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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易之     合纵连横txt下载     合纵连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1章 搅场之后

    当苏秦路过临时帐篷的时候,他故意慢慢走,用心侧耳听。然而他首先听到的并不是田同的声音,而是田铭压低了嗓子,与卫灵在争辩着。

    他听到卫灵在高声抗辩道:“今晚的事有人阻拦,实施起来难度太大,我看还是改日再图吧。”

    田铭小声说,语气温柔和缓,道:“灵儿,你就委屈一回,我们都准备了那么长的时间,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

    苏秦听到两人对话,琢磨其中的含意,隐然觉着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就是,他们还真的是有行刺的计划。可是,双方又都没明确说出是行刺,苏秦又不敢断定。

    卫灵闻听田铭的劝说,没有即刻给出回答,双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苏秦已然是将脚步放得最慢,最后几近于停顿,但还是等不到卫灵的进一步回答。

    他扭头向身后看看,发觉大堂外无遮无挡的,那些齐王带来的宫廷卫士,都肃立在大堂四周。大堂门口还有田府的杂役和侍女等候在那里,为晚宴服务。

    苏秦感到有无数双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他实在不好意思公然偷听别人的谈话,一时如同芒刺在背,所以又挪动脚步向前走。

    他走出了两三步,隐隐地又听到了田同的声音,他总是那么不紧不慢的语调,说道:“我们变化一下吧,卫灵还要跳舞……。”

    田同的话语声音越来越小,苏秦竖起耳朵也听不到,随着自己离得越来越远,更是声息皆若游丝,根本分不清他们在谈些什么。

    苏秦带着遗憾到了厕所,匆匆忙忙地方便之后,又赶紧出来,再次路过那片步幔围起来的帐篷,随着他不断靠近,苏秦更寄希望于里面人的说话仍然继续,自己也好多听一耳朵。然而,他还没到布幔,田同父子已经从那里走出。

    他们出来后,先向周围瞧看一番,发现了苏秦在大堂外,田同眼中闪现出一丝慌乱。他随即又做出轻松自如的表情,向苏秦打了个招呼:“敢情苏丞相也出来散心了。”

    苏秦连忙撇清道:“我临时去趟便所,不意遇到田卿,想必已安排好了下场乐舞了吧。”

    田同点了点头,刻意等了苏秦几步,待苏秦跟上来之后,两人并肩走进大堂。

    苏秦见堂内齐王正和邹衍聊得起劲儿,邹衍吐沫横飞地给齐王讲着天地运行的大道理,他讲起这些空话来,头头是道,神情露出不可抑制的兴奋。旁人往往被他的眉飞色舞的劲头就给唬住了,对他的话也就渐渐听了进去。

    今日齐王得闲,再次听邹衍的谈天说地,他原本就喜爱邹衍高论,现在又有了酒意,两人的谈话更是融洽,齐王用神地听着,痴迷发呆。

    苏秦和田同父子各自归坐,齐王仍然沉浸在邹衍的高论里,头都没抬一下,只是用眼角扫了苏秦一下而已。

    苏秦心想:“这个齐王可真够好奇的,不管是奇事、奇物,还是奇论,只要是沾着点不同寻常的怪异,他都喜欢。真算是千古最好奇的人!”

    田同坐下后,起初还不好意思打断齐王和邹衍之间的对话,但是等了很久,两人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也显得不耐烦起来。恰巧这时,卫灵为首的乐舞班来到了大堂之上。

    田同就借着这个理由,咳嗽了两声,然后叫道:“大王!”

    田辟疆听到了叔父田同的叫声,慢慢回过头来,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不知田同为何叫他。

    田同就禀告道:“大王,府上的乐舞班子已经准备好了第三场乐舞,是否马上就开始表演呢。”

    齐王田辟疆这才撩起了眼皮,看了看堂中,他的目光立刻就被舞者们吸引住了。尤其是卫灵的打扮。她穿着一身博带宽袖的大舞衣,上面刺绣着艳丽的牡丹花,花枝招展,衬托着她的高高的云鬓,脸上傅着薄薄的脂粉,光滑白嫩诱人,嘴唇涂抹得鲜红的胭脂。

    她的舞衣开口极低,隐约可见白皙高耸的雪峰,把个齐王看得哈喇子都快掉到饭菜里了。齐王后钟离春使劲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哦”了一声,缓过神来。

    他眼睛又望了望叔父田同,想着他刚才向自己说什么来着,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问自己是不是马上开始乐舞表演。他于是赶紧回道:“那就快开始吧,寡人都等不及了。”

    苏秦闻听齐王的回答,差点笑出声来,他可真够猴急的。他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嘴唇。苏秦的这个动作也吸引了齐王的注意力。

    齐王想起了刚才苏秦冲到台上表演,挡住了自己观赏佳人的舞姿,这件事令自己十分不爽。齐王沉下脸来,向着苏秦和邹衍说道:

    “刚才二位爱卿冲动之下,到台上跳舞,你们倒是痛快了,可是舞蹈就没法看了,这次不兴这样了。”

    他可不是开玩笑说的,而是一本正经,脸上表情十分严肃。

    苏秦一听,气得七窍生烟,心说:“我到台上是为了保护你,你却冤枉起好人来了。”他一气之下,干脆将头扭向另一侧,懒得搭理齐王。

    邹衍却不以为然,说道:“我也是被苏秦哄起来的,才到台上献丑,他这回不去,我也决计不去。”

    苏秦听邹衍也把责任推给自己,更是生气,他不便对抗齐王田辟疆,给齐王留个面子,但对于邹衍却不想再容忍下去,苏秦冷冷地回道:

    “我上去自有我的目的,但毕竟以我的舞姿,还是不有碍于观瞻的。只是不知到邹大夫上去干什么,是去散步的么?”

    苏秦言外之意就是,你邹衍才是捣乱的人,也不瞧瞧你那几步舞跳得多么难看,也敢上台卖弄。

    然后,邹衍却颇为自己刚才的舞姿而自得,才刚还自诩了半天,现在却遭到了苏秦无情的嘲弄。他给气得脑门上青筋毕现,用手指着苏秦,着急地说道:“你,你成何体统。”

    苏秦看这个高谈阔论的邹衍给自己损得起急,心里觉得解气,心想:“你不是整天信口开河,显得口如悬河吗?现在怎么也结巴了呢。”

    苏秦损起邹衍来,根本不给他机会,趁着邹衍急得说不出话来,他再补了一句:“你什么,我有名字,有官职,难不成都不值得你邹大夫称呼上一句?显出叫人一声,好像贬低了自己身份,殊不知给旁人落个自大的笑柄。”

    苏秦不留情面起来,语速极快,不给邹衍留下反驳的余地。邹衍急得都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说不上话来。右手抚着胸口,剧烈地喘气。

    田同见宴会上出现了争吵,气氛显得不大对劲儿了。他连忙来打圆场,高声说道:“既然齐王有令,那咱们现在就开始第三场。”

    他说着,向卫灵等人招了招手,一班舞者来到场地中央,排定位次。苏秦眼观舞者的动静,不理睬身旁气得快喘不上气儿的邹衍。

    他发现这回舞伎们表演的是独舞,如同第一场一般,五位舞者围成半圆,卫灵在他们的身前,仰面朝天,做出了开场的舞姿。

    看到卫灵的定型,苏秦心里踏实了很多,毕竟只是卫灵一个人在台上,如果她有意行刺齐王,由于大家的目光都盯着她一个人。她的出手动作一定在齐王身边四大武卫的眼皮下,恐怕很难成功。

    苏秦此时才明白今天乐舞开场安排独舞,第二场安排群舞的用意。原来,他们是想用第一场独舞来麻痹齐王等人的戒心,第二场舞蹈才是重头好戏。

    这一安排十分巧妙,连有备而来的齐王都放松了警惕,以为只是纯粹的乐舞而已,哪里还会有危险在。

    况且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抵得住他身边的四大武卫,而且大堂内的墙壁处还列队站着那么多的其他侍卫呢。

    苏秦想到这里,觉得好险,幸亏自己第二场乐舞上去搅场,要不卫灵趁着大家注意力的分散,在靠近齐王时给他猛然一击,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场,卫灵又恢复了独舞,再要下手,难度更大,不仅要小心四大武卫,还得时刻提防着有人搅场。

    “他们这是放弃了原定计划了吗?”苏秦暗想,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念头,因为刚才路过时,田同前半句不是说要变化一下吗,他的意思是仍未放弃的呀。

    苏秦此时感觉卫灵的第三场表演其中暗藏玄机,也许要比前一次更加凶险。

    卫灵第三场跳的是轻缓柔情的慢舞,她伸开了双臂,长长的衣袖舒展开来,像是船上的风帆,在晨风中摇曳;她轻移莲步,长长的下幅裙摆,曳动阵阵涟漪。

    然而,腰身依然是那么窄,丰胸还是那么地挺,配上脸部如痴如醉的迷蒙,宛若从天上飘舞而下的仙子。

    这一次因为宽袖和下摆的遮挡,苏秦看不到卫灵舞蹈的具体动作,单单从服饰和舞蹈的编排上,他觉得第三场乐舞要远胜过了第一、二场。

第272章 真正的杀招

    这场舞应该是卫灵的拿手好戏,更显得专业一些,可是她们竟然将此舞编排到了后面,“难不成是此舞本身并不利于击出杀招?”

    苏秦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心中也不太相信此时会有杀招陡现。他稍稍放宽了心,端起了杯中的酒,饮了一杯。

    卫灵的舞蹈配合着轻舒的乐曲,将人带入到了迷离的梦境之中,仿佛脱离了尘俗的烦扰,与仙子一起缥缥缈缈地游荡在仙境。

    苏秦盯着卫灵的动作,侧对着她的目光,但是依然被她眼神中的余光所摄,在那一刻,特别想要放弃自己的本身意志,随时进入到另外一个世界。好像卫灵用她不大但又黑又亮的剪水双眸在诉说着:

    “来吧,来吧,随着我来,你就能忘记忧愁,享受到精神的极乐。”

    苏秦不仅揉了揉眼睛,感觉到自己的神智有所恢复,但再去观看卫灵之舞时,又有那种魅惑感袭来。他使足力道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此时巨大的疼痛感传来,心头一凛,灵台一点清明归来。

    苏秦这时不敢再去盯着卫灵的眼睛看,他注意了一下齐王夫妇,突然发觉他们二人眼神全部都直了,像是两个木偶人,傻呆呆地望着前方。齐王的嘴角还挂着一粒大米,竟至于忘了吞到嘴巴里。

    那四大武卫也像是中了邪一般,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不像是刚才那样生龙活虎。苏秦突然想到了一种特别的功法,人们一般称之为“魅惑术”,就是通过练习,以眼神勾摄他人的魂魄,令他丧失自觉的意识,成为施法者的操纵“偶人”。

    此种功法根据自己的师父见多识广的老寿星鬼谷子说,在东海瀛洲的一些岛上颇为盛行,如果功法强大,可以完全操纵中招者。

    卫灵难道施展的就是瀛洲魅惑之术?苏秦从未此前从未见过有人施展,但依据从鬼谷师父那里得到的知识,已可初步判断卫灵正是要通过魅惑术,将齐王夫妇操控起来,仍由他人宰割。

    尤其是齐王夫妇和四大武卫,他们可是正面对着卫灵的眼神,受惑应该是最深的,苏秦再扭头看看完全背对着卫灵的张仪和周绍,他们两个人像没事儿人一样,依旧喝酒吃菜,偶尔还交谈两句。

    他们二人一点看不出受惑的样子,还不正是因为没有面对卫灵眼神之故。

    苏秦再接着观察对面坐着的田同父子,他们父子也如同自己一样,是侧对着卫灵的。只见这对父子都做出埋头挑拣着饭菜的样子,根本连卫灵一眼都不瞧。

    苏秦此时更坚信自己的判断。“此女会这种惑术,难道她也是从东海瀛洲而来,并非是中原人氏。”

    苏秦警觉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猜度着卫灵意欲何为。随着她舞蹈的深入,苏秦看到整个厅堂之上,凡是能与卫灵的眼神相触的人,包括邹衍、陈稹和那些侍卫们,都明显身体僵硬,毫无生气。

    苏秦心想:“卫灵施展魅惑术,即便是媚倒了齐王,他一旦离开卫灵的视线,终归会慢慢地恢复神智,这又有什么用呢。”

    想必那齐王届时从魅惑之中醒来,大不过是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游仙之梦,在卫灵的舞蹈中体会到了仙境的妙趣,他的身体也无大碍的。

    苏秦疑惑:“卫灵的魅惑术的法力究竟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难不成能杀人不成。莫非望人一眼,其人就被目光杀死,真是闻所未闻。”

    相信魅惑法力能到达这种境地的人,无疑不是傻瓜,也是呆瓜,世上偏多那行尸走肉者,整日里云里雾里,白白来到世间一回。

    因为不相信卫灵的魅惑力能有杀人的神奇功力,苏秦将信将疑地观察着。他不停地转换视线,对田同父子、齐王夫妇和卫灵为首的舞者轮流看了个遍,不知将要发生什么。

    那田同父子看似低头拨弄着几案上的酒菜,苏秦发现他们眼睛的余光其实也在注视着齐王夫妇那里的情况。

    苏秦再转过视线来看齐王夫妇,此时他不由得大吃了一惊。齐王夫妇呆若木鸡,而他身后站立着的身材最为壮实魁梧的那名武卫竟然抽出了腰下的佩剑。

    别人皆身体僵硬,偏偏他是个活动着的人,苏秦一眼看到,心头悚然。马上想到:其实魁梧的武卫才是真正受到魅惑术控制的人。

    “原来卫灵所施展的魅惑术的主要对象并非是齐王夫妇,而是他身后的武士!”苏秦脑海中灵光闪现,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玄机。他正想着前去阻止之时,那个武卫的动作猛然加快,他将佩剑倏然拔出。

    苏秦大叫一声:“你要干什么!快快停下!”他一方面喊出最大音量,喝止那名魁梧武卫的动作,另一方面也动作起来,紧急地施救。

    此时他可以选择站起身来,拔出腰间的青霜剑削断武卫的佩剑,但青霜剑剑身长,非得站立后才能拔剑,再加之拔剑出鞘,然后才得扑上去格挡。

    在这个倏然即逝的短暂瞬间里,苏秦选择了以怀中的钧通机弩做武器。

    他赴宴前,因为得到了飞刀留信,又听到齐王的神神秘秘话语,知道今晚之宴非同寻常,因此来赴宴前,已带好了能带着的最有效的武器。

    能发挥神奇效力的钧通弩自然是不敢离弃,不仅紧紧贴身带着,而且还随时摸摸它是否方便取用,冀望于关键时发挥作用。

    魁梧武卫的手中剑正举到了最高处,堪堪就要冲着齐王的脖子刺去,这时苏秦的钧通弩三箭连环发出,之所以连发,也正是因为情势紧急,苏秦生怕一箭不中,武卫的佩剑依旧砍了下来。

    钧通弩发出的箭一枝正中魁梧武卫的手腕,一枝击中剑身,溅出一星火花,最后一枝从那个武卫的耳际飞过。

    魁梧武卫手中的佩剑没有了力道,直直地掉落下来,砸在了齐王田辟疆的背上,又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第273章 反遭诬陷

    随着钧通弩连发三箭,苏秦人了纵身窜了出去,他这时才拔出青霜剑,挡在了齐王田辟疆的身后。

    苏秦的动作打断了轻歌曼舞的卫灵,也惊动了在座的所有人。张仪和周绍看到苏秦的举动,他们二人也纷纷站起了身,拔出了佩剑,追随着苏秦,去保护齐王。

    卫灵的舞蹈被迫停了下来,她先是惊愕地站立,眼神中透出极度的慌乱,随即整个人仿佛体力完全透支一般,竟然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起来,好像是晕厥了过去。

    齐王和王后此时方才从幻境中醒来,不过他们的目光仍然呆滞,还没有完全醒悟。

    刚才拔剑的魁梧武卫与齐王夫妇一样,也是懵懵懂懂的,他茫然地望着扑过来的苏秦,竟然不知闪避。

    苏秦急忙使劲推开了齐王身边的四名武卫,担心他们再次下手。与此同时,他冲着舞场的表演者大声喊道:“立即停下演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张仪和周绍听到苏秦喝止演奏的喊声,他俩也帮忙去制止,舞场上的敲鼓、吹笙、弹拨丝竹的人被迫中止了演出。

    田同父子显然是没有料到会被苏秦敲出了破绽,并及时制止了预定的刺杀阴谋。田同的老脸拉得长长的,他瞪着苏秦,愤怒之色写在脸上。田同在紧张地思忖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是要干脆与苏秦撕破脸,还是继续忍耐,以等待进一步的时机?”田同犹豫片刻,在这个档口,苏秦和张仪、周绍已经控制了局面,齐王也彻底清醒过来。

    苏秦连忙简要地向齐王禀报刚才发生的一切,末了,他特意向齐王说道:“大王切莫以为刚才只是一场梦幻,而是被那卫灵的魅惑术所控制。”

    齐王得知身后的武卫竟然敢冲着自己举剑,不由得怒火中烧,他起身拔出自己腰下的佩剑,照着那个魁梧武卫砍去。一边还骂道:“好你个颜遂,大胆犯上,冲寡人拔剑,你难道不要命了吗?”

    苏秦此时才了解那个魁梧武卫名叫颜遂,但颜遂尽管冒犯齐王,其实是意识被他人控制所致,与他本人可没有一点干系。

    齐王此时又惊又怕,冲动之下,将怨气首先对准了颜遂。

    那个颜遂比齐王醒悟得还早,刚才苏秦向齐王禀明情况时,他一字不落地听了个仔细,深知自己所犯的过错。此时齐王冲自己砍来一剑,颜遂心内惭愧,竟然丝毫不加躲避,心想:“让我一死以偿还刺杀大王之罪吧。”

    颜遂抱定了必死之心,两眼一闭,甘愿受死,但苏秦作为一个明白人,看不下去,心想:“原罪者正在眼前,奈何杀掉一个无辜者,况且此人还是身边的武卫。”

    他电光石火般转了一下这个念头,手中青霜剑半带本能地举起,照着齐王刺出之剑格挡了过去。

    那青霜剑寒光耀眼,锋利无比,苏秦出手又急,施加了七成的力道,因此挡在齐王的剑上,叮当一声响起,火星一溅,齐王的佩剑被拦腰击断,半截剑身掉在地上。

    齐王哪里料到苏秦会出手,他惊叫一声“啊呀”,缩手撤剑。眼睛盯着苏秦,过了片刻,才说出话来:“苏,苏卿家这是为何?”

    苏秦忙替颜遂求情道:“大王息怒,颜遂也是受害之人,即便冒犯大王,但罪不至死,请大王三思。”

    齐王见杀不了颜遂,将怒火又转向了倒在地上的卫灵,大骂道:“这个妖女实在可恶,竟对寡人施展妖法,真是该死!……”

    他隔着几案,不能一下子跳过去击杀卫灵于当地,恨恨地骂个不停。王后钟离春也与丈夫一起破口大骂,她的性格泼辣,骂起来声音很大,出口的骂词又丰富,像是“妖精”、“狐狸精”、“恶妇人”之类的,都属于骂得轻的话语,更有一些个带着脏字的,“尔母婢也”之类的,将苏秦和周围的人听得心惊肉跳的。

    然而,此时卫灵倒在地上,看来是因为劳累过度而昏厥过去,怎么骂她也听不到,又有何用?

    苏秦心想:“你们还是歇歇吧,赶快唤醒卫灵,拷问详情才是最紧要的。”但是他又不便明说,只能等齐王夫妇骂够了再说。

    田同急忙撇清卫灵与自己的关系,说道:“难道此女果真会那魅惑妖术不成?我看她舞跳得好,还以为只是舞女罢了。”

    他一边为自己撇清,一边还不忘将矛头指向苏秦,接着说道:“此女来自苏丞相府上,竟然苏丞相也不知她的底细。”

    邹衍本来就对苏秦有成见,听了田同的提示,竟然想都没细想,开口埋怨苏秦道:“苏秦,哦,不,苏丞相。”他大概想起了刚才苏秦的挖苦,这次长了记性,叫了句尊称,改口称呼苏秦为“苏丞相”。

    然而,他接下来的怨言和栽赃却依旧,说道:“你是有失察之过的呀。明明来自你的桃花园,却要矢口否认,现在此女行刺大王,你意欲何为?”

    苏秦一听,怒上心头,根本不理睬邹衍,知道他是不盼自己的好。他心里直骂田同:“到如今你田同还在狡辩!我亲耳听到卫灵与你们父子对话,怎么倒成了我和卫灵有关系。”

    他再一想也真够悬,如果自己制止卫灵的魅术慢半拍,只怕是完全撇不清刺杀齐王田辟疆的罪名了。

    苏秦想“现在,是我苏秦自己亲手救下齐王的,总不至于说是我指使的吧。”

    他有心揭露田同父子的阴谋,但此刻,人家已经先下手为强,抢先澄清了与卫灵的干系,如果自己说出来,又有什么证据?

    苏秦心中有气,但是有苦难言,不满地看着田同。

    那田同也深恨苏秦多事,屡次破坏自己的计划,看到苏秦气急的样子,带着挑衅的姿态,冲着他微笑,那意思就是:你苏秦知情又如何?你倒是说出来呀。只怕是奈不了我何吧。

    齐王听到田同的撇清之语,看了看苏秦,再看看田同,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还真是迷糊了。“是苏秦,还是叔父田同?策划了这场刺杀阴谋。”

    他尽管事前得到了提示:这次田府的晚宴可能有风险。但从宴会开始到现在,叔父田同并没有明显的不对劲的地方,又怎能随便怪罪于一国的正卿,他可是在齐国名声极好的。

    如果不是顾虑到这一层,齐王田辟疆怎会以身涉险?这次赴宴预料可能有风险,但是公开解决问题,总比卧榻之下睡只猛虎要有利得多啊!

    况且,自己此番前来赴宴,也是经过了万全的精心准备的,只不过卫灵的这招魅惑术,调动的竟然是身边的武卫颜遂,这个环节可真没想到。

    齐王浑身冷汗直流,但又迷惑不解:“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该相信赵国的使臣苏秦,还是叔父田同?”

    齐王后钟离春到底还是比丈夫有主意,她冷冷地说道:“叔父莫要着急,那卫灵不是还没有死吗?现在将她弄醒,问问她不就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吗?”

    田辟疆闻听夫人的提醒,觉得这个主意好。赶忙命令身边的武卫说:“你们快去把那个妖女弄醒,待寡人来亲自审问审问。”

    他身边的颜遂特别恨卫灵,咬牙启齿地上前要执行齐王的指令。他此刻大概也觉得只有卫灵醒来,问清楚了,才能彻底澄清自己的无罪吧,所以格外地积极。

    然而,此刻,有比他更主动积极的人,那就是田同父子。那田同听齐王发出审问卫灵的命令,急忙扭头冲着儿子田铭使了个眼色。

    田铭看到父亲的提示,立即明白了过来,他匆匆地从几案上拿起了酒壶,冲着卫灵冲了过去,边跑还边说道:“此妖女实在是可恶,待我用这凉酒刺激她一下,将她弄醒。”

    苏秦看着田铭急切的行动,又听他说要用凉酒激醒卫灵,心里感觉怪异。心说:“这个是什么法儿,没听说过,看你怎么个弄法。”

    齐王这时对于田同父子还没有彻底看透,他倒觉得田铭的做法没有什么不妥。

    颜遂已经迈出了脚步,但看到田铭已经上去,三步两步地到了卫灵的身边,他又停了下来。大家一时都紧盯着跃跃欲试的田铭。

    那田铭将一壶酒先是泼洒卫灵一脸,边泼还边说道:“我看你醒来不醒来,哈哈,感到凉意了吧。”

    那卫灵受到壶中凉酒的刺激,身体还真的抽动了一下,看来这个办法还可能真的奏效呢。

    苏秦想:“卫灵应该是使用魅惑功法超过了体力极限,又被打断功法,受到惊吓,才倒地不起。如同练功时气息不畅,走火入魔,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卫灵身体的反应,令苏秦很高兴,等着弄醒了卫灵,发掘行刺的真相。他看了看田同,心说:“卫灵一醒,说出原委,看你如何辩解。”

    田铭也发觉了卫灵身体的抽动,他仍然不放过,又骂道:“我给你来个更刺激的,看你还不醒来。”

第274章 处处惊心

    田铭说着,又泼洒一回酒到卫灵的脸上,伸手撬开了卫灵的嘴唇,生生给她连连灌酒,那卫灵果然被凉酒灌入喉咙,受到了强激,竟又咳嗽了两声。

    田铭见此情景,更是来劲,不停地给她猛灌,一壶酒很快就要见底儿。卫灵起初身体反应剧烈,连连抽搐了五、六次,然而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卫灵的身体后来突然又没有了动静。

    本来以为卫灵不久就会醒来的苏秦,看着渐渐失去了知觉的卫灵,觉得这真是咄咄怪事。他竭尽脑力地想着其中的缘由,眼睛眨也不敢眨,一瞬都不敢停地望着卫灵,希望能看出个究竟来。

    大约过了一、两刻之后,希望再次闪现,那卫灵忽然睁开了眼睛,尽管身体僵直,但眼光却显出人是清醒的。

    她吃力地动了动嘴唇,想要说出一句话,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完整的句子。只有微弱的“你,你……”

    说这个字时,卫灵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田铭不放,苏秦看她的眼神,发觉其中有一种复杂的感情,含着幽怨,又带着几丝愤恨。

    田铭起初还盯着卫灵的眼睛,后来却有意地躲开。他任由卫灵睁着一双眼睛,完全失去了知觉。

    苏秦看着卫灵身子一点点僵硬,无计可施,他脑海中猛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莫非田铭所灌的酒里有毒!”

    “然而,如果田铭壶中的酒有毒,怎么他自己喝就没事呢。”苏秦心中接着又升起了这个疑问,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那就是田铭的酒壶中有机关,或许按动酒壶身上的某处地方,壶中机关会转换着,倒出不同的酒来。

    这种壶叫做“九转壶”,当年与顶尖大匠人史昌在终南山,聊天时史昌特意嘱咐过自己的,要他提防着别人用壶给自己倒酒。

    他说:“宁可自己去盛酒,或者看着别人用明勺给自己打酒,也不要轻易让陌生人拿着他的酒壶给自己倒酒。”

    这也是苏秦在宴会开始之前,发觉齐王带着自己的酒壶后,为什么自己非要抢在田铭敬酒前,亲自跑到铜尊前打酒。他其实是想要掀开壶盖,看看里面有没有复杂的构造。

    自己的酒壶没有机关,并不表示田铭的酒壶也同样没有机关。可怜卫灵,很可能就是死在了一壶毒酒之下。

    苏秦观察了卫灵失去知觉的全过程,又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如果卫灵死于中毒,那么她究竟中了什么毒呢?”

    他看着卫灵的身体一点点发僵,突然想到:“莫非她所中之毒,竟然是自己带在身边的‘越人逍遥散’?”

    那种毒药就着酒服下,起初正是身体麻痹,失去了知觉,然后渐渐地发僵发硬。

    “是不是卫灵因体力消耗过巨,再加上田铭所使用的剂量大,所以加速了失去知觉的过程了呢?”苏秦在猜测,又不敢完全肯定。

    可是,身中越人逍遥散之毒,最后还会有个身体因极为强烈的疼痛,剧烈抽搐的过程。如果卫灵现在看似僵硬的身体会有此反应,那她就是中了越人逍遥散无疑。

    苏秦眼巴巴地望着堂中央,想要证实自己的推断,不过,很久没有出现。田铭见卫灵没有了知觉,又开始回头望着她,表情十分反复,又是高兴,又是悲伤的,转换个不停,眼角竟然有隐约的泪光。

    就在苏秦以为卫灵所中之毒不是越人逍遥散的时候,令他又惊又恐的一幕出现了。

    本来身体僵硬的卫灵突然手脚激烈地抽搐出来,她的眼睛圆睁,连脸上的肌肉都发生了抽动,一张俏脸顿时变了形。

    头上的发髻也因身体的大抽搐而散开了,披散开来,又加上扭曲的脸部,简直就是一个吓人的女鬼。

    苏秦都不忍再直视卫灵,那个好奇之人齐王田辟疆起初还没觉什么,后来场景越来越恐怖,连他都躲开了一直注视着卫灵的视线,不敢多看。

    其他人几乎都是如此,都被这可怖的一幕吓到,纷纷躲避着不敢直视。苏秦发现惟有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舞者,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圆圆的脸,长着一双漂亮的花眼,她定定了望着卫灵,眼神悲伤而茫然。

    苏秦也十分同情卫灵,但此刻更多的是悲愤。这卫灵最后的谢幕,显然深深刺激了他的神经,不仅是恼怒,而且夹杂着毛骨悚然的惊怖:自己的越人逍遥散,什么时候竟然到了田同父子的手中。

    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甫入齐国,田铭相迎至边境,又百般殷勤地劝到田府下榻,这一切原来皆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预谋。

    姑且不论以卫灵施法而栽赃于自己。即便是自己的房间和随身物品,他们也都趁着自己不在,搜了底儿掉。

    这对父子卑鄙无耻、恶毒阴险,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如果不是前两天搬离了田府,还不定要发生什么更无法躲避的危机!

    事情到了这般地步,苏秦紧张地想着:“要不要挺身而出,揭开田同父子的老底儿。”

    尽管他也知道:自己仍然缺乏有力的证据,连毒酒他们也可以反咬一口,说成是苏秦的预设。

    然而,田同父子已然坏事做绝,苏秦岂能不闻不问地不加追究,他咬牙切齿,下定决心:“今日我要和你们父子来个鱼死网破!绝不容许你们坏事做尽,表面上仍然能装成老好人的样子”。

    “如此一来,你们父子还不定要害多少人,眼前的这个可怜的卫灵,一个无辜的少女,本来已经决定罢手,不再参与你们的阴谋。然而,你们父子求来求去的,答应了再来一回,竟然是赔上了整个的性命。”

    “如果自己不站出来,恐怕这件事的真相从此就被掩盖,一个花季少女死于非命。而田同父子为了不在齐王面前泄露刺杀计划,丧心病狂地对着忠心为自己卖命的人,心肠之狠,简直千古未闻。”

    苏秦越想越气得紧,他正要开口说话,向田同父子讨个公道,此时,事情陡然又起了变化。

第275章 为知己

    就在众人不忍直视卫灵最后时刻惨烈情景的时候,舞者之中的一位年长者与众不同,她却一直都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眼神中全是悲哀。

    苏秦刚刚出口一个“田同,……”正要往下说呢,却见那个年长的舞伎冲了出来,她不顾一切地扑在卫灵的身上,将卫灵抱在怀里,平复着她抽搐的身子,又用手轻轻地抚上了卫灵死不瞑目的圆睁双眼。

    一行热泪从年长舞伎的眼中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滴落了下来,滴在了卫灵的脸上。这时,田铭尚未离去,他看着年长舞伎,低沉着声音呵斥道:“葛薇,你要干什么,还不快退下。”

    那个名叫葛薇的舞伎抬起头,看着田铭,满腔悲愤地说道;“我在干什么?哼,不过是给灵姑娘收个尸罢了,不似你田公子,灵姑娘生前你跑前跑后地献殷勤,现在死了,却假装不认识。”

    田铭的脸腾地一下子略过一片红晕,他气急败坏地指着葛薇骂道:“你胡说什么,谁去讨好卫灵啦。你再胡唚,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葛薇却丝毫没有畏惧田铭的威胁,她不屑地盯住田铭,继续说道:“小女子既然敢当众给灵姑娘收尸,早将那生死置之度外。还怕你以对待灵姑娘的手段对我不成!”

    她加快语速继续说,好像生怕田铭打断自己的话语,没机会再说出真相,道:“刚才你还在帐篷里一口一个甜心宝贝地叫着灵姑娘,这会儿却不认识了,转变得未免也太快了吧。”

    她眼睛里喷出了怒火,目光灼人,又说:“可怜灵姑娘,生前不仅把身子交给你,整个的心都被你哄住。临死都说不出自己的悔恨,怕是最恨自己认识你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吧。”

    苏秦听了葛薇的所言,正与自己偷听到的内容吻合,他立即明白葛薇是实在看不惯田同父子的做法,勇敢地站出来揭露真相,先于自己一步,为卫灵鸣不平。他深恨自己名利心太重,又佩服葛薇作为一个弱女子的勇气。

    田铭被葛薇贬损得面红耳赤,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大骂葛薇道:“在我田府,哪里有你一个下贱的舞伎说话的份儿,快快住嘴。”

    他说着,右手已经摸到了自己的剑柄处。

    葛薇看出田铭意欲再次行凶,轻轻啐了一口,回骂道:“你一直在利用灵姑娘,别以为其他人看不出来。灵姑娘生前把我当成知己,你的那些鬼计怎能瞒得过我。我今天拼死也要为她讨个公道。”

    葛薇说着,也猛然直了直身子,向着齐王处跪行了两步,伏地磕头,口中言道:“小女子斗胆禀报大王,卫灵行刺背后的主使正是田铭。”

    她与此同时突然摊开手掌,在她的手心里竟然是一块佩玉,上面刻着字,正是一个“田”字和另一个“铭”字。两个字十分显眼,又很匀称工整,显然是精心刻上去的。

    葛薇抓紧时间说道:“这个玉佩就是卫灵生前随身携带之物,是田铭所赠,小女子刚从她的怀中找出来的。恳请大王过目。”

    苏秦紧张地听着葛薇的叙述,当听到她从卫灵身上找到玉佩时,十分佩服葛薇的机灵,此女看来颇有心计,故意装成抚慰卫灵,实则顺带着寻找证据。

    田铭听到这里,却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猛地起身,噌楞楞地拔出腰下三尺剑,冲着葛薇的后背就刺了过去。

    齐王认真地听着葛薇的禀报,其实他还正在思索要不要相信葛薇所言呢,突然间,田铭就挺剑刺出。齐王当时心惊,大声喝止田铭道:“你怎么敢在寡人面前动粗。”

    然而,齐王的喝斥是阻止不了田铭的,他铁了心要消灭葛薇这个隐患,因此根本就不听,照旧刺出自己的佩剑。

    能阻止田铭武力的还得是另外的武力手段。这时,苏秦出手了。当他刚才看到田铭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已经料到他会铤而走险,冒着齐王怪罪的危险,当众对葛薇下手,因此上他早已防备着田铭。

    他心中对自己说:“已经有一个无辜的女子死在了田同父子的阴谋之下,决不能让另外一个有着勇敢之心的弱女子受害。”

    当田铭拔出佩剑时,苏秦就蓄势待发,看他丝毫没有停剑的意思,于是一扑而上,青霜剑光芒一长,田铭的佩剑就给从剑柄处削断。

    田铭怎么能料到苏秦竟然也站出来维护葛薇,所以在没有防备苏秦出击的情况下,佩剑都来不及躲一躲青霜剑的锋芒。

    苏秦击断田铭的佩剑,望着惊讶又愤怒的田铭,冷冷地对他说:“田公子何必如此急切地下手,我们听听一个女子说说话又何妨。难不成心中有鬼?”

    田铭也彻底地与苏秦翻了脸,抗声说道:“这是我田某人的家事,何劳你苏秦插手,还请闪开到一边去。”

    苏秦见他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心说:“你们这些贵族公子就是如此,明明是骨子里自私自傲,偏偏要装出一副谦恭有礼的样子。现在是狐狸的尾巴露出来了吧。”

    他一时脑海中又浮现出当年在云雾山撤退时,田铭率众拼命奔逃,根本不管自己和苏代死活的情景,那日的田铭,与今天的田铭,毫无二致。只是时间和空间转化而已,本性一直未变。

    至于在齐国边境处的迎接,不过是临时乔装出来的伪善而已,遗憾的是他苏秦当时竟然还以为田铭会变好些,真是幼稚心理。

    苏秦反而笑了笑,因为他明白田铭比自己更着急,更惊慌得多,所以,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已然扯上了刺杀齐国大王这么大的事情,难道还能是你田铭的家事?恐怕大王也不答应吧。”

    此番话语是苏秦故意说给齐王田辟疆的,心说:“你也得赶快阻止田铭啊,别没事儿人一样,坐在那里看热闹。否则,让田同父子再将葛薇击杀,真相就很难浮出水面。”

    齐王此时也着急,他并不想田铭击杀葛薇,奈何自己又不会武功,身手不济,如今在人家田府,大王的号令也不怎么灵光。

    听了苏秦的话,齐王沉下了脸,说道:“田大夫何苦不给一个女人说话的机会,……。”

    田辟疆的话听着还是有些软,底气不足,可激坏了身旁的王后钟离春,她比丈夫要强硬得多,主意更坚决。

    钟离春带着十足的霸气道:“你们这不是明欺负人吗?我还非要为葛薇做主,倒要看看你田铭有多厉害。来,葛薇,你到我这里来。”

    葛薇抬头看着钟离春,发现这个齐国的丑王后正向自己招手呢。她带着一丝犹豫,跪行到钟离春的身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然后,她一边抽泣,一边诉说道:“王后一定帮帮小女子,田铭害死了卫灵,下一个就是我了呀。”

    钟离春伸出双臂,将葛薇拉了一把,让她紧贴着了自己的胳膊,答应道:“别哭,别哭,有话慢慢说,我看谁敢欺负你。”

    田铭被葛薇揭出了与卫灵生前相好,大家想到他刚才欺负卫灵的“德性”,又是照着脸喷洒凉酒,又是硬给灌酒,口中还大骂不已。人人都觉得他人品实在低下,是个十足的伪君子,凶狠的真小人。

    而且,齐王和王后哪能轻易放过他,钟离春率先问道:“田大夫与卫灵那么相好,想必她施展魅术,加害齐王的事,你是知情的喽。”

    齐王听到夫人硬气的话语,受到了鼓舞,也加了一句:“密谋行刺寡人,你该当何罪。”

    他说着,就向大堂中的侍卫们挥了挥手,命令道:“来人,将田铭给我拿下!”

    大堂两侧站着的十多个侍卫闻听齐王的号令,一涌而上,向田铭扑了过来。田铭尽管武功也不弱,又有长剑在手,但看到众侍卫扑来,仍然是胆战心惊,尤其是不知道父亲田同的意见,拿不准是否该反抗。

    情急之下,他冲着田同大叫:“父亲,你得为儿做主啊。”

    田同刚才心惊肉跳地看着堂中发生的一幕幕变化,一会儿喜,一会儿忧,如同行走崎岖不平的山路一般。

    他喜见田铭毒杀了卫灵,解除了隐患,刚刚长舒了一口气;但是,紧接着就发生了葛薇控诉田铭参与了刺杀齐王阴谋,转而心忧;后来,田铭去击杀葛薇,马上就要成功,他再度喜上心间;却不料苏秦横加阻拦,心情再次大坏。

    此刻,齐王下令捉拿田铭,他仍在犹豫该如何行动,实在是感觉到时机不成熟,不愿在齐王等人十分警觉的情况下,冒然实施下一步行动。

    田同在犹豫,侍卫们马上就要近身,田铭心如刀绞,他急得向前两步,往齐王身前猛窜。齐王还以为田铭要来舍命一击,可把齐王吓得够呛,他急忙向后面缩身躲避。

    苏秦也以为田铭狗急跳墙,要铤而走险,他急忙跟随田铭而进,口中还高声喊道:“田铭,你要斗胆胡来吗?”

第276章 父与子

    齐王身后和两侧站着的四大武卫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他们瞬间出动,手中的剑齐齐地刺向了田铭,身体也挡在了齐王身前。

    大家都以为田铭要行刺,没料到田铭并没有此意,而是举剑将武卫们的剑挡开,他然后就伸手指着田同,气愤地说道:“刺杀大王,难道不正是你的主意吗?我早知道你不是我的亲身父亲,不会真心喜欢我,今日到了这般地步,果然显出了你的本性。”

    田铭的话有如石破天惊,把众人都给惊骇得说不出话来。所骇者,原来田同亲自策划了这一场场的阴谋,所惊者,那田同与田铭竟然不是亲生的父子关系。这其中一定有更加惊人的秘密。

    在这如箭在弦、一触即发的紧张时刻,田同的一个犹豫不决,竟然引出了田铭的这番指责,父子之间顿时由亲密无间,演化到水火不容。

    田同面对田铭的揭露,显得十分地悲痛。他手捂着心口,痛心疾首地说道:“铭儿,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是我把你养到了这么大,还扶植你做到了齐国的中大夫。……”

    还未等田同说完,惶恐不安的田铭再次说话,他深知如果自己不说,等到侍卫们完全近身,他的机会也就失去了,毕竟双拳难敌众手,况且还有苏秦这样的高手在侧。

    田铭道:“虽说你养大了我,可是我们这些孩子还不是你利用的工具,是你登上君位的帮手!你还说一旦成功要让我当太子,可是这么紧急之下,你却见死不救。”

    田铭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场晚宴的真相此时才彻底浮现。齐王田辟疆急忙向扑向田铭的侍卫们摆手,示意他们暂停动手。

    他嘴上还不误骂道:“好你个田同,我念你是我的长辈,又兢兢业业、勤于国事,所以从来都是尊你、敬你。没想到呀,我真是没想到,你竟要密谋篡逆,好一副蛇蝎心肠。”

    田同遭到了儿子田铭的爆出内幕,心中又气又急,还有少许伤痛。如今侄子田辟疆公开指斥叫骂。重重打击之下,田同再也不能保持一贯的温文尔雅、谦谦君子风度。

    他的脸色煞白,老脸拉得极长,咬牙启齿地说道:“我凭什么要甘心扶你为王,当年你父亲齐威王压我一头,他是我的兄长,我也就忍了。可是为什么还要像孙子一样,伺候你一个晚辈。”

    田同话匣一开,就如同河水决堤,汹涌而出,一发不可停遏。

    他伸手指着侄子田辟疆,骂道:“况且,像你这般的昏君有什么值得我忠心的。自以为是,处处想要显出自己高人一筹;好大喜功,又是哗众取宠娶丑妇,又是奢华无度讲排场。可笑的是你竟不知自己是旁人的一个大笑柄,还兀自得意洋洋。”

    田同的骂语,像一根根的针扎在齐王田辟疆的心窝上,他心痛不已,气得都说不出话来,手指着叔父田同,嘴里笨拙地喊着:“你,你怎么……”

    田辟疆大概是想说“你怎么变了个人似的”。的确,今天露出本相的田同特别骇人,如同大变活人,田同好端端地转眼间已经成了另外一个人。

    而且,他指出田辟疆的短处,都是实情,只是从没有人愿意冒犯君威,当面揭出罢了,现在,捂着的盖子被掀翻在地,只是当事人田辟疆从未受到过这般直面指斥,情何以堪!

    田同的话同样惹翻了王后钟离春,她可是被田同当成了靶子使的,难道娶丑妇就错了吗?这是什么道理。钟离春可不是任由你指责的软蛋。

    因此,她不等齐王说完话,就插话对骂田同:“你个老不要脸的,放纵宾客在后院胡搞,生出那么多野孩子,以为别人都是睁眼瞎吗?今天就遭到报应了吧。自己的养子站出来,公开了你的阴谋,狐狸尾巴再也藏不住了吧。”

    钟离春伶牙俐齿,骂起人来像崩豆似的,接连不停,道:“你阴谋造反,公然谋刺大王,还有理了。我丈夫有什么不好啦,他不好怎么得到齐国人的爱戴?况且,即便大王有错,做大臣的就该谋反吗,你眼里还有没有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我把你个老不死的,看你有什么好下场。”

    钟离春的骂人话,显得有点粗野,但处处针对着田同软肋而来,把个田同骂得脸色更加惨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更难以忍受的是,这些话竟出自自己的晚辈侄媳妇之口,叫他这个长辈如何难承受得了。

    田同此时已经是铁了心要血拼到底,他望着田铭,带着强烈挽留之情,说道“铭儿,为父知道你是一时糊涂,听信了坏人的唆使,才与我产生了误会。为父不怪罪你,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来,你就还是我的好儿子。”

    他以手指着自己的心,发誓道:“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父向你允诺,等我顺利即位,马上就立你为太子,将来的君位一定传给你。如若不信守诺言,为父甘愿天打雷轰。”

    田同的赌咒发誓还真起了作用,田铭小心地看着他,将信将疑起来。苏秦见他有心再次帮助田同,看在故人的份儿,好心出言提醒道:“田公子莫要再上当,难道你吃亏还不够多吗?”

    田铭却根本连苏秦一眼都不看,对他的话更是充耳不闻,他只是望着田同,踌躇着是不是该向田同处靠近。如果靠过去,那就意味着要拼死和田同在一起,同舟共渡。

    整个大堂之上的众人都被田铭此刻的艰难抉择所吸引,大家都在眼睁睁地看着他何去何从。

    连邹衍、陈稹等完全是局外之人也都能想到:如果田铭选择不从,那么他可能会免于一死,但密谋刺杀君王的活罪难逃;如果他继续选择与田同一伙,那么成功就是一步登天,失败则是车裂之罪。

    不仅侍卫们停下了脚步,连齐王与王后都想不起下达捉拿田同父子的命令,众人都在屏息等待。

第277章 夫与妻

    田同许下重诺的确诱人,但其中的风险也极大,田铭徘徊不定。苏秦见自己劝说的话语田铭像是没听见一样,不由得替他着急。然而,在这样紧要的关键时刻,谁又能代替得了田铭做决定?

    田铭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个曾经当了近三十年父亲的田同,目光中透着狐疑,但又流露出丝丝眷恋。毕竟他曾经那么渴望与这个“父亲”一起,接过了齐国的江山社稷,这个梦想成年累月地在心中发酵,岂能一日就忘却。

    田铭不自觉地向着田同移动着脚步,步履缓慢而又蹒跚,看得出他内心的挣扎。苏秦的心都要到嗓子眼儿了,很为田铭担忧。如果他再向前,那将是一条不归之路。

    田同发觉田铭在向自己走来,可是却仍有疑虑时,他再次诱惑道:“铭儿,快到为父身边来,咱们共进退,今日之事,胜败犹未可知,你也是知道为父的能力的。”

    田同的诱惑果然生效,田铭明显地加快了脚步,齐王田辟疆心中怒气上升,心想:“好啊,还以为你要与田同划清界限,原来仍然心存侥幸。”

    齐王张口就要下达围捕田同父子的命令,这时,突然从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粉尘飞溅,腾起了轻轻的尘雾。

    大堂上所有的人都被这声巨响给震呆在那里,惟有田同脸上没有惊疑,反而挂着一丝笑意,显然只有他是有所准备的。

    齐王身后的四大武卫本能地举剑向着巨响传来的地方,齐王和王后则吓得惊恐地向前倾覆着身子,苏秦也惊愕地望着那里。

    巨响的声音源自墙壁,突然之间,破开了一个大洞,从那里冒出三个人来。苏秦定睛一看,不禁喜出望外,原来是逍遥子、宁钧和田琳从那里钻了出来。

    他一直担忧好朋友宁钧的安全,竟至于失眠,今日见他并无大碍地出现在眼前,怎能不欣喜万分。苏秦赶忙向宁钧打招呼道:“宁将军!”

    宁钧冲着他笑了一笑,挥了挥手,回应了他的招呼声,却也没有开口说话。逍遥子等人身上都是灰尘,本来是一位长袍飘飘,丰神俊逸的人,现在却顾不得身上的灰尘。宁钧和田琳也好不到哪里去,显得灰头土脸的。

    巨响传来时,田同本来在笑,可是,当他看到逍遥子等人出现之时,却再也笑不出来了。他错愕不已,高声说道:“怎么会是你?为什么总要与我作对!”

    逍遥子冷冷地哼了一声,回道:“你想不到会是我在空墙里吧。你埋伏下的那些杀手,现在都在里面躺着呢。”

    田同气得双颊抽动,厉声说道:“你待要怎样,为何如此无情?”

    此时,齐王也看清了来人,苏秦以为他突见逍遥子出现身后,会即刻让手下前去捉拿,却不料齐王并没有特别紧张,反而惊奇地叫了一声:“啊呀,是孙瑶婶婶,你不是早已去世了吗?”

    逍遥子白了田辟疆一眼,回答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好好当你的大王,少听些阿谀奉承的话比什么都强。”

    苏秦到现在才搞明白:原来逍遥子的本名是孙瑶,齐王唤她为婶婶,难不成她正是田同的原配夫人。

    这个秘密原来对自己这个外国人才是秘密,如果那日是田辟疆等原本就熟悉的孙瑶的人见到逍遥子,会一下子就知道她是谁的。而自己还猜测了那么久。

    逍遥子对齐王极其冷淡,齐王也没有生气,他还沉在自己的纳闷里呢。因为,田同夫人孙瑶十五、六年前就传出了死讯,谁曾想今天又见到了个大活人。这由死到生的转换怎么能不让人骇怪。

    齐王后钟离春并未见过孙瑶本人,但听说过一些关于她的传言,据说是武功极高,人又特别聪明,她还暗地里想过:如果孙瑶在世,与自己相比,到底谁更聪明些呢。没料到,今天竟见到了孙瑶本人。

    她眼睛一瞬都不眨地盯着逍遥子,心里开始有些气馁,先不说逍遥子是否比自己聪明,就是她的长相也不知比自己强多少倍。尽管人到中年,但身材依然纤瘦匀称,脸上不施粉黛,但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鼻子秀气小巧,一看年轻时就是个大美人。

    田同责怪逍遥子坏他的好事,逍遥子却不买账,她依旧冷着脸,冲着田同说道:“并非我要与你作对,是你作恶多端,多行不义,咎由自取。”

    田同显然不服气,回道:“是吗?我怎么看你丝毫不念旧情,这辈子与我没完没了地闹。”

    逍遥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与你闹!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董原师弟是怎么死的,你以为随便骗骗我,我就能相信你了吗?”

    她的话转而更加悲愤,声音透着尖利,骂道:“当年是你巧使手段,诱使董师弟爱上我,生下了田铭和田琳两个孩子,却又蛇蝎心肠地毒死了他。你没有男人的雄风倒也罢了,我也没有强求于你,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安排这一切!”

    田同当年的糗事被逍遥子揭出,气急败坏,手指着逍遥子,说道:“你难道疯了,我们即便不是夫妻,也有师兄妹之情,你还要不要脸了。”

    逍遥子又重重地哼了一声,回道:“当年我还想要这张人的脸皮,明明知道是你下的毒手,也忍气吞声,装死隐遁,一走了之。可谁会想到,你今天还要继续毒害我的孩子们。”

    逍遥子越骂越骂越气,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她对田铭喝道:“铭儿,我已经告诉你田同是你杀父的仇人,你为什么还要为他卖命,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田铭本来是奔着父亲去的,从巨响传来时,已经被惊呆在当地,此时,听到逍遥子的话语,更是停在那里,不知如何进退。

    整个大堂之上,田同已经好似被孤立,精心谋划的大计,鬼使神差地被一桩桩破坏,但他却仍然看不出死心丧气的样子。

    他对着停下来的田铭说道:“铭儿,你要相信为父,你想想你这么多年,我待你哪点不像是亲身儿子?今日之事咱们远未到言败的地步。为父自有办法。”

    逍遥子看田同依然在对儿子花言巧语,气得眉毛直立,瞪着眼睛,大声责骂田同道:“你还要害死多少人才罢手,停止你那权欲熏心的大梦!”

    她转而又劝自己的儿子田铭:“铭儿,你不能跟着这个虎狼之心的小人再接着错下去了,悬崖勒马,任由他去做梦,你跟着母亲一起到那长岩岛,我们母子团聚岂不是人间美事?”

    这时,跟随逍遥子一起从空墙中钻出来的田琳也开了言,她也劝说哥哥田铭道:“哥哥,母亲已经把十六年前的事情告诉我了,咱们离开这里,过个安生的普通人的日子,再也不要理睬着勾心斗角的政事了。”

    听罢母亲和妹妹的劝说,田铭却依旧没有彻底死心,丝毫没有回应她们的召唤。苏秦见他进退两难的模样,一方面深深为他惋惜,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此中情况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田同精心安排的一场场的阴谋,都已被化解,包括下毒、以舞行刺,借刀杀人和隐蔽杀手,皆以失败告终,难道他竟然还感受不到自己的孤立无援,做垂死的挣扎?

    此人心机实在是深不可测,这一次次的精心策划和安排,如果没有点运气,自己和齐王早已死无葬身之地,要说算计和安排,谁人能比得过他田同?

    难道田铭此时的内心不仅仅是对当太子的渴望,而且,也是因为他对于齐王田辟疆与田同之争的谁胜谁负没有成算。

    想到这里,苏秦的冷汗又下来了。这个田同,简直就是一个疯狂奔驰的马车,这种顽固前行的劲头,还有不达目标决不罢休的坚忍,实在是超出常人太多,令他苏秦都自叹不如。

    逍遥子大概也看出儿子田铭内心的不安,她深知惟有击垮田同,儿子才会死心。因此向田同说道:“你难道还觉得自己有挽回败局的余地吗?真是可笑,奉劝你别再困兽犹斗,老老实实地束手就擒吧。”

    逍遥子的话倒是提醒了齐王,他想起来发动自己的侍卫们,立即捉拿田同,于是向他们下令道:“众侍卫,听我的令,一起上去捉拿反贼田同。”

    侍卫们观察着大堂上的形势,正在紧张地待命,听到大王的指令,迅速拿起手中的武器,刀、枪、剑、戟等等,向田同扑了过去。

    那田同却不等侍卫们近身,一扬手,竟有六柄柳叶飞刀,直冲齐王田辟疆和王后钟离春飞去,各三柄飞刀,接替而至,个个瞄准了他们的咽喉部位。

    齐王和王后哪会武功,判断力也弱,由于田同的飞刀出手速度如同流星一般,他们两人简直连躲闪的反应都来不及做出。

    苏秦发觉田同袖口抖动时,已然心头一凛,高度戒备,见田同飞刀出手,大吃一惊。

第278章 三绝之钢鞭

    那田同出手飞刀的手法,与逍遥子等人如出一辙,一看就是同门之人。只不过田同的飞刀力道和速度更为惊人,比之逍遥子只强不弱。

    苏秦发现田同飞刀惊人绝技时,心念一闪:“坏了,以田同的功力,齐王田辟疆不死也伤。田同隐藏得太深太深,这么高深的飞刀功夫,他人竟然都茫然不知。”

    苏秦乃是习武之人,自然面对飞刀来袭有本能的反应,尽管心头闪过惊悚,但手下却丝毫不闲着,他一挺青霜剑,舞动起来,要击落田同的飞刀。

    然而,飞刀的速度实在惊人,苏秦拼着最快的速度,使足了十成的功力,也只击落了其中的四柄,其他两柄鞭长莫及。

    苏秦心头难免有些灰心,闪过一念:“看来今日齐王田辟疆难逃一劫。”

    可是就在他出剑击落田同飞刀之时,本来就在齐王身后的逍遥子出手了。

    逍遥子的功夫本来就与田同类同,田同袖口一动,她当然知道田同要干什么,来不及先发制人的她,情急之下只能采取一个最笨的办法:将齐王和王后一人一脚,迅速地踹开。

    齐王和王后被逍遥子的一脚踹得滚落在一边,身体十分疼痛,但是这救命的一脚又着实令他们感动。齐王此时又急又怒,直起了腰,大骂侍卫们:“一帮没眼力的奴才,白白养活你们了,还不赶快护驾。”

    侍卫们一听,心想:“刚才你不是要我们冲上去捉拿田同吗?怎么又成了护驾。”

    千钧一发之际,谁也来不及细想和仔细询问,齐王身边就近的四、五个侍卫连忙贴在他和王后的身前,将他们护住,其他的侍卫则继续去围攻田同。

    田同的功夫也确实了得,他一出手六柄飞刀,将齐王一方的人马搅得乱成一团的,紧接着,他片刻都未停,右脚在当地使劲一跺,只听咔嚓一声,地上的一块木板竟然被他跺得碎裂开,田同随即弯身从裂口处取出一柄乌青色的钢鞭,竹节形制,长约五尺,粗重结实,鞭身闪着金属特有鲜亮的光泽。

    苏秦一见此鞭,倒吸口凉气,这柄钢鞭是比较少见的一种竹节钢鞭,号为“猛虎”,无坚不摧,据说当年伍子胥就是使用这种钢鞭的高手,此鞭无坚不摧,所向披靡。以前听说过这种兵器,但真正见到,还是首次。

    田同舞动猛虎钢鞭,只一扫而过,就将围上来的七、八个侍卫打得稀里哗啦。手中的武器不是被震掉,就是给生生折弯。苏秦见此情状,心惊不已。看不出田同这么文弱的一个人,竟然用的是这种偏刚猛一路的重鞭。

    苏秦心想:“那伍子胥大概也不是特别健壮的汉子吧,竟然也用钢鞭。如此看来,使用这种重武器,不惟力量,还要巧功,方能将它的力道发挥到极致。”

    他不禁留心起田同钢鞭出手的角度,击出的方位,发现田同使起猛虎重鞭,还确实不是一味地猛戳猛打,而是拿捏得恰到好处,无论是击打对手的兵器,还是身体,都是以鞭身为虚招,而真正的杀招确实钢鞭的尖头,总是发出足以致命的点杀。

    齐王的侍卫都是从千人、万人中精选出来的佼佼者,他们本身有功夫,加之精熟于武功套路,没料到在田同面前竟然成了不堪一击的渣草。就连那贴身的四大武卫,包括最为强壮的颜遂,也很难在田同手下抵挡十招。

    “怪不得田同如此自信,原来他自身就是一个顶级的武功高手,可惜自己竟然没有看出来。”因此,苏秦难免轻视了田同的能力。就凭他的功夫,要想单枪匹马地挑战齐王的侍卫,都是绰绰有余的。

    想到了田同的可怕,苏秦都有点头皮发麻。此人能文能武,能耐的确在一般人之上。他要想早格杀齐王田辟疆,恐怕齐王的性命早不知在哪里了。

    然而,以田同的性格,他必然要考虑到刺杀侄子后的脱身之策和齐国人的风评。所以不到万全之时,他不会轻易行动。这是他的长处,然而,又何尝不是缺点,因为即便是最周密妥当的算计,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人生岂是能计算出来的!

    苏秦看着颜遂等四大武卫与田同过手五招之后,他们就只剩下招架之功,颜遂的左肩头已被田同的钢鞭击中,耷拉着膀子,献血染红了战袍,仍然右手持剑奋力搏杀,他抱着戴罪立功的心理,哪里还管什么危险。

    如果就这么任由颜遂苦苦支撑下去,不一会儿,四大武卫也全得报销。苏秦见形势危急,于是高叫一声:“田同,你屡次加害于我,今日倒要向你讨个说法。”

    随着话音,苏秦手中的青霜剑光芒一闪,立即加入了战团。那田同正在缠斗之中,却仍有余力回话,道:“要怪就得怪你自己愚蠢,你一个赵国使臣,却偏偏要参与我齐国的政事,不除掉你,我怎甘心。”

    苏秦骂道:“你还狡辩,无耻之极,难道真欺我苏秦软弱可欺吗?”口中一声长啸,突然之间,先发制人,手中长剑化作数十道电芒,向田同腰腿处刺去。

    田同灵活地稍向后移,刚巧到了青霜剑不及的距离,猛虎钢鞭一沉一升,由下而上往苏秦的面门撞过来。

    苏秦冷冷一笑,青霜剑剑象由蛇洞窜出的灵蛇那样,贴着猛虎钢鞭擦身而过,依葫芦画样,挑向他的咽喉。

    苏秦此招就是要借力打力,他早已看出,青霜剑刃口薄,偏于轻灵,而钢鞭厚重有力,如果仍使出平素里的削砍战术,只怕是自己的青霜剑还未削断钢鞭,反而被田同的钢鞭震落了剑身。

    因此,他舞动青霜剑,剑走轻灵,以快打快,每剑必刺田同所必救之处。

    目的就在于以自己灵动之长,抑制田同的重鞭进击,想要在快速搏斗中,消耗田同的体力,毕竟他使的是沉重的钢鞭,要吃力一些,耗费更多。

第279章 狂龙银枪

    苏秦身若游龙,以青霜剑的轻灵,克制田同重鞭的刚猛,寒光飞旋,人影几乎笼罩在一片光芒之中。

    但田同不愧是经过长期苦练的顶级高手,刚才听逍遥子与他的对答,苏秦也知道此人受过名家指教,单单是一柄常人难以上手的重鞭,在他的手中收放自如,如同舞动一根木棍般轻易。

    田同发觉苏秦的策略,他岂是甘愿受制于苏秦的,只见他鞭势没有丝毫停滞,反而加快了速度,一招接一招,一式接一式,无间无断,务必使苏秦来不及变招,减缓青霜剑的击出速度。

    苏秦深知:自己遇到了出道以来最大的劲敌,田同与自己可谓棋逢对手,功力一点不在自己之下,反而是更加老练精纯。苏秦不断地提醒着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战,全力以赴。

    青霜剑寒光再长,天舞剑法中的“擎、击、揉、捎、合”的五种剑式,悉数登场,守势与攻势交替变化。脚下生风,步步紧凑,闪展腾挪,暗含八卦的方位。他哪敢怠慢,全心全意地与田同打斗在一起。

    田同对于苏秦的武功也没有直接的了解,其人看起来也像是个书生,不似身藏绝技,然而,今天见苏秦猛然间使起剑来,手中剑如长江大河般连绵不断,一波接着一波地向自己汹涌而来,不禁喊了一声:“好!”

    喊出来之后,他自己也觉得吃惊,因为是下意识的呼喊,也是给自己一个提示:集中全部精力,不能有任何的大意。

    田同或直劈,或平刺,或斜挑,谨守住自己的门户,又不失刚猛凶悍,给苏秦带来很大的压力,他有时甚至感觉呼吸都随之抑制。

    苏秦心中还有另外一层隐忧,那就是田同的飞刀绝技,时刻提防他趁着自己接招之际,以飞刀暗袭,田同的飞刀非同小可,深怕自己仓促间不及躲避。因此,苏秦的青霜剑始终黏着田同的猛虎钢鞭不放,以免对方腾出手来施放飞刀。

    如此下来,苏秦的体力反而消耗得更多一些,两个人堪堪打斗了五十多招,彼此仍然谁都占不到便宜,形成了一个僵持不下的局面。

    苏秦与田同相斗起来,两人招招快如闪电,令人眼花缭乱,那四大武卫都看得呆迷了,想帮助苏秦一下,但哪里能插得进手去。

    这时,在一旁观战的张仪、宁钧、周绍等人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手握武器,跃跃欲试。到底还是宁钧抢先了一步,他手握一杆精光闪闪的锃亮银枪,一个箭步跨到堂中,挺枪便向田同刺去。

    宁钧的银枪翻舞如飞,冷风嗖嗖,光芒毕露,万花缭乱。他这一路枪法大开大阖,敏疾异常,转动时如枪尖泛花,直刺时若蛟龙出水,攒刺、进击,提、挑、勾、扫,变化万端。

    苏秦原来就知道宁钧戟法神勇,当年在黄河岸边,逆冲秦军箭阵,所向无人能敌。然而,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又学会了这一路变幻莫测的枪法。他衷心为朋友感到高兴,不由得高声赞叹:“宁将军,好枪法。”

    苏秦尚且不知宁钧枪法的来历,谁知对面的田同却了然于胸,宁钧刚刚施出了三招,他脸色就大变,吃惊地问道:“你的这条狂龙枪是从哪里得来的,你师父在哪儿?”

    宁钧凝神对战,不想多言,回道:“你接枪就是了,管我枪从何来。”

    苏秦却从田同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惊恐,他心想:“他对于宁钧所使的狂龙银枪,到底还是有几分畏惧的。难得他田同还会有内心的恐慌。”

    宁钧加入战团,形势顿时有了新变化。苏秦和宁钧是经过在秦**阵、燕国山寨等很多地方并肩作战的一对朋友,两人之间已经产生了很好的默契。

    现在联合起来,一个以青霜宝剑近身搏斗,一个以狂龙银枪倾力相助,田同起初还能招架三十多招,但渐渐地就落了下风。猛虎钢鞭仿佛变得沉重了很多,再也没有方才的从容。

    如此下来,五十招开外,田同必败无疑,他心中暗暗叫苦,但还在勉力维持。养子田铭此时在堂中傻呆呆地发愣,决计不会上来帮助自己。而大堂上早已被齐王的侍卫占据,自己的宾客远在外围,无人来救。

    田同情急之下,用力向苏秦打出一鞭,直取苏秦的心窝,苏秦忙使青霜剑贴住鞭身,将猛虎钢鞭的力道化解。然而,田同此鞭却不使老,他转而猛地去封挡宁钧斜刺里挑出的狂龙银枪。

    田同一招破两式,不顾自己的防守,门户大开。但也赢得了宝贵的稍息工夫,他跨前一步,出了苏秦和宁钧的包围。大声冲着堂门口喊了一声:“风云再起!”

    随着田同的喊声,从堂门处突然蹿进来五、六个人,为首的正是田府的管家孙严,只见他昂首挺胸,白髯飘飘,精神矍铄,一改往日低眉顺眼的恭敬神态,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俨然是一个得道的武功高人。

    孙严赶到堂上,大声冲着苏秦和宁钧叫道:“你们两个小儿好生猖狂,且待老夫会会你们。”

    站在齐王身边的逍遥子看到孙严赶到,神情顿时紧张起来,说道:“叔叔何必趟这个浑水,那田同能给你什么好处。”

    孙严望了望逍遥子,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道:“能有什么好处,不过是封个国师当当,享受荣华富贵而已。老夫图的不单是这个。”

    逍遥子急切地问道:“那你还有何求,什么东西值得你们老一辈人亲自动手的?”

    孙严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老夫要的就是你父亲和你的不痛快,让你们东土墨家灰头土脸,这就足够了。”

    苏秦一听孙严所讲,他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孙严自己初见时就觉得与众不同,果然暗藏玄机,原来竟然是东土墨家掌门逍遥子的叔叔,他竟乔装改扮,悄悄隐藏在田同府内。

    “既然孙严是逍遥子的叔叔,为何不帮助自己的侄女,反而胳膊肘往外拐,帮起了她的对头田同?”苏秦百思不得其解。

    逍遥子长叹一声,带着劝说的口气,说道:“叔叔又何必总不忘当年的过节,如果你实在喜欢做东土墨家的掌门,我现在就把它让给你还不成。”

    孙严不屑一顾,回道:“你现在才装起了好人,懂得礼让老夫。可是,我还不稀罕它了,我当个齐国的国师,带领大军扫平长岩岛,岂不快哉!”

    逍遥子听了叔叔孙严的恶语,气不打一处来,她此时一改刚才的尊敬,冷冷说道:“难道你不觉得正是你的狂劲儿和任性,让长岩岛的墨家子弟反感你吗?还埋怨别人阻挡你当掌门的路,岂不知你是根本不受欢迎。”

    苏秦听了逍遥子和孙严的几句对话,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过节:大概是当年东土墨家在选择掌门时,孙严遭到了黜斥,因而怀恨在心,处心积虑地要报复。

    可是,就孙严此刻的无情无义之语,以及狂傲劲头,他还真不适合担当肩负成千上万人的大组织首领。

    然而,当事人可不这么看,那孙严将自己的责任完全怪在了接任掌门的逍遥子身上,竟念念不忘、挖空心思、不折手段地要她难看,此人还是自己的侄女。

    苏秦见到这种情景,深深为逍遥子鸣不平,也觉得孙严所为不值,好意劝说了一句:“孙老前辈何必与晚辈计较,你已到享受天伦之乐之年,身无一职,轻松自在,岂不是很好的享受。”

    谁料孙严听罢苏秦之语,不仅没有感念,反而目光更显狰狞严厉,他狠狠地说道:“你个小辈仗着一柄利剑,一套剑法,就以为了不起了吗?教训起老夫来了。来,来,来,有什么招数照着老夫招呼。”

    他说着,猛地在腰间一摸,手中顿时多了一把柳叶刀。这把刀十分神奇,刚才还弯扣在孙严的腰间,转眼之间,到了手上,舒展开来,就变成了一把又窄、又薄、又长的柳叶状长刀。

    柳叶刀在孙严手上,还微微晃动着,刀尖像吐信的毒蛇,闪耀着白色的亮光。苏秦仿佛还听到刀身在颤动时的些许嗡嗡作响之声。

    苏秦见那孙严狂傲,知他必有过人的绝技,看到他手中瞬间多出来的刀,隐隐感觉到一丝惊怖。他今天机缘凑巧,见识了生平极为难得见到的兵器:猛虎钢鞭、狂龙银枪,现在又多了一件柳叶刀。

    只是今日所见的武器,多数握在对手的手中,给他制造了太多的困难。刚才本来与宁钧一起,占据了上风,现在多了个神秘莫测的孙严,胜算不知要打多少折扣。

    他咬牙坚持,但也不想随便与孙严为敌,所以孙严向苏秦叫阵,苏秦却并没有进击之意。

    然而,孙严却等不及了,他一个箭步上来,手中的柳叶刀直取苏秦的咽喉,使出了必杀的招式,快如闪电一现。

第280章 三绝之柳叶刀

    苏秦未料到孙严的柳叶刀如此之快,他情急之下,本能地“啊呀”一声,举起青霜剑,照着柳叶刀的刀身削了过去。苏秦的目的是要斩断柳叶刀,因为柳叶刀刀身窄,不似猛虎钢鞭那么厚实坚固,应该不是锋利无比的青霜剑的对手。

    斩断了柳叶刀,苏秦也就化解了孙严的必杀一刀。

    谁曾想,孙严的柳叶刀使得实在是巧,他的刀身待青霜剑交刃之际,却突然变招,向下弯曲,躲过了青霜剑的剑锋,随即柳叶刀刀尖迅捷地撩起,直扑苏秦的手腕。

    这个变化太出乎苏秦所料,寻常人怎能了解柳叶刀的刀身竟然是可以随意弯曲变形,像是一条灵蛇一般,改变形状,瞅准目标进击。

    苏秦青霜剑刚使一半的力道,马上发现了孙严柳叶刀的变化,剩下一半来不及使出,紧急之下,他只能抖动手腕,匆忙向上提起剑身,生生躲开柳叶刀的刀尖。

    可是,这一躲根本不在招式之内,是临时匆匆而做的变动,终究没有完全躲了过去,他的袖口被柳叶刀豁了个大口子,幸亏手腕险险躲开,否则,所吃的苦头更大,说不定青霜剑就要脱手。

    宁钧见孙严一招之下,就将苏秦逼得手忙脚乱,深知此人是最难对付的对手,他不等孙严接着发招,挺枪便向孙严刺出,正是狂龙枪之中最刚猛有力的“直枪法”。

    孙严见宁钧使出狂龙枪前来助阵,也吃了一惊,柳叶刀转了一个圈,刀身将枪尖缠住,带动着银枪向身侧一摆,宁钧随着银枪的枪势向前,身子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控制,向孙严俯冲过去。

    宁钧心中暗叫:“不妙,莫落入孙严圈套。”急忙向反位拖枪,回撤银枪,顺势猛扫孙严的肋部。他这一击之下含着两个枪式,一为“拖枪式”,一为“扫枪式”,十分巧妙。

    孙严向后稍一撤身,躲过了银枪的枪势。同时高声问道:“孙凌是你的什么人,你怎么会使狂龙枪。孙凌人在哪里?”

    孙严一句问话中有三个问题,宁钧一个都不想回答,挺枪再刺,却已变为“点枪法”,孙严更加疑虑起来,他不敢再随便托大,柳叶刀招式一紧,或削、或缠、或点刺,挡住了宁钧的枪式。

    苏秦见宁钧步伐被孙严带乱,深知孙严之强大,因此,再次举剑配合宁钧,与孙严斗在一起。

    田同也当然不会想让,手执钢鞭,想要再次加入战团。张仪和周绍看到田同的动作,担心于苏秦不利,各持宝剑,想要截住田同,可是,刚才随着孙严进来的还有五个武功不弱的田府宾客,他们各自举着手中的武器,与张仪和周绍打成了一团。

    逍遥子眼见如果任由田同与孙严一起对付苏秦和宁钧,他们二人恐怕很快就会失败。在此紧张关头,她也顾不得与田同夫妻一场、师兄妹一回的情分,从腰间解下了一柄刀,向着田同扑了过来。

    苏秦在对付孙严之时,其实也在戒备着田同,所虑正是田同也随时参与进攻。他见逍遥子挺身而出,单独面对田同,很是欣慰。稍一留意逍遥子解下的那柄刀,却原来也是柳叶刀,所使的招式,正与孙严相似。

    苏秦心说:“孙严和逍遥子果然是一家子人,兵器和武功套路如出一辙。”

    孙严的柳叶刀法刁钻古怪,令人难以捉摸,刀身、刀尖、刀刃处处都含着杀招,柳叶刀随时弯曲变形,灵活极了,仿佛就是人的手臂的自然延伸,可怕的是,这个“手臂”还是带着刃口的。

    宁钧的狂龙枪一路猛冲,苏秦的青霜剑点点精光闪现,然而竟都被孙严的柳叶刀连缠带挡,全部封禁于一张刀网之外,而孙严还能透过刀网,随时出击,令苏、宁二人防不胜防。

    二十多招过后,苏、宁二人身上的衣服被柳叶刀刺破多处,有的地方已有鲜血渗出。

    苏秦不禁连连倒吸凉气。心中叹道:“这孙严真是世外高人,以前认为自己在大雪山苦练剑法,加之青霜剑的锐利,当世已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不料,在孙严面前,不过是小菜一碟。”

    这孙严的武功神秘莫测,心神、体躯、兵器完美地合一,这是一种多么高深的修为。世人皆言:武功修为,永无止境。强中自有强中手,世外高人大有人在。真是所言非虚。

    那边逍遥子与田同紧紧缠斗在一起,难分伯仲,他们二人再熟悉不过,彼此的武功套路,兵器优劣,甚至是脾气秉性,都是不加思索就很熟络。因此,二人之间的过招,就成了一场武艺路数的展示,各自谨守门户,你来我往,耐心地寻找对方的破绽,演变成了一场消耗战。

    田同明白自己与逍遥子的决斗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因此寄望于孙严迅速击败苏秦和宁钧,或许齐王仍然不能即刻逃出。

    尽管在田府的外围他仍有布置,但越拖下去,越对自己一方不利,毕竟齐王田辟疆作为一国之君,可调动的资源要比自己多百倍。

    田同情急之下,冲着孙严高喊:“孙前辈,加把劲儿,收拾掉那两个小儿,我们就稳超胜券了。”

    孙严闻听田同的提示,手上的柳叶刀加紧出招的速度,刀势更猛,宁钧和苏秦凝神化解柳叶刀招式,两人齐齐地陷入了手忙脚乱的境地,形势直转之下。

    孙严哈哈大笑起来,骂道:“小子,你们的功夫在平辈人中尚且说得过去,可是你们不幸的是遇到了老夫,要想出头,下辈子吧。”

    说罢,他竟然突施冷箭,柳叶刀贴着狂龙枪的枪身,如同窜出洞的毒蛇,直奔宁钧的腰眼而来。

    孙严此招变化特别快,出其不意。苏秦忙挺青霜剑,冲着孙严手腕处削去,但是,孙严纵身一跃而起,手腕脱离剑刃所及范围,而柳叶刀尖竟仍不改冲击的力道和方位。宁钧来不及闪避,形势危急。

第281章 兄弟豪赌

    孙严对自己的这一招也是势在必得,他准备一击之下,先放倒了宁钧,转头再收拾苏秦,那就容易多了。想到这里,心中难免得意。

    就在他以为得手之际,突然之间,一枝短枪破空而来,自上而下,直取孙严的使力右臂,如同一声惊雷从半空中炸开。那短枪凌空而至,声势惊人,孙严忙不迭撤回进击的身位,出击的柳叶刀戛然而止。

    苏秦定睛一看,突袭而来的短枪竟然是一枝木棍削成的三尺稍稍有余的兵器,像极了小孩子玩耍时简单削刻的玩具。

    随着短枪的奔袭,一个老者从大堂的顶梁处飞身而下,苏秦和张仪都“啊”了一声,惊讶地叫了出来。原来此人竟是孙膑师兄府上的管家孙福,几年前鬼谷先生寓居孙府,他们二人前去拜见师父,见过此人。

    当时,他看着不过是一个老态龙钟、反应迟缓的老仆人,怎料今日竟然显露出如此高强的武功修为。

    孙严被孙福逼退一尺有余,站立在当地,望着孙福,恨恨地说道:“好你个孙凌,终于现身了,不再像缩头乌龟一样四处躲藏。”

    苏秦和张仪都听到了孙严的叫骂,心下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孙福”,不过是一个化名,此人真实的姓名是孙凌。

    孙凌有些生气,他严肃地回答孙严道:“你不叫我这个哥哥倒也罢了,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仍然惦念着祸害墨家的兄弟姐妹。”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眼睛盯着孙严道:“如果让你奸计得逞,率兵围攻长岩岛,那叫我们父女如何向墨家弟子交代。”

    苏秦听到这里,才明白孙凌气得正是孙严要围攻长岩岛的阴谋。田同与逍遥子突见孙凌飞身而至,也都吃惊不已,他们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打斗,望着来人。田同眼中含着惧意,轻轻地叫了一声:“师父!”

    孙凌听到田同叫语,回头白了他一眼,骂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与你师叔一般心胸狭隘,利欲熏心。”

    他骂了一句还不解气,接茬骂:“当年,你的哥哥齐威王求我收你为徒,你哥哥待你不薄,现在你却要篡夺他儿子的王位!我待你又如何?不仅教你武艺,还将女儿嫁给了你,可是你却一心为祸孙家。”

    田同想要辩解,嘴唇动了动,孙凌却不容他插嘴,不停骂:“你祸害了多少无辜的人,连你的师弟董原都不放过。现在又要为害齐国和我墨家。我岂能容你,从此再也别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样的狼心狗肺的弟子。”

    孙凌骂完了田同,转首又向田铭说道:“你是我的外孙,又是心爱弟子董原的骨肉,我和你母亲早将实情告诉你,也屡次劝说过你,你为什么仍然不知悔改。”

    他痛心疾首,指斥道:“今日就在大堂之上,你又对一个爱你的女人痛下毒手,灌人家毒酒。为什么不学点好的,与你那养父一般无情无义。今天你若乖乖听话,随我回长岩岛,幽禁十年,或许我还能原谅你。”

    孙凌顿了一下,严词以对地告诫:“否则,你和你的养父一般下场,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田铭立在大堂一角,刚才尚在犹豫该如何抉择,现在外祖父猛然来到,被他当众训斥,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出去逃走。然而,今日之事,大错已铸成,想一走了之,哪有那么容易。

    孙严被孙凌的凌空一击的气势所慑,气弱了片刻,他听着哥哥孙凌的不断骂语,心中不耐烦。说道:“孙老头,你不过比我早生出半个时辰,却处处摆出个家长的架子,到处教训人。要打便打,长篇大论的有什么用,省点力气吧。”

    孙凌目光陡然现出一道怒色,看得出内心又是煎熬,又是恼怒。他伸手指点着孙严,语气沉痛地说道:“我俩一母所生,前后脚来到人世,可我毕竟长于你,你却从来没当面叫过我一声哥哥。”

    孙凌也是给孙严气到了极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道:“你要接过我的墨家掌门之职,并非是我舍不得给你,而是你自己的品行让墨家子弟们寒心。你却一股脑将责任推给我们父女,是何道理?简直就是滴水不进的顽石!”

    孙严不服气地板着脸,傲慢地望着自己的哥哥孙凌。苏秦发现,他们二人还真是十分第相像,如果孙严刮掉飘飘的白胡子,像孙凌那样留起了短须,外人简直分辨不出他们的长相。

    孙严被哥哥的话贬损得够呛,恨恨地反驳道:“孙凌,你不要仗着自己给齐**师孙膑做了几年的贴身护卫,又被齐威王倚重,就以为别人都怕了你。其他人怎么敬重你我不管,我可是不吃你那一套。”

    孙严说起话来,嘴巴很利落,语速极快,此人武功的悟性,伶牙俐齿,都是极好的。他的言语像崩豆似的,一串串地蹦出来:

    “你一出生就压我一头,占尽了便宜,连东土墨家的掌门都先紧着你。你在齐国受重用我不管你,那是你的选择,我也不稀罕。但是,凭什么你不做,却还要将掌门让给自己的女儿,祖宗的家业,成了你一家子的私产。”

    孙严振振有辞,说起来头头是道,大堂上的人,不少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那些侍卫之中有的人目光中还透出了些许不平。

    但苏秦却觉得孙严太自私,又过分计较,人家掌门的更替,当然是上一任有权做出选择,凭什么就一定给你孙严,聪明归聪明,但孙严未免太自以为是。

    果然,孙凌也不客气地回击道:“你怎么从不反省一下自己的过错,如果墨家的子弟拥戴你,我们父女又何必在乎一个掌门之位。况且,当年我传掌门之位时,是经过门中的长老们推举的,你也在场,怎会是我父女私相授受。”

    孙严被驳斥得下不来台,气急难平,又道:“且不说掌门之位,那孙门的三绝技,猛虎钢鞭、狂龙银枪、柳叶刀,凭什么你全部承袭,而我只能承袭一种?你宁可传给外人,也不传我。”

    他说着,手指了指田同,又指了指宁钧,意思是他们都得到了孙凌的真传。孙严自鸣得意地又道:“你以为你全会就能压着我吗?就凭一样柳叶刀,我照样能超过你。”

    苏秦听到这里,方才明白,原来田同的猛虎钢鞭、宁钧的狂龙银枪和逍遥子的柳叶刀,师承原来都在孙凌老前辈那里。只是宁钧当日去追刺客,不知怎么竟然学会了狂龙银枪,这也可真有缘得福。

    孙凌很镇定,但语气却很坚决,道:“我不传你猛虎钢鞭和狂龙银枪,也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历代惟有掌门才能全部继承三绝技,以避免门中有人觊觎掌门之位。我又岂能因为你是我的弟弟而坏了规矩。”

    孙严听了孙凌讲的祖宗规矩,不满地大声“哼”了出来。又高声道:“孙老头,别以为你会三门绝技就了不起,我一柄柳叶刀,照样能赢你,不信就来试试。”

    孙凌表情越发严肃,回道:“我知道你在柳叶刀上下足了工夫,技近乎神,但孙门的武艺博大精深,远非你想得那么简单。”

    孙凌抖了抖手中的木头短枪,一本正经地向孙严说道:“今日我就用手中这柄木头枪,来会一会你的柳叶刀,如若赢你不下,任杀任剐,由你处置。如若你败在我手下,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孙严听哥哥说仅以手中的木枪迎战自己浸淫了几十年的柳叶刀,不由得心动,狂笑了两声,说道:“你说话当真?赢你我是轻而易举,等着栽在我手下吧。不过,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不妨先说来听听。”

    孙凌盯着弟弟,字字清晰地说道:“如果你今日败在我木枪下,就跟我回长岩岛,在海边隐居十年,绝不踏上大陆半步。你能答应吗?”

    孙严骨碌碌转了转眼珠,说道:“这笔买卖倒也划算。这可是你说的。”他手指着哥哥手中的木枪,说:“你保证只用木枪的,不许再反悔。”

    孙凌坚定地回道:“大丈夫说话算话,吐口唾沫砸个坑,在场的人都可以做证人。”

    孙严明白哥哥的决心,又怕他临时变卦,所以,立刻将柳叶刀竖举于面前,做出开战的姿态。而孙凌则丝毫没动,气定神闲地站在堂中央。

    两大高手对决,彼此还未动手,但堂上人的目光无一不被他们举动吸引住了,眼神一动不动地望着孙凌和孙严兄弟两人。就连刚才还在拼命搏斗的逍遥子和田同等人,以及王宫侍卫和田府的宾客,都成了名副其实的看客。

    然而,孙凌与孙严却仿佛凝滞了一般,长久地凝神望着对方,眼睛眨都不眨,仿佛生怕对方趁着自己一眨眼的工夫,发动雷霆万钧的攻势。可是,他们的身体却一动未动。

第282章 化繁为简

    这种状况持续了足有一刻钟,大家本来以为有大热闹可瞧,却发现如此地乏味,二人像木塑泥胎般静止。有的侍卫竟然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哈欠。

    在苏秦等一流高手看来,孙凌和孙严兄弟二人的静止却是一种可怕的均势,其中的凶险远胜过了明刀明枪的拼斗。因为当招式已然使出,就一定能找到破解的办法,然而,在蓄势待发的阶段,对手却无从了解你的底细。

    这兄弟二人本来就是武功套路相熟,再加之又是双胞胎兄弟,彼此的熟悉大大超过了一般人,兄弟之间甚至都存在着某种神秘的感应。此刻,他们眼光的对视,怕是在暗暗地将想要使用的招数,以及对方可能的防备与反击想了千遍百遍。

    又过了一刻钟,孙凌和孙严兄弟二人仍然是纹丝未动。大堂上不明就里的人都感觉他们是在故弄玄虚,很不耐烦。

    苏秦瞥见那齐王田辟疆更是一副索然无趣的样子,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捅了捅身边的王后钟离春,好像是要王后帮他出出主意,别这么着干耗下去。

    钟离春尽管也不会武功,但心思比丈夫缜密一些。她动了动身子,躲开了丈夫伸过来的手,与此同时,瞅了他一眼,又冲着孙凌和孙严处努了努嘴,示意他再耐心等待一会儿。

    就在苏秦都以为暂时不会再有什么新动静的时候,他突然瞥见孙严的柳叶刀尖微微颤动,苏秦猜测:“孙严终于忍不住要主动发动攻击了。”

    苏秦所料没错,果然还是孙严率先下手了。只见猛然之间,孙严身躯向前飞跃,直冲哥哥孙凌冲去,手中柳叶刀明晃晃地闪动,如同天女散花般繁复变幻,令人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刀尖的准确位置。

    孙严身形极快,身体和刀身带动着一阵风声突如其来响起,形势陡然紧急起来,令人呼吸都变缓。一旁观战的逍遥子很为父亲孙凌担忧,不自主地“啊”地惊呼了一声。

    她本是精通孙门的武功技艺,深知叔叔孙严此招的凌厉与威力,他的这一击,将柳叶刀的三十二招套路,密集地通过一击而出,招招都含着杀机,招招都可能突然变虚为实,刺击在父亲的身上。

    那时,恐怕父亲非死也要身受重伤,怎能不让她这个当女儿的心惊肉跳。她同时也暗觉叔叔孙严在柳叶刀上所下的心血,柳叶刀刀身偏软,最难驾驭,但也最有苦练和捉摸的余地,可以达到匪夷所思的境界。

    今日孙严的一招击出,令偏爱柳叶刀的逍遥子大开眼界,他的功力不知要比自己强多少。孙严恐怕也算是在孙门几辈人中在柳叶刀上造诣最高的人了,简直达到了神乎其技。

    苏秦当然也明白孙严这一击的威力,柳叶刀那晃动着的刀尖,所形成的变化万端的轨迹,其实正是所击打的方位,刚才他与孙严对阵一回,对此颇有感触。

    柳叶刀之强,正是一种虚虚实实,虚实相应的绝妙配合。连苏秦也为孙凌捏了一把汗,心说:“孙凌老前辈是不是低看了弟弟孙严的实力,如果不是低估和托大,怎么会只用一枝木枪做武器。狂龙枪法再精妙,你的木枪也难抵挡锋利的快刀啊。”

    孙严柳叶刀的击出只发生在短暂的一瞬间,大家都在想着如何化解这风云变幻的攻击,熟悉狂龙枪法宁钧更是喘息都屏住,紧张地张大嘴巴看着,他实在想不出该使用狂龙枪法中的哪一个招式回击,只因对手出招太密太紧。

    孙严已然出招,而孙凌却起初并未乱动,直到柳叶刀迫近身前时,手中的木枪猛然平举,直奔孙严的咽喉而来。

    宁钧认得,此招正是狂龙枪法中的“平枪法”,此招是狂龙枪法的第一式,是入门之初的最寻常的一招,他怎能料到:孙凌竟然是以这招最普通的招式对付孙严繁复万端的合成之刺。

    孙严的柳叶刀本来挥舞出千变万化的姿式,也同样没想到哥哥孙凌竟是使用最为简易的招式回应。然而,这一招“平枪式”的确最有用,直奔咽喉要害,以攻对攻,攻击对手所必救之处。

    孙凌此招一出,孙严原本自信的神色立即起了变化,他的眉头皱了皱,心说:“这死老头,摆明了是要与我硬拼。简直就是比赛谁的动作更快。”

    他深知如果自己对这招“平枪式”不加理会,依着自己本来的打法继续下去,说不定也有胜算,到底谁更快一些,武器更先于对方一步刺中了对方,仍未可知。

    在这关键的一瞬,孙凌很坚定,一招使实,不再变化,直奔目标;然而,孙严心念一闪,稍纵即逝地犹豫了一下:“我何必和这死老头拼快,那我勤学苦练才练就的千变万化柳叶刀岂不是没有了优势。”

    孙严心念一动,柳叶刀攻势顿减,立刻收回柳叶刀,照着孙凌的木枪削去。这一招的变化之后,苏秦等人才感到呼吸不似刚才那么不畅,其实这是因为比武场上的形势已经发生了逆转。

    原先处处占得先机的柳叶刀,此刻逼迫改为防守,气焰由涨到收;而孙凌的木枪则是气势凌人,雷霆万钧地奔着孙严的要害部位,一副舍我其谁的至刚至猛的气概。

    孙严变柳叶刀为削,想要以刀刃的锋利,击断木枪,如此一来,赤手空拳的孙凌哪里还有武器抵挡柳叶刀的进击。

    “千万不能强攻。”苏秦的第一判断就是如此,他也明白一旦木枪被柳叶刀削断,对于同样是绝顶高手的孙严来说,就取得了决定性的优势。恐怕一场比武,就此胜负已定,他们也要赶快想办法对付这个难缠的孙严。

    可是那孙凌却依然不改平枪之势,攻势一点都不减,丝毫没有回撤的意思。他将身形一变,向右侧平移一步,木枪的枪身刚刚脱离了柳叶刀的刀锋,仍然直奔弟弟孙严的咽喉而去。

    孙严的这一刀被哥哥孙凌躲过,而哥哥的木枪仍向前直奔,他的神色显出了一丝慌乱。

    他不由得身形后撤,与此同时,柳叶刀变化招式,试图点刺孙凌的手腕,令哥哥回救,摆脱被动的局面。

第283章 取舍之间

    孙严的柳叶刀改削为刺,刀尖刁钻灵活,奔向了孙凌的腕部,要令孙凌撤枪。但孙凌仍然不减枪势,依旧是那一招“平枪式”,以简克繁,他依靠脚步的换位,堪堪避开了孙严的刀尖。

    孙严第二招依然不能化解哥哥孙凌的攻势,心神开始变乱,目光中透出烦恶和焦躁,身形继续后退,再寻破解之招。

    苏秦看到这里,猛然之间才明白孙凌出招的高妙之处:以不变应万变,以简易破繁复。对付百般变化、不可穷极的柳叶刀,可不是这最朴简的平枪式才是最有效果的。

    试想孙凌如果跟随着弟弟孙严的节奏去比拼,恐怕在招式多变上,永远跟不上柳叶刀的变化,而且木枪本身的脆弱,又怎能克制柳叶刀的锐利。这也是苏秦等人深深为孙凌担忧之处。

    然而,当孙凌连连化解两招柳叶刀的反击之后,苏秦发现了木枪的优势,那就是笔直地奔向目标,不折不扣,虽说不够锋利,但贵在目标简单易行。如此一来,柳叶刀的繁复变化反而成了一种多余的空耗。

    是孙凌的一招不变的平枪式,让整个比武的节奏完全掌控在他的指掌中。绝顶高手之间的比拼,所差的正在谁能占得主动,这一处细微的优势,主动一方坚持下来,胜利的天平就自然倾向着主动方。

    这番高手过招,让苏秦领悟了武功的更高境界,明白了取势、持势、完势的玄机,这一层体悟,惟有在这种难得一见的场面中才会学到。他不由得叫了一声:“好枪法!”

    苏秦的叫声也无意中帮了孙凌的忙。孙严听到了局外人的叫好声,更加慌乱,他紧急地寻找对策,突然之间,柳叶刀向前猛然一送,脱手而出,此际,柳叶刀已变成了一柄大一号的飞刀,直挺挺地冲向孙凌的心口。

    两人的距离本来就很近,柳叶刀的刀身又长,这一击几乎是无可闪避,看来除非孙凌撤枪回挡,否则,很难化解孙严孤注一掷的一击。

    苏秦感觉孙严是被逼到了死角,因此才采用这两败俱伤的打法,根本目的还是要挽回颓势,消除木枪已经占据的优势。要知道,高手比拼,手中的兵刃脱手,此为大忌。试问,哪位的脸面上会挂得住。

    孙严将柳叶刀做飞刀,怀着一拼到底的念头,大概觉得哥哥孙凌所用的不过也是一枝木枪而已,即便手中没有兵刃,他也占不到多大的便宜。可是化解眼下的危机才是最紧急的。

    孙严此招不可谓不聪明,苏秦看出他的如意算盘,心想:“此人尽管人品有问题,但绝顶聪明,临机变化很迅速。一般人还真难以在这片刻之间,想出这么一个毒辣的计策来挽回败局。”

    孙严的这招变化很难破解,一旦孙凌被迫采取守势来格挡柳叶刀,木枪攻势尽失,弟弟孙严就将获得休整的机会,两人重新回到比武之前的对峙状态。

    孙凌怎能不明白这个玄机,他的应变也足够快,手法令观战的苏秦等人大吃一惊。只见孙凌并没有撤枪回挡,而是紧急地移形换位,侧身闪避,但是柳叶刀岂是能随随便便就能避开的。

    孙严的那一刀到底还是直直地刺入了孙凌的左臂之中。只见孙凌毫不畏惧,一抖手臂,刀身又斜着飞出两丈有余,叮当一声,深深刺入了大堂的墙壁之中。

    而孙凌的木枪竟然依旧不离弟弟孙严的咽喉三寸之处,紧紧地逼住了孙严,孙严如果不退避,木枪的尖头就会直刺咽喉要害,即便是柄木枪,也会轻易令他毙命。

    孙严吓得脸色惨白,不住地慌张后退着,而孙凌则持势不减,直追不舍。

    苏秦见此情景,深深感到两人的比拼,已不再简单地是武功套路的比赛,而更多的是心机和见识。孙凌舍得左臂受伤,生生地换回了已然形成的优势。而孙严以柳叶刀脱手为代价,最终也未能转变根本的颓势。

    对于孙严而言,木枪的压力是致命的;而对于孙凌,柳叶刀刺伤手臂却并非致命,属于取得优势和胜利必须付出的代价。

    取舍之间,其实含着大学问,为人、作战和治国,莫非如此,多少磨练之后,才能有此极高层次的感悟和认识。

    孙严向后闪避,退无可退,很快就被木枪逼迫到了墙角,再无可退,眼看着孙凌手中的木枪只要稍稍加力向前一送,孙严就会立刻当堂送命。

    众人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观战的齐王田辟疆和王后都圆瞪着双目,紧张得嘴巴大张着,兀自不自知。当堂之上,有的人盼着孙凌果断下手,比如齐王等人;也有人希望孙凌手下留情,比如田同一伙。

    苏秦、逍遥子等人则不忍见兄弟相残到以命相抵的地步,但又不知孙凌做何抉择,因此简直都不愿继续观看下去。

    孙严都被吓得双目闭上,等待最后裁决,然而,就在木枪的枪尖就要刺入孙严喉咙的一瞬,孙凌硬是将木枪的枪势减缓下来,他手一偏,木枪枪尖贴着孙严的脖子,贯入墙壁之中。

    这时,孙凌受伤的左臂,鲜血直流下来,浸染了衣袖,滴答滴答地不断滴在堂上。兄弟相争到如此惨烈的地步,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孙严眼睛紧闭,面色惨白,心如死灰,他轻轻地说道:“今日之败,是我学艺不精,认杀认剐,由你做主。”

    孙凌也不去理会手臂的伤口,长叹一声,言道:“非你武艺不精,而是你从未试着体悟武艺之外的做人道理。没有舍弃,哪里有取得;没有让步,怎会有更大的前进。武艺与做人道理想通。你什么都想得到,以为凭靠纯粹的武力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大错特错。”

    孙严只是听着,不言不语,眼睛也不睁开,更遑论动手再战。此时,失去了孙严这个帮手,田同败局已定。

    然而,苏秦等人的目光从孙氏兄弟处移开,再往田同刚才所站立的方位看去时,哪里还有他的人影。苏秦连忙赶过去看个究竟,赫然发现在田同的位置,地板微微移动。

    大家纷纷随着苏秦赶了过来,在苏秦的指挥下,众人将地板撬开,才看到原来田同刚才所落座的地方,地板下是一个入口,有一条暗道可供进出大堂。

    苏秦不禁感慨:“田同真是心思缜密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竟然还预留了退路。”

    众人分析:可能就在刚才孙氏兄弟比武胜负判然之际,田同发觉形势不妙,就打开了预设的机关,从暗道偷偷溜走了。

    齐王田辟疆见自己的大敌——叔叔田同竟然溜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忙向颜遂等侍卫下令:“赶快下暗道,给我去追。”

    苏秦明白田辟疆担心田同逃跑后,留下后患,但如此不顾一切地钻暗道去追,也十分危险。因为以田同的心机,暗道之中说不定仍有致命的机关。

    然而,齐王哪里还能顾得上考虑侍卫们的性命,语气十分严厉,命令坚决分明,容不得侍卫们犹豫。颜遂听到齐王之命,努力证明自己的衷心,冲到最前面,钻入暗道,其他十几名侍卫也纷纷尾随其后。

    苏秦与齐王等人在大堂上焦急地等待着暗道中传来的消息,苏秦真为这些人的安全担忧。可是没过多久,颜遂就从暗道口跳回了堂上,安然无恙,毫发未损。

    他大声禀报齐王道:“大王,暗道通向田府的东门外,里面空无一物,也不见田同的身影。臣等想要从那端钻出去,可是遇到了田府宾客的截杀。臣恐怕贻误战机,赶紧回来报信儿。”

    齐王闻听,吃惊地瞪着眼睛,还是王后钟离春反应更快一些,她大声道:“那田同一定是逃出去与田府宾客会合,阴谋武力造反。还不快调集将士去围剿,傻楞什么?”

    齐王田辟疆缓过闷儿来,依照夫人的提示,紧急下令给手下人。

    有人受命到宫里调集禁军前来围剿;有人去给叔父田成报信儿,命他率领府兵前来助攻。其余的一同随来的千名兵卒马上赶到田府东门去,即刻投入战斗。

    苏秦在一旁听着齐王的号令,当听到他要另外一个叔父田成前来帮忙的时候,起初还纳闷:“田成不是被他亲自捉拿,投到大牢里去了吗?田成府上也被严加看管,他怎么还会前来帮忙。”

    他略一思忖,马上就明白了缘由:看来齐王田辟疆也是与叔父田成合演了一出戏,前几天夜里发生在田同府门口的一幕,不过是田辟疆与田成所施的苦肉计,目的也在于麻痹田同,让他以为有机可乘。实则是逼他摊牌。

    怪不得齐王田辟疆能表情轻松地赴田同之宴,原来他早有此算计。

    叔侄二人都精于权谋,勾心斗角,可谓得到了田氏的家传。他们的祖先田常等人不正是依赖精密策划,终于除掉了姜姓齐国的权臣国氏、高氏两脉人,最终才赢得了齐国的江山社稷!

第284章 困兽犹斗

    齐国的奢靡风习,以及权谋争斗,都是其它诸侯国所不可望其项背的。只是贪图享受的习惯、以邻为壑的国策,加之如此惨烈的内斗,却非国家之福,说不定就会葬送一个好端端的大国的锦绣前程。

    苏秦跟随着齐王的一众侍卫前往田同府的东门,路上,他与师弟张仪一起,随口问了他一句:“张师弟是田成大将军的宾客,莫非早知田成攻打田同为虚招?”

    张仪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回道:“正是如此,我也想要早点告诉师兄,奈何与田成将军有约在先,绝不透露消息,故而无法将实情相告,只能相劝师兄尽早脱离田同府上。”

    苏秦至此方才明白师弟张仪行踪之谜,原来他的行动都是预先安排好的,而自己竟还担心着他与弟妹的安全,其实处境更为危险的恰恰是自己。

    尽管心中有些别扭,感觉自己空担忧一场,被人家蒙在鼓里仍不自知。但是,对于师弟前几日特地到田同府门口等候,相劝自己离开,此情还是要领。苏秦忙谢道:“承蒙师弟的好意提醒,为兄感激不尽。”

    张仪笑了笑,言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苏师兄是明白人,你不也找好了鸿禧客栈,计划着要搬家了吗?”

    他们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宁钧也连忙赶到苏秦的身边见礼,苏秦高兴地紧紧握定了他的手,急切问道:“宁钧将军,你怎么学会了狂龙枪法,真乃如虎添翼。”

    宁钧简要回道:“也是机缘凑巧,那一日我追刺客出去,那人跃下院墙时扭伤了脚踝,没跑多远,就被我在一条小巷子中截住。你猜原来是谁?”

    “是谁?”苏秦急忙好奇地追问道,他也想知道答案,这个谜团对于他而言,一直未解。委托田同去追查,却说是田成派来的刺客,可是现在水落石出,分明是田同的栽赃。

    宁钧并未即刻说出,苏秦眼巴巴望着宁钧,等着他给出答案。

    宁钧却不好意思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涩,苏秦更觉得奇怪:以前还没见过宁钧会这样表情,他本是一员武将,怎么会随便脸红?因此苏秦又追了几句:“究竟是何人,恕我愚钝,还请宁钧直接说出来吧。”

    宁钧这时才告诉苏秦:“是田府的大小姐田琳,刚才你也看到了,我们一起从空墙中出来。”

    苏秦“哦”了一声,霎时明白了,宁钧害羞,那是与田琳发生了男女情感上纠葛,否则,何必说起来时那么不自在了呢。他也马上猜到了大致的结果,但是还是想让宁钧证实一下。接着又问道:“那后来呢?”

    宁钧此时更显得不好意思,简短截说:“后来,我看田琳可怜,就为她治伤,不久,她的母亲探访到我们的下落,就赶来一起为她疗伤。”

    宁钧尽管说得含糊,但是苏秦是个聪明人,怎会想不到发生了什么。心想:“原来宁钧失踪,是因为不仅没抓刺客田琳,而且救了她,大概是一时羞于见到自己吧。”

    他也不点破,宁钧救了田琳,赢得了美少女的芳心,又学会了狂龙枪法,这是天大的好事。好朋友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武艺又精进一层,他为之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罪于他。

    既然话说开了,宁钧就干脆为田琳辩解道:“田琳受到了他哥哥田铭的唆使,她自己也后悔去行刺先生,嫁祸于他人,所以才心慌意乱,以至于仓促间受了伤。”

    苏秦看看宁钧,大度地笑了笑,宽慰他说:“我刚才已经从田铭的举止和言谈中猜到了这个结果。况且真相已经大白,我又怎么会小气到怪罪田琳。宁钧将军不必多虑,我只有高兴,没有丝毫其它意思的。”

    宁钧此时方才一颗心落在了肚子里,他急忙去找到田琳,把田琳拉到苏秦的身边。田琳忸怩着,羞得两颊绯红,苏秦打趣道:“你一个少年女侠,风风火火的,怎么倒害起羞来了。不必羞愧。一切都是误会而已。”

    田琳听罢苏秦的话,神色缓解了很多,她紧随在宁钧的身边,大家一起往田府的东门赶去。

    苏秦是局外人,他注意自己身份,没有紧随着齐王和王后率领的齐国士卒,所以当他赶到战场时,战斗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

    田府的宾客大约还有近百人,被困在东门外的街道上,齐王亲自指挥着一队人马,与街道另外一侧的田成大将军率领的府兵,两侧对进,不断缩小着包围圈。

    一阵羽箭向负隅顽抗的田府宾客射去,从那里传来了鬼哭狼嚎的惨叫声。那些宾客看似已经要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可是,当羽箭过后,齐王和田成的部队冲进被包围的人群,展开近身肉搏时,却被田府宾客又给生生击退回来。

    原来,那些宾客大都是身怀武艺之人,只因有一身能耐,才被田同招入府中,好吃好喝招待着,还允许自由出入内院,享受着与田府众多小妾的勾搭敦伦之乐、鱼水之欢。所以,非等闲人等就能混到田同府上为客的。

    这些人都认为今天与田同造齐王田辟疆的反,按照大齐的法令,罪无可赦,所以就拼死抵抗,不肯随意放下武器。

    因此,在田府东门外的街道上,形成了持久的巷战,双方僵持不下,死的人越来越多。由于街道只有两丈多宽,一下子不能投入更大规模的部队,所以,短时间根本解决不了战斗。天色渐渐发亮,仍然不能解决战斗。

    齐王深恐天亮之后,临淄城的老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看热闹,局面将不可收拾。急得他哇哇乱叫,王后去安慰他几句,他不仅不领情,还直向夫人钟离春吼叫发火,搞得钟离春也火起,两人就当众大吵了起来。

    王后钟离春的嗓门可比齐王大得多,她大喊着:“你一个大男人家的,想不出办法来,拿夫人出气,算什么本事。”

第285章 不战屈兵之道

    王后钟离春的叫喊声很高,她边喊叫着,边要离开田辟疆回宫。田辟疆心里一直把丑王后当主心骨的,一看夫人要走,赶紧拉住不放。脸上不仅没有了怨气,反而强赔出了一丝笑意。

    钟离春这才没有执意离开,但她刚才的呼叫声不仅跟前的苏秦等人听到了,连远处的士卒都听在耳里,大家一方面觉得可笑,但也都犯愁:眼下的局面究竟该怎么处理呢?

    齐王田辟疆与王后钟离春当众发生了争吵,将士们听到后,更显得气馁,天色又越来越亮,大家征战了整个晚上,一个个累得快要虚脱过去。

    齐王又发动了新一轮的进攻,士卒们拼死投入战斗,但是没多久就又都撤退了回来。那边田同府上宾客们尽管也都劳累得很,但战斗力依然强悍。

    苏秦瞧见撤退回来的齐王近身侍卫们身上的袍服皆被鲜血染红。他们还拖着一个已然虚脱的人,被拖回来的人,更满脸是泥污,浑身上下又是血,又是汗,湿透了衣袍。

    苏秦仔细一看,原来被拖回来的那人正是颜遂,再一向侍卫们打听,才了解到:颜遂为了偿过,一晚上猛冲猛打,刚才竟给累得晕倒在地。

    幸亏在一起的朋友们齐心协力,才将他救下,从人群中拖了回来。颜遂回来后,渐渐地醒来,但体力已然完全透支,躺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狼狈得令人十分同情。

    齐王一筹莫展,不禁唉声叹气起来,小声地念叨:“这可如何是好。”

    苏秦和张仪等人也早已都哈欠连天,这时,苏秦觉得如果不给齐王出个主意,这场僵局难以破解。其实他心中早有盘算,但因为自己毕竟是赵国使臣,不便插手齐国的内斗,所以几次忍住没有说出来。

    他下决心提出建议后,缓步上前,向齐王言道:“大王莫急,苏秦有一个计策,斗胆献上,请大王斟酌,如果大王不采纳,也没关系的。”

    齐王田辟疆听苏秦说有好的建议,不禁喜上眉梢,赶紧回道:“苏卿家有何良策,但说无妨,寡人正想向你问计呢。”

    苏秦从容言道:“如果强攻不下,大王就不如试试其它办法,武功不成,就以智取。文武之道,兼施并行。”

    齐王田辟疆眼前一亮,觉得苏秦的话有道理,又急忙问道:“苏卿家的意思是?……”

    苏秦说道:“这些人拼死抵抗,不过是觉得投降的结果也一样是死,所以才尽全力搏斗,冀望于天亮后,趁着混乱逃走。”

    齐王点了点头,他也料到这些人等着围观的人多起来,趁乱开溜。他手抚着下巴,问道:“那我们具体该怎么做?”

    苏秦又回道:“我们不如分化瓦解,各个击破。只要大王派人向他们喊话,只追究田同的个别死党的责任。如果只是为了生计入宾田府,大王格外开恩,放他们一条生路。相信他们之中,首先就会有人站出来,大王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齐王听完苏秦的分析,一拍巴掌,赞叹道:“真是一个好计策,寡人也早想过这么做,只是因为一时气愤,所以才下令急攻。”

    苏秦一听,心说:“你齐王总是不想让人觉得比你更高明,什么早想到了,分明就是托辞而已。”但苏秦也不点破,而是附和了一句:“大王英明。”

    齐王田辟疆听从了苏秦的主意,派人前去向田府的宾客宣布诏令:“凡入田同府上不足一年的宾客,齐王一律不予追究;入府三年的,视与田同的关系而定责;三年以上者,如果能检举田同的罪行,也给予从轻发落。”

    齐王的号令一下,果然田府的宾客中出现了松动,这些人之中,有人觉得自己可以得到宽恕,所以主动放弃了抵抗;还有那希望戴罪立功的宾客,干脆暗地发动周围的人,将他们认为的该治罪的田同的密友抓了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田同府上的宾客在一阵内讧之后,终于平静了下来,他们主动向齐王处靠了过来。齐王命令他们放下武器,这些人起初还不情愿,但看看自己一方已成散沙,大势已去,也都垂头丧气地任由齐王率领的士卒捆绑起来。

    一场兵戈竟然消泯于无形,不费一兵一卒。齐王喜笑颜开,对苏秦大加夸赞。

    就连那起先讨厌苏秦到极点的王后钟离春,也咧着大嘴直乐,夸苏秦道:“苏丞相足智多谋,真乃人中之杰。”

    得到王后钟离春的认可不容易,苏秦也十分开怀。

    齐王田辟疆与叔父田同的惊险的王位之争,经过整整一个晚上,才最终以齐王捍卫了王位而告终,剪除了羽翼丰满的叔父田同,齐王这才能放心睡个安稳觉了。

    然而,他依旧留下了一个大遗憾,那就是,当盘点田府被捉的宾客时,发现其中根本就没有田同的踪影。

    细审那些宾客,才知晓:田同早在合围形成之前就不见了踪影。而他留下一府的宾客在东门外抵抗,不过是一个缓兵之计。可能恰恰是为了给自己的逃跑做掩护。

    苏秦再次觉得田同不简单,齐王田辟疆更是感到他十分地可怖,太精于算计。

    他想想都后怕,如果这次不是叔父田成和王后钟离春竭力劝他当机立断,斩草除根,恐怕养虎遗患,他日田同羽翼更丰满,安排更周密,只怕是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饶是齐王做足了准备工夫,但此行仍是惊险万分,也是天不该绝,或许机缘凑巧,才得以全身而归。

    不过,想那田同已然失去了在齐国经营二十多年的根基,即便仍想翻身,也是难上加难,这一点倒是令齐王十分地安慰,也有几分自得,觉得自己究竟还是胜过叔父田同几筹。

    他本身就是比较自我欣赏的男人,所以很快就想着要庆贺一下自己的这次大胜利。

    结束了那晚田府的刺激之夜,苏秦痛痛快快地休息了三天,那一场明争暗斗,不仅消耗体力,更是费尽心机,真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生死大较量。

    有竞争才能有进步和提高。苏秦在休息的三天里,脑海中一直回想着那一晚的各种计谋,他自己也感觉自己在权谋上有很大的进益。

    这一日,苏秦在自己的房间里与孟氏姐妹叙话,那孟氏姐妹自从苏秦归来后,就不住地缠着他讲那个晚上的经历,苏秦每每讲述一遍后,她们都意犹未尽,可见那场大较量的惊心动魄。

    苏秦正说着话呢,就听到院子外面有人进来,直奔自己的屋子而来,他停住了话头,等了等来人。

    来人在屋门口稍作停顿,就向屋里的苏秦禀报道:“敢问苏丞相是否在屋里,齐王近身侍卫颜遂求见。”

    苏秦一听颜遂来找自己,感到有些惊讶,心想:“他怎么会找我呢?”但是他出于礼貌,仍决定见见颜遂,于是答应道:“我在呢,颜将军快请进来吧。”

    他以颜将军称呼,也是带着尊敬之意的谦称,转而小声对孟氏姐妹说:“齐王近身武卫颜遂来了。”

    孟氏姐妹听苏秦说起过颜遂,知道他就是那个受到卫灵的魅惑术控制的男人,不禁十分好奇,想看看颜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颜遂听到苏秦的回话,推开门进来,却看到苏秦正和两位美貌如花的女子在一起,不禁觉得自己打扰了苏秦的好事,于是很不好意思,脸上登时有些飞红。

    而孟氏姐妹好奇心浓厚,竟然也不管颜遂怎么想,一个劲儿地瞧着他,把个颜遂更弄得局促不安。

    苏秦发觉颜遂的尴尬,为了避免进一步刺激到他,于是冲着孟氏姐妹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别露骨地瞧着颜遂。随即又挥手示意,让她们暂且回避一下。

    孟氏姐妹带着笑意,捂着嘴离开了苏秦的房间,她们看到高大健壮的颜遂,想想此人竟被一个女人的眼神控制,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也为他感到难为情。

    颜遂等到孟氏姐妹出了房间,才又向苏秦说道:“我此番前来,有一件是公事,还有一件是私事,想要求教于苏丞相。”

    苏秦“哦”了一声,没料到颜遂竟还有私事找自己,回道:“颜将军但说无妨,只要我苏秦能办到,绝不推辞。”

    颜遂说道:“大王要找你议事,我主动请缨来向苏丞相禀报,这是公事。”

    他又说道:“我之所以主动前来,一是想感谢三天前你挡下一剑的救命之恩,但是自从那日之后,当我出现在齐王面前时,他以狐疑的眼光对我,不是十分信任于我,因此,二是请问丞相,我如何才能摆脱这种局面?”

    苏秦想了想,回道:“不知颜将军是否听说‘伴君如伴虎’的这个说法?”

    颜遂点了点头,苏秦继续出主意道:“君主要的是觉得的安全,而颜将军那日的表现让大王心中生了惊慌,恐怕一时很难消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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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涌、战国争雄,俊才辈出。苏秦潦倒,不改初志,终成正果,兼六国相,强势逆转。张仪出寒门,被诬受刑,愤而入秦,终报鞭笞之仇。合纵连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合纵连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合纵连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