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只羡鸳鸯
苏秦打定主意陪伴魏佳,就说:“我会温柔地对你的,你别害怕。”说着,一只手轻扶魏佳的腰身,另一只手缓缓地解开了她的衣带。魏佳起初还有一点惊慌,但是苏秦尽管动作缓慢,却很坚定不移,魏佳也就渐渐适应过来。
魏佳是初尝夫君的安抚和爱意,显得不很自在,苏秦就尽量地放慢节奏,有意无意地撩拨,遇到魏佳挣扎之时,他也略显坚强地压服于她,就这样,魏佳终于在苏秦的攻势下,渐渐地失守。
她也是二十多岁的晚嫁女子,男女之事懂得很多了,当亲身尝试时,自然有些惊奇和不安,然而却也心知其必然如此,所以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抗拒,应和着苏秦的节律。
苏秦原本以为与魏佳的亲热会是个特别艰难的过程,因为第一次折服一个女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一路下来,却发觉怀中的女子欲拒还迎的姿态,别有滋味,很是**。
二人先是试探一回,魏佳逐步地消除了怯意和羞涩,等到后来苏秦再探索着与她交接,魏佳已能全心享受于男女之情,苏秦雄风大炽,他也放开手脚来让魏佳满足,魏佳果然口中呢喃,形体呼应,两下都美意充溢于怀。
魏佳原来表面看似冰清和节制,却也格外地投入于夫妻之事,十分享用夫君的雄健和力量,苏秦更是心下欣欣然。
他们二人盘桓了大概有一个时辰,方才彻底地耗尽了体力,此刻天色已然大亮,苏秦困意袭来,无限疲倦,他枕着衾枕,呼呼大睡,但是魏佳却心中惦念着新婚第二天还要拜见公婆的习俗,不好再多睡。
她自己先穿好了衣服,随后咬着牙叫醒了苏秦,给他细心地穿好了衣服,两人下到了一层大厅时,却见孟婷已经坐在了那里。
孟婷见苏秦与魏佳相随着下来,笑着说:“你们这是身体进了瞌睡虫吗?怎么日上三竿都不起床啊。”
魏佳羞得满脸绯红,她回道:“孟姐姐你也有睡懒觉的时候,当年在曲沃时,你不也是如此嘛!”
孟婷明白魏佳是暗示多年以前自己就与苏秦不明不白,看起来魏佳当年就猜到了,只是一直不明说而已,她也难为情,不敢多言。
魏佳见孟婷被自己给说住了,她得体地到了孟婷身边坐下,打开僵局道:“你长我两岁,我以后就叫你姐姐吧,不知你是不是认我这个妹妹的。咱们不分彼此,一家人其乐融融,岂不是美事一桩!”
孟婷见魏佳主动示好,她也宁愿少些龃龉,于是更近一层,往魏佳处凑了凑,轻轻拉住了魏佳的手,说道:“我能有你这么一个妹妹,可是我的一大福气,求之不得呢。”
她们两人聊着聊着,就姐姐妹妹地相称了起来。苏秦听见她们的话语,心头当然欣喜,终于将这两个聪明伶俐的佳人给安顿住了。
可是,苏秦隐隐地又想起了远在燕国的嬴怡,看来此生难再续前缘。嬴怡是燕国的太后,羁绊太多,怎能再嫁于自己,幸好也自有消遣之道,这些年也没重提旧情。苏秦尽管觉得可叹可惜,却也无可奈何。
苏秦吩咐大厅内的侍女,让她们送来早饭,三个人略略吃了几口后,就前往苏府拜见苏父,本来苏秦是想让父亲一起住到明鉴园的,但是老父就是不肯,说他自己住惯了老屋子的,换个地方睡不着觉。
苏秦带着两位新娘,来到苏府之时,苏父早已起床,他在院子里踱步,等着儿子和新媳妇儿。老人家心愿已经满足,自然也不以儿子的迟到为意。苏秦向苏父见过了礼,又给自己母亲的牌位上过了香。
他先前已经嘱咐宁钧和自己身边亲近的随从,今天从中午开始,要单独宴请他们。当苏秦说明情况后,苏父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随意吧,我老人家正想要清净清净呢。”
苏秦于是直接又折回到了明鉴园,在听风轩中举行了盛大的宴会,一层的大堂和三层的宴宾厅全部利用起来,足足容纳了五百人之多。为了酬谢这些跟随着自己南征北战的人马,苏秦下令,让他们尽情饮酒、欢歌和舞蹈,由白天一直到深夜。
这些宾客们听到苏秦的吩咐,心下当然欣喜万分,更是放开了手脚,极尽欢娱,他们相互之间敬酒、聊天,又互邀乐舞,整个听风轩成了一个喧闹的、欢乐的海洋。
苏秦在宾客间穿梭,与大家举杯为意,点到为止,打遍了一圈招呼。此后,他就开始觉得有些不胜酒力,因为毕竟宾客众多,即便是小小意思一下,也是饮酒不少,酒意上涌。
后来,苏秦干脆就嘱咐宁钧、颜遂和周绍注意场中的动静,帮自己照看一下,然后又命吴景留心为宾客们服务。他自己则带着两位新夫人和一众侍女离开了听风轩,回到明鉴湖畔的清静院子中休憩。
他中午躺下,到了晚间,苏秦一觉醒来,发觉已是夜色朦胧,他的身边依偎着魏佳和孟婷两位迷人的新娘。苏秦命身边的侍女们去准备清淡的菜肴,端上了甘醇的美酒。于是就单独与两位新夫人在后院里把酒言欢起来。
这三个人相识多年,彼此之间有过很多的交道,彼此又共同认识很多的人,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酒席间就开始聊起了闲情和趣事,玩笑一直不断,不停地乐得前仰后合。这时,饮酒反而只是一个形式,他们往往都长时间忘记了举杯,却是你说一句,我插半句的,聊得不亦乐乎。
聊到了深夜,有些犯困时,苏秦就说道:“我昨夜已陪过了魏佳,今夜该轮到孟婷,你们谁都不许谦让,我可再也不过那守着两位夫人,却独守冷床的日子。”
魏佳和孟婷看到苏秦的苦相,再听到他十分委屈的话语,乐不可支,直笑得花枝乱颤,然而她们竟也默认了苏秦的安排。这样一来,大家都心下有了一个准谱,胜过那你谦我让的客套和折腾。
苏秦当夜与孟婷相守,彼此尽管已有长达五、六年的交往,但却没有正式成婚,所以觉得此刻更温馨和甜蜜,相拥相抱之时,已是心醉神迷,你来我往地亲昵之际,更觉无限爱意流动。
这正是:瑶台孤寂锦衾寒,人间欢会私情深;只羡春江鸳鸯游,绝胜九天舒袖人。
第392章 忠言逆耳
苏秦忙着整饬明鉴园,又与两位新夫人一起畅游在明波荡漾的湖畔,流连徜徉,惬意自在。他所带着的随从们也被安置在了明鉴园的周边。一旦有时间,苏秦就邀请宾朋,摆宴于听风轩,好不欢闹。
如此这般逍遥快活的日子,当然花销甚巨,然而苏秦游说六国以来,所得到的赏赐何止十万金,足以支撑这奢侈的花费很多年。只是他不免陶醉其中,不免浪费光阴。
然而,最紧要的并不是花销的多少,而是人沉湎于享乐,贪欢而忘却了大志,消磨了男儿的豪情和雄心。
人生往往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顺风顺水时不觉时运难得,一朝遇阻却处处受制,翻身万难,很多时落得一个空自嗟叹机缘不再,往昔岁月的风光已成“美好”回忆。
苏秦兀自不觉察潜在的危机,一天晚上,他正在与两位夫人在听风轩的三楼临窗而把酒言欢,听到了吴景来禀报:“宁钧将军求见。”
苏秦手里举着酒杯,听闻吴景所报,眉头不禁微微皱了一下,他心想:“这宁钧早不来晚不来的,偏偏在我与新夫人把酒言欢的时候找来,好端端的兴致,也被他搅和了。”
可是宁钧的面子他不能不给,毕竟是自己的老朋友,又忠心耿耿地辅佐了自己那么多年,没有宁钧,他苏秦也难有今日的风光。
带着些许不快,苏秦向吴景挥了挥手,说道:“你去把宁钧将军请上来吧。”
在一旁的孟婷发现了苏秦的不快表情,她劝说道:“宁将军晚间来找你,一定是有紧要的事情,你们二人生死与共的,还是不要让他感到疏远为好。”
苏秦有些不忿地道:“即便是老熟人、好朋友,也要分场合的,他又不是我的家人,岂可太随便了。”
魏佳也同意孟婷的看法,她也说道:“你们两个男人有话要说,我和孟姐姐还是回避一下为好。”孟婷也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先后起身,到三层的小厅堂中去了。
苏秦看着满几满案的美味佳肴和芬芳醇酒,挽留两位夫人,说道:“你们这又是何苦呢,我和宁钧也就是几句话而已,你们就留下来吧。”
两位新夫人却态度很坚决,她们抿着嘴笑了笑,头也不回地顾自走了,独留下悻悻然的苏秦一人坐在酒席前。
随着楼梯口传来的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宁钧从楼下走了上来。苏秦见他身上穿着铠甲,脚上瞪着战靴,行走起来颇费些气力,心中不禁诧异。
苏秦站了起来,冲着宁钧笑了一下,问道:“宁将军这一段时间可好,已经有一个月没见,你怎么顶盔掼甲、全副武装的,是干什么去了?”
宁钧却没有连一个客套的笑脸都没给苏秦,他回道:“我是一个将军,当然是要领兵的,战时冲锋陷阵,平时也要勤加操练。闲事预备忙时用,有备方能无患。”
苏秦“哦”了一声,心说:“宁钧这是习惯使然,从军多年,戎马一生,闲不下来。”
他也不忘夸赞宁钧两句,说道:“宁将军虑事周全,勤劳于军机,真乃难得的将才。”他随即右手轻举,做了一个请宁钧入席的姿势,说道:“宁将军如果不嫌弃,就请坐下与我共饮两杯,如何?”
宁钧依然冷着脸,谢绝道:“我明日还要操练士卒,请恕不能入席饮酒。”他说着,离苏秦远远地坐了下来。
苏秦惊疑,心想:“宁钧这是怎么了,今日如此地不痛快,难道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了吗?”
苏秦小心地问道:“宁将军好像有心事似的,能否告诉我苏季子,我看能不能帮助将军排解排解。”
宁钧瞟了苏秦一眼,回道:“要排解我这点心事也不难,而且你最合适。”
苏秦“哦”了一声,一脸地疑惑,说道:“那请宁将军说出来听听。”
宁钧就直说道:“我今日来,正是要劝你停下杯中之酒,收起与美人贪欢的念头,把心思重新放到军国大事上来。”
苏秦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回道:“我回到洛阳不到两个月,刚刚迎娶了两位夫人,正当享受清闲时光,军国大事日后再议也不迟。”
宁钧板着面孔,说道:“不是我扫你的兴,可是合纵联盟尚且未得到巩固,秦国仍然虎视眈眈,六国结盟之心还没有坚定,现在享乐,未免太早了点。”
苏秦见宁钧一本正经,他也收起了笑容,回道:“秦国在安邑之战中吃了大亏,短期之内哪里还敢再轻易窥视东方,现在正是太平无事的时候,宁将军多虑了吧?”
宁钧拂了拂衣袖上的尘土,他的动作很大,练兵时沾满袍服的灰尘都能飘到苏秦的酒菜之中,苏秦眉头不由得一紧。
宁钧不客气地说道:“眼下当然暂且平静,但是如果你苏季子就这样安享下去,却会招来不必要的事端。”
苏秦不相信地说:“是吗?”
宁钧肯定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的一举一动现在都关乎到天下局势的变化,那秦国无时无刻不再注意着你的举止,看到你的贪欢,他们能不起祸心吗?况且,上行则下效,你安于享乐,那属下还不是也怠于军务,荒废了演练,散漫了军心。”
苏秦满不在乎,回道:“我并不是彻底忘记了时局,只是与你的看法不同。我认为事态没有宁将军想得那么严重。”
他见宁钧很在意,也想给宁钧一个面子,又补充道:“如果宁将军有意在现时抓紧训练,我也不反对。你的忧心毕竟是可贵的,我还会给参加操练的人多加赏赐。”
宁钧拧着眉头,痛心疾首地说道:“季子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非邀功请赏,只是担心时局一旦起了变化,一泻千里,局面变得不可收拾。”
苏秦摆了摆手,不敢苟同,说道:“我心中自有分寸,等歇够了时辰,我自会重新忙碌起来的。”
宁钧与苏秦言语不和,他心中有气,然而念及两人之间多年的生死交情,宁钧压住了心中的火气,狠狠地说道:“我可是好意提醒于你了,将来你苏季子后悔之时,莫怪我没尽朋友的责任。”
第393章 双喜临门
宁钧见劝说苏秦丝毫不起作用,气呼呼地站了起来,甩了甩袍袖,噔、噔、噔地下楼而去。
苏秦被宁钧一番逆耳之语给扫尽了兴头,闷闷地坐在几案前发呆,早已没有了继续饮酒了念头。这时,两位夫人听到门外的动静,从小厅堂中出来看个究竟。
此时,宁钧已经远去,孟婷和魏佳走到了苏秦的身边,向他打听刚才发生的事情,苏秦没好心情,简单地说了两句。
魏佳对于军务参与极少,她也不知宁钧与苏秦哪个说的更有道理,所以也就不置可否。孟婷可不然,她不住地点着头,赞道:“宁将军真是你的至交好友、俗语说:忠言逆耳利于行,他的话不可不深思。”
苏秦再次露出毫不在意的神情,说道:“我看时局没他想得那么严重,他不过是闲不住,在军中操练之中更能得到快乐而已。”
孟婷摇了摇头,又说:“宁钧与你过从甚密,毫无二心,如果不是发自真心,他怎么会无端前来搅和。他有意打断你的雅兴,就是要好让你冷静一下。”
苏秦摆了摆手,回道:“他的忠心我当然是清楚的,可是这进言的方式,却也显得太多生硬。”
孟婷还想再劝苏秦,魏佳看到他们两个人观点相左,也有发生争吵的趋势,连忙插话道:“这些军国大事,何必在自家也喋喋不休,家中本是和睦相处、歆享天伦之乐的地方。”
她说着,又用纤手捅了捅苏秦的胳膊,颇为神秘地说道:“家中现在可能有喜事降临了。季子你猜猜,是什么事情?”
苏秦看魏佳笑逐颜开、喜气洋洋的样子,知道她并非故意找由头让自己高兴,心中顿时奇怪起来,反问道:“是什么喜事,我怎么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
魏佳说道:“你问问孟姐姐便知道了。”说着,把孟婷往前推了推。苏秦的好奇目光又转向了孟婷。
孟婷嘴角也荡漾着笑意,说道:“魏佳妹妹故弄玄虚,你说还不一样,却非要让我来说。”魏佳笑着回应:“你是姐姐,还是你先来说说吧。”
孟婷于是就说道:“我们两人或许要同时向你报喜了,刚才我和魏佳一聊,才知道她也和我一样,最近这些时日茶饭不思,喜欢吃些酸食,大概是都有了身孕吧。”
苏秦一听,大喜过望,他急忙让身边的侍女去找吴景,向吴景传达自己的命令,去请洛阳城中的名医,前来为两位夫人把脉诊治。侍女闻听到了刚才三个人的谈话,得知夫人可能有喜,急乎乎地下了楼。
苏秦连忙把两位夫人恭恭敬敬地延请到自己的身边,坐了下来,他说道:“我有何德何能,一并娶了两位夫人,又一并得了两位孩儿,真是诸事顺利,喜上加喜!”
苏秦高兴得不知手往何处放,他突然之间又想多饮几杯,就命身边的其他侍女去端酒过来,然后,他自斟自饮,真可谓酣畅淋漓、痛快至极。
吴景得知新夫人可能同时有喜,他也特别重视,急忙麻利地去找洛阳城中的赫赫有名的医者陈钟过来,此人特别擅于妇人和小儿的疾病诊治。吴景亲自去请,不顾半夜三更的,将陈钟连拉带拽地用马车载到了明鉴园。
陈钟大夫到了听风轩,分别为两位夫人把了脉,说道:“恭喜苏丞相,夫人皆有了身孕,所以才有了身体的反应,目前看起来并无大碍。老夫为她们开些滋补身体的草药即可。”
苏秦命吴景去取来了五金,一下子全赏给了陈钟,陈钟没想到苏秦出手如此阔绰,喜出望外。苏秦说道:“两位夫人今后的孕期还需陈大夫多多费心。”
陈钟笑着回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一定尽心尽力。”他本来不情愿半夜里出诊,但是得到了比平常出一次诊多几十倍的赏金,心中的怨气早就烟消云散,只剩下了高兴了。
苏秦为了表示对陈钟的尊重,亲自将陈钟大夫送出了明鉴园的大门。等他回到听风轩时,孟婷和魏佳已经到了一层的大厅。苏秦见到两位夫人,几步上前,左右手各拉住孟婷和魏佳的一只胳膊,笑得嘴都合不拢。
此时已是深夜戌时,苏秦却兴奋得不想即刻去睡,他又命侍者在一层大厅中摆下了新的酒席,自己要接着再饮几杯。
孟婷见苏秦贪杯,忧心忡忡,劝说他道:“我们也知季子你是心中大喜,可是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能太过贪欢的。”
苏秦摇了摇头,说道:“人生得意之时,当然要尽情欢乐,良宵苦短,如果不是夫人身体不便,我还要与你们秉烛夜游呢。”
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神情十分地狂放不羁。孟婷紧皱着眉头,不知该说些什么。魏佳见孟婷说的话,苏秦根本就听不进去,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别再劝说下去了。
她附耳轻声向孟婷说道:“季子这会儿正得意着呢,我们还是暂避一下,由着他算了吧。”
孟婷一脸无奈,只能将劝说苏秦的心思暂收了起来。他和魏佳两人紧接着就向苏秦辞别,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歇息去了。
苏秦不敢强留两位已然有了身孕的夫人,又欣喜若狂,所以就一个人在听风轩饮酒,他自斟自饮了半个时辰,觉得怪没有趣儿的,,就让人将过去的那些花魁侍女找来,让她们在身边歌舞和陪酒。
那些花魁侍女很久没有一展过去迷惑男人的手法,见苏秦一反常态,对于她们打情骂俏、故作媚态并不反感,而且兴奋地随口就赏赐个两、三金的,当下更搔首弄姿、轻狂卖弄。苏秦放怀狂饮,恣意纵笑,舒心快意。
他正是事业和婚姻尽顺己意,心怀格外畅欢之时,看什么都顺眼,做什么都高兴。他也不管过去瞧不上眼的花魁女们舞跳得是否好看,也不顾她们讨好于自己是否出于得利的私心,随意地与她们干杯,时不时地起身与花魁女们共舞一曲,狂欢一直到了天色大亮。
第394章 神秘阔人
接连下来的一个月里,苏秦几乎是日日摆宴,庆贺双喜临门。他当下正是富贵逼人,自然愿意结交者甚众。门人和宾客当然不在话下,平生在洛阳的相交,以及父辈们的亲朋好友,他请了一个遍。
明鉴园大门仿佛日日全都敞开着,人群进进出出的,络绎不绝。苏秦所邀请到的人有免费的筵席享用,无不欢喜雀跃,欣然前往。
很多人抱着凑热闹的心理出席宴会,心说:“不过是向主人说几句好听的话而已,何不去占这个便宜呢。”
苏秦此时志得意满,耳旁的奉承话听得多了,也就真有点飘飘然,忘乎所以起来,再加之整天饮酒作乐,云里雾里的,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合纵联盟后续的步骤。
偶尔,他也会在清晨起床后,想那么一小会儿,但再一细思:“自己窘迫了半生,难得有几个月的空闲,还想那些烦恼的事情干嘛,况且合纵联盟已然取得了六国的一致赞成,即便秦国不服,暗中捣乱,也不至于来得那么快吧。”
因此,他就放下心来呼朋唤友地寻求欢快,设法取乐,甚至忘记了自己六国相的职责所在。
赵侯赵语也听说苏秦久呆在洛阳,连连宴请宾朋长达三个月的事情,他心中很是不满,期间,曾派出使者到洛阳去见苏秦,要他快点回到邯郸,处理赵国的政务。
苏秦给赵侯上书一封,说他自己安顿好家中的事务后,会尽快赶赴邯郸,但是心中其实并没有下定决心即刻赶赴赵国。赵侯赵语考虑到苏秦此时的特殊身份,不便再行催促,况且有了孟婷这层关系,他也暂且忍耐了下来。
苏秦的沉湎让秦国感到了机会,秦君赢驷并没有给他喘息之机,他从苏秦一入洛阳,就开始动起了心眼儿,苦思拆解合纵联盟的办法。恰巧在这时,他得到了一个难得的人才,此人就是苏秦的师弟张仪。因此就在这三个月中,时局又起了大的变化。
张仪入秦也非一帆风顺,他跟随苏秦到了洛阳之后,在苏秦归家时刻,趁着乱劲儿,带着夫人姚玥,悄悄地离开了洛阳。
张仪的身上并没有富余的钱财,他与夫人姚玥一起,靠着两条腿,一路向西而来。
在路上打尖休息的时候,因为困窘,他们也不敢住那高档的客栈,只能寻找便宜的地方入住,连吃饭都是随便对付,如此连过了两天。
夫妇两人都感到劳累得很,好在夫人姚玥吃苦耐劳的,并没有太多的抱怨。张仪尽量将饭菜中仅有的一点儿荤腥匀给了夫人,姚玥心里明白丈夫的心思,推让再三,最后两个人还是一人一半。
张仪看着自己夫人风尘仆仆地跟着自己受苦,心中十分不忍,悄悄地落下了眼泪。
因为是只靠着两条腿来徒步行走,速度自然是很慢,张仪见夫人辛苦,也不忍催促她快走,就这样他们连走了两天,才到了韩国的边境城池渑池。
张仪夫妇黄昏时分进入渑池城,又在四处找寻便宜的客栈。就在他们一边沿着街道走,一边四处寻摸的时候,一个身穿葛布短袍的中年男子拦在了张仪夫妇面前。
张仪看了看这个拦路之人,发觉自己并不认识他,不由得紧张起来,右手按上了自己的佩剑,高声喝道:“你要干什么,我们萍水相逢,为何挡住我们的去处?”
中年男子见张仪紧张的模样,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客官不必着慌,我并无恶意。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们一定就是张仪夫妇吧。”
张仪仍然不放心,回道:“是又怎么样?”
来人更是高兴得蹦了起来,说道:“那可太好了,我的五金赏钱算是到手啦!”
张仪一头雾水,心想:“你这没头没脑地说些什么呀?”他“啊”了一声出来。
中年男子这才说出了由来:“今日有人在渑池城中悬赏,让大家寻找一对粗布长袍、方脸魁梧、并带着夫人的大汉。赏钱正是五金,可把大家伙儿给激动坏了,摩拳擦掌,纷纷要挣这意外之财,没想到最终却被我给得到了,哈哈!”
张仪眉头拧了起来,心想:“根据来人的描绘,他们所寻找的人可不正是自己!然而自己在渑池、甚至在韩国也并没有一个熟人,怎么凭空会有闲人如此费心地折腾。难道是有人刻意要拿自己寻开心吗?可是自己也没有在韩国得罪过什么人呀?”
张仪心中疑惑,瞪着眼睛看着中年男子,那个人也瞅着张仪夫妇,见他们的穿着显得寒酸,但张仪却脸上透着英气,看着不是一个庸人。
他发觉张仪夫妇并不十分信任自己,着急地说道:“你们不妨随我去鸿宾客栈看看,那个悬赏的人正住在那里,鸿宾客栈是我们渑池最大最奢华的住所,他看着就是特别有钱的人,也不像有加害于你们的意思。”
姚玥被张仪在楚国的遭遇给吓得处处更加小心,她拽了拽丈夫的衣袖,递了一个眼色,意思是:“咱们还是别去了,躲着点为好。”
然而,张仪却心中激起了一丝豪气,心说:“来人描绘的阔者如此大张旗鼓地寻找自己,一定是怀有特别的目的。自己已然沦落到这般地步,还有什么可惧怕的,纵使你是阎王面前的小鬼,我也要会一会你。”
张仪冲着中年男子点了一点头,沉稳地说道:“那就请你前头带路,我们随你去见见那个阔人吧。”
中年男子喜笑颜开,说道:“那就对喽,你们也有好处,我也拿到了赏钱,我们都有利可图。”他说着就乐颠颠儿地在前面带起了路。
张仪夫妇于是就随着她向鸿宾客栈走去,一路上姚玥心里不踏实,她不住地紧张地向周围张望着,好像深恐从街道两旁窜出些坏人来。张仪仗着自己腰下有剑,身上有从鬼谷师父那里学来的武艺,下定决心去与神秘的阔人相见一下。
他们最后穿过了三条街道,转过了四个街角,终于来到了一家大型的客栈门前。
张仪见这家客栈的院门处立着三丈高的两处阙楼,大门有两丈多宽,足以容纳下三辆马车并排出入,单从大门看,就显得十分气派。
第395章 免费午餐
张仪随中年男子进入到鸿宾客栈,看到这家客栈飞檐起脊、雕梁画栋,宏伟阔大。朱红的墙壁、青绿的屋瓦,色彩斑斓。单是从这外表来看,明明白白地就是一处奢侈豪华之所在。
张仪昂首阔步往里面走,跟在后面的姚玥见这间客栈如此气势,心中可是有些发憷,不知里面藏着什么玄机。她小声地提醒丈夫:“我们还是小心为妙,那些阔人不知安着什么歹毒之心的。”
张仪出山以来屡遭劫难和困苦,这次从师兄苏秦身边毅然出走,感觉自己现在是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怕的,大不过是再多一份苦难而已,难道自己还被吓破了胆子不成。
张仪拾阶而上,迈步进入到客栈的前厅,发现在前厅地面朱漆粉刷过,一尘不染,闪着幽幽的光彩。厅堂宽阔,五丈见方,屋内陈设着朱雀、白虎等木雕,陶土的花盆中种植着牡丹、芍药等鲜花,虽然是初冬时节,但是屋里鲜花盛开,缤纷绚丽。
姚玥更加心揣顾虑,谨慎地往四周偷看。这时从前厅的屏风后面,转出一个穿着宝蓝色锦缎袍服的矮胖之人。此人咳嗽了两声,冲着张仪他们走了过来。
矮胖之人上下打量着张仪等人,未等走到他们的面前,离远远地就开了口,他语气傲慢地问道:“你们是谁,来我们鸿宾客栈有何贵干?”
带张仪夫妇前来的中年男子脸上堆起了笑容,急忙回道:“你一定是这里的掌柜吧,我前来寻找一个阔人,他早上在鸿宾客栈的门口悬赏寻人的。”
矮胖之人点了点头,同时“嗯”了一声。不过,他仍带着狐疑的目光看着张仪等人,说道:“是吗?那你是找到人了?”
中年男子上前一步,躬身施礼,说道:“在下不才,幸运地在大街上发现了他要找的人,所以就带来了客栈,能否请掌柜的通禀他一声?”
矮胖掌柜又从中年男子的侧面探出头来,往张仪夫妇处瞧过来。他不住地窥视,十分地仔细,仿佛张仪夫妇身上藏了什么宝物似的。
张仪看那个矮胖掌柜一脸的不屑一顾神色,发觉他冷眼看人心理,猜到这个掌柜是个势利眼,他大概是见张仪夫妇身穿布袍,有点看不起自己吧。
张仪却也不动神色,心想:“你爱瞧得起瞧不起的,与我何干,我也不过是受人所诱,才来到你这里的。否则,我多看你几眼都脏我的眼睛。”
那个掌柜又问中年男子:“你怎么敢肯定所带来的正是客官所要找寻之人呢?”
中年男子见鸿宾客栈的掌柜不相信自己,急得满头大汗,他分辩道:“你别看我带来的两人不怎么起眼儿,但是从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身材体型各方面看,与豪阔客官所言几乎不差毫厘。”
矮胖掌柜再次探出了头,往张仪夫妇处瞧看。张仪心说:“这个矮胖掌柜身材低矮,偏偏却喜欢偷偷打量人,被中年男子挡住了视线,现在却侧着身子,也要偷窥来宾几眼。这种势利之人实在讨厌。”
张仪索性仰着头,不理不睬,一副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的神态。
那个掌柜足足看了有一刻钟,然后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客官两个时辰前离开了这里,亲自到大街上寻人去了。他吩咐如果有人找到张仪夫妇,就暂且招待一下。你们是不是还没有吃午饭呢?”
中年男子连忙点着头,回道:“可不是没吃呢嘛!我忙着去找人,从早上一直到现在,一刻都没得闲,哪有工夫吃午饭。”
掌柜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不是问你,我是问你带来的那两个人。”说着,眼睛再次侧看着张仪夫妇。
姚玥站在张仪的左侧,轻轻拉了拉丈夫的袖口,小声说道:“我们还是走吧,别在这里招惹是非了。”
张仪把昂着的头低了低,冷瞧了掌柜一眼,不管夫人劝说,言道:“还没吃呢,你待要如何?”
鸿宾客栈掌柜冷哼了一声,说道:“既然是尚未用午饭,那就在鸿宾客栈的食厅随便吃点东西吧。反正有人帮你们出钱付饭费的。”
中年男子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两人绝对靠谱儿,你老人家就放心吧。”
张仪听了,心想:“掌柜看起来并不老,中年男子却要称呼老人家,分明是在拍马屁,岂不是显得太过!”
他也并不抗拒在鸿宾客栈饱餐一顿,心说:“我们夫妇好端端地行走在街上,谁让你们多事,非把我们请到这里来的,不吃白不吃。”
张仪想着,就随着掌柜和中年男子绕过了前厅的屏风,向后院走去。
鸿宾客栈的食厅就在前厅后面的一间厢房内,张仪进去后,看到这间食厅也特别宽大,足以容纳五、六十人同时用餐。
掌柜将他们带到了食厅的一个角落里坐下,然后招了招手,将食厅的店小二叫了过来,低低着声音吩咐道:“你问问他们三位吃些什么,让后厨给随便做做。”
他紧接着又冲着店小二暗暗地使了一个眼色,张仪将掌柜的表情全看在眼里,猜想他大概是要店小二留心,别让自己吃白食吧?或者是不让自己随便点菜?
张仪心中来了气,心中暗骂:“狗眼看人低,我偏偏要点好的饭菜来吃。”
掌柜的吩咐完店小二后,就摇晃着矮胖的身躯,离开了食厅。店小二满脸带笑,冲着张仪询问道:“不知客官要吃些什么?”
张仪也不是没吃过山珍海味的人,他略微想了一下,一下子连说出五道名菜,什么“燕窝”、“鸭掌”什么的。把个店小二给听傻了,愣愣地在那里发呆。
姚玥也坐不住了,她紧张地直起了身子,凑到张仪的耳朵旁,说道:“还是随便吃点什么吧,点那么贵的菜,吃了下去,如果没人替我们付账怎么办?”
张仪微微一笑,然后大声告诉姚玥:“夫人放心,稍安勿躁;既来之,则安之。自有人来付着账单的。”
第396章 穷困不气短
张仪点了山珍海味之后,冲着店小二挥了挥手,说道:“还不快去准备,怕我们不给钱怎么的!”
那个中年男子却乐得能吃上这么好的白食,他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一声不吭。
店小二这时再也笑不出来,他嗫嚅道:“我不是怕客官不付账,只是……”
张仪发怒了起来,他猛地一拍几案,骂道:“既然不怕付不起帐,那就快去准备。难道是你们掌柜吩咐你故意慢待我们不成。哪有开店的不招待食客的道理!”
店小二挠了挠头,哭丧着脸,回道:“那我就去让后厨准备,只是客官你可要付账的啊,咱们先说好……”
张仪腾地站起了身,更加怒气冲天,他打断了店小二的话头,骂道:“你还在这里磨叽什么,别和你家掌柜一样势利。”
店小二看张仪的阵势,仿佛不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他就要动粗施强的意思,心中也瘆的慌,急忙答说:“我这就去。”转身向后厨走去。
姚玥坐在张仪的身旁,拉着他的袍服,让丈夫坐下,安慰他道:“夫君息怒。咱们今天就破费一回也成,大不了今后再节省些,也省得受这些势利小人的闲气。”
张仪这才坐了下来,与夫人两手相握,惺惺相惜。他回道:“我还就不信邪了,明明是有人请我们,我们才来,现在却又不见,吃点饭都遭狗眼。我今日偏要那个始作俑者付账,谁让这些人合伙儿欺负咱们穷困一时呢?”
张仪对于这顿饭的账单已然没有了好的预期,他更相信这是一个闹剧,有人要刻意开这么个玩笑。
如果在平时熟人开这么个玩笑,也就罢了。可这是自己人生最失意难过的困苦时期,竟然又遭这么个“玩笑”,他岂能不气恼?
这顿饭足足吃了快有一个半时辰。姚玥提心吊胆地等着寻找他们的人,久久都不见有人前来问询,难免有点担心到最后还要自己掏腰包付账。
她心想:“我还是吃慢些,等到有人来为好。”她打了这么一个主意,因此上就故意放慢了吃饭的节奏,边吃边等。
那个带他们前来鸿宾客栈的中年男子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上来菜,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到第三道时,已经是吃不下去了,他还硬撑着,直到最后吃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张仪在一旁看着他的吃相,不由得都笑得喷了一口饭出来。
鸿宾客栈的掌柜看来也是等得心焦,他来来回回地到食厅三、四趟,中年男子问起了豪阔客官的行踪,他一个劲儿地摇头。但是看到张仪等人点了一大几案的山珍海味,他气得捶胸顿足,把个店小二当着众人的面骂得狗血喷头。
张仪听在耳朵里,装作没听见一般,兀自气定神闲地吃着自己的饭。
张仪他们刚进食厅时,食厅里几乎座无虚席,满满当当的,他们吃到最后,整个食厅只剩下了他们夫妇两个人,连那个中年男子都忍不住站起了身,溜达到前厅里去了。
张仪顽强地坐在食厅的角落,一点儿都不挪窝,一副泰山倒于面前不改色的模样,鸿宾客栈的掌柜最后一次前来,摆明了是要摊牌。
他又咳嗽了几声,张仪看出来他是要下逐客令,因为此人有个毛病,说出难听的话前,要装咳嗽,好显得郑重其事,大概也是要引起听者的注意吧。
他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夫妇是不是张仪夫妇,不过,既然你们点了我们鸿宾客栈的饭菜,也都吃到肚子里了,就该付账才对。”
张仪撩起了眼皮,看了掌柜的一眼,心说:“你到底还是憋不住了哈,且听听你要如何说。”
掌柜的又说:“的确是有个客官让我们客栈招待靠谱点儿的来人,可是现在……”
张仪本来还压着火气,要听完掌柜的话语,可是再听到什么“靠谱不靠谱”的言语时,再也按捺不住,他伸手指着掌柜的鼻尖,破口大骂道:
“你快给我闭嘴!什么我是不是张仪,难道我本来就是张仪,还要你一个小小的掌柜来质疑不成,你也配!”
“还什么靠谱不靠谱的,靠又怎样,不靠又怎样?狗眼看人低!我们是有人请才来的,招待不招待也是你们自己决定的,还要强赖在我们身上不成!”
掌柜的原以为身穿普通衣服的“穷困之人”好像就是活该在他这豪奢的客栈面前气弱似的,所以才口无遮拦地说话,甚至怀疑人家的身份,活像张仪夫妇就算计好了要白吃白喝客栈。
他哪里料到张仪一点都不气弱,反而是理直气壮,句句都让他难堪不已。掌柜的一时毫无准备还语,被张仪给骂得楞在一旁。他过了一小会儿,还想挽回一点颜面,说道:“我们鸿宾客栈也是蒙在鼓里,吃饭付钱天经地义……”
张仪接茬再骂:“所谓店大欺客,但是也别太过份,过份了就是不要脸,一点儿信誉都不讲。我就凭你们提出招待我这一条,就完全可以不付账的。”
姚玥见自己的丈夫和掌柜的吵了起来,听见掌柜的话语十分难听,她的脸也早被气得通红,听到张仪的骂语,也觉得解气,但是她也不愿看到丈夫与掌柜的纠缠不清。
因此,姚玥此时也解开了身边的包袱,说道:“尽管你们客栈说有人要你们招待,但是我们也是那要脸的人,早已预备了吃食的钱,不是不给你们,是看不惯你们那副嫌贫爱富的嘴脸。”
她说着,就从包袱里往外掏钱。张仪夫妇与掌柜的吵架的声音很大,惊动了不少客栈中的人,除了十几个服务食客的店小二,也不乏打尖住店的客人,他们都围在门口,撑长了脖子往食厅里看。
就在这时,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进来两个人,他们分开众人,快步窜到食厅之中。来的两个人几乎同时喊出了声:“张师兄!”语气中带着惊喜。
张仪吃了一惊,他转过了脸来,定睛一看,也喜出望外,回了一声:“原来是苏代和高妍,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第397章 巧治贪夫
掌柜的与此同时也愣怔着双眼,定定地看着苏代夫妇,他片刻之间根本反应不过来。
苏代和高妍急忙赶到了张仪夫妇的身前,张仪伸出手拉住了苏代,说道:“真是意想不到啊,在这渑池城中竟然见到了你们。”
苏代笑呵呵地回道:“我们听说你和嫂夫人要去秦国,正巧我和高妍也要去咸阳看望岳父岳母,就一路相寻,追着你们来了。”
张仪诧异了片刻,他明白过来其中的缘由了,说道:“那么,悬赏五金在渑池城中找寻我和姚玥的人正是你吧。”
苏代赶忙点点头,回道:“张师兄所料一点都没错,不是我们还能有谁呢!”
张仪身旁的姚玥在洛阳苏家的府门前,随着丈夫张仪见过苏代,她认得苏代,但是苏代的夫人高妍却是第一次见到,不过听苏代和张仪的来言去语,也明白了高妍的身份。
姚玥此际也喜不自胜,笑逐颜开地冲着高妍屈身施礼。
高妍当然也了解姚玥是谁,她见姚玥要行礼,自己赶忙不等姚玥施礼完毕,就屈身回应,脸上也是笑吟吟的。
这时鸿宾客栈的掌柜可就难堪了,他哪里想到苏代这个阔人和张仪是如此地熟悉和亲密,简直就像亲兄弟一般。早知道这样,他也就不敢那么随便地说话了。他在一旁赔着满脸的谄笑,仿佛看到“亲人”一样高兴。
苏代和张仪又叙说了几句,张仪想起了自己还没有付饭钱,这时他有意要羞辱掌柜的一番,好让他长长记性,别那么总是嫌贫爱富、狗眼看人。
张仪故意问苏代道:“你来寻我,是不是要给为兄送盘缠来了?”
岂料张仪的问话正中苏代此行的主要目的,苏代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心想:“张师兄这是长了多大的本领啊,简直是未卜先知、料事如神!”
苏代连连点头,他担心张仪知晓自己所赠的盘缠的由来,急忙带着辩解语气回道:“正是这么回事。不过,我带给你的五百金,可是我赠给你的,张师兄一定要收下。”
张仪听到了苏代果然带了盘缠给自己,也是毫无思想准备,他不由得楞了一下,心说:“我就是随嘴一说,没想到这事还成真的了。”
那个掌柜的听到苏代一下子就要赠给所寻找的人五百金,还惟恐对方不收下,惊诧万分,莫名其妙地呆在原地,他心里直后悔:“自己要是晚点进来要饭钱该多好,早不早、晚不晚的,偏偏赶在了这么个当口儿。”
张仪顺水推舟地向苏代说道:“那就请代弟先取来十金,我这里有个用处。”
苏代一听张仪要现用钱财,连忙向身后招了招手,这时就从他和高妍的后面上来了六个人,这些人是苏代从洛阳带来的杂役,原来他这趟赶赴咸阳,正好也是要贩卖一批皮货到那里的,所以就带了店里的伙计一同前往。
伙计们上来后,苏代从其中管理钱财的人那里取来了五串大钱,搁在手里都沉甸甸的,好像拿着都十分费劲,然后手把手地交到了张仪的手上。
张仪将钱接了过来,问鸿宾客栈的掌柜道:“你看我今天吃你的这顿饭值多少钱。”
掌柜的眼馋地看着张仪手里的钱,堆着一脸笑容,恭恭敬敬地回道:“小人回客官:不超过一贯,小意思而已。”
张仪听后,他从手中解下了一小串钱,数了数,将钱扔在了几案上,说道:“这是一贯钱,零头不用找了。”
掌柜的”嗨“地答应了一声,笑着要去收敛几案上的钱。张仪却又拦了他一下,说道:“你今天围着我转了半天,也特别地操心费劳的,我待要赏赐给你三、五金的。”
张仪说着,果然就将手中的钱又数出了两大串,粗略估摸也足有三金,作势要给掌柜的。
那个掌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张仪手中的钱,心都蹦到嗓子眼儿了,这可是能在渑池买下一处宅子的钱呢,“难道自己今天这么走运,遇到一位钱多人傻的主儿,不仅不怪自己催要饭钱,而且竟还赏赐自己这么多钱。”
掌柜的喜出望外,他不由得双膝发软,几乎给张仪跪了下去,要千恩万谢于张仪。同时忙不迭伸出手去。
张仪已然看出他往心里去了,他却突然又将数出来的钱收了回来,大骂道:“可是你这等小人配我赏赐于你吗?你瞧你那副嫌贫爱富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势利小人。本人的钱就是全部打了水漂儿,也绝不给你这等小人半文钱。”
掌柜的怎料到张仪有这一出狠招,故意勾起了他的贪欲,却让他空自欢喜一场。他心情过分地转换激烈,仓惶之中扑通一下,竟然真地跪倒在地。只是脸上却满是沮丧。
他当然也心中不服,但是再看看张仪、苏代等人,个个腰下佩剑,哪个是好惹的。无奈,掌柜的只能自认倒霉,灰溜溜地爬了起来,老老实实地去几案旁收拾饭钱去了。
苏代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也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他原本从入住鸿宾客栈之时,看着这个矮胖的掌柜就觉得不是很得劲儿,他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总是往人家钱袋子处瞅着,贪婪表情溢于言表。
现在看到张仪惩治于矮胖掌柜,感觉到张仪一定是受了很大的气,才以这种变戏法的方式嘲弄于他。他也替张仪骂道:“你们这帮子狗眼之人,不好好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整日里盯着人家的钱袋子,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心中下定了决心,又说:“好端端的上门生意你们不做,我也不客气了。”他回头吩咐跟着的伙计:“你们即刻将行李收拾一下,我们这就换一家客栈去住。”
那个矮胖的掌柜见苏代决定要搬离鸿宾客栈,他们人多,所要的客房多,还有货物的寄存和拉车牲畜的养料,那可是一大笔生意,他哪里能舍得,急忙再次跪倒在地,哀求道:“我再也不敢以貌取人、嫌贫爱富了,求求客官不要搬走了。”
苏代狠狠地哼了一声,决然道:“我主意已定,这回一定要你长这个记性。”
第398章 再无反顾
苏代与张仪随即带领着众人离开了渑池城的鸿宾客栈,那个矮胖掌柜有心阻拦,但再看看他们的阵势:人多势众,再加之身上带着武器,目光中透着精芒,一看就是会武艺之人。这种硬汉,他哪里敢招惹。
在收拾行李的时候,苏代问起了张仪与客栈矮胖掌柜结怨的经过,更是怒火中烧,他于是决定连差钱都省下不给,干脆大摇大摆地率众离去。
将张仪夫妇带来鸿宾客栈的那个中年男子则得到了五金的赏赐,他高兴得嘴都合不拢。此人在吃饭之时,看到周遭情形,还以为领取赏金的希望泡了汤,提前溜出了食厅,已经是准备着要偷偷开溜,逃避付饭钱了。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奇迹般地起了变化,那张仪摇身一变,竟然在瞬间就得到了五百金的赠与,一下子变成了一个阔绰富裕之人。
中年男子连忙笑容可掬地出现在了苏代的面前,也不说话,就那么一直笑着。苏代哪里能记得早晨自己公布悬赏的时候,周围有哪些人呢?因想不起来,他难免愣愣地看着这个冲自己傻笑的人。
还是张仪很快明白过来中年男子的意思,他自己直接就从手中数出五金来,递给了中年男子,说道:“这是你的赏钱,我们绝不食言。”
张仪身边的姚玥过紧日子惯了,见丈夫一下子就出手五金赏给别人,急得伸手拧了张仪胳膊一下,提醒他别那么显摆富裕。
张仪胳膊一痛,扭头看到夫人姚玥皱着眉,知她是心疼出手太多。但张仪岂是言而无信的人,他轻轻摆了摆胳膊,示意姚玥别管自己。
接着痛快地将赏金给了那个中年男子,此人千恩万谢后一溜小跑着离去了。
苏代见此情景,缓过了闷儿来。悬赏寻人本是他自己所为,苏代于是急忙让随行的管账伙计取出五金,还给张仪。
可是,张仪心高气傲,愣是不接。他说道:“今日为兄困窘,但日后自有发达之日,承蒙代弟赠金,为兄暂且收下,他日定当加倍奉还。这区区五金,何足挂齿。”
两人当众就推让起来,颇费了很长时间,仍无结果。最后还是苏代让了一步,只得暂且收回了那五金。
张仪和苏代从鸿宾客栈的大门走了出去后,张仪就向苏代建议道:“今日刚过午后,离太阳落山尚有一段时间,咱们不如就莫在这渑池城停留,直接赶路,到下一处城池再歇息不迟。”
苏代也点头赞同,说道:“张师兄所言极是,我和高妍在渑池停下,也是为了打探张师兄的下落,否则也不至于上午不赶路,留在渑池城中。”
张仪听闻苏代为了寻找自己而特意停留于渑池,内心十分感动,深谢道:“代弟对于为兄我的情意,令我格外感动,你这番好意,为兄心中记下,如果将来代弟有用得着为兄之处,为兄肝脑涂地,定当报答。”
苏代急忙摆手,答道:“张师兄不必客气,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兄长苏秦的嘱咐,让他千万不要透露暗中相助张仪之事。什么是“应该做的”?深究下去,极有可能就露出了马脚。
苏代匆忙之间,停住了话语,闭口不再说下去了。果然张仪听到了“应该做的”,也是一个愣怔,他奇怪地瞪着眼睛看苏代,“哦”了一声。
张仪见苏代无语了,观察他的表情,也没发觉太大的破绽,想了一下,觉得苏代大概是无意之间说出了“应该做的”之语,并无太多的深意。
他又主动为苏代解释,说道:“这怎么能说是代弟你应该做的呢,为兄尽管为你和高妍保过媒,可是也不值当你以如此厚礼相报。这五百金还是当做为兄暂借于你的。”
苏代听到张仪以“保媒谢恩”解套“应该做的”,心才不那么扑通扑通地乱跳,心想:“真是玄乎,差点就顺嘴说了出来赠金的来历。如果此时张仪听说这钱是苏秦给的,恐怕以张仪的心性,他一定会拒绝接受的呢!”
张仪与苏代同乘一辆马车,姚玥和高妍乘坐另外一辆,他们带着赶着货车的杂役们,一行五辆马车,直奔秦国和韩国的交界关口——函谷关方向而去。
他们当日在函谷关前五十多里处的一个小镇歇息一晚,第二天上午就赶到了函谷关前。
苏代和张仪这次是第二次入关了。他们在五年多前曾经走过一回的,那次是到秦国的咸阳寻找失散的苏秦。因为有了那次的经历,苏代才认识了高妍,带回了这位娇妻。
因为对于道路和过关的程序都十分熟悉,再加之苏代本来就是用马车拉着货物的,把守关口的守军几乎没怎么麻烦他们,就放一众人入了关。
入关之时,张仪偷眼看了看函谷关上的军士,发觉这次在函谷关口看到的士卒人数,比之于五年多前,多出了何止十倍。而且在函谷关的城墙上,荷着长戟,手执刀枪矛剑的士卒,足有三排,每隔一丈远就布置着一处军阵,这些人加起来,足有万把多人。
再加上那些在关下驻守的士卒,张仪粗略算来,秦国在函谷关的驻军应该也在三万开外。
这么多的将士驻守在函谷关,如此看来,秦国对于东方诸侯的合纵联盟是十分紧张的,大概是深恐合纵联盟的大军随时可能来犯。
张仪想到这里,暗暗觉得自己这趟秦国之行是走对了,因为秦国越是紧张,连横之策就越受重视,自己得到重用的机会也越大。
张仪进入到函谷关前,冲着六国的河山投下了最后的一瞥,心说:“这一别,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东方的诸侯都要在我张仪面前低下那高贵的头颅。”
“我命如此,岂能再有反顾!”他遂转过了头去,向着西方秦国方向毅然地走去,穿过函谷关口,跨入到了秦国的国界之内,于是再也不回头一看。
第399章 远嫁今归
张仪得到了苏代的赠金,身上有了钱,心中就不再那么恓惶。入函谷关后,他和苏代也不急着赶路,一路逶迤而行,两日之后的下午才到了咸阳城。
时隔五年之后再到咸阳,张仪看到城中的景象几乎没有变化,街市依然喧闹,这座城池得利于秦国的强盛,没有遭遇战祸的洗礼,呈现出了和平繁荣的景象。
高妍对于咸阳城是再熟悉不过,她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进到咸阳城后,她兴奋地叽叽喳喳地向姚玥介绍所经街道的名称,以及有名的建筑。
后来,苏代也想起了高妍熟悉咸阳的优势,干脆就让两位家眷的马车在前面带路,由高妍做向导,一路直奔西方墨家巨子高胜的府邸而来。
到了高府的门口,高妍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她站在了门卫的面前,喜滋滋地冲着人家笑。那个门卫却也是个高府的老人,他起初没料到高府大小姐竟然五年之后重归,后来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清楚来人,又是吃惊,又是高兴,不由得“啊呀”一声喊了出来。
他随即猛地转身往府中跑,一边小跑着,一边高声叫唤:“大小姐回府啦,大小姐回府啦。快快禀报高大夫。”
高胜在秦国居于上大夫之职位,尽管通习武艺,但是却并不带兵打仗,所以秦君赢驷也是以文臣待之,封他做了一个文官。高府中有很多墨家弟子,大家在公开场合下也都以官职称呼自己的掌门人。
根据秦国的律令,但凡私自聚众成伙者,皆以脸上刺字,罚为奴役去守城。商鞅之法,绝对是要费私权而扬公权的。西方墨家巨子高胜在权衡利弊之下,选择了与国君合作,才得以半公半私的身份,留存下了西方墨家一门。
饶他高胜聪明,但是也总是提心吊胆的,总害怕秦君一日彻底废止墨家的门派,故而,他严格要求府中的门人,在公开场合绝对要以“大夫”称呼自己。
高府的门卫大声喊着“大小姐回府,快禀报高大夫”,顿时惊动了高府之中不少的人,有那腿儿快的人,赶紧着到高府后院的练武场上去找高胜。
高胜闻听来人的禀报时,本来正在舞着剑,他生生地给停了下来,匆忙之间连手中的宝剑都来不及入鞘,举着剑就冲前院冲了过来。
高妍是他的掌上明珠,这是她五年前离家随苏代远赴洛阳后的第一次还家,怎能不激动坏了盼女心切的高胜。
苏代陪着高妍往府里走,猛然间看见高胜举着剑冲着自己就过来了,心下十分骇然,心说:“我没有得罪岳父吧,他怎么杀气腾腾地举剑过来,难道是怪罪当年我拐走了他的宝贝女儿,今日要找我算账不成?”
苏代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仓惶之间,往后缩了缩身子,高胜毕竟是他的岳父,他不能也抽出宝剑,上去抵挡,那样岳父和女婿两人当场打了起来,成何体统!
高妍也看到了父亲,她同样地激动,竟然也没有多想父亲手中之剑。他们父女多年未见,高妍此时的眼中只有父亲日渐苍老的面容,哪里还注意什么手中宝剑。
高胜赶到了女儿身前,高妍上前一步,父女两人抱头痛哭起来,高妍哭声大,高胜哭声小,但是老泪却哗哗直流。
这二人哭了足有一刻钟,高胜这才想起来陪同高妍前来的苏代,他用手擦了擦眼泪,冲着苏代点了点头。
苏代本来准备着第一时间向岳父深深鞠躬行礼,但是没来得及,这时他看到高胜冲自己点头,发觉他并没有恶意,于是就一躬到底,说道:“岳父在上,小婿苏代这厢有礼了。”
高胜放开了抱着女儿的双手,手中还托着明晃晃的宝剑,向苏代说道:“你就免礼了吧。”
高妍此时才发现了父亲手中吓人的宝剑剑锋,她贴心地上前,将高胜手中之剑接了过来,帮着父亲,轻轻地将火精宝剑还了剑鞘。
张仪跟在苏代夫妇的身后,他见人家岳丈和女婿等人已经行礼毕,他才走上前来,冲着高胜抱拳躬身行礼。
张仪说道:“高大夫别来无恙,可识得故人张仪乎。”
高胜刚才哭得泪眼模糊的,没看清随着苏代和高妍进到府里的人是谁,等到张仪开了口,定睛再看,才完全辨认出来,他急忙还礼,躬身抱拳,回道:“老夫怎料到是老友张仪兄来访,真是蓬荜生辉!”
张仪的夫人姚玥在一旁听到了高胜的回话,心说:“高胜这么着称呼张仪,这辈份整个不是乱了套了嘛!苏代称呼张仪为‘张师兄’,他的岳父高胜称‘张兄’,那苏代和高胜不就分不清了辈份了吗?”
她想到这里,偷偷地抿着嘴笑了一下,但转念一想:“这些男人都喜欢称兄道弟的,其实也没有真计较在乎的,不如随他们去吧。”
又过了一会儿,高胜夫人也闻讯赶来,她一个老太太,又非习武之人,身手比之于自己的丈夫高胜要慢很多,所以等到高胜夫人赶来,高妍等人已经随着高胜跨入了后院。
母女二人相见,更是涕泗滂沱、久久相拥着不肯罢手,最后还是高胜几次相劝,高胜夫人才和宝贝女儿高妍松开了紧紧拥抱的双臂。
这两番哭泣之后,已堪堪接近黄昏,高胜节制住了激动的情绪,他意识到女儿回府,需要安排他们和随行而来的客人住宿,于是就紧急地调配着高府的人员,为苏代夫妇和张仪夫妇等人排定了住宿之所,还有苏代所带来的贩卖的货物,也一并押入到了高府的东南府库中存放。
等待安顿好了众人的住所后,高胜夫人已经指挥着府中的佣人们,准备好了丰盛的酒宴。高府今夜像是主人连升三级官阶一般,处处张灯结彩,全府都是喜气洋洋的。
主人和重要宾客的筵席摆在高府的大堂之上,其他各处则安排高府之中的众位墨家弟子们饮酒为欢。
高胜夫妇足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本以为远嫁洛阳,此生相见难上加难,不意今日尽能回归到家乡,全家老少岂能不欢欣若狂。
第400章 动机何在
高胜在酒席筵间笑容满面,频频举杯,敬酒者几乎一概不拒。张仪连敬了他三杯,高胜痛快地杯杯见底。
高胜问起了张仪入秦的来意,说道:“张兄,请恕老夫的直言,咱们也算是相交日久的朋友。当年我盛情邀请你入秦,你都不肯来,今日怎么得空到我们咸阳一游了?”
张仪苦笑了一下,首先纠正高胜的称呼道:“我和苏代俱事鬼谷师父,论辈份我该是高大夫的小辈,从此你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则称呼你为高老先生,或者是高大夫,幸勿再称呼我为‘兄’,折煞我也。”
高胜想了一下,也笑着点了点头,回道:“如果张、张大夫你坚持,老夫也就改个称呼,也不费什么力气的。哈哈哈……”
他一时难改称呼,刚才差点又以“兄”称呼,后来不禁自己也笑了起来。
姚玥在一旁听到两人的对话,欣慰地笑了,刚才正是他提醒丈夫张仪注意称呼的,现在有了效果,焉能不乐?
张仪这才表明自己的来意,说道:“那年在安邑,高老先生好意前来相劝我归秦,我当时因有齐、魏的公事,难以脱身,现在我是决意脱离六国,前来秦国一游,也不知有没有机会为秦国效劳。”
高胜脸上喜色更浓,他说道:“以你张大夫……”
他说出了“张大夫”,又突然意识到张仪已经不是什么六国的大夫,所以再次急忙改了口。
他清了清嗓子,言道:“以你张仪的才华,正是我国国君渴盼已久的人才,来我们秦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不仅我欢迎你,想我国国君也是特别欣喜的。”
张仪冲着高胜拱手,请求道:“我在秦国的官场只结交了高大夫一位好友,日后还要烦劳高老先生多向秦君推荐我呀。”
张仪说着,举起了酒杯,避席而伏,敬了高胜一杯,高胜慌忙也离席,拜倒在几案旁回礼。
两人都觉得对方与自己投缘,故而,高胜也不因张仪有求于己,就摆起了架子。
苏代见张仪竟然与自己的岳父高胜如此熟络,他心中奇怪,但是并未深入地了解张、高二人曾在安邑的密事,所以一头雾水。
当天的晚宴因新姑爷第一次上门,高府上下都特别地欣喜,他们都把这次苏代领着高妍回府,当作新婚夫妇回门来看待,众宾朋又是敬酒,又是嘲戏的,不亦乐乎。晚宴持续到了深夜的未时,才极欢而散。
高胜受了张仪的请托,第二天到咸阳宫上朝时,当朝就向秦君赢驷启奏:“微臣得知鬼谷子的弟子张仪已到咸阳城,他有意要投靠于秦国,不知君上是否容他入宫一见?”
秦君赢驷听说张仪到了咸阳,特别惊讶,他和高胜的反应是一样的:“此人当初我们极力延揽,但是却遭他的婉拒,现在反而主动投上门儿来了,岂不怪哉!”
秦君赢驷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只见从朝班中站出一人,大声反对道:“微臣恳请君上明察。那鬼谷子名为苦研合纵连横之术,但从他的实际行为看来,却只有合纵,哪来的连横?他的两个弟子苏秦和张仪,都是铁了心要合纵以破坏我们秦国大业的。”
高胜不用看,听声音就知道此人正是与自己瓜葛很多的那个公孙延,他原本与自己有过交情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高胜却越来越讨厌他,觉得公孙延心眼儿多,心肠狠,又惯于以贿赂后宫为自己开道,殊为正人君子所不齿。
现在公孙延公然出来反对,高胜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心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君上还没有和你彻底清算安邑之败的欠账呢,你公孙延仗着宠妃芈八子的庇护,就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高胜狠狠地瞪了公孙延一眼,“哼”了一声,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但是公孙延却当作没听见一样,他看都不看高胜,接着向秦君说道:“微臣觉得张仪此番前来,与当初那苏秦到咸阳目的并无二致,名为投秦,实则是要害秦,他极大的可能就是六国派来的卧底,与苏秦内外呼应,居心叵测,君上不可不察。”
秦君赢驷本来因为安邑之战中张仪的暗示,帮助秦**队摆脱了被围困的命运,而对于张仪心怀感激的,此刻听到了公孙延的话语,不由得眉头一皱,心中狐疑不决起来。
高胜听到这里,他再也忍耐不住,他朗声辩解道:“君上莫听信别有用心之人的挑拨,错失了一个难得的人才。君上仔细想想那安邑之战的前后过程,哪个是有才华的能人,哪个是无用坏事的草包,不是一眼就能明了的吗?”
高胜话中之意,正是将安邑之战中公孙延的领军惨败和张仪的暗中相助做了一个对比。公孙延听了高胜的话之后,被戳中了痛处,不由得恼羞成怒,他再也不敢无视高胜的存在。
公孙延转过脸来,怒冲冲地对着高胜说道:“高大夫,请你说明白,你说谁是草包?堂堂的朝堂之上,你竟敢公开侮辱一位重臣,你心中还有君上吗?”
高胜撩起眼皮,白了公孙延一眼,不客气地回道:“我又没有指名道姓,谁对号入座谁就是呗。你公孙大夫如果不是心虚,怎么会如此气急败坏!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干的事自己清楚。”
公孙延没想到平日里话语不多的高胜,今天在朝堂之上争辩起来,句句都含着刺芒,令人如坐针毡。他气得指着高胜,手腕发抖,说道:“你,你忒无礼了……”
高胜见公孙延给气着了,心中畅快,接着又回道:“我不过是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地说了两句而已,倒是你公孙大夫狗急跳墙地找我吵架吧!”
公孙延见高胜不吃他的那一套,他又转向秦君赢驷寻求帮助,声音带着哭腔说道:“君上明鉴,微臣一片忠心为秦国,却遭到他人的误解和歪曲。不过,微臣仍然不避斧钺,不畏受罚,尽忠直言:那张仪此来咸阳的用意不纯,君上一定要有防备啊!”
第401章 留下话柄
秦君赢驷见当朝起了争执,公孙延和高胜两个人相互冷嘲热讽,周围的大臣们在看着笑话,这成何体统,赢驷当下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冷哼了一声,不悦地说道:“你们二位爱卿就都住口吧,是否任用张仪,寡人自有分寸,岂容你们在此吵闹!”
高胜看到公孙延以可怜相博得国君的同情,有心要揭穿他的诡计,但是听见秦君赢驷的话语,也不敢再多言,气愤地瞪着公孙延。
然而,公孙延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他极力劝谏国君不见张仪,尽管没得到明确的答案,但是却起到了阻挠的作用,在秦君赢驷的心中种下了猜疑的种子
“张仪此番前来秦国,恐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他想到了这里,心中自然得意起来。
早朝散后,群臣步出朝堂,高胜忿恨未消,他拦住了公孙延,挖苦道:“君上见张仪碍你什么事儿了,你为何千方百计阻拦,谁知你心里又藏着什么坏主意!”
公孙延轻蔑地望着高胜,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回道:“你高大夫未免想得太多了,我本是出于为秦国社稷安危着想,才向君上秉公直言。我的忠心,天地可鉴。”
高胜呸了一声,骂道:“你还表忠心呢,谁不知你公孙大夫的官职是偷鸡摸狗而来的,你是害怕比你才华更高的能人来到秦国,抢了你的风头吧!”
公孙延被高胜的话戳破了心思,脸一红,不过他很快就又换上了一副讥笑的神情,说道:“随你高大夫怎么想,我反正是为了秦国,不惜粉身碎骨,也要让君上远离张仪等六国诡辩之士。”
高胜气得反唇相讥道:“亏你还说得出口是为秦国社稷!你不也是六国舌辩之人吗?投靠了我们秦国,巴结后宫保住了爵禄,却反而瞧不起六国之士了。”
公孙延一不做二不休,死撑到底,回道:“我本是阴晋人士,现在阴晋已经归了我秦国,改名为宁秦,我当然就是秦国人了,哪里还是什么六国之士。”
高胜见公孙延仍在狡辩,振振有辞的,他也决心继续揭底,说道:“那阴晋还不是因你而易手,可是你却一点羞耻都不知,反以为荣,可笑至极!”
公孙延也不甘示弱,他反击道:“俗语云:良鸟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我弃暗投明,为秦国献上了阴晋,有大功于秦国,难道还有错?你敢不敢把刚才的话在君上面前讲一讲,看他做如何评判?”
公孙延说着,就作势要上来拉高胜的袍袖,与他一起返回去见秦君赢驷,高胜当然明白刚才的话语被国君听到,于自己十分不利。他出于对公孙延的极度厌恶,又与他话赶话地说着,所以才讲出了那番讥讽公孙延的话。
然而对于秦君赢驷而言,当然是变节投靠的六国权臣越多越好,哪里会因他们的个人气节而拒之门外呢!
高胜想到了这里,急忙甩开了衣袖,说道:“你动不动就要找君上替你出头。你我论理一番,你却总是不吝烦扰君上,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公孙延抓到了高胜言语之失,觉得自己占了理,不肯善罢甘休,执意要与高胜回头去找秦君赢驷讲理,而高胜不从,两人就在殿外拉拉扯扯地纠缠了起来。
这时,有十几位还未离去的朝臣站在他们的身边,他们看着热闹,也不来劝阻,乐呵呵地只嫌热闹不够大。
高胜心中起急,因为公孙延死缠着不放,不由得恼怒起来,他摸了摸腰下,不自觉地想要拔剑,可是朝堂之上有规定,众大臣不许佩剑上殿,他的火精宝剑放在府中未带。他心想:“如果宝剑在身,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刺你一剑再说。”
公孙延也注意到高胜的动作,他不依不饶,更是觉得有利于自己,他大声高呼道:“你高胜要干什么,难道还想公然在咸阳宫拔剑与我决斗吗?你等着,我一定要禀明君上,让君上评评理。”
他大喊着,声音传出了很远,都惹得宫内的一些宦官和宫女们不自主地往这里瞧过来。如此吵闹下去,秦君赢驷也很快就会被惊扰到。
高胜心下骇然,他当然不能在宫中公然暴打公孙延,又不屑于向公孙延低头,形势发展下去,于他十分不利。高胜真想上去捂住了公孙延的那张惟恐嚷嚷得不够大声的臭嘴,可是堂堂一个上大夫,动手去捂人家的嘴,这让高胜怎么能做得出。
就在高胜陷入难堪境地,一筹莫展之时,从大殿的转角处走过一个人来,他也是被公孙延的叫喊声给吸引住的,走过来看个究竟。
来人到了近前,看到公孙延洋洋得意的劲头,再看老实人高胜被窘得面色紫红,不知所措,知道高胜在狡猾的公孙延面前是占不到优势的,他决心帮高胜解困。
来人于是开口大声言道:“你们难道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堂堂秦国的咸阳宫,岂是你们撒泼吵闹之地,快都给我闭嘴!”
高胜听到呵斥声,转头一看,原来说话的是国君的同父异母弟弟樗里疾公子,他心中不由得一喜,心说:“号称‘智囊’的樗里疾公子来了,我可算有救了。”
高胜当下听从樗里疾的话语,闭口不言。公孙延看到樗里疾,心中也忌惮他,因为此人毕竟是国君的至亲,而且还是朝堂的重臣,他的话公孙延岂能不从?
但是,公孙延又不肯甘心于就此罢休,他于是抢先一步,一五一十地将刚才自己与高胜的争执告诉了樗里疾,冀望于樗里疾同情于自己,将高胜当场拿下。
樗里疾本是一个谦谦君子,他尽管也不喜欢公孙延,但心知此人是一个有能量、善狡辩之人,近些年又得宠于哥哥的爱妃芈八子,不便当面得罪他。因此,他忍着心中的不快,耐心地听完了公孙延的诉说。
第402章 聪明的女婿
樗里疾一边听,一边想着如何帮助高胜脱困,等到公孙延诉说得差不多了,他开口评判道:“我原以为你们二人所争论者,乃关系到秦国安危的国家大计,没成想却是言语之中的一些小过节、小误会。”
他不悦地喝道:“你们作为堂堂秦国的高官,心中所思所想,竟然是如何抓住对方言语之失,陷对方于危困,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大笑话!你们谁也别说谁不对,就此散去,不然我奏明君上,哪一位都吃不了兜着走。”
樗里疾话语不疾不徐,但句句都含着威胁,那意思分明就是:如果你们不听从于我,谁也不会善终。
樗里疾的话听似公允,然而对于高胜却十分有利,他借此可以顺势摆脱公孙延的纠缠,巧妙地脱出了眼前的困局!故而,高胜首先就点头认可,他干脆紧闭上了嘴唇,一言不发。
公孙延岂能不知其中的深意,他暗怨樗里疾处事不公,但是如果真的如樗里疾所言,他在秦君赢驷面前对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公孙延也占不到便宜,他恨恨地咬着嘴唇,不再多说话。
一场争执就此散去,高胜带着又愧疚、又愤懑的心情回转自己府中。在回府的路上,他仍在苦苦想着怎么帮助一下张仪,人家毕竟在安邑帮过自己的大忙,有功于秦国,哪能让公孙延搅和得连个一官半职都得不到。
高胜冥思苦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十分地苦恼。来到了高府门外,他也不同门卫打个招呼,闷头往里面走,脚步匆匆的,一时不注意对面的状况,差点与迎面而来的两个人撞个满怀。
对面的来人也很吃惊地“咦”了一声,他们也没料到前面有人撞来,眼见人影一闪,急忙侧身避让。惊魂未定地站下,再定睛一看,发现是高胜,吃惊不已。
听到了对面人嘴里的惊诧声音,高胜也猛地停下了脚步,他抬头一看,发现竟是自己的宝贝女儿高妍和女婿苏代,他们二人正手挽手要出门去。
高妍和苏代急忙给高胜屈身行礼,高胜尴尬地笑了笑,应了一声,问道:“妍儿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高妍见父亲脸色很不好,心中忧虑着他,小心地回道:“我和苏代闲着无事,想起今天是咸阳城的大集之日,要到集市上去逛一逛的。”
高胜“哦”了一声,心想:“这二人从前在集市上初见面,又满咸阳城地谈情说话,大概这是要故地重游,重温旧日好时光的。”
高胜也不点破,想到:“苏代和高妍已是名正言顺的小夫妻一对儿,到哪里不可?”他不愿多管,于是向他们二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自便。而高胜自己则依旧闷头往府里走去。
高妍将父亲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下为父亲焦急,再也没有心思闲逛。二人未出府门,高妍就对苏代说道:“你看出来了吗,父亲心中一定是有发愁的事情,否则,怎么脸色那么难看,一点儿都不高兴的样子。”
苏代点了点头,答道:“我当然能看得出来,但是却猜不到所为何事?”
高妍停下了脚步,望着苏代,说道:“我刚回来,就见父亲如此困恼,心里惴惴难安。我们不如今天就不去集市,回去问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吧,看看我们能帮上什么忙。”
苏代拉着高妍的手,回道:“妍儿你来拿主意吧,我听你的,集市晚几天去逛也不迟。”
高妍和苏代于是干脆连集市都不去,转而回头来找父亲,想要为他分忧。
二人在高胜的书房找到了他,他这时连朝服都没有脱,正坐在几案旁,愣愣地盯着几案上的书册,口中不觉着长吁短叹。
高妍和苏代二人进到了书房之中,高胜将他们让到了客席坐下,高妍开口问道:“女儿见父亲今日回府,好像心中有忧愁之事,脸色不对劲儿,不知父亲能不能把心事给女儿讲一讲,也好为你分忧。”
高胜听到女儿的话语,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意,他心说:“这女儿没有白疼,从小如同掌上明珠,呵护备至,长大之后,却也知道父母的冷暖,关心着父母的喜忧。”
高胜苦笑一下,说道:“也没什么大事,今日朝堂之上,和公孙延吵了一架,后来就在樗里疾公子的劝说下,各自散了。”
高胜这时还不愿将实情完全说出来,他殊不愿给女儿增添负担,让她与自己一样忧心。
高妍听了父亲所言,心中稍安,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就劝说道:“朝堂辩论和争执是常有的事,散了也就完了,何必再挂怀,回到家中就该彻底忘掉那些不愉快的公务。”
苏代却没觉得此事轻松,他猜到高胜仍然有更深的缘由未明着讲出,他想到:“如此小争端还不至于让岳父困扰到这般模样,真如他所言,不过是一时气愤难消而已,可此刻他分明是忧色满面,苦恼不已呀。”
苏代出于关心,试探着问道:“小婿不才,愿听听岳父大人到底为什么与那奸诈的公孙延争吵,也好帮你出出主意。”
高胜听了苏代的话,抬眼望了一下他,眼前突然一亮,心道:“自己真是笨拙,眼下这么一个聪明绝顶的乘龙快婿,竟然视若不见。这件事正好让苏代来帮忙,说不定能找到更好的办法呢。”
高胜脸上现出了一丝喜色,说道:“代儿有此心意,为父真的很高兴。这件事其实也与你有点关系,因为正关乎你的好友张仪先生的前程。”
高胜于是就简要地把自己在咸阳宫里的遭遇,详细地告诉了苏代和高妍。说出来之后,心中于是是释然很多,他看着女婿,等着他想个办法。高妍更是眼巴巴地望着夫君,盼着他尽快开口进言。
苏代在岳父面前,不敢随便乱说,他沉吟了很久,思之再三,虑之再四,才拿定了一个主意。
第403章 借势而为
苏代清了清嗓子,为表示自己的郑重其事,他正襟危坐,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以小婿之见,这件事公孙延绝不肯善罢甘休,如果还是由岳父来操持,恐怕秦君赢驷已然心生猜疑,断不会轻易接近张仪师兄。”
高妍听了半句,心中一急,催促道:“那究竟怎么办,你快说说啊!”苏代冲着高妍笑了一下,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莫急。
他仍然不急不躁,沉静地说道:“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还需从樗里疾那里入手。当年在安邑他是最大的受益人,今日张仪师兄来投秦国,他应该投桃报李,多多帮助才是。”
高胜听到了苏代的话,高兴地一拍大腿,说道:“这个主意好,还是代儿聪明,老夫怎么就没想到呢,亏我今天还见到樗里疾公子了呢,怎么就想不起来让他去进言呢。”
高妍也觉得苏代所言很有道理,插话说:“是啊,如果我们早一点找樗里疾公子,让他出面,说不定父亲连今日的闲气也不用受了呢。他公孙延再受宠,也不敢当面得罪堂堂秦国的宗室至亲樗里疾公子。”
高妍说着,心中为自己的夫君骄傲,她握住了苏代的手,以佩服和温柔的眼光望着苏代的侧脸,心里美极了。尤其是听到父亲亲口夸赞夫君聪明,她更是心花怒放。
苏代也握了握爱妻高妍的手,又说道:“即便是樗里疾公子愿意帮助,他也不能再在朝堂之上公然讨论此事,一旦再遇到反对的声音,恐怕连樗里疾公子也会陷入难堪的境地。”
高胜听了苏代的提醒,更觉得苏代不仅聪颖过人,而且虑事周密,他满意地点着头,说道:“这件事看来还真是要秘密进行才好,我今天所犯的错误,就是太急于求成,反而引起了不必要的麻烦。”
苏代见自己的建议已经引起了岳父的重视,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高妍见父亲眉头不再紧锁,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她轻松地问道:“父亲这回踏实了吧,刚才看到你不开心的样子,可吓死我了。不知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呢?”
高胜冲着女儿微笑了一下,答道:“我有宝贵女儿和聪明的女婿帮助,当然就不会发愁了。我明天就去找樗里疾公子,请他秘密向国君推荐张仪。”
事已至此,苏代和高妍才放下心来,他们都点头赞同高胜的计划。不过,他们与高胜这一番交谈,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再到集市估计那里的很多店铺都已关门,二人只得作罢,干脆就留在了家中,又陪着父母闲谈聊天。
第二天上朝,高胜趁着散朝之际,悄悄地接近了樗里疾,向他耳语道:“我想在今晚到公子府上拜会,不知公子是否得空接见一下微臣?”
樗里疾好像已经猜到了高胜的用意,他并没有显露出吃惊的神情,点了点头,说道:“高大夫光临寒舍,是我的荣幸,欢迎之至。不如你到我府上用晚膳,我们一起边聊边饮几杯,如何?”
高胜连忙答道:“那真是再好不过,如果公子不嫌弃,我今晚会带一位神秘的嘉宾前往。”
樗里疾笑了一笑,未知可否,他带着十分平静的表情,离开了咸阳宫回府。高胜落在了后面,他心中在猜度着樗里疾的意见。
高胜的本意是要带着张仪,晚上同赴樗里疾公子的邀约,但是见樗里疾公子既没有点头答应,也没有摇头否定,一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中七上八下的,反而拿不定主意起来。
高胜吃不准樗里疾心里怎么想,但这次他并没有太忧愁,他心中安定了很多,想到:“自己家中反正有个睿智而且有计谋的女婿,不如回府后再找他商议一下。”
高胜回到府中,让家仆去找女儿高妍和女婿高胜前来自己书房议事,然而,过了片刻,家仆归来,回禀道:“姑爷和小姐到咸阳集市上闲逛去了,此刻不在府中。”
高胜这才想了起来,昨天他们本来计划逛集市的,结果因为自己愁眉苦脸,所以临时改变主意,回府陪自己的。今天,他们二人得了空,大概是继续昨天的计划了。
高胜吩咐家中的仆人,一旦姑爷和小姐回府,立刻通知自己。他随即脱下了朝服,去习武场去练习武艺,指导弟子去了。
可是,由于心中有事,高胜下午练武之时总是心不在焉,他在苦等着苏代和高妍回府,然而这两人却偏偏没了踪影。直到黄昏时分,仍然没有动静。
高胜本来平静的心情,越来越变得按捺不住急切,他暗暗怪自己的宝贵女儿:“怎么逛起街来,总是没完没了的,不到最后歇市,绝不罢休的劲头。”
他已经答应了樗里疾公子去吃晚饭,自己也不宜去得太晚,可他实在是拿不准是否该带着张仪一起随行。“那样是好,还是不好?”高胜一会儿觉得好,一会儿又觉得不妥,着实把他给难受坏了。
迟迟等不到姑爷和女儿,高胜后来只能自己做了个决定,他索性就决心一个人前往樗里疾的府邸,暂且不带张仪过去。
高胜换好了一身正式的深衣礼服,吩咐家仆准备好马车,他即刻要登车出发,可是就在马车要出府门的时候,恰巧苏代和高妍手牵着手,从府门口进来,他们见高胜上车,知道他是要去找樗里疾,急忙过去向他行礼,告个别。
高胜有些生气地缩回了要登车的脚,他把苏代和高妍拉到了一旁,冲着女儿着急地说道:“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逛街逛到集市家家都关了门,可真够有瘾头的啊!”
高妍本来以为父亲的事情已经搞定,所以才放心地和夫君共同到咸阳城中游玩,没想到回府之后,又见到父亲一副急慌慌的样子,她不由得心中再次忧急。
高妍急忙问道:“父亲难道又遇到了烦心事了吗,为何如此惶急呢?”
高胜于是就把自己在散朝时与樗里疾耳语的内容告诉了苏代和高妍,他问女婿道:“代儿,依你之见,我到底是带着张仪一同去呢,还是自己去探听一下虚实?”
苏代听了岳父的描述,他因为不是当事人,没有深入观察过樗里疾的表情,所以一时还是不知如何下这个判断。可是既然岳父问起,他又不能不尽快帮他做出决断。
第404章 男儿泪不轻弹
苏代被岳父问到是否要带着张仪一起去见公子樗里疾,苏代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但是他转而一想:“既然樗里疾没有拒绝,那么他就是心中有一点与张仪见面的意思,或者是那一刻他仍然是犹豫的。如果这样,当然是要争取最好的结果。”
苏代向岳父建言:“我觉得还是带着张仪师兄一起去为好,然而,出于保密的需要,还是请张师兄改换一下装束,可以扮成你的亲随前往,不可露出一副东方士人的模样。”
高胜问道:“这是为何?有必要这么保密吗?”
苏代望着岳父高胜,点了点头,说道:“我猜那樗里疾公子是不愿给旁人落下话柄,说他与六国人士结交,试想一下,以他秦国公子的身份,如果与六国人士走动,难免就要被人怀疑对秦国的国政怀有二心,他的身份敏感,不得不特别慎重的。”
苏代说到这里,高胜似乎明白了一些樗里疾的心思,他觉得既然樗里疾公子这么小心,自己又何必给他惹麻烦呢,所以高胜就说道:“那我干脆就一个人去见公子吧,如此会更省心一些。”
苏代却又摇了摇头,答道:“岳父一人前往,固然是轻省,但是未必能促使樗里疾公子尽快行动。当张仪师兄站在他面前时,想必他于情面上更过不去。”
他态度决然说道:“还是让张师兄随行为好,为了能尽快打开局面,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高胜认真倾听了女婿苏代的前前后后的分析和劝说,他对于樗里疾的微妙心理有了更深的了解,他于是就听从了苏代的建议。他命马车夫在府门口暂且等候,自己急匆匆地返回府中,去找张仪。
张仪听到了高胜要带他去见樗里疾公子的消息,当然是喜出望外。
他来到秦国已经有几天时间,心中寄望于高胜向秦君赢驷推荐自己,但是左等右等也不见动静,心中就渐渐着急起来,然而他又不能明确地询问高胜结果。
因为那样做,不仅不礼貌,也于事无补,反而让高胜轻看了自己。思之再三,张仪只得耐住性子,每日尽量装作轻松闲适,在高府中的小湖边散步,观赏风景。
夫人姚玥也为丈夫张仪着急,她心知丈夫心气儿高,对于秦国此行抱着极大的希望,能否骤然得志、飞黄腾达,就在此一举。如果连秦国都不能重用张仪,恐怕他此生只有甘于接受平庸寻常、碌碌无为的命运了。
姚玥见丈夫整天介在湖边溜达,目光茫然,神情落寞,她也想要多陪陪张仪,所以也几次试图跟随着他,和他说说话。然而,张仪却心事重重,惟恐被人打扰,屡次将夫人姚玥劝回,然后一个人独自呆着。姚玥不由得心中犯愁,为丈夫的身体担忧。
高胜找到张仪时,他正准备与夫人一起吃晚饭,听高胜所言,张仪急忙站起身来,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要与高胜一起动身。
然而高胜却面露难色,说道:“此番去见樗里疾公子,所行甚密,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换身装束,扮成我的亲随一同前往,不知你能否接受?”
“事出无奈,还请张大夫谅解。”高胜不好意思地补上了一句道歉话。
张仪本来还是兴冲冲的,听到高胜的话,不由得当时愣住,但心中却如开水翻滚,他想到:“自己一个堂堂士人,竟然混到了以一个亲随侍从的身份前去见人,这是何苦来着!”
夫人姚玥也听到了高胜的话语,她也为丈夫难堪,她不知丈夫能否接受,忧心地望着站在那里的张仪。
张仪起初发愣,但是很快他就换上了一副笑脸,自嘲道:“我给德高望重的高大夫做一回侍从,乃是我的荣幸,这有何不可。”
他强作爽快地“哈哈”笑了几声,转头让夫人去找一身最朴素的粗布袍服出来,让自己换上。姚玥见他想开了,心下才释然,她急忙去找衣服。高胜见张仪能接受自己的建议,当然也开心地笑了。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转头让夫人去找衣服的时候,张仪偷偷地擦了擦眼角,那里已然有一丝泪光。
高胜带着张仪出发去樗里疾府邸时,天色已经擦黑,他着急让樗里疾苦等,命马车夫以最快的速度赶着车,直奔位于咸阳东城的樗里疾府而去。
到达樗里疾府中时,樗里疾果然是等得有些不耐烦,饭菜已经热了两遍。多亏他是一个温文谦雅的君子,强压住了心头的不快,如若是其他的贵族公子,只怕是早紧闭上府门,让高胜吃个闭门羹了。
高胜到了大堂之上,三步并作两步,趋近到樗里疾座前,拜伏在地,口中连连称罪。樗里疾摆了摆手,让他起身、免礼。
张仪紧随着高胜来到了堂上,樗里疾愣愣地看着这个侍从打扮的人,心中奇怪:“这个人是谁,一个侍从,怎么竟敢直闯到我的厅堂上来了。”
张仪却不等樗里疾问起,他主动地拜倒在堂上,口中称道:“小民张仪,久闻嬴疾公子的大名,今日得见公子,真是三生有幸。”
樗里疾听罢张仪的介绍,这才明白过来,他心说:“怪不得高胜说是他今晚要带一个客人来见我,原来正是他极力推荐的张仪先生。只是为何他却是一副侍从打扮?”
樗里疾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立刻就明白了高胜和张仪的用意,知道他们是要让张仪尽可能秘密前来见自己。当他明白过来之后,心中泛起了一丝暖意:“他们原来也是为我考虑的,这很好。”
张仪自我介绍后,高胜也在一旁说道:“微臣今日散朝后,说是要带人前来,这个人就是才华超众的张仪先生。他在安邑战场帮我们秦国出国良策的。”他又特地强调了一遍张仪之功。
樗里疾随后也从座席上站了起来,伸手去搀扶张仪,口中说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张仪先生,请恕我眼拙,未能迎迓,望先生勿怪。”
樗里疾说着,又冲着厅堂上服务的家仆挥了挥手,那些家仆明白主人是让自己退出堂内,他们立即撤身而出,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第405章 无可退缩
樗里疾的厅堂之上只剩下了三个人时,他将高胜和张仪让到了客席上坐下,席上的几案上已经布置好了齐备的酒菜,只待宾主把酒言欢。
樗里疾和张仪难免又是互敬几杯酒,觥筹交错地喝了一阵子。其间,樗里疾简单地问明了张仪的来意。
樗里疾也提起了当年在安邑的事情,他特地问道:“当年在安邑城下,承蒙张先生赐教,不知先生是有意还是无意?”
张仪面对着这个问题,感到难以回话,因为如果自己是有意为之,那未免有吃里扒外之嫌,岂不是让樗里疾看轻了自己。然而如果说是无意所为,那自己又怎么能说得上是有功于秦国呢?
好个张仪,他反应也够快,略一思忖,便答道:“世上好多事情出于有意无意之间,关键还是看听者是否有意。即便当时我说出了那样的话,但是如果没有一个聪颖如公子这般的人,恐怕也是听不进去的。”
张仪的回答可谓恰到好处,既不明言自己当时的心理状态,又暗中夸赞了樗里疾公子聪慧过人。果然樗里疾听了之后,心下会意,哈哈大笑起来。
他领教了张仪的机敏,对他心生几许佩服,再加之的确感恩于张仪在安邑时的点拨,所以他接着才说道:“我秦国能得到张仪先生这样的人才前来辅佐,真是国家之幸,希望张仪先生能安心地在咸阳多住些日子,容我们为先生找一个合适的职位。”
张仪听了樗里疾话里话外的意思,心中起初一喜,但随即又凉了半截。他是心里很急切,可是樗里疾分明却劝他不要着急。
张仪当然在随即的交谈中仍要表现出不急的样子,他回道:“我张仪不才,能在秦国一展身手,是我所愿也,愿惟公子马首是瞻,随时听从公子的号令。”
高胜不明就里,此时却是乐开了怀,因为樗里疾公子已经答应为张仪的事情奔走,他怎能不高兴万分。
高胜好心地提醒樗里疾道:“此时还需办得隐秘一些,最好是由公子单独面见君上,向他推荐才好呀。”
樗里疾看了高胜一眼,心说:“我既然答应下来,怎么做当然自有分寸,何劳你来吩咐。”樗里疾出于礼貌,略微点了一下头。
三个人将举荐张仪的事情定了下来后,彼此也都心下安然了很多,他们就敞开了心怀,谈天说地,畅饮到了深夜才散。
樗里疾说到做到,他在第二天散朝之后,就单独去见了兄长国君赢驷,向赢驷举荐了张仪,极力夸赞了张仪的才能。
赢驷盯着弟弟樗里疾,仿佛是在探寻他的真实企图:“弟弟嬴疾也来大力举荐张仪,他是真心为秦国江山社稷,还是要结伙营私,扩充自己的势力?”
樗里疾见哥哥赢驷犹豫,于是建言道:“如张仪这般深谙合纵连横之道的人才,正是秦国所迫切需要的,苏秦在六国已然合纵成势,严重威胁我秦国,望君上能早做决断。”
“留用此人,以连横之术拆解合纵,我秦国霸业方能重现生机。切莫要令他心灰意冷,离开了秦国。”樗里疾好言再劝道。
赢驷显然被弟弟樗里疾的言语说动了,赢驷回道:“张仪确实是个人才。”
他轻抚着短髯,沉吟良久。后来又补充道:“但公孙延所说,寡人也不能不考虑,万一他是六国派来的卧底,专门要误导寡人,为祸秦国呢?须知此人是鬼谷子的弟子,当年我们强行相邀都不愿来秦国的。”
樗里疾回道:“以臣弟所猜测,张仪虽与苏秦师出同门,但苏秦已然合纵得势,所谓赢者通吃,在六国已没有了张仪施展身手的余地。我观张仪其人,不是甘心居于苏秦之下的心高气傲之人,自然他会前来秦国寻找机会。
哪知赢驷轻叹了一声,说道:“寡人屡次被那苏秦小儿所困辱,正欲向他讨还那一笔笔的‘欠债’,得用他的师弟张仪,破解掉苏秦的合纵之盟,正乃寡人所日夜所盼。可是,人家是师兄弟关系,有那么轻易就投靠我秦国吗?”
兄长赢驷疑心如此之重,樗里疾根本没有料到,他深知公孙延的话已然在国君的心中钉下了强烈怀疑的钉子,想要拔出这颗“钉子”,殊非易事。
樗里疾见自己已经替张仪说了很多的好话,但兄长赢驷仍然心存疑虑,他也只能暂时作罢,另作它图。
他向赢驷说道:“君兄所虑,臣弟明白。”他顿了一顿,建议道:“那么,不如我再仔细地考察一下张仪,查明他的意图,考验一下他的忠诚程度,然后我们再作决定。”
赢驷当然明白张仪的能言善辩和出众才智正是秦国眼下最急需的,但他所拿不准的是重用张仪所带来的后果。他心想:“一旦张仪如同苏秦一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呢。我秦国岂不是不仅损失了大臣,而且将重要的机密泄露于外,那还得了!”
他前思后想,打定了主意,回道:“疾弟所言甚是,寡人当然也愿意人尽其才,如果张仪的确死心塌地为我秦国出谋划策、奔走操劳,寡人当然会大用于他。”
但想到可能的极为不利的有害结果,秦君赢驷竟然又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他稳了稳心神,接着向弟弟樗里疾说道:“疾弟且去详察一下张仪,如若此人忠心于我秦国,我们就给他高官厚禄。如果他确有二心,那休怪我们秦国不客气。”
秦君赢驷说到这里,手一挥,做了一个“咔嚓”一下的手势,那意思分明就是毫不客气地将张仪就地斩杀于咸阳。
樗里疾看到兄长赢驷此时的眼中泛起了一阵凶光,他也不由得身体微微哆嗦了一下,心想:“看来此番张仪投奔秦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成功则前程似锦,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失败则不仅回不去六国,而且死无葬身之地。”
樗里疾可不愿意张仪有后一种结果,张仪不仅有恩于己,而且也是自己喜欢的足智多谋之士,他又怎么忍心张仪最后落得那般惨烈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