩国在渑池前线的战绩,怎么有利就怎么说。像上官城的坚不可破,巍然不动摇,像崇光城下杀伤杀死秦军无数,令秦军闻风丧胆,狼狈鼠窜而逃。而且要放出风去,韩国正蓄势待发,收复渑池指日可待;秦军也计划马上就从渑池撤军,回家忙着春耕种田去了,等等。”

    苏秦说得绘声绘色,韩侯仔仔细细地听了下来,不住地点头微笑。

    申止听苏秦之语,也觉得有趣,他不禁嘻嘻地笑了出来。说道:“按照苏丞相这么说,五国诸侯还不得都眼馋得流下口水来?”

    苏秦也笑了,他又说道:“我们不仅要让五国诸侯眼馋,还要邀请他们派出使臣前来参加庆功会,诸侯的使臣亲自到了新郑,感受到热烈的庆祝气氛,回去禀报时一定更自然逼真。”

    韩侯此时也憋不住笑了出来,他说道:“苏卿家放心,寡人筹办这个庆功会,只是小菜一碟,一定把它办得轰轰烈烈的,让所有的人信以为真。只要我们三个人不说出去,谁也不瞧不出来这是一个诱饵。”

    韩侯说这番话时,眼睛望了望苏秦,心想:“他是决计不会说出去的,因为主意是他出的,他怎么会破坏自己想出的计谋。”

    接着,韩侯又望向了申止,申止看出了韩侯在猜度计谋泄露的可能性,他心中一凛,赶紧表决心道:“微臣誓死严守这个秘密,忠心天地可鉴,如若不信,天打雷劈!”

    苏秦明白申止也没有说出这个秘密的动机,他为申止辩白道:“甚大夫为了韩国奔走操劳,没有人比你更希望能接渑池之围,我们十分理解。”

    韩侯这时才放下心来,他也夸了一句:“申大夫是寡人的股肱之臣,也是寡人最信任的心腹大臣,这次邀请诸侯观礼,还得要你亲自去走一趟呢。”

    申止拜伏在地,回道:“微臣愿意为君上分忧,万死不辞。请君上回新郑后,立即赐给臣符节,微臣不避鞍马劳顿,即刻出使五国诸侯。”

    韩侯在听完了苏秦的建言后,心急火燎的,一刻也都坐不住了,他马上就向苏秦此行,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我这就动身回新郑筹备庆功会去。”

    苏秦对于韩侯的急切之情十分理解,他未加挽留,说道:“一旦定下了庆功会的日期,麻烦韩侯派人来洛阳给我送个信儿,我算准了日子,一定要在你庆功会举办后的一两天内,趁热打铁,把借兵信函送到诸侯们手中。到时,诸侯出兵指日可待!”

    韩侯当天上午就动身赶回了新郑,他按照苏秦的嘱咐,立即准备庆功会。只用了三天时间就一切妥当。新郑城全城都张灯结彩,人们都在传说着韩军的英勇,讲述着渑池韩、秦遭遇战中,韩军毙敌无数,秦人尸横遍野。

    更有甚者,有那好离奇情节的人,竟然编排说:“起初韩军与秦军杀得难分难解,突然天降神兵,一员膀大腰圆、虎虎生威的白袍大将军,手执亮银枪,带领着韩军奋勇杀敌,一下子就将秦军给冲得七零八落。”

    也有那好玄而又玄的人接着渲染说:“当时,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狂风照着秦军猛刮,将秦兵卷走了好多。然后,才是神兵天降,天助韩军。”

    这些小道消息传得很快,满城风雨,韩国上下都沉浸在欢天喜地的气氛中,人人喜笑颜开,认为韩军彻底获胜就在朝夕之间。

    韩国人的喜乐情绪像是具有着传染性一样,飞快地传到了周边的邻国,魏、赵两国因过去与韩国本同属于晋国,边境接壤,最先得到了韩军胜利的消息,魏王魏嗣和赵侯赵语听到这个传闻,都不敢相信是真实的。

    “韩军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强大了,竟然能击败了虎狼之师秦军,还是大获全胜?”

    “天降神兵神将以助韩破秦,这也太离奇古怪了,怎么听起来那么假呢?”

    魏嗣、赵语等国君当然心中充满着疑问,他们都派出了自己安插在韩国的密探,核实消息的可靠性。

    最后传回来的讯息却仍让人扑朔迷离,因为其中有些细节像是真发生过一般。

    所谓神兵天降,像是有一员虎将,横扫千军,在韩军最危难的时刻挽救了他们;还有所谓的飞沙走石,大概也是由因韩军万箭齐发,射得秦人鬼哭狼嚎,狼狈逃窜。

    不仅是魏国和赵国将信将疑,连齐、楚、燕等国皆为一样,这些精明一时的君主们都陷入了韩国的“**阵”中。

    正在这时,又从韩国来了一批使臣,分别由韩国的上大夫担任,其中申止一个人就负责了魏、赵两个国家。申止等使臣向五国诸侯呈递上了韩国的国书,邀请诸侯们派使团到韩国参加举国的庆祝会。

    韩侯这一系列的举动,彻底搞懵了五国诸侯,他们已分不清事情的真相。秦君赢驷当然也听闻了韩国的庆功会,他如坠五里雾中,心说:“韩侯韩固这是疯掉了吗?明明渑池战场劣势明显,只剩一座孤城,反而举国相庆!”

    他摇了摇头,不屑一顾,没有再作细思量。可是,就是这些许的大意和疏忽,却可能带来致命的恶果。

    如果赢驷此时能将樗里疾等找来,认真琢磨商讨一番,可能会嗅出一点味道,看出一些蛛丝马迹。然而,人在自得之时,不免因轻视对手而忽略了细节,细节却决定了最终的成败。

    韩国前线的将士也接到了庆祝的命令,其中有上千名杀敌英勇、立下战功的将士被送回到国都新郑城,接受韩侯的检阅,新郑居民夹道欢迎英雄凯旋。韩侯重重赏赐了这些有功将士,他们披红挂彩,耀武扬威地走在新郑的大街上,心中充满着自豪,脸上洋溢着喜庆。

    其实,他们中间有不少人还是有一丝疑惑:“我们韩国的渑池现在还在秦国人手中,去救上官城的大军又被人家打退回来,我军的胜利还远未到来呀!怎么莫名其妙地突然来了个举国庆祝?”

    然而,这些将士都拿到了价值不菲的犒赏,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到了这个时候,有哪个人还故意说出真相,推却自己的功劳,说自己并没有在渑池战场上立功?

    宁钧也在受邀之列,但是他却拒绝出席。尽管他已接到苏秦的信函,秘密向他透露了庆功会的用意,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大型表演而已。但是,宁钧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高的表演技能,他装不出来已经胜利的喜庆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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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纵连横介绍:
风起云涌、战国争雄,俊才辈出。苏秦潦倒,不改初志,终成正果,兼六国相,强势逆转。张仪出寒门,被诬受刑,愤而入秦,终报鞭笞之仇。合纵连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合纵连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合纵连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