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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易之     合纵连横txt下载     合纵连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6章 让步之妙

    颜遂听得入神,也认为苏秦所言有道理,再次信服地点着头。苏秦又道:“如果是我,宁可选择暂避风险,不等大王亲自来解决这个问题。如果到那时就十分被动了。”

    颜遂听到“被动”二字,心中有所疑惧,那日齐王刺他一剑,他又岂能随便就忘掉,所以他急切地问苏秦道:“那丞相认为我该怎么办才算是主动避开风险。”

    苏秦盯着颜遂,缓缓地说道:“我劝颜将军干脆主动请缨,说自己愿意回到军中杀敌,这样不仅大王消除了见到你的惊恐,也欣赏你的忠诚,说不定还会对你有所赏赐。”

    颜遂听到这里,一把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道:“苏丞相的主意真是高妙,令颜遂茅塞顿开。你不仅亲自救我一命,而且还解我当前之困。丞相有大恩于我,颜遂虽肝脑涂地,仍无以为报。”

    他说着,深深拜伏在席上,心悦诚服地感谢苏秦。苏秦连忙将他搀扶起来。

    颜遂以公济私,本来也是来执行公务,向苏秦宣达齐王田辟疆的口谕,请他进宫议事的。得到苏秦指点之后,烦闷一扫,连忙给苏秦带路,两个人于是相随着,直奔临淄宫而来。

    齐王在寿宁宫正等着他呢,苏秦见到了齐王,未等他行毕参拜之礼,齐王就将他扶起,两个人经过了田同府上的生死考验,彼此之间显得亲密得多了。

    齐王仍旧是那副大大咧咧的神态,不拘礼节,随便地箕坐于席上。他开门见山,说道:“我想拜你做我齐国的正卿,你觉得如何?”

    苏秦“啊”了一声出来,这也太出乎他的意料。心想:“不是说好了要拜我做客卿的吗?怎么又变卦,要拜正卿了呢?”

    苏秦事前没有准备,临时略作思忖,觉得不妥,因为自己已经是赵国的参政丞相,再做齐国的正卿,一心二用,不仅没有那个本事,也实在忙不过来。

    况且,这是两个本来就存在着明争暗斗的国家,别贪多了,反而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此,苏秦还是决定按照原有的计划来,仍只做赵国的实丞相、齐国的客卿。于是他谦虚道:“苏秦有何德何能,敢做齐国这样大国的正卿,实在不敢当。”

    齐王说道:“苏卿家不必过谦,经过三天前的考验,寡人发现你的才能和见识足以当此大任,如果确实不是因为其它原因,寡人还是想让你来做名正言顺的正卿,寡人也甘愿将国事委托于你。”

    苏秦听出齐王田辟疆不相信自己找的才能不足的理由,看来齐王是真心认为自己能干好正卿一职的。然而,苏秦也深知,齐国的历史悠久,国内宗族势力强大,政事繁杂,不是一个外人能轻易处理好的。

    如果答应了齐王,那么今后仅仅是卷入到齐国的内耗,就会消磨掉自己大半精力,还怎么能够推进合纵大业,况且,赵侯赵语那么器重自己,封为国相不说,还赐予前所未有的封赏,又怎能轻易辜负他的寄望。

    因此,苏秦于赵国、于自己,都觉得不搅合齐国这趟浑水才为上策。

    他因此也就实话实说:“大王如此看重微臣,微臣感激于心,但微臣仍有重要的使命,念念不忘合纵之业,所以还是甘为齐国客卿。正卿之位,还是请齐国德高望重的老臣来做才好。”

    苏秦所言非虚,齐王田辟疆这才点了点头,说道:“苏卿家果然是另有所图,那寡人也就不强求于你。只是你有没有合适人选向寡人推荐呢?”

    齐王诚恳地向苏秦征询意见,但是作为一个局外人,不可轻易卷入一国的政争,尤其是涉及重大决策的时候,起码的慎重还是应该有的,非到君王亲口允诺无害之时,不能露出自己的底牌。

    苏秦此时的脑海里其实泛起的是忘年之交的秦国大将军魏卬的事例,只因耐不过秦君赢驷的恳求,一策既出,而惹来杀身之祸。前事教训,后世之鉴。

    苏秦言道:“知臣莫如君,想必对于齐国的各位大臣,没有谁比你更清楚的。微臣岂敢推荐。”

    齐王眼神中传递出热望,看来他确是遇到了难题,叹息道:“寡人心中当然有几个可考虑的对象,但是不管任命谁,都各有利弊,因此犹豫三日都未定下来。”

    他再次带着恳求的语气,道:“寡人实指望能从苏卿家这里得到意见,但是,你却含糊其辞,不肯赐教于寡人。”他说着,又长叹一口气。

    苏秦观察着齐王的举动,见他一连叹气了两回,确知他是心内辗转,左右为难。然而,自己倒是愿意提点一下齐王,但实在是恐怕以后又给自己带来后患。

    苏秦想了想,觉得如果提出建议,也有必要事前声明和提示齐王,切不可泄露此次谈话的内容,也不能因将来对自己建议的丞相不满,而将责任连带给自己。

    因此,苏秦转而给齐王讲起了魏卬的故事,提醒齐王:大臣出于忠心而出谋划策,君王有责任保护他们,否则,让大臣们寒了心,还会有谁敢再进忠言。

    田辟疆也听说过魏卬的事情,但了解不多,今日听苏秦所言,深深地为魏卬惋惜,也更明白了苏秦的苦心。

    齐王道:“苏卿家所言极是,自古君臣相处,上下级处理关系,都应以此为戒。秦国失去魏卬这样的老将,元气大为受损,得不偿失。你放心,寡人不同于那赢驷,你今日畅所欲言,他日我绝不会怪罪你。”

    苏秦此时才稍稍放心了一些,于是就问齐王道:“我不知大王的目标人选是那几位大臣,还请大王告知。”

    齐王又习惯性地在沉思时手抚着下巴,他的目光犹疑,瞻前顾后,口气举棋不定,说道:“邹衍上大夫向寡人自荐,但夫人却推荐叔父田成,我觉得叔父本是一员武将,政事经验不足,又不善言辞,恐难当正卿之位。”

第287章 为何惧内

    苏秦听到这里,才了解了齐王的症结所在,哪里是什么犹豫不定,而是他受到了丑王后钟离春的压力。

    从本性上来说,齐王喜欢的是奇谈怪论、志大才疏的邹衍,此人的话语将齐王的心魄都给迷惑住了,以至于他念念不忘。但是,钟离春却讨厌邹衍,更倾向于木讷寡语的田成,他拗不过王后,因此才发愁。

    苏秦明白过其中的过节时,心中暗笑,齐王与丑王后的争吵,他不止听到过一回,所以能想象到两人因新任正卿人选的争吵场面。

    那钟离春一定又是一副母老虎的架势,将齐王一通臭骂,而齐王虽然有心遵从夫人的意见,但仍然是心有不甘。

    苏秦想清楚了这一层缘由,当然,心中更有定见了。

    他知道齐王田辟疆惧内,依赖夫人拿大主意,胳膊终扭不过大腿,他最终还是得听丑王后钟离春的,自己当然也别没事找事,给他们夫妻之间找不痛快。况且对于邹衍,苏秦本身就不喜欢,也深觉他不是合适的正卿人选。

    所谓顺水推舟,已经有了钟离春支持田成,那么只要自己再劝说一下齐王,让他缓过心里的别扭劲儿就好,其实并不需要苦口婆心地说太多的道理。

    苏秦问齐王道:“大王觉得什么样的人做正卿才是最理想的呢?”

    齐王想了想,回道:“当然是能沟通寡人和臣民,勤于政务,能使朝廷内外皆和美相处的人最好啦。”

    苏秦笑了笑,说道:“这就对啦,如此看来,丞相的人选你自己就已经定下来了,何劳旁人多言。”

    齐王一脸纳闷儿,“什么,我自己就已经定啦。我不是正在问你呢,怎么我已定下了。”齐王百思不得其解。

    苏秦容齐王想了一会儿,见他仍然是一头雾水,这才说道:“任用邹衍上大夫,朝廷内可能倒和谐,因为他与大王谈得来,可是朝廷外呢,他能得到普遍的认可吗?”

    齐王摇了摇头,说道:“邹衍的那一套,寡人十分感兴趣,但寻常人不是特别喜欢。这也是我的苦恼所在。天地大道,五德终始,周流不息,……”

    齐王说起邹衍的那套论调,头头是道,兴趣盎然,但苏秦可不想再从他嘴里转述出来。

    所以他干脆插话说:“大王喜欢邹衍大夫,但却不能改变旁人的看法;大王可能与田成谈不来,但他又能得到齐国百姓的拥护。你认为怎么调整一下,才能达到你认为的朝廷内外和美的理想呢?”

    齐王也非傻子,他听到苏秦的提示,当然明白苏秦所指,就是要他做出适当的牺牲,勿以个人的喜好作为选正卿的依据。

    齐王田辟疆回道:“苏卿家的意思寡人明白了,那就选田成为正卿吧。寡人也尝试一下与这种木讷之人打交道的滋味。”

    苏秦赶快赞道:“大王贤明,自有主张,微臣毋庸多言。”他补上这一句,一方面让齐王感到舒畅,另一方面仍然是要消除自己在齐国正卿人选上的影响,不授人以柄。

    成大事者,往往不必处处显露自己的主张,而能在无形中左右大局,才是极高明的方式。女主政局,尤其如此。

    然而,这层道理不是人人都懂的,这也是苏秦的经历换来的深刻教训。

    齐王选定了正卿,疑虑消除,心情变得大好,他兴奋地说道:“寡人准备办一个特大的仪式,一日同时拜封两卿。”

    苏秦心说:“喜欢搞大的场面,那是你齐王的特殊嗜好。”他又转而想:“一日拜两卿,另外一个是谁呢?”

    苏秦忙向齐王讨教。齐王望着苏秦,微微发笑,很为自己的想法而得意,他神秘地隐藏了半天,才对苏秦说道:“另外一个人就是你呀!寡人不是允诺你做齐国的客卿了嘛。”

    齐王说罢,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苏秦点了点头,心中暗笑:“你还故弄起玄虚来了。”但嘴上仍然对齐王连声言谢。

    苏秦得到了齐王的拜封,又惦记起了师弟张仪的名号,所以特意向齐王推荐了师弟,大大地赞赏,说张仪的才能不在自己之下,恳请齐王给他一个恰当的封号。

    苏秦的本意是要齐王也同封自己为客卿一样,给张仪也封个客卿当当,这样,张师弟也算是有了一个好开端。

    然而,齐王思忖了很久,问苏秦道:“你师弟是叔父田成府上的宾客吧。”

    苏秦点了点头。齐王面色为难,说道:“既是如此,我封他为客卿,那不就是与田成叔父一般地位了吗?寡人恐让新任的正卿不满,于国事也不利呀。”

    苏秦想了想,也觉得齐王说得有道理,但为了师弟的前程,他还想争取一下,正要开口辩解时,齐王却明确地说道:“寡人自有分寸,苏卿家不必再多言,就封张仪为齐国的中大夫吧,如此也不算怠慢于他了。”

    齐王将苏秦的话给堵死了,苏秦再劝说也无用,如果多言,好像是自己不体恤齐王的心意,不为齐国的利益着想似的。

    苏秦无奈叹口气,接受了现实。他又与齐王议定三日后登坛拜卿,之后,辞别齐王回到下榻的鸿禧客栈。

    刚进客栈,就发现里面多了不少人,场面显得很热闹。

    见苏秦归来,周绍就赶来禀报:“丞相,东土墨家的掌门来访,正在堂上等候。”

    苏秦觉得奇怪:“东土墨家的逍遥子看着十分地冷淡之人,怎么会突然来访了呢?”他边想边往堂上走。到了那里,发现不仅逍遥子在,而且还有他的父亲孙凌也坐在堂上。

    苏秦热情地与东土墨家的众人见了礼,大家都坐定后,逍遥子才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原来她是为女儿田琳的婚事而来。他们看上了苏秦的好朋友宁钧,宁钧也有意于田琳,所以想请苏秦做个媒人。

    苏秦感觉是件荣幸的事情,连忙答应下来,因为古来婚配必有媒人,无媒无婚,视为私奔。能当媒人,要不是德高望重,要不是地位极高,这是受到的尊重,因此,他也心存感激。

    宁钧与田琳见苏秦爽快地答应下来,当场便跪拜以谢大媒,苏秦发觉:武将宁钧此刻忸怩如女子,动作机械,满脸通红,但浑身也洋溢着幸福。

    苏秦与孙凌、逍遥子定好了正式婚期,约定在一年之后。他们又闲聊一会儿,问起彼此田府一别后的情况。苏秦这才知道,他们先回了一趟长岩岛,将岛内的事务处理妥当,这才赶来为宁钧和田琳完婚。

    苏秦旁敲侧击地问起了孙严和田铭的下落,逍遥子也以实相告,这二人都被幽禁于长岩岛一处绝壁下,屈居于山洞之内,每日面对大海思过。

    苏秦不住地点头,对孙家父女的正直公正,执法严明,深表赞赏。

    谈过了媒聘之事,苏秦以为与孙凌父女的话题就会结束,谁知在最后,孙凌突然神秘地对苏秦说道:“怎么没见到你的师弟张仪,他不是住在这里吗?”

    苏秦感到奇怪,心说:“难道他还有别的事找张仪师弟吗?”苏秦连忙答道:“张师弟就在鸿禧客栈,与我同住一个小院。前辈是要我去叫他过来吧?”

    孙凌稍一思忖,说道:“有一件特殊的事情,我必须要与你们两个人谈,莫不如找一个只有我们三人的地方。”

    苏秦心想:“只有三个人谈,那自己的房间不是再合适不过了吗?”他连忙向孙凌说明。孙凌也颔首同意。

    苏秦于是就请孙凌随自己到了后院,顺便去叫了张仪师弟一起,进了自己的房间。孙凌看看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三人,才小心地栓住了房门,与苏秦和张仪坐了下来。

    张仪先向孙凌施了一礼,孙凌连忙摆手示意不必客套。他等了片刻,从怀中小心地掏出一个包袱来,绸缎做的,类似钱包状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一块轻薄的帛书。

    苏秦和张仪细看那块帛书,是淡黄的颜色,稍显陈旧。他们看孙凌那么慎重地取出帛书,心想:这一定是一件很贵重的东西,否则,孙凌前辈何至于如此地庄重。

    孙凌打开了帛书,苏秦和张仪发现帛书上是秀气的篆书,工工整整的。孙凌以左手指着右手拿着的帛书,向苏秦和张仪说道:

    “我的身份想必你们都清楚,当年是齐威王特意安排在孙膑身边保护他的。这幅帛书是你们的师兄孙膑先生留下的。他临离世前将这幅帛书交给了你们的师父鬼谷先生,鬼谷先生本想要传给你们二位,委托我暂为保管,结果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苏秦和张仪不约而同地“噢”了一声,他们更加好奇,因为师父隐居前确实交代过他们有一件遗物放在临淄城内,却不料是由孙凌代为保管。

    孙凌见他们二人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就接着说明道:“也是我大意失职,你们师父交给我的遗物,我竟然给丢失掉了。”

第288章 花环效应

    苏秦和张仪听到孙膑遗物丢失,由于紧张,手心都是汗。孙凌至今说起这段往事,也颇难为情,道:“我猜想是被亲近的人拿了去,禀明了你们的师父,他让我别着急,慢慢地寻找,找到后交给你们便是。”

    苏秦也觉得孙凌分析有道理,心下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鬼谷师父故作神秘,原来是这些物品已然莫名失踪,所以也无法预料是否能传到徒弟手中。”

    他瞪大眼睛,细心地听着孙凌继续往下讲,孙凌慨叹一声,说道:“田同作为齐国的正卿,主持了孙膑先生的葬礼,对孙府十分熟悉。而且他还有一番野心,自是关注孙先生的遗物,所以我当时料定孽徒田同的可能性最大。”

    田同身为孙凌之徒,阴谋篡逆,身败名裂,所以孙凌感到不齿,谈到田同,难免又是气急,又是惭愧。

    苏秦和张仪深知孙凌与田同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其实并没有在意什么。孙凌停了停,继续说道:“自打遗物失窃后,我就秘密到田同府上搜查,几乎翻遍了田同府上的角角落落。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反倒是田同的密谋篡逆的准备,叫我看得个清清楚楚。”

    苏秦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孙凌父女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田同府上,还不是因他们早已洞悉了田同的一切缘故。想到这里,苏秦也不由插话道:“原来如此。”

    孙凌见苏秦会过意来,向他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很多事情是老夫有意预作安排的,比如给苏先生的飞刀留信。”

    “哎呀,我怎么一直没想到是老前辈有意警示呢。怪苏秦愚钝,多谢老前辈搭救于我。”苏秦连忙向孙凌跪拜致谢。

    孙凌也像刚才对张仪那般,向苏秦摆摆手示意免礼,他又道:“那日宴会上,老夫藏在田府大堂的顶梁之上,本来是要揭穿田同阴谋,搭救齐王的。可是竟有一个意外的收获,那就是在顶梁的末端,发现了一个锦盒。其中正放着孙膑先生的遗物和鬼谷先生的手书一封。”

    苏秦和张仪都为孙凌的这个意外发现而庆幸,心说:“真是上天不负有心人,原物拿回,也算是极有机缘。”

    孙凌看了看苏秦,再看看张仪,抖了抖手中的帛书,郑重地说道:“孙膑先生的遗物就是这部兵法著作,我现在可以给你们。但是鬼谷先生的手书却仍不到时候。鬼谷先生神机妙算,他已料到可能出现的局面,所以预作了安排。老夫现在不能说出来,请你们谅解。”

    苏秦和张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答复孙凌,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相互点了点头。

    最后由苏秦说出意见:“既然是鬼谷师父的安排,我们又岂能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思,那封手书由老前辈收着便是,什么时候交给我们,老前辈来决定就好了。”

    孙凌见他们都没有异议,很痛快地将帛书交给了苏秦,至于他提到的鬼谷先生的手书,他从始至终都没给苏、张二人展示。

    苏、张二人都随鬼谷子学艺多年,当然深深赞服他的智慧和判断。然而,究竟是手书的内容是什么,他们也不免十分好奇,从此也在他们的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疑团。

    孙凌交代清楚后,一刻也不多停留,他即刻起身与女儿逍遥子会合,一行人离开了鸿禧客栈。苏秦问起了孙凌父女的去处,才知道他们就下榻在孙膑原来居住的府邸。

    宁钧此时有心随孙凌和未来的岳母逍遥子等人走,但又恐苏秦等人笑话他有了未婚妻,就忘记了自己的使命,怠慢了最要好的朋友,所以选择留了下来。

    送走孙凌父女等人后,在折回鸿禧客栈的路上,苏秦将张仪拉在一旁,两人商量该如何处置师兄孙膑的兵法帛书。最后商定先放在苏秦处,由苏秦誊写一份,再将誊写出来的新书交给张仪。

    苏秦想起了自己在齐王面前为张仪讨封的事,就告诉了张仪齐王要封他为齐国中大夫。张仪眼睛一亮,连忙躬身抱拳谢过了苏秦。

    张仪问苏秦:“那苏师兄的愿望实现了吗?齐王如何封赏你呢。”

    苏秦如实以告,并讲明了三日后齐王要正式举行拜封的大礼。苏秦发现张仪此时的眼神突然间又黯淡了下去。

    他心想:“是不是张师弟得知他的封号不及我,所以才不高兴呢?”

    苏秦又解释一番,说道:“我的封号是早定下来的,上巳节齐王主持天地宴的辩论,我驳倒了稷下的学人们,他就答应给我这么一个封号,联合东方诸侯抗秦。”

    张仪低着头,“嗯”了一声,苏秦发觉他的心情不是特别爽快,于是再安慰他道:“名号是虚的,能否真正地联合起诸侯来才是实在的,还有魏、楚、韩等国未定下来,咱们还有的是机会。”

    张仪听到这里,努力地平复着内心的失望和不快,才慢慢抬起头来,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苏师兄不必劝解,我心中自然明白,我的起步晚了一些,所以才处处落后于你。”

    苏秦与张仪同时出山,离开隐居之所,游历天下,起初在一个起跑线上,大家都是一无所有。

    各自走着走着,到几年后,两个人却有了身份的差异,他们各自想一想,自然稍觉别扭。况且他们所干的同是合纵之业。

    张仪此时已隐隐感觉到自己可能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在合纵的道路上,达到与师兄苏秦同样的地位和成就。只因为人生在世,不得不屈从于一种“花环效应”,越是拥有多的花环,越能得到更多的花环,而那些本来就很少的人,往往艰难地挣扎,需要另辟蹊径。

    不管怎么说,苏秦毕竟是师兄,他能有这样的成就,已经兼任了燕、赵、齐三个诸侯国的卿相,也算是鬼谷师父的教导的初步实现。尽管觉得张仪本人的才能没有得到与之相配的认可,但是,从道理上讲,也应该为苏秦师兄庆贺。

第289章 难缠人

    张仪想到共同的目标——合纵大业,竭力转换着心境,对苏秦说道:“恭喜师兄,贺喜师兄,又得到了齐国的客卿之位,声名更是震动天下,从此再也没有人敢瞧不起你,也不敢把合纵之业不当回事。”

    看到师弟的情绪有所好转,苏秦的心才踏实了下来。他听闻张仪的祝贺,心中很是欣慰。

    他说道:“的确如师弟所言,燕、赵、齐三个国家加入合纵联盟,其他的魏、楚、韩只怕也是不敢怠慢。其实最紧张的应该是秦国,这三个国家的合纵联盟,令野心勃勃的秦君赢驷不得不掂量一下,收敛那非分的**。”

    张仪点了点头,也赞同苏秦的看法,认为合纵之路走到了燕、赵、齐三国联合的地步,已然产生了震动天下的效应,艰难的第一阶段算是过去了。

    苏秦欣慰之余,也不敢轻易言胜。毕竟目前仅仅是三个国家的认可,距离东方六大国的实质联盟,仍然有很远的路要走。况且,如果一招不慎,让秦国趁虚而入,还有可能出现反复,那时,已经形成的联盟,还会出现松动,甚至瓦解。

    这是一条不归之路,只能咬牙坚持,心中存着希望,沿着既定的道路,依着原本的策划,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齐王封拜国卿的大典果然在三日后如期举行。苏秦一早就被迎入临淄宫,在正殿旁的偏殿内等候,他刚到没多久,齐王的叔父田成也被迎入偏殿内,与苏秦一起穿戴起齐王赐给的朝服,等候正式典礼的开始。

    苏秦与田成不期而遇,苏秦向田成抱拳躬身行礼,田成却翘着长长的胡须,傲慢地看了苏秦几眼,然后,才略微点了点头,算是答礼。

    这是苏秦与田成的第一次正式交道,苏秦心知田成给自己摆起了齐国贵族的谱儿,但是,久经世人挤兑和嘲弄的他,也很好地掩藏起自己的不满。依旧乐呵呵地瞧着田成。

    苏秦心说:“这些旧贵族脾气都是如此。可是自大令人昏聩和心盲。此人在自己的巧妙劝谏下,当上了齐国的正卿,却一无所知,还以为是自己有多大能耐。可笑!”

    与田成这种人打交道其实简单,因为苏秦早已能摸清他的底细。像田同那样的“笑面虎”,那才是最难打交道的。

    当日辰时,典礼正式开始,苏秦与田成在宦官的引导下,并排进入到临淄宫的正殿。他们在正殿中等候了不到一刻钟,齐王就携着王后钟离春来到了正殿。

    苏秦看到齐王与王后一起出席拜封国卿大典,心想:“看来各国的礼节还真是不同,齐国因王后能力超群,所以国家的政事也由着她出头露面。”

    整个典礼进行的很顺利,并没有出现赵国时的那种尴尬场面,那一次由于赵国宗室贵族赵希的当面质疑,很让赵侯赵语和苏秦下不来台。这一次,并没有出现类似的反对意见。

    齐王出动了他的庞大的乐队,上千名乐手,笙、箫、管、笛,钟、鼓、号、角,各种乐器齐奏,演奏出极其嘹亮的乐声,仿佛临淄宫的大地都为之撼动。

    齐王喜好铺排的场面和热闹的气氛,又在正殿前的小广场上举行了宫中侍卫的队列操演,盔明甲亮的卫兵们,精神抖擞地变幻着步伐,按节奏整齐划一地舞动起刀、枪、剑、戟,耀眼炫目,煞是好看。

    这通闹腾,足足持续了有一个时辰,直到观礼的大臣们都乏味得直耷拉着脑袋,惟独齐王田辟疆一直兴致勃勃的。不过,无论如何,典礼还是十分正常地举行完毕。

    然而,就在参加典礼的群臣准备散去,苏秦为仪式十分顺利而感到特别欣慰的时候。突然,从殿外急匆匆地走进了一个中年宦官,他赶到齐王的身前,小声地向他禀报。

    那个宦官步履匆忙,神色紧张,苏秦此前也注意到了他来过几回,但是并没有多想,以为不过是向齐王报告宫内的齐王家事而已。

    可是,苏秦和田成转身要步出殿外之际,听完禀报后的齐王却在他们身后叫了一声:“两位卿家,请留步,咱们还有事要商议。”

    两位卿家可不正是指苏秦和田成嘛,他俩听到齐王的叫声,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又转头回来,望向了齐王。

    齐王直冲他们招手,示意二人到他的身边来。苏秦和田成遵命,又折了回来。

    齐王并没有立即开口说话,而是四下瞧了瞧,看到殿内的群臣都散了去,然后,才与王后钟离春、苏秦、田成一起在殿中的几席上坐了下来。齐王和王后坐在金銮御台上,苏秦和田成陪坐在两旁。

    齐王神色略显不悦,说道:“两位卿家,可巧了,今日才刚举行拜封典礼,却遇到一件十分紧急的事情要处理。”

    苏秦一听,不由得紧张起来,心想:“什么事情能急到如此地步,让齐王顾不得休息,马上就举行朝廷绝密的内部会议?别是与自己有关的。”

    田成也感觉事关重大,所以也竖起耳朵听着。齐王接着说道:“刚才我得到报告,原来魏国与秦国在安邑的战事吃紧,所以魏国的丞相陈需亲自前来临淄,向寡人寻求帮助。”

    苏秦楞了一下,他与陈需相交一场,知道此人稳健有为,善于隐忍坚守,非遇特别紧急状况,他怎么会亲自到外国来求援兵呢。

    如此想来,魏、秦之间在安邑的对峙,魏国一定已感到难以独自支撑,故而四处求援。前些天田宁钧从燕国归来,已经将魏国向燕国求兵的事讲述一番。燕国没有兴趣参与魏、秦之争,看来他们又转而寻求其他国家的援助了。

    苏秦也不向齐王提起魏国求援于燕国之事,他想听一听齐王和田成的主张,然后再做决定。

    齐王又说道:“陈需看来是铁了心今天要见寡人,刚才举行拜卿大典的时候就来了,足足等待了两个时辰,一直未离去。所以典礼一结束,宦官就赶紧再来禀报。”

    苏秦了解陈需的个性,其人就是有一个软磨硬泡的好功夫,而且还能长久地保持着谦恭谨慎的态度,让人都觉得不好意思不同情他。正是靠着这个为人处世的劲头儿,当年在曲沃,他生生将苏秦拉拢住,尽心尽力地解了曲沃之围。

    今日陈需在宫门外死缠烂打地等候齐王召见,一股不见就不走的劲儿,苏秦深知他会说到做到,硬是不走的。

    齐王也犯了愁,说道:“我留下你们二位卿家,就是想让你们帮我出个主意,咱们到底要不要出兵助魏。实在不行,暂且赶走宫门外的陈需也好,免得他给寡人添堵。”

    王后钟离春参加了整个的冗长典礼,身疲体乏,也殊不愿多事,她插话道:“他们秦、魏两国相争,与我们齐国何干?门外的那个陈需也确实是讨厌,不顾身份,死缠烂打,成何体统。”

    苏秦发觉齐王与王后都秉承齐国的一贯风习,不愿过多地卷入到其他诸侯国的战争,然而,从长远利益上,魏国一旦被秦国击败,齐国岂不是唇亡齿寒?

    苏秦没有即刻表达自己的意见,田成说话了,道:“王后所言极是,臣征战多年,也深知东方其它的诸侯惯于纠纷,争斗不休,齐国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卷入漩涡,耗费国力和军力。”

    苏秦以为田成作为一名武将,本来是乐于征战的,不料他也偏安于一隅,自求多福,实在是出乎意料。

    苏秦暗叹:“想当年齐王田辟疆的父亲齐威王是何等的威风八面,出兵救韩,围魏救赵,与秦合击强魏,一举立定了齐国东方大国的地位。不料到了齐王田辟疆一代,又回到了自保守成的老路上。”

    苏秦在云梦山中也听孙膑师兄讲起过当年齐威王出兵的往事,大概是讲:其实当时也是特别艰难,多亏有他在背后支持齐国大将军田忌,经过三个回合的力辩和强谏,才最终促成齐国武力干预魏国的扩张。

    今日听到齐王、王后和田成正卿的言论,苏秦对于孙膑师兄所言有了切身的体会,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齐王听苏秦轻笑,不明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好奇地问他:“苏卿家有何见解,为何发笑呢?”

    苏秦略一思忖,认为自己如果当廷表明相左的意见,力主出兵救魏国的安邑,未免太过唐突,何必与他们三人都作对。如果真要说服齐王,也要等待更好的时机。

    因此,苏秦掩饰道:“臣是笑话那陈需,这样死守在宫门外,非得等大王的召见,这不是小孩子才用的伎俩吗?又能有多大的用处。”

    齐王轻轻击了一下掌,说道:“可不是吗?我也犯愁怎么能打发走这个赖皮子。他毕竟是一个大国的丞相,我总不能派人将他强行赶走,如果使横,我齐国今后还怎么向魏国派出使臣。”

第290章 借兵

    田成与王后听到齐王的怨言,也齐声附和,责怪魏国丞相陈需的缠着不放。

    苏秦进言道:“微臣与那陈需相熟,深知此人的脾性,他总是谦恭有礼,但却极难改变主意。”

    齐王听说苏秦与陈需是熟人,如获至宝,半带请求口气,向苏秦说道:“既然苏卿家与陈需有这层关系,那么你有什么办法劝劝此人,让他安心回魏国去,别总在寡人的临淄宫前滋扰才好。”

    苏秦在与齐王谈话期间,大脑飞速运转,暗中想好了一个相对完整的计划,他于是说道:“微臣愿意为大王分忧,但深恐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所以,微臣还请大王稍稍给臣一些条件,以便和他好打交道一些。”

    齐王听说苏秦有门儿,心中欣喜,就赶紧说道:“能打发走此人再好不过,寡人落得耳根清净。但不知苏卿家有什么要求,不妨说来给寡人听听。”

    苏秦见时机成熟,就语气颇为为难地说道:“弄走陈需不容易,为今之计,我看非得糊弄应付一下才好。”

    齐王点了点头,很是赞同:“我也觉得随便答应他的一些请求,将他打发走得了,免得将来那魏王魏嗣又埋怨我国齐国见死不救。”

    苏秦心中窃喜,发觉自己的计划有了实现的希望,可他实际上仍然一脸严肃,说道:“微臣力劝于内,使他立足于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大王将就于外,安抚一下陈需,答应借给他三千将卒。两下兼施,想必他会接受下来的。”

    田成一听苏秦请求借给陈需三千将卒,他是行伍出身,自是十分爱惜齐军的兵力,急忙反对:“三千将卒太多了,我看一千就足够,如他陈需还不走,我们一兵一卒都不借。”

    苏秦心想:“三千将卒,放到秦、魏近二十万大军对峙的战场上,还不是杯水车薪、九牛一毛。就连这么点儿,你田成都舍不得啊。”

    他刚要再劝齐王几句,没成想齐王自己也不赞同田成的说法,安慰田成道:“叔父之心,寡人明白,但是既然要借,恐怕借的太少,陈需也没法回去向魏王魏嗣交差。还是借三千兵好了。”

    齐王听从了苏秦的建议,心意已决,田成也无可奈何,但是他刚当上了齐国的正卿,深怕齐王点将,命自己带兵前往安邑,故而田成主动说道:“如若在以往时候,臣还能领兵前去一遭,但是如今已出将为相,这可怎么办。”

    田成说着,眼睛瞟着苏秦,故意用眼睛指示齐王注意苏秦,他的用意很鲜明:你苏秦出的这“馊”主意,你自己来收拾这局面。

    果然齐王看了看田成,再看看苏秦,最后眼神定格在了苏秦的身上。但是齐王并没有那么直截了当地将领兵赴魏的任务派给苏秦,他毕竟还是留些情面的,说道:“那苏卿家你说由谁带领这支部队好呢?”

    苏秦当然明白齐王心中的盘算,其实他也不反对带领三千齐军随陈需到安邑。田成嫌弃这次出兵辛苦,但苏秦有自己的目标,这也正是他朝着目标一步步前进的必要步骤。

    苏秦慷慨激昂地回禀齐王道:“既然田卿有国内的要务,微臣本就是主外的客卿,微臣愿意带兵随陈需前往,不过,微臣想指定一名齐军将领协助我。”

    齐王“哦”了一声,心说:“你在齐国还有相熟的将领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情。”他出于好奇,问了一句:“苏卿家但讲无妨,只要是合适人选,寡人定当应允。”

    苏秦于是就提出:“微臣对大王身边的原近身武卫颜遂印象颇深,希望能将他带在身边,也好与微臣相互照应一下。”

    齐王一听“颜遂”这个名字,心中妥妥地无碍。因为确如苏秦所料,自从颜遂被魅惑术所控制,差点刺他一剑之后,他见到这个魁梧健壮的大汉,就不由得犯怵,躲着他走。

    正要想方设法赶走颜遂时,不料前日颜遂竟然主动请求要到军中服务,当时就把齐王给乐开了怀。立即答应,还封他做了临淄城北军中的卫尉。

    这时,苏秦提出让颜遂随同前往,齐王乐得送他一个人情,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齐王着急轰走陈需,就对苏秦道:“劝退陈需之事,有劳苏卿家即刻去办吧。以免那宦官奈不住他,又来禀报,寡人都烦死了。”

    苏秦得到了齐王的承诺,既没与齐国权力最核心的三个人——齐王、王后和正卿闹不痛快,也拥有了下一步入魏国的条件,暗自喜悦。

    然而,当他再想到了陈需那张苦瓜脸的时候,喜悦不禁又打了折扣。

    当下,如何说服陈需,也是一个不小的难题。如果说服不成,陈需还缠着齐王不放,那齐王还不是要怪罪自己吗?

    想到这里,苏秦就不敢再多高兴,他怀着忐忑的心理,辞别了齐王,步出了临淄宫。

    苏秦走到了临淄宫的门口,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陈需发觉自己,主动找上门来。他深知陈需此时心急如焚,见到当今齐国的客卿,那还不是相当于盼月亮见到了星星,发现了一点希望。

    苏秦料定陈需会积极前来争取自己的支持的。那样,自己就主动多了。果不其然,苏秦刚出了宫门,陈需就发现了他,远远地冲着他招手,又小跑着要上前打招呼,但是临淄宫的侍卫岂能容他闯宫,立即将陈需给拦下了。

    苏秦也装作刚发现了陈需,喜不自禁,欣悦地向着陈需疾走过去。苏秦到了陈需身前,陈需一把就将苏秦的手拉住了。

    陈需急切地说道:“苏先生别来无恙,你可想死我陈需了。”

    苏秦心想:“当年在曲沃一别,我带走了你府上的顶尖舞者孟婷,你对我意见大了去,以后真不想再见到我了吧?”

    他想归想,面子上却还要作出与陈需一样的热情洋溢的表情,也紧拉着陈需的手,寒暄了很多句。

    陈需感叹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早看出苏先生与众不同,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果然不出所料啊,我真为先生感到高兴!”

第291章 伤心的泪水

    陈需见到苏秦,如同暗夜里在雪地行走的人发现了火光。

    他星夜兼程从魏国的大梁赶到了齐国的临淄,天交辰时就急着进了城,不顾满身的风尘,直接来到了齐王的临淄宫前。

    本想着及早见到齐王田辟疆,向他哀求出兵解救魏国的安邑城,但却没料到人家宫里正在举办盛大的拜卿典礼,足足过去了两个时辰,都阻拦着他不让进宫。

    无奈之下,陈需撒泼打滚、陪笑行贿等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那侍卫往宫里传信儿,连连传了三回,可是从宫里转回来的答复却都令陈需灰心失望。

    “齐王忙于朝廷事务,没空见魏国使臣。”宦官来来回回的都是这一句话,让陈需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苏秦看到陈需急不可耐的表情,就已知道他遇到的难题大了去,或许此刻,魏国的安邑已经危在旦夕之间。

    陈需越是夸赞苏秦,越让他觉得陈需是在万般无奈之下的言不由衷之辞。然而,人家都说自己没看错人了,他苏秦也总不能不给对方一个面子。

    苏秦口中还谦虚着,与陈需客套:“我哪里是什么俊才,不过是寄情狂放的浪荡之子罢了,倒是你陈丞相老成持重,算计精准,真乃国之重器啊。”

    苏秦语带酸劲儿,其实也是挖苦当年陈需的翻脸不认人,自己替魏国接了曲沃之围,他到后来不认账,说好的带走孟婷和乐舞班,结果他闹了个让人家自由抉择。多亏苏秦预作安排,要不连孟婷他都会生生留下。

    这些陈年旧事,不是苏秦念念不忘,实在是与陈需这种圆滑的人打交道,非得一再强调自己的利益和要求,否则,他会再找些借口,断然否认当时的允诺。

    陈需岂能听不出苏秦话里话外的嘲讽,他也深深后悔当时对苏秦的傲慢和反复。但是,说实话,那时陈需还真没看好苏秦,觉得他不过是聪明一时的不羁青年,率性而为,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谁能料到苏秦离别曲沃之后,经历了种种的磨难,没有被苦难击垮,反而发愤图强,现在已是身佩燕、赵、齐三国卿相之印的顶级才俊。试问当今天下,谁人能有这样的水准和地位。

    陈需刚来临淄宫前,就听说里面正在为过去的熟人苏秦举办拜卿仪式,他心头不由泛起了忧愁,感到事情的不妙。以自己过去与苏秦不很愉快的交往史,苏秦怎么会在齐王田辟疆面前说出有利于自己的言语。

    因为多了这层因素,故而陈需才更着急,屡次三番地找人往宫里传话,希望尽快得到齐王的召见,面陈魏国求援的恳切之情。

    陈需一直没等到齐王的召见,却猛然见到故人苏秦从临淄宫里出来,他当然要献一番殷勤。心想:“即便你苏秦不给我说好话,我和你套个近乎,你不掺杂着使坏,我也算捞着了。”

    陈需带着这样的心理,脸上带着笑,兴奋热烈地上来与苏秦打招呼。苏秦语带讥讽,陈需装作听不懂,依然嘴上滔滔不绝地赞扬着苏秦。

    反正赞美苏秦又没什么坏处,还有人不喜欢听赞扬的话不成?

    苏秦听陈需又是“人才难得”,又是“远见卓识”等等滚滚而来的赞美之辞,心中尽管很受用,但是也深知陈需是有目的才这么说的。

    苏秦对于陈需,不也同样是有目的交往吗?眼下,如何将他劝离临淄宫,令齐王田辟疆耳根清净一些才是苏秦要达成的首要目标。

    想到这个目标,苏秦就停止了与陈需的寒暄,装作不知陈需此行的请求,问道:“今日陈丞相远道而来,鞍马劳顿,所为何事啊。”

    陈需拉了拉苏秦的衣袖,让苏秦更贴近一些,悄悄地对着苏秦耳语道:“我遇到了当年在曲沃同样的危机,秦军包围了魏国的旧都安邑,已经一月有余,秦国如再不撤军,魏国的安邑恐怕不保啊。”

    苏秦点了点头,“哦”了一声,他心想:“你陈需偷偷摸摸地和我说实情,看来也是觉着向齐国求援丢人吧。”

    苏秦并没有显出一丝一毫的急切,仿佛魏国安邑的存亡,压根儿就不干自己的事儿。

    陈需见苏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心里发急,凑近苏秦说道:“魏国丢失安邑,秦国获得了河东的大片地区,恐怕对苏丞相所在的赵国和齐国都不是什么好事吧。所谓唇亡齿寒,苏丞相是知道的。”

    苏秦心说:“这个道理我刚刚和齐王讲过,还用你来告诉我呀。现在我不急,分明是你陈需着急,这点轻重缓急,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

    苏秦神情显出了吃惊,回道:“难道魏国的安邑这就要丢掉了吗?连故都都快被秦国占领了,魏国竟然衰败到了这般地步?”

    他的话仍然是带着嘲讽,只因今日他要和陈需好好算一算从前的欠账,让他在接下来与自己打交道的时候,老实一些,别以为我苏秦比你陈需年轻几岁,就不如你算计得好。

    果然陈需听到了苏秦的问话,满脸羞臊的通红,魏国原本也是中原的大国,现在落得个四处求援,又四处碰壁,坐视江山易于秦人之手,他这个做国相的,脸上如何能挂得住。

    然而,陈需毕竟是个老练而成熟的人,他竟然也能在窘迫中,不忘与苏秦的周旋。

    他说道:“魏国处于秦、楚、齐、赵等大国的环伺之中,四战之地,腹背受敌,日子很不好过,这你苏丞相也是知道的。但魏国目前正挡着秦国,替东方的诸侯背黑锅,东方诸侯理当出手相救啊。”

    苏秦当然明白魏国此时求援于齐、燕等国,理由是正当的,但魏国首鼠两端、居心叵测,也是事实。所以他还是要再敲打一下陈需。

    苏秦回说道:“魏国处境是特殊,你陈丞相所言非虚,然而,魏国不安本分,时刻阴谋侵夺周边邻国的土地,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了吧。搞到现在,朋友没一个,遇到了紧急时刻,才想起与邻为善,不亦晚乎。”

    苏秦将这些话抛出,当然就是针对魏国趁着赵国不备,谋划出兵击赵的密议。这也正是苏秦此行来到齐国的目的之一。苏秦入齐,魏国才偃旗息鼓,停下了攻打赵国的准备。

    陈需听了苏秦的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尴尬不已。魏国遭遇安邑之困,向燕国和齐国求救,不敢向赵国开口,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陈需被苏秦揭穿了老底儿,觉得有些窝囊,但是他转而又想:“我此番前来,不是要向齐王请求救援的吗?和你扯这些往事干嘛,不如直奔目的而去。”

    陈需顿了一下,收拾了一下心情,认真地对苏秦说:“不知苏丞相有什么妙招没有,能否帮我见一下齐王,我们魏国定当重谢于你。”

    苏秦见陈需转移开了话题,他也觉得讥讽陈需够了,所以不再纠缠于魏国的不光彩往事。他显得忧心忡忡,说道:“陈丞相想要见齐王,那可是要等待一段时间了。齐国刚刚发生了内讧,恐怕自顾都不暇,哪有时间管秦、魏之间的征战。”

    陈需听罢苏秦的话,脸色煞白,急得直跺脚,叹息道:“哎呀,这次可是遇到大难题了。秦、魏交兵于安邑,可是几乎遍求各国,无不碰壁而回。难道老天真要让我魏国放弃河东之地不成!”

    随着陈需的长吁短叹,他的眼眶都湿润了,晶莹的泪珠盈眶而落。令人看到这种情景,不禁十分同情他的遭遇和困难,陪他落泪。

    苏秦想:“陈需也正是靠着这点声泪俱下的手段,才感动得临淄宫的宦官为他一趟趟地去禀报齐王的吧。”

    面对陈需的泪水,苏秦岂能丝毫不触动内心?他不过是要逼迫陈需到死角,然后,提出自己的解决办法,从而令魏国加入到合纵之中后,少些反悔、犹豫和小心眼儿的举动。

    苏秦觉得自己讥刺陈需的火候到了,此刻人家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心想:“莫不如趁此台阶下来,与他和好,先将陈需劝离临淄宫前。”

    想到这里,苏秦长叹一声,向陈需说道:“陈丞相与我相交一场,我岂能不念旧情,然而,如今齐国也同样遇到了难题,分身乏术。苏秦有一谋划,不知陈丞相愿不愿意听。”

    陈需听到苏秦已有谋划,哪有不喜欢听得的道理,他连忙收住了悲声,眼巴巴地望着苏秦,说道:“我就知道你苏丞相不会坐视我们不管,你的谋略我是领教过的,陈需愿洗耳恭听。”

    苏秦出主意道:“陈丞相惦念着安邑被围困,苏秦当然十分明白,但是操之过急,往往会适得其反。尤其是不能在条件不成熟的时候犟着来,还是要合情合理、水到渠成才好。”

    陈需认真地听着,不住地点头,此刻,他望着苏秦,如同那冻饿之人,看见了热腾腾的的食物在眼前,当然会一心一意地吃到面前的救命之食。

第292章 二度落泪

    苏秦眼睛静静地望着陈需,显得信心满怀的样子。说道:“齐国、燕国向来不愿意干预其它诸侯的事务,你也是知道的。现在你到这两个国家求援,遭到了拒绝,也是常理之中。”

    陈需尽管也知不容易,但有些不服气,说道:“我这次出来,抱定了不求到救兵绝不回去的决心。”

    他又举例:“我听说当年楚国的申包胥,到秦国求援,抱着秦廷的柱子哭了七天七夜,终于感动了秦哀公出兵。我就不能当一回申包胥吗?”

    苏秦目光灼灼地盯住了陈需,心中暗笑,他当然也知道申包胥哭秦廷的故事。当年楚国被伍子胥率领的吴军攻破郢都,楚昭王出奔。楚国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申包胥入秦求救。硬是凭着死缠烂打的坚忍毅力,感动了秦哀公,出兵击吴,挽救了楚国。

    苏秦心想:“人家齐王田辟疆可不是害怕你使出申包胥这一招,所以连宫门都不让你进,你又为之奈何。”

    他因而说道:“可是,你现在连人家齐国的临淄宫都进不去,哪里会有根柱子让你抱着。”

    这句话让陈需起了急,他恨恨地回道:“他们不让我进宫,我就在这里守着,也学那申包胥,七天七夜不吃不喝,看他齐王能否看得过去。即便是死在这里,我也心甘情愿。”

    苏秦连忙劝道:“陈丞相罢了,罢了,你好歹也是一国之相,何必学那申包胥。况且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各国都鬼精得很,哪里有那么多的道义可讲。我看你如果真学那申包胥,恐怕饿死在临淄宫前,都不会有什么用处。”

    苏秦的话令陈需的眼泪又下来了,这已经是他今日的第二次掉眼泪的,直哭得苏秦也为他感到了心酸。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国的丞相,年纪一大把,只因国事紧急,被逼到这个份儿上,想来也特别地不易。

    而陈需流泪,也正因苏秦的话刺中了最深的痛处。秦、魏交战,本以为魏国死守到春深,秦国的军队因春耕忙,会撤退回去,军士们放下刀枪,拿起锄头,耕种自家的田地。

    不料此次秦军却一反常态,直至三月堪堪过完,仍未现后撤的丝毫迹象。秦国人或许是汲取了上次在曲沃城不战而撤的教训,安邑死活不肯轻言放弃。

    秦、魏在安邑陷入了比拼耐力与意志的消耗战之中,那秦军尚且有外围的支援,不感觉到辛苦,可是魏兵近三万人被困于安邑城中,缺粮少水,如何能长久地支撑下去!

    是以他陈需才不遗余力地到其它诸侯国搬救兵,不只是燕、齐,就连宿敌楚国、近邻韩国,他也派人暗中前去求兵,然而,这两个国家也都以开春时节,兵力不足为由,婉拒魏国之求。

    不到万不得已,陈需何须亲自到齐国来跑一趟,这是魏国“最大”的希望,也是一根可以看得见的救命稻草,陈需怎肯轻易放弃。

    如今陈需的人已身在临淄宫门之外,实指望见到齐王田辟疆,将准备好的一番声泪俱下的陈辞,倾诉于齐王,感动齐王出兵相救。却不料连人家的宫门都跨不进,故而想学那申包胥的壮烈,也惭愧无门。

    想到了这些衷肠,陈需泪水汹涌而出,口中叹息:“老天啊,为何对我魏国如此不公,怎么就不能给我们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

    苏秦见陈需老泪纵横,身体微微发颤,看来他的确已到伤心之处。苏秦伸出了双手,扶住了陈需,安慰着说道:“陈丞相莫要着急,我们再想想其它的办法吧。”

    陈需伤心地呜咽,抽抽搭搭地说:“我现在除了求援于齐国,还能有什么办法?该做的事都做了,该走的路都走了,就是毫无结果,这叫我情何以堪。”

    苏秦继续宽慰他说:“办法是人想出来的,陈丞相何必死抓住一根稻草不放,或许我们还有另外的蹊径呢。”

    苏秦说着话,目光坚定地看着陈需。陈需悄悄地溜了一眼苏秦,发觉苏秦是那么地不慌不忙,他忽然想起:刚才苏秦不是说已有谋划了吗?自己怎么把这个茬儿给忘了呢。

    既然苏秦有谋划,自己又何不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详听一番,也许不失为一个绝妙的计策,就像三年多前在曲沃城一样,由于计谋运用得好,竟然未经苦战就破解了曲沃之围。

    想到这里,陈需不仅收住了悲伤,心说:“唉,只因自己对于齐国寄予的希望太大,未料初来乍到,就吃到了闭门羹,所以才惹出了这么多的泪水。苏秦说的对,不定有其它办法可解安邑之围。”

    陈需热切地望着苏秦,目光中充满着殷切的期待,说道:“苏丞相有何妙策,陈需洗耳恭听。”

    他还以为苏秦又能如解曲沃围一般,以兵不血刃的筹划,消除干戈于无形。所以就夸赞道:“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有办法能让那秦军不战而退,陈需阅人多矣,先生之谋略和口才实在是旷世难匹。”

    陈需连“旷世难匹”这样的谀辞都使出来了,可见他内心的煎熬与急迫,否则,以他的身份、地位和资历,对于一个小字辈,怎会这般卑躬屈膝。

    苏秦听了以后,不以为然地莞尔一笑,说道:“陈丞相过奖了,以我苏秦的这点水平,怎能兵不血刃地令秦军退却,轻而易举地解了安邑之围。此事还需费些周折的。”

    陈需听了苏秦陈述困难,不由自主地“啊呀”了出来,心想:“原来你苏秦也没有把握解开安邑之围哪,这可如何是好。”

    陈需急得如同十只猫爪挠心,不住地搓着双手,眼神惘然失措地望着苏秦。

    然而,苏秦见陈需再度紧张起来,却没有跟着他一起掀起情绪的波澜,他依然平静地说:“安邑之围不同于当年的曲沃,这次他们汲取了半途而废的教训,岂能是靠言语说服和收买贿赂就轻易打发走的。要想解围,还得软硬兼施才可。”

第293章 利益攸关

    本来心急火燎的陈需,听着苏秦的有条不紊的劝解,心内才稍微平静了一些。心里忖度:“既然苏秦并未放弃希望,不管他是如何个软硬兼施法,且听听他怎么说。”

    苏秦明白陈需此刻如坐针毡,难免情绪失控,一会儿悲,一会儿喜的,皆因被逼入了死角,无计可施。

    苏秦望着陈需,心想:“要说此人为人处事那滴水不漏的工夫,岂是我苏秦这样压不住性情的人可比的,若是在尚且讲究残留周礼的百年之前,陈需无疑是那种最受欢迎和推崇的有礼有度的好执政者。”

    可是,眼下的却是天下大乱,陷于纷争不休之中,乱世有乱世的合理法则,群雄奋起,人人皆欲出人头地,谁还会在乎那陈旧的礼规。这也正是申包胥的做法,在他的那个时代是可行的,陈需今天照搬过来,必败无疑。

    苏秦不慌不忙,心平气和地对陈需说道:“你着急求救于东方诸侯,在你看来好像是一条现成的路,但是缺乏对形势的详细分析,结果像那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处处碰壁。”

    苏秦的话里毫不隐瞒批评陈需的策略失误,陈需此时正巴望着苏秦的好计,不仅耐心地听,还点着头,丝毫不加驳斥。

    苏秦顿了一下,继续直言不讳:“你们恰恰没有想到:最有可能帮助魏国的,却是魏国一直以来当做敌人的赵国吧。”

    苏秦的话石破天惊,陈需吃惊地抬起了头,定定地瞧着苏秦,心说:“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怎么可能是赵国呢。”

    苏秦解释:“魏国的安邑被秦国占领,受到威胁最大的国家是哪一个呢?显然就是赵国,秦军折而向北,赵国的故都晋阳恐怕也如安邑一般落入秦人之手。难道陈丞相连这都看不出来吗?”

    苏秦讲得头头是道,不由陈需不服。他一字不落地听过了苏秦的解释,心说:“可不是这么回事儿嘛。晋阳在安邑北部,一马平川,秦军毫无阻碍就能赶到。如若向南攻韩,还有拐弯东流的大河挡着呢。”

    陈需猛地一击掌,说道:“这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哎呀,简直是愚钝透顶。”

    苏秦想:“是你钻进了思维的死胡同,不能另辟蹊径。”。

    他看陈需豁然开解,自己心情这才轻松了一些,要不都快被陈需的那副苦瓜脸和婆娑泪给弄得都快神经劳累过度了。

    苏秦接着不遮不盖说:“当今诸侯把那利益看得高于一切,各国交往首先重利,哪个国家还讲过去的那一套。所以你求这个国求那个国,只怕是空费口舌。”

    陈需悉心倾听,身体都一动不动。苏秦看他那全神贯注的模样,发觉他此时已被自己的言语折服。苏秦开始着手劝离陈需。

    苏秦说道:“陈丞相在这里等了快一个白天,又累又饿的,尤其是一直站在这里,受了风霜,我苏秦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毕竟我们朋友一场啊。”

    苏秦几句贴心的话语,令陈需感到了温暖,他再想想自己的付出,以及受到的委屈,眼眶再次发红。

    苏秦一看陈需又泛起了欲哭情绪,心想:“求求你,别再洒泪当场了,你让别人受得了吗?”

    苏秦以为陈需是再次想到了魏国的困难,被逼得心急落泪,他连忙全盘说出自己的主意,让陈需安心一些。

    苏秦道:“陈丞相切莫忧虑过度,我苏秦自知不才,但现在也担着赵国的丞相之位,以我的身份,加之赵国的客观形势,赵国对魏国安邑的危难不会袖手旁观的。”

    苏秦摇了摇陈需的膀臂,要他想开,又说:“你姑且随我前往赵国使团的驻地吧,暖和暖和身体,解解困乏,咱们再定个详细的计划。我站这里刚刚半个时辰,两腿就酸累死了。可陈丞相已经站了一个白天了啊。”

    苏秦这番宽心的安慰话一说出,那陈需刚才还只是发红的眼眶里,却汹涌而出滂沱的泪水。陈需又是宽慰,心想魏国的安邑终于看到解围的希望了;又是感怀,自己的一片苦心,终于有人替他说出。

    两相交集,陈需怎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他像个孩子一样,呜哇大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谢谢苏丞相,有赵国帮忙,我魏国安邑有救了。”

    苏秦难堪地站在那里,四下望了望,发现临淄宫前的侍卫们,都好奇地往自己这边瞅着,连远处的马车夫,都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

    苏秦感到很是后悔:“早知道我的宽慰话,竟然惹得陈需第三次哭泣,而且比前两次更凶,我何苦此时说出来呢。”

    苏秦此时面对感情宣泄而出的陈需,也无可奈何,眼睛望着天空,等着他哭个够,慢慢恢复平静。

    陈需这第三次落泪不同于前两次,更多的是感动,他此时从心里认可了苏秦这个人,几年前在曲沃,那时苏秦仍然年少,举止有失轻狂,给他安排个舞伎孟婷,他就按捺不住,当夜与孟婷鱼水相欢,是以陈需觉得苏秦性格轻狂,有缺陷。

    现在,苏秦尽管心中对自己有意见,但依然能真心真意地为自己解困,陈需自是感激万分。况且,苏秦如今是赵、燕、齐三国之相,大权在握,呼风唤雨,当年看走了眼,而对方并没有深究,陈需也佩服苏秦的肚量。

    几番言语交锋下来,无计可施的陈需,最终还是要靠苏秦的谋划来行事,他到今天对苏秦当然是心服口服,不敢也不想再有二心。

    而对于苏秦而言,不能说没有故人的情分掺杂在其中,但更多的是考虑到合纵大业中不能缺少了魏国的支持。此番前去解救魏国的安邑之围,如能成功,不仅施恩于魏国,也令陈需与自己一心,就稳住了魏国这个惯于反复的国家。

    苏秦与陈需交谈,忍着身体的酸楚,又不厌其烦地听着陈需的哭泣,良苦用心正在于此。

    苏秦见陈需渐渐止住了眼泪,心想:“赶紧的吧,把你劝说离开此地,以免再惹得旁边的人看笑话。”

    他拉着陈需的手,真心实意地说:“陈丞相随我上车吧,莫要在此久留了。而且,你还可以见到一个长久不见的故人呢。”

    陈需轻轻抹了一把眼泪,好奇地问:“哪位故人?”

    苏秦故作神秘地不直接答复,回道:“你且随我来,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陈需“哦”了一声,也想随苏秦前去看看。苏秦邀他同坐一车前往,陈需摆了摆手,婉言谢绝,他还是登上了自己随来的马车。

    苏秦见他的马车上满是尘土,显得凋敝不堪,而且一国的丞相出使,只相随了两辆马车,深深地为陈需叹了口气:“他是因情况紧急,所以根本顾不得讲究啊。”

    苏秦的马车前面带路,陈需的两辆车随之而来,一路奔向了赵国使团下榻的鸿禧客栈。

    一入客栈,苏秦发现宁钧、张仪、吴景和孟氏姐妹等人都在堂上等候,原来大家知道今日齐王登坛拜卿,等在客栈里为苏秦庆贺。

    看到苏秦的马车归来,众人纷纷从堂上下来,到了大堂门口,向苏秦的马车处观望。

    却没料到苏秦带回来另外两辆马车。等待另外马车上的人下来,大家更是惊诧不已。

    陈需在马车上抹了两把脸,揉揉眼睛,恢复了往日的惯常神情,他微笑着下车,准备与客栈中的众人打招呼。

    众人不意此时竟见过魏国的丞相陈需,人群之中最少两人与他认识,孟婷就是当日在陈需府上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宁钧也曾与陈需有一面之缘。孟婷吃惊地“啊”了一声出来。

    陈需猛然间见到人群之中的孟婷,也再次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苏秦也不多解释,悄声说道:“陈丞相且与众人见过,详情日后再说。”

    陈需点着头,抱拳躬身向着大家施礼,谦恭而温和。宁钧那边也向惊疑的张仪等人悄声介绍说:“此人正是当今魏国丞相陈需,当年与苏秦在曲沃打过交道的。”

    张仪等人听清楚来人身份,但是仍未消除疑问:“他们两人怎么会走到了一起?真是咄咄怪事。”

    苏秦拉着陈需的手,与众人一同到了大堂之上,向陈需一一介绍了起来。

    当介绍到张仪时,陈需不仅抱拳躬身,而且还特意说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久闻鬼谷先生晚年有两个高足,一个已经是老朋友了,另一个不意今日竟然得见。果然仪表堂堂,人才难得。”

    张仪谦虚地答道:“张仪岂敢称人才,我本就是魏国的一介草民,见到魏国的丞相,理应行跪拜大礼的。”

    说着,张仪屈身要拜,却被陈需一把扶住,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我与你师兄弟兄相称,你也就是我的弟兄,千万别拘于礼节。”

    苏秦在一旁听陈需与张仪之语,心说:“这个陈需可真会与人交往,初见之下,就跟张仪像是相交多年的朋友,遗憾的是缺乏远见卓识的谋略,否则,恐怕能力只会比自己更强。”

第294章 深得佳人心

    陈需见到孟婷,不待孟婷先开口,他主动地高声打了个招呼:“孟姑娘,别来无恙,你仍然随着苏丞相呢。我听说你从秦国前去义渠,失踪了呢。还难过了很久,这人不是好端端的嘛。真是幸事幸事!”

    孟婷一听陈需的话,感念于怀,心说:“陈需毕竟是过去的东家,还是有情有义。”然而,她当年在陈需府上当舞伎,是怀着刺探军情的目的,这叫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孟婷嘴里念叨着:“陈丞相好,好……”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脸上倏然掠过一片红晕,羞得不好意思直盯着陈需看,目光躲闪迷离。

    陈需感到有点奇怪,转头望了望苏秦,苏秦当然知道孟婷的尴尬所在,他连忙插话道:“孟婷姑娘与我缘分至深,上天都不忍心让我们分开,这不失散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再一起了。至于其中的曲折,日后再详说不迟。”

    苏秦竭力为孟婷开脱,他深知如果自己不替孟婷多担待一些,她不好遮掩过去。如果让陈需得知孟婷当年在他府上的目的竟然是刺探情报,那让孟婷一个姑娘家的,怎当羞愧。

    因此,苏秦才又是“上天”,又是“缘分”的,目的正是要堵住陈需的问话,那意思就是,这是我和孟婷之间的私事,陈需你就别在多问。我愿意告诉你时,自然会告诉你的。

    陈需瞧了瞧苏秦,又看了看孟婷,听到苏秦的话语,他也颇有感触地叹道:“你们二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相貌才情,性格气质,都合得来,想那上天也眷顾于你们,才特意安排你们相聚。”

    陈需此番话,有讨巧之嫌,但多半是发自内心,他犹忆苏秦与孟婷第一晚相识时的场景,以及随后两人的相交,整晚抵死缠绵,第二天两个年轻人都日上三竿还不起。可不正是投了缘、对了脾性。

    孟婷听到陈需的话语,更加羞得心跳耳热,心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年与苏秦在曲沃的轻狂,你陈需还提它干甚!”

    她也不由得偷偷瞄了一眼苏秦,发觉他还是神色正定自若,好像没听懂陈需话语一般,心想:“这个浪荡子倒是一副浑然不惧的样子,还不是因为你,人家才被陈需笑话!”

    不过,孟婷听完苏秦为自己的开脱的话,讲什么“天定姻缘”,心里不禁甜丝丝的。她自己也觉奇怪,自从跟随苏秦出使以来,自己再也没有想着要为赵国而监督苏秦,反倒越来越迷恋于他。

    难道这是日久生情的缘故吗?从前她对于苏秦有看法,大约与众人一样的第一印象,认为苏秦是个不太可靠的风流子,纵然聪明绝顶,才气无双,但终归是不胶结之人,仿佛与自己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壁。

    以前与苏秦交往,包括那无尽的贪欢时刻,是一种不错的享受,但是心中尚有丝丝防备,也有其它的考虑,所以只能算是且欢且疑。

    但是,从上次对苏秦不起,这次又随他前来齐国,见他豪取赵国丞相、齐国客卿之位,孟婷的心中渐渐地就对苏秦有了新的认识和看法。她从心底认同了苏秦的所为,觉得他是一个值得自己钟意的男人。

    尽管孟婷也深知苏秦的性情不羁、风流潇洒,容易招来世人的流言蜚语,但深入地了解下来,他性格里的豁达大度、随机应变,以及雄才大略和远见卓识,优点也是显而易见的。正是这些因素深深地吸引住了孟婷。

    在她的心中,苏秦的身影越刻越深,这个英俊潇洒的男人像一颗明亮的星星一样,渐渐映入了她的心室。

    孟氏姐妹这几天呆在客栈里,她们闲来无事,聊天时,姐姐发现孟婷开口闭口的都是苏秦如何,她已看出妹妹对苏秦动了情。既然妹妹动了真情,姐姐孟娣就实在不好意思与妹妹争夺一个人人。

    因此,苏秦这几日来找孟氏姐妹,和她们闲扯无碍,但每当提起风月之事,姐姐孟娣就连忙岔开话题。苏秦觉得奇怪,但他从不强求于女人,任由她们去了。

    孟婷又何尝不知姐姐的用心所在,她更是有意要表明自己会一心跟着苏秦。孟婷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对不住姐姐呢,好像自己独占苏秦这个男人似的。”但她哪里能控制得住心思和言语。

    今天遇到了故人陈需,苏秦又说出那样的贴心话来。在孟婷听来,那就是苏秦的最真实的心声,是他有意的表白。什么“缘分至深”、“上天安排”、“不忍离散”等等,都让孟婷更心许于苏秦这个男人。

    既然苏秦有情于己,自己又对他情愫愈浓,孟婷就不想再像从前那样控制自己的情感,非得为了完成一个任务那样与苏秦交往。

    经过了几年反反复复的聚散离合,当孟婷决心已下时,突然发现自己放松和快乐了很多。

    孟婷羞答答地不抬眼皮儿,心中如有一头小鹿似的怦怦乱跳,她情急之下,伸手捅了捅苏秦的腰,轻声细语地说:“叫你乱说!”

    孟婷的神态忸怩,欲说还休,陈需不禁哈哈一笑。苏秦被孟婷触了身躯,扭头看时,见孟婷眼神迷醉、风貌楚楚,姿态动人,不由得一痴。心说:“到底还是赵国绝美的佳人,害羞时更是俏丽迷人、不可方物。”

    陈需与大家见过礼之后,苏秦即刻吩咐客栈的掌柜,要他准备酒菜,众人就在鸿禧客栈举行了一个小型的庆祝宴会。当晚苏秦和自己的朋友们尽情地欢歌跳舞,大家无不尽兴。

    苏秦发现当晚惟独陈需仍然是闷闷不乐的,别人敬他酒时,他勉强地装笑,内心仍是焦虑不安。苏秦看在眼里,深知魏**情紧急,决心尽快着手解救魏国的安邑。

    第二天,苏秦没有因前一晚的欢乐而误事,他起了个大早。苏秦首先把孟氏姐妹请到了自己的屋里,又派人去叫来了周绍。

第295章 搬救兵

    孟氏姐妹和周绍都刚刚睡醒,大家朦胧睡意未去,见苏秦神采奕奕。孟婷不由嗔怨一句:“你是不是吃了虎血鹿茸,精神这么好,一大早也不让人安睡。你昨晚休息好了吧。”

    苏秦见孟婷俏脸生春,眼神温柔,尽管是嗔怨之言,但说出来却是暗含着关切之意。孟婷近一段时间,颇有心念集中于自己的意思,苏秦与她相交多年,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她对自己这般情意,当下觉得心头幸福感油然而生。

    苏秦回道:“我当然也想多睡一会儿,可是事情紧急,睡不踏实啊。”他用因思虑过多而有些血丝的眼睛望着孟婷,解释了一句。

    孟婷柔情地看了苏秦一眼,关心地问道:“这不刚刚当上了齐国的客卿,又能有什么事让你操心,再累也要注意身体呀。”

    苏秦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环视一圈,说道:“我把你们找来,就是要商量一下,秦、魏在安邑战役胶着,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周绍和孟氏姐妹听说苏秦有事商议,凝神细听。苏秦接着道:“安邑之战,魏国败迹已现,秦人兀自苦斗不放弃,恐怕安邑不久之后就要转入秦人之手了。”

    孟婷点了点头,她是个聪颖的女子,又有丰富的阅历,魏、秦两国都亲身体察,见识自然不凡,她插话道:“怪不得陈需来到齐国,他一定是来搬救兵的吧?”

    苏秦夸奖孟婷道:“果然婷儿冰雪聪明,让你给猜到了。陈需求救于齐,齐王在我的劝说下,准备借兵三千给魏国。”

    苏秦感觉孟婷聪慧可爱,就不由自主地称呼她为“婷儿”,就如同当年在曲沃城时一样。孟婷自己倒没什么异样感,大概是因为从前两人就曾这样。但对于孟娣而言,却觉出苏秦与孟婷的亲昵关系。

    孟娣不由地心酸一下,她也欣赏苏秦的才略,喜欢与他谈话和交往,但作为姐姐,她觉得自己该到了撤出二人之间的时候。

    周绍是个武将,他根本不关心苏秦与孟氏姐妹的关系,他只是觉得齐国拿出三千兵马去救魏国,简直如同儿戏。

    因此他嗤嗤一笑,说道:“齐国只借这么一点人马,投入到几十万人的战场,那还不是水滴入河,霎时就消失。难不成齐王真的以为齐军是天兵天将,一个抵挡别国的一百个。”

    苏秦也被周绍的话给逗乐了,他笑着道:“齐王当然不是傻子,他这么做也是应付魏国的,虚晃一枪,卖个人情。”

    苏秦脸色转而又严峻了起来,说道:“可是魏国安邑的安危,其实与我国赵国的关涉极大,你们设想一下,如果安邑落入秦人之手,赵国的晋阳还能保得住吗?”

    周绍一听,立刻明白了苏秦的忧虑,他附和道:“秦国与赵国在安邑之北的离石交战多年,幸亏河水之阻挡,赵国的离石方才能得全。如若安邑被秦攻破,秦国大举北进,赵国天险尽失。”

    苏秦点了点头,说道:“周将军所言非虚,魏国的河东郡,正是我赵国的南部屏障,秦国十年来的进攻重点集中在此地,与魏国争夺不休,就是要打开东进的通道。现在,我们岂能坐视它落入秦人之手!”

    孟氏姐妹也听出了事态的严重性,孟娣收住了心猿意马的乱想,她心里着急,紧接着插问了一句:“那苏丞相你待要如何安排,才能不让秦国顺当地占据了安邑呢?”

    苏秦说道:“我昨夜想了很久,连夜起草了一封给赵侯的书信,劝说他起兵两万,前往安邑支援魏军。今天召集你们前来,就是要议一下,如何将书信交给赵侯?我已决心即刻赴安邑,这次难回赵国搬兵,我实在是分身乏术。”

    孟氏姐妹对视了一下,她们都是赵侯派来跟随苏秦的,负责将一些情况,秘密向赵侯禀报,这时,有如此紧急的军情,苏秦又有此一问,自然是想让她们来转达的。

    明眼人不用多提示,姐姐孟娣主动开口说道:“此事刻不容缓,我想亲自回去邯郸一趟,劝说姐夫派兵救魏,不知苏丞相认为如何?”

    孟娣之意是发觉妹妹孟婷与苏秦情深,自己呆在使团中,处境尴尬,她乃有意避开,以免亲姐妹之间生出嫌隙。而且,当下的任务又很紧,她们姐妹中必须一人回赵国报告。

    既然非得离开一个人,做姐姐的何不主动一些呢?

    苏秦听到孟娣的回话,感激地望着她,他觉得孟氏姐妹在赵国利益上,能深明大义,不拘于一己之利。赵国有这样的姐妹相助,也是国家之幸。

    他感动地答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孟娣姑娘,不过我还是不放心你的安全。”苏秦转而又看着周绍,说道:“周绍都尉听命。”

    周绍离开坐席,伏地而跪,答道:“末将周绍在此,请丞相赐命。”他所行之礼,正是军中礼节,可见在周绍心中,此刻已与作战时刻没有多少分别。

    苏秦深知形势逼人,自己必须尽快转变状态,他也以军令的口气命道:“你带着一队人马,随孟娣姑娘一起回赴邯郸,保护她的安全,不得有误。”

    周绍口称:“敬领命。”苏秦再嘱咐他们道:“今日我们所议之事,十分绝密,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否则,如果秦国得到这个情报,不仅前功尽弃不说,连赵国将士的安危也悬于一线。”

    孟氏姐妹和周绍都紧张起来,不自禁地警觉着四周,牢记下了苏秦的话语。

    由于时间紧急,苏秦当即就命周绍整理出五辆马车,带着二十多名赵国随行而来的兵卒,保护着孟娣姑娘,即刻出发返回邯郸。

    苏秦这边刚刚安排好了周绍等人出发,和孟婷一起,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里时,却发现陈需已经在那里等候。苏秦心说:“你也真够缠人的,这么早就又寻来了。”

    转而再想:“可不是嘛,此刻陈需如同百爪挠心,正是天底下最着急的人之一。”

第296章 郎心妾意

    陈需看到苏秦和孟婷,急忙迎了上来,他说道:“苏丞相早,昨夜庆祝你拜封客卿,不便细说,没能洗耳恭听你的计划,不知此刻苏丞相得空了没有。”

    陈需说着,看了看孟婷,他发现孟婷与苏秦在一起,心中认定他们二人已经相好如一人,水乳交融地不分彼此。所以也不在孟婷面前遮遮掩掩,直对二人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苏秦见陈需着急过来,知道他要与自己探讨解救安邑之围的计划,他还正想着是否该让孟婷回避一下,没料到陈需就当面直说。

    已然如此,苏秦又怎能再找理由,心想:“不回避就不回避吧,反正自己也是有利于赵国,当着孟婷的面又何妨?”

    苏秦还以为孟婷恪守她姐夫赵侯赵语的君命,没细琢磨孟婷态度的转变。他想开了,也就不在乎孟婷是否回避。

    苏秦做出邀请的手势,请陈需入了屋,他们安坐之后,苏秦继续刚刚的话题。

    他说道:“陈丞相寝食难安,我自然十分理解。但你这一趟来到齐国,也不能空手而归。如果你再耐心等候两天,怎么也会有点小收获的。”

    陈需闻听在齐国还能有点收获,心里出乎意料地喜悦,仿佛是白捡了一块金锭。他稳了稳心神,控制着说话的语速,尽量显得平静安定,说道:“我不意能有这等喜事,愿闻其详。”

    苏秦理了理衣袖,悠然自得说道:“我今天准备再进临淄宫,面见齐王,把魏国的紧急状况禀报于齐王,为陈丞相美言几句,请求齐王出兵相助。”

    陈需自己见不到齐王,猛听到苏秦愿意先去求情,大喜过望,他激动地望着苏秦,连声言谢不断。

    苏秦谦虚几句,申明自己要即刻入宫去,请陈需静候佳音。陈需心下感激苏秦的雪中送炭,他也急于得到苏秦入宫后带回来的消息,所以当时想出一个好主意。

    他说:“我承蒙苏丞相照顾,休息于这鸿禧客栈之中,昨日又承盛宴相邀。今天正想回请苏丞相,如蒙不弃,今晚我备下薄酒,略表心意,万望苏丞相不要推辞。”

    苏秦也明白陈需的答谢之意,略作客套,也就答应了下来。陈需转而望向孟婷,说道:“孟姑娘也请赏光一同前来,你二人都是我的老朋友,一别之后,已是三年有余。今晚且容我略尽心意。”

    陈需不知道苏秦与孟婷之间后来发生的曲折反复,还以为二人一直毫无罅隙,所以才总是将苏秦与孟婷相提并论。孟婷听到陈需的“老朋友”之说,深深感动。

    她见苏秦已然答应,自己也没什么可推辞的,就爽快地应允。之后,陈需告辞而去。苏秦也准备前去临淄宫。

    孟婷见苏秦衣服上有些灰尘,特意为他整理了衣冠,悉心打理一番,从头到脚,细细理了一遍,如同妻子一般体贴温存。苏秦微闻香泽,感觉孟婷轻柔双手带来的妩媚拂面而过,密布于身体周遭,遍体通泰畅快,苏秦闭着眼睛享受着孟婷的温柔和厚爱,心中涌起了甜蜜的幸福。

    他感觉到孟婷与先前大不相同,以前内心尚有拒意,而现在却一心融入到了自己的生活。

    前后对比起来,苏秦更觉得此刻的孟婷更加贴心、可爱,但是他是吃过了亏的人,尤其是在孟婷的身上,屡次入了她的温柔陷阱,所以苏秦又总是提醒着自己莫中了美人计。

    殊不知,孟婷从此心与他紧贴在了一起,自然是像换了个人一样。尤其是姐姐孟娣已然离开,她和苏秦之间就更是尽情享受两个人的世界,孟婷简直一步都不想再离开钟意的男人。

    如孟婷这样聪明而又艳丽迷人的女子,又有绝佳的舞技,从小尊宠的际遇,心中自然有一股清高之气,很少真正有男人能走进她的心田,故而之前与男人们的相交,应酬的成分居多,连苏秦也不例外。

    身体的搅合代替不了内心的认可,这也是为什么苏秦当年屡次觉得孟婷比自己冷静的缘故。不是因为她能冷静和客观,而是缘于孟婷心中仍存有的丝丝拒绝,尚未放下冷艳孤赏的心理。

    但是现在在她年龄稍长,渴望生命中一个强健有为男人做臂膀的时候,她在仔细地寻觅,这时苏秦最终成为了她心中最认可的那个伴侣。一旦她选定,就愿意为对方去一心一意地做个贴心的女人,她的心间再也没有余地装下其他的男性。

    苏秦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很难体察到孟婷内心这么细微的变化,他体会到孟婷变得温柔可人,心热乎乎地贴近自己,享受着但不知这种变化的缘由。

    孟婷为苏秦收拾好衣冠后,苏秦匆匆出了鸿禧客栈,乘着马车奔临淄宫而来。苏秦这次进宫,是要例行向齐王朝请,而且也正可以报告一下自己劝解陈需的情况,他料到齐王正等着这个消息。

    果不其然,苏秦刚进入临淄宫,立刻就有宦官找了来,告诉他:“大王有命,如果苏客卿入宫,即刻入见。”

    苏秦都来不及在宫门内侧的小朝房中歇息片刻,就被召到了齐王所在的寿宁宫。齐王是一个好奇之人,一心想知道苏秦是怎么劝离的陈需,急得抓耳挠腮。

    苏秦一迈进寿宁宫,齐王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没等坐稳,齐王就问道:“哎呀,你昨天是怎么劝走那个难缠的魏国丞相的,快给寡人说来听听。”

    苏秦微微一笑,心说:“这齐王田辟疆就是个惟恐每天没有新鲜事儿的人,四十多岁了,但童心不减,遇怪事一点都忍不住猎奇心理。”

    苏秦也不想多钓齐王的胃口,他已然与齐王熟稔,二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遮拦。齐王本性不喜约束,自然也是喜欢苏秦这样的不羁之人。

    苏秦说道:“我向陈需说明齐国国内的政事,无暇顾及秦、魏安邑之战的结果,他就知难而退了。”

第297章 临淄北军

    齐王觉得这太没有波澜了,他还以为苏秦使了什么怪招了呢。他“噢”了一声,像是喃喃自语说道:“原来这般轻而易举呀,没想到啊,没想到……”

    苏秦当然隐瞒了一些细节,例如自己答应陈需要向赵国求助,等等,这些细节尽管齐王听到后,也不见得就会反对,但是总归不让他知道为好,那样齐王难免觉得苏秦亲赵国而蔑齐国。

    自从得到赵国的丞相之位后,苏秦周旋于不同的国家之间,穿梭外交,四面调停,深深觉得言语一定要讲分寸:

    同样的话语在不同的国君那里,要有不同的**;同样的事件在不同国君那里透露的信息有多少和程度的不同。

    这是外交联络,结缘诸侯,游说四方最根本的法则,违背这个法则,恐怕自己不仅说服不了诸侯,立马就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合纵之事,所牵涉的面十分广大,事务繁杂,非得久经磨砺的高手,哪里会有从容自在的处境。他人看来的风光无限,对于身处其中的人却处处感到危险与机会俱在。

    然而,当年鬼谷先生对他和张仪耳提面命指导,寄予厚望,不就是要他们火中取栗、成就人生功业的吗?书写一段传奇人生,自要冒常人所不忍受的风险,付出更多的心血。

    看到齐王有些兴味索然,苏秦心中暗笑,不过他也不加以理会,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与齐王商议。苏秦说道:“为了让陈需离开,我答应适当时候带他来见大王,而且也允诺亲自带领齐国三千人马前去安邑,他这才感到了心安。”

    齐王点了点头,稍稍恢复了些兴趣,答道:“只要他不揪着寡人不放,寡人倒愿意见见这个难缠人,看看他有什么更新鲜的招数。”

    齐王又夸了苏秦一句:“苏卿家也是费了心思的,你一方面告知他齐国没空,是拒绝,另一方面又给他些甜头,答应亲自奔赴曲沃。两种手段结合,那陈需自然无话可说。”

    苏秦深知齐王田辟疆好奇心强,但为人并不傻,刚才所言也有理有据,入情入理。他连忙谢齐王:“微臣为大王分忧是份内之事。”

    齐王手抚下巴的胡须,略一思忖,说道:“那你就明日上午带陈需来见寡人吧。寡人在朝会间歇见见他,也好借口紧接着还有国事,让他没法久呆。”

    苏秦一听,抿着嘴偷着乐,心说:“这齐王怕陈需纠缠到了一定份儿上了,竟然预先想出这么个主意来应付陈需。可是他又耐不住想要见见陈需,心里还纠结上了。”

    齐王说出了见陈需的办法,他不由得为自己的聪明劲儿得意洋洋,再一看苏秦,发觉他欲笑非笑,齐王首先忍不住笑出声来,两人相顾一刻,彼此都忍俊不禁,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齐王想起了借给魏国兵卒之事,说道:“我昨天已经宣诏给颜遂,让他在临淄城北的驻军之中挑选三千士兵,听候调遣,你随时可以到北军之中去找他。”

    苏秦一听,心想:“齐王可真够积极的,这么快就下达了指令。”不过,他再想到齐王急于打发走陈需,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苏秦答道:“微臣谢过大王,一会儿辞别大王,立刻去找颜遂,与他商议出兵之事。”

    齐王想了想,脸色转而凝重起来,又说:“尽管这次我国派出的兵卒较少,但也不能放任不管,任由魏国调遣。这些人的安危,也是寡人放心不下的。苏卿家有何妙策确保他们的安全。”

    苏秦听后,认为齐王所虑也属正常,因为这些人毕竟是齐国的百姓,如果死伤在安邑战场,他这个做国君的不仅脸面难看,又怎么向国人交代呢。

    苏秦对此早有考虑,他何尝忍心让这三千兵士有去无回。他回道:“大王放心,微臣和颜遂带着这些人,不会与魏国人一样,与秦**队死磕,以硬碰硬。秦军之狠,微臣十分清楚。”

    为了打消齐王田辟疆的疑虑,苏秦进一步解释道:“我们会以巧智对之,周旋于秦、魏之间。如若情况不妙,就及时撤回齐国,避免损失惨重。”

    齐王听闻苏秦的考虑,脸色稍缓,说道:“苏卿家有如此想法,那寡人就放心不少,我是深恐魏国最终在安邑惨败,白白搭进去了我齐国三千将士。”

    苏秦忽然想到齐王为什么急着给颜遂下诏令,他猜想:齐王一定是预先嘱咐颜遂,要他见机行事,保证齐军安全的。不过,这与自己的想法并无二致,苏秦也就不以为意。

    苏秦与齐王议定了第二天接见陈需时间,以及出兵入魏的细节,之后,他就辞别了齐王,转头奔着临淄城外的北军驻地而去。

    北军的驻地在离城不到二里的高岗之上,用夯土高高筑起了高约三丈的围墙,上面还插着旌旗,旗子上画着虎、狼、狮、豹等图案,迎风招展。整个军营雄踞于临淄城北,俯瞰着整个城池,象征着国王的威严和权势。这是临淄城最大的一处军营,比之于南城外的南军,人数多一倍以上。

    自古北城之门就是专供军队出入的城门,取其北方“玄武”之意。青龙、朱雀、白虎分列东、南、西。北军不仅保卫着临淄城的安全,也是齐国屯兵之地,每当有战事起,北军势必调集精兵,奔赴战场。

    苏秦到了军营门口,出示了齐王田辟疆交予的赤虎之印玺,守营的士兵打开了营门,苏秦的马车缓缓行进了北军营地。

    苏秦特意嘱咐马车夫要保持马车的速度,不疾不徐,因为纪律严明的将军从来都禁止马匹和车辆在大营中驱驰,那样无疑是自乱阵脚的败笔。军队作战,稳健有序是首要法则。

    惟有在敌人偷袭营地时,大营之中才会有骚动,而能否遇乱仍保持军中秩序,全靠平日练兵的工夫下得足不足。如果工夫下得足,那自然就遇乱而不自乱,敌人简直就是无机可乘。

第298章 智者赠言

    军中不得纵马驱驰,须按辔徐行,以及禁止无令聚集,喧哗闹事,等等,这些驻军营寨的铁则,苏秦不仅听名将魏卬说起过,也从他交给自己的那部《太公兵法》中屡次看到,自然熟稔于心。

    身处在军营之中,因身临其境,苏秦突然想到了孙膑师兄留下的兵法,其中关于排兵布阵,一定也有很多的讲究,需要专门研习一番,说不定在未来的安邑战场上就能用得上。

    他又想起这部兵法是鬼谷师父要他与张仪师弟共同享有。他还要尽快抄写一份,交给师弟张仪。最近因为拜卿仪式,还有陈需求兵,杂务颇多,竟然忘记了这件事。

    不过,苏秦心说:“以我和张仪师弟多年的交情,料他不会多想,以为我会独吞此书吧。”

    苏秦的马车不紧不慢地匀速而行,军中已早有传令兵先他一步,将他来访之事,通禀于卫尉颜遂。不到一刻钟,四匹战马迎了过来,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将军的装束,他顶盔掼甲,头盔上,长长的两根尾羽,迎风飘摇。

    来人到了苏秦所乘坐的马车前,缓停胯下坐骑,人从马上跳了下来。

    苏秦听到外面的动静,掀起车帘,发现来人正是颜遂,他魁梧的身材,配上耀眼的甲胄,更显得威风八面。

    颜遂见苏秦从车中现身,略微躬了躬身子,双手合拳,手中马鞭还未解开,就向苏秦行礼问好。说道:“末将颜遂参加苏卿,刚才正在练兵,未解甲胄,不能跪拜见礼,望苏卿宽宥。”

    苏秦连忙从马车上下来,走近颜遂,同样略微躬身行了一礼,回道:“颜将军免礼,军中自有规矩,甲胄在身时,见国君都不行跪拜之礼。咱们无所谓外面的客套之礼,将军不必多虑。”

    苏秦这些话一出口,颜遂稍稍愣了一下,他心想:“咦,这苏秦看来是懂得一些军事的,竟然知道军中的这些常规。这些常规尽管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非得在军中呆过,一般人谁会记住这些东西。”

    他哪里知道,苏秦自出道以来,经历过多次大战,其中一些战争,规模庞大,像秦国讨伐义渠之战,参战人数何止十万。他又与顶级的名将过从甚密,所了解的军务只会比颜遂更多,而不是更少。

    苏秦向颜遂接着说道:“我此行来北军,是奉大王之命,有紧急军情与颜将军商议。咱们不妨借一步说话。”

    苏秦说着,伸手一指军中的营帐,意思是要颜遂找个安静的营帐再行议事,免得立在营寨的路上,惹人注目。颜遂当然十分明白,答道:“那请苏卿到末将的军帐中如何。”

    苏秦说:“那就再好不过。”因此,他就让颜遂前面带路,两个人并肩步行到了颜遂所居之帐。

    颜遂在北军中位列卫尉,负责营帐的保卫和安全,属于军中高级官列,因此,营帐也十分宽大。苏秦和颜遂进到大帐之中,两人都将各自的随从留在帐外,苏秦这时从怀中掏出了齐王授予他的赤虎印玺,给颜遂察看。

    那颜遂也从甲胄下的袍服中掏出了半块赤虎印玺,两块印玺相拼对,正好严丝合缝地合在一起,连印玺外面的文字也完全印记也完整相连。

    这时,苏秦与颜遂的目光一对,二人都点了点头。颜遂说道:“苏卿从大王那里来,不知有什么指令吩咐末将?”

    苏秦见颜遂将赤虎印玺对上,证实齐王田辟疆所言非虚,看来齐王已提早一步,将指令下达给了颜遂,只待两块印玺合套,即为君命已达。

    虎符调兵是各国同行的规矩,又因不同的形制和文字图案而异,无论如何,非要有此符印才行。否则,言而无信,岂能随便传令调动军队。

    苏秦回道:“想必大王已诏令于你,挑选三千士兵,随我们入魏。我此行来,正是要与颜将军商量一下细节。”

    颜遂请苏秦坐在了帐中的席上,然后,再回答说:“末将已谨受大王之命,昨日就开始准备,今日已着手练兵。”

    苏秦听闻颜遂的报告,心里非常满意,心想:“自己到底没看走眼,这颜遂是一个忠心耿耿,严于职守的人。”

    他点了点头,夸奖了一句:“颜将军不负使命,能这么快就投入训练,值得赞扬。”

    颜遂受到了夸赞,脸上露出了喜色,他想到了苏秦的提点之恩,又说道:“末将这不过是职责所在罢了。那日受苏卿的指点,使我另开一条生路,颜遂一直未能当面致谢呢。”

    他说着,又躬身要拜伏行礼,但是由于身上的甲胄,实在不能痛快躬身,所以竟要干脆完全伏地跪谢。苏秦急忙扶着他的胳膊,将颜遂搀了起来,说道:“颜将军这是何必呢。我苏秦不过是只言片语的点拨,何劳将军如此大礼。”

    那颜遂却摇了摇头,说道:“智者赠人以言,富者赠人以金。赠金解一时之困,赠言受益终身。我颜遂摆脱困境,有今日的悠哉处境,全仗苏卿不吝赐教,怎敢轻易忘怀。”

    颜遂的话也颇令苏秦感动,此人是一个忠心报恩、存心良善、敢作敢当的真汉子。

    苏秦此行北军的目的,就是要见到颜遂,嘱咐他即刻开始选兵、练兵,没想到颜遂已经先行一步,苏秦十分欣慰。

    他又告诉颜遂:因为魏国在安邑战事吃紧,齐国出兵之日可能就在后天。练兵之时,多训练弓箭射击,以备将来之用。而且告诉兵士不必紧张,齐军会根据战事情况,及时地调整策略,必要时就先行撤回。

    苏秦深知,他派孟娣和周绍回赵国搬兵,存在一定的变数,如果赵侯不允,自己带着的这支齐军,恐怕也只能是虚张声势一番,然后须紧急撤离安邑战场。

    因为齐国只是加入合纵之盟的一个信号,齐军这支小部队更多的是象征,给秦国一个合纵已有小成的提示而已。

    赵国的援军才是苏秦真正期望的,也是能扭转安邑战局的关键军力。

第299章 早扮装

    苏秦细细地嘱咐了颜遂,把该安顿的都说了一遍,之后,才离开了北军大营,颜遂送至辕门外,眼望着苏秦的马车远去,才回转军营,按照苏秦的指令,继续操练选定的赴安邑战场的齐军。

    苏秦回转到鸿禧客栈时,已经到了午后的申时,太阳渐渐西斜。他到了房间没多久,孟婷就从侧屋找来。苏秦见她已经收拾得停停当当。上身穿着一件粉色的襦袄,下身配着青色的长裙,头发盘成高髻,脸上薄施粉黛。

    本来就是天生丽质的佳人,再加上精心的装扮,更显得亭亭玉立、体态袅娜、风姿绰约。苏秦知道孟婷要去参加陈需举办的晚宴,但也不至于这么早就穿戴成这样吧。

    苏秦笑着打趣说:“婷儿这是要赴宴呢,还是参加社祀呢,穿得花枝招展的,也不怕人家动了歪心?”

    孟婷急得分辨道:“你这油嘴滑舌浪子,嘴里吐不出好听话,人家是特意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

    苏秦惊诧地问道:“是什么消息,好的还是坏的,难道是你姐姐搬兵有信儿了?你快说说。”

    孟婷却又抿着嘴,娇憨不语,苏秦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催促道:“你快说罢,再不说,我就把你化好的妆给你亲去了。”

    孟婷却一点都不害怕,挣脱了苏秦的手,躲在了房门口,说道:“我就不告诉你,看你急也不急。”

    苏秦不知是什么消息会让孟婷遮着掩着,她这么早就收拾停当,不知要干什么?他心下着急,于是就作意挠了挠头,一脸苦相。

    孟婷掩着嘴,噗嗤笑着,俏目含春,就是不透露半点消息。苏秦做出一副放松了样子,说道:“你不说,我也不问了,看你能撑到多久。”

    他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衣物,归置一下房间。孟婷见苏秦放弃了问话,整理房间内务,她也就过来好心帮下苏秦的忙。

    谁知苏秦收拾衣物是假,他要抓住孟婷是真。他一把搂住了孟婷,把她紧揽在怀中,不容她再动弹,一边问道:“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不说我就不放开你。”

    孟婷倚在苏秦的怀中,感觉很是结实有力,身子不由得酥软,待要告诉苏秦实情,可是又心有不甘。

    苏秦香软在怀,看着佳人在娇喘微微,吹气如兰,双目俊俏顾盼,他再也按捺不住狂野的心,不由得将吻上了孟婷的香腮。孟婷不意苏秦玩闹着,又生了春心,她开始还害羞地躲闪了几回,后来也灵心哄动,仍由苏秦亲热起来。

    苏秦由于忙了一段时间,再加上孟娣此前一直在两人之间,与孟氏亲热,屡次遭到婉拒,所以很久没有接触女子的,如今孟婷楚楚动人,就在自己的怀里,妾心向郎心,恣意由君取。苏秦索性放开心性,与孟婷盘桓起来。

    孟婷一个月也是被苏秦给强烈地吸引了的,她几番思量,几番挣扎,都放弃了离开苏秦的念头,后来一心要与苏秦进退时,却感到了无比的轻松和幸福,她深觉自己痴迷上了这个又有英雄气,又有几分狂野劲儿的男人。

    苏秦压着她的身子,她早已陶醉在心迷男人的气息里,哪里还舍得再反对,巴不得两人贴得更近一些,更紧一些。

    这二人都动了情,所以就在房间里,不顾房门是否栓住,放肆地亲热起来,一时满室生春,弥漫着情人间动人的浓情蜜意。

    就在二人陶醉不休之时,突然房门竟然被人打开了,这二人早忘记了还会有人进来,连忙松开了彼此。这时,苏秦的衣衫不整,孟婷也是裙襦皆松,本来盘好的发髻也散了去,脸上的胭脂粉也一块深,一块浅。

    来人进屋可真不是时候,他进来后,发现屋里不对劲儿,苏秦和孟婷亲昵正紧,他“啊呀”了一声,赶忙又扭头退了出去。

    他闪身退得快,但是苏秦和孟婷已经看清了来人,正是陈需。

    苏秦整了整衣衫,孟婷也忙着把自己身上的衣裙理了理,又帮苏秦正了冠冕,她娇嗔地说了一句:“都怪你着急。”

    苏秦知她埋怨是假,心存柔情是真,对孟婷有了新的感受,心里灌了蜜似的甜。

    他们二人整理好了后,苏秦就冲着门外喊了一声:“陈丞相,请进屋里来吧。”

    陈需却因撞破了苏秦和孟婷的激情好事而心下惴惴然,听到苏秦喊话,一时想:“进去,还是再等会儿?”也没有应声,犹豫在门外。

    苏秦猜陈需不好意思,自己干脆去开门,说道:“陈丞相莫怪,快进来吧。都是老熟人了,还拿捏什么劲儿。”

    陈需脸色微红,抬头看看苏秦,再偷偷看看孟婷,见他们两个人都恢复了平静,这下才放了心。他进了屋,第一句话就说道:“苏丞相所说的也对,可不是老友了,那我也不在意了。”

    其实陈需心想的是:“这一对儿男女可真够放浪,当年在曲沃是这样,都三年多过去了,还亲热起来不分白天黑夜的,真是够相配。”

    陈需念头一闪,没再花工夫想,他正急于打听苏秦从临淄宫里带回来的消息呢。但又不能直接问,那样显得自己目的性太强。

    陈需转而说起了晚上宴会的事,他说:“我刚才已经来过,见苏丞相仍未回来,就委托孟婷告诉你一声,我希望宴会早点开始。如果苏丞相没有其他事,咱们即刻就走吧。”

    苏秦心里“啊”了一下,想到:“你陈需也太急切了吧,现在可是太阳还没落山呢。”他再看陈需脸上的匆急神情,心知陈需是迫切了解情况才会如此。

    苏秦正好也想要和陈需交流一下进宫所得的信息,商议明天进宫见齐王田辟疆之事。因此,他也不推辞,说道:“既然陈丞相有请,我苏秦岂敢不遵,我稍歇片刻,这就过去。”

    陈需邀请完苏秦,但站着没动,并未离去,他嘴唇动了动,急切想问一下苏秦带来的消息,但还是有些含蓄而不言。

第300章 心性的转变

    苏秦观察着陈需的表情,暗怪他怎么仍停留着没动。后来,还是陈需按捺不住,开口问道:“不知苏丞相今日进宫,与齐王谈得如何,那借兵一事?……”

    听到这里,苏秦才缓过闷来,心想:“原来陈需是想问个明白,不愿糊里糊涂地回去啊。可是他这个人一贯比较含蓄,吞吞吐吐地自己竟起了误会。”

    苏秦想想陈需的性格,又是好笑,又是理解,人人皆有自己的个性,陈需就是如此,一贯温文尔雅,有礼有节的,能含蓄就不直截了当。如果自己早想到了这点,也不至于让人家久等。

    苏秦回道:“陈丞相放心,一切顺利,待会儿我会告诉你详情。咱们细细谈。”

    陈需听到苏秦的这句话,心放到了肚子里,踏实了不少,他可不就是惦记着能否如愿从齐国借来兵卒嘛。尽管苏秦当时说可能会很少,但麻雀虽小,也是肉嘛,魏国此时对于援兵是只求多来,细大不捐。

    陈需随即告辞,转而去了鸿禧客栈的大堂,那里是他准备晚宴的地方。苏秦又和孟婷单独剩在屋子里。

    此时,两人的衣衫尚且凌乱着,孟婷给苏秦理了理衣袖,两人相视片刻,都噗嗤笑了起来。尽管陈需是老熟人,当年也见证他们的私情,但是今天竟然又有缘,在临淄城里被他撞破,你说凑巧不凑巧!

    尽管只有两人在屋,却也都没心思再亲热一场,彼此都哪里还好意思呢。苏秦想起孟婷要告诉自己的消息,就问道:“婷儿,你不是要透露一个消息给我吗?现在可以讲了吧?”

    孟婷却忍俊不禁地又笑了起来,笑得苏秦一头雾水。他纳闷地望着孟婷。孟婷笑着说:“我的那个消息现在告诉你没有一点儿意义。”

    “但我还是想知道,那是什么?”苏秦仍然着急地问。

    孟婷忍着笑,说道:“我来就是要告诉你陈需下午已经找过你两回,请你回来后即刻到大堂赴宴。”

    苏秦这才明白过来,说道:“原来是这样啊,这个陈需太着急了,也不看看什么时候,就要开宴。怪不得你这么早就打扮停当,也是被他催急了吧?”

    孟婷点了点头,回道:“可不是嘛。他一个劲儿地提醒我早赴宴会,这不,我一见你回来,就赶紧来找你,不想又被你给困住。”

    苏秦“哎嗨”一声,也捧腹大笑,说道:“陈需竟然都等不到你告诉我,自己又亲自过来一趟。结果搞出了这么尴尬的事。”

    孟婷道:“你还笑,人家本来化好的妆,结果搞得乱了套,还要重化才行。”

    苏秦又拊掌莞尔一笑,说道:“我来帮你化吧,让你化得又快又好。”

    孟婷却不依从,她回到自己屋里去重新收拾一番,苏秦也静静地等候,直到孟婷完全妥当后,他们二人才一起到大堂赴陈需之宴。

    即便是孟婷化妆又耽搁了一会儿,天色仍然尚早,太阳还在西天挂着。

    陈需所请的其他客人仍然未到,包括张仪、宁钧等人。苏秦就与陈需抓紧时间,商议起随后的安排。

    陈需得知齐王应允明天要见自己,很是兴奋,他先谢过了苏秦,心想:“自己终于盼来了机会,可以亲见齐王田辟疆陈情。到时一定得说动了他,让他多支援一下魏国。”

    苏秦看着陈需激动的面孔,心里偷笑,他知道齐王只是礼节性地在朝会期间,简短见陈需一面,到时还不定怎么逗他一回呢。但是他也不说破,说破就等于是出卖了齐王田辟疆。

    于公,齐王是大王,苏秦是客卿,君臣关系摆在那里,他说破就是欺君;于私,他和齐王交情甚笃,几乎近于朋友关系,出卖朋友,良心何在。因此不管于公还是于私,都说破不得。

    陈需听说齐王只借给三千兵卒赴安邑作战,心中难免失望,但是想到明天还有机会,心里又有希望涌现起来。

    然而,苏秦却直接和陈需商议起齐军出发的日期,陈需心说:“我这还要多向齐王借兵呢,你倒好像未卜先知似的,谈起了出发事宜。”

    但是,既然苏秦执意要谈,陈需也就顺着苏秦的意思来。苏秦决定出发的日期就定在后天一早,陈需茫然地点了点头。

    苏秦心中明镜似的,他知道陈需仍心存幻想,或许还想着用那招流泪的招数感动齐王呢。可是,苏秦也深知:“陈需多半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陈需在鸿禧客栈宴请的宾客也无非就是参加苏秦庆祝宴会的那些人,除苏秦和孟婷外,还有张仪夫妇、宁钧等人,以及苏秦所带领的赵国使团中的层级较高的军官。

    陈需离开魏国时,走得匆忙,并未带着很多的财物,因此晚宴的菜肴相对简单,幸好大家都不以为意。

    几个男人在一起谈论着天下大事,以及各国的政事。张仪的夫人姚玥和孟婷两个女人就在另一旁聊着家常闲话。

    男人们边纵论,边饮酒,酒酣耳热之际,难免就拔剑起舞,一尽男儿情怀。陈需见孟婷在席,就邀请她一起入舞,但孟婷却婉言相拒。说道:“小女子身体不适,你们男人自己玩吧。”

    张仪的夫人姚玥素来就不很喜欢乐舞,所以更不愿意参与进去,因此宴会上就成了男人们的剑舞、武舞,趁着酒兴,慷慨高歌一番。

    陈需去邀请孟婷时,苏秦也注意到了,他见陈需没有请得动孟婷,感到很奇怪,再又听说孟婷身体不适,于是就走了过来,关心地询问孟婷:“你哪里有恙?有无大碍呢?”

    孟婷一个劲儿地摇头,眼睛瞟了苏秦一眼,也不说话。倒是姚玥抿嘴乐了,笑着说:“苏师兄多虑了,人家孟婷是不想和你们男人裹乱。”

    苏秦“哦”了一声,这才明白过来,他当然不想强求孟婷,但是她一个善舞者、好舞者,却对宴会的群舞毫无兴趣,从前可不是如此。苏秦心里还是迷惑不解:“难道孟婷真的变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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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涌、战国争雄,俊才辈出。苏秦潦倒,不改初志,终成正果,兼六国相,强势逆转。张仪出寒门,被诬受刑,愤而入秦,终报鞭笞之仇。合纵连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合纵连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合纵连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