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齐卿家风
苏秦的车队跨过了赵国边境,刚进入到齐国,就遇到了齐国派来的迎接他的大臣,他们等候在齐国国境内的第一处驿站里,看到了逶迤而来赵国使团车队,远远地就迎了出来。
走在使团车队最前面的周绍得到消息,立刻赶到苏秦的马车旁,他立在马上,大声向苏秦报告:“丞相,齐国派大臣迎接,未知如何处置,还请丞相示下。”
苏秦在车中安坐,听到周绍禀报,掀开车帘。心说:“看来自己大张旗鼓,不仅震慑了魏国,也惊动了齐国。”
他随即从马车上下来,没多久,齐国的大臣也已赶到了车前。苏秦定睛一看,原来前来之人,正是当年随孙膑一起到云梦山作客的田铭。
两人相见,很是亲切,抱拳施礼之后,就热情地问起了彼此的情况。田铭现在受封为齐国的中大夫,掌管齐国的礼宾事务。
田铭大声向苏秦报告道:“我奉齐王之命,特意在齐国边境迎接赵国使臣苏丞相秦,请苏丞相与我一同前往我国都城临淄。”
苏秦听到田铭的话语里称呼当今的齐国国君为王,明白了齐国内部也已经将称呼国君为“侯”改换为“王”。
大约就在苏秦出云梦山的前两年,齐侯田辟疆与魏侯姬嗣在徐州相会,相互承认对方为王,随即更换纪年。看来,齐国上下已经完全采用了新的称呼。
“自己也要小心这一点,否则还真会惹得田辟疆不高兴,凭空增添了障碍。”苏秦留了个心眼儿。
齐王田辟疆特派礼宾大夫来国境处迎迓,也显示出了他对赵国使团的重视,赵国毕竟是一方大国,而且与齐国关系一直不错,使团正使又是当今赵国丞相,位高权重,这也是齐王以国宾之礼对待苏秦的重要原因。
田铭看到苏秦今日如此威风八面,唏嘘不已,赞叹有加。尽管当年田铭关键时候扔下苏秦兄弟落跑,以至于苏秦到现在仍然保留一丝警觉,但他是齐国的大夫,与自己存在着公务交道,苏秦也不愿再提当年的糗事。
田铭自己好像已经忘记曾有那么一出,他在路上与苏秦热热闹闹地谈天说地,仿佛两人是分别多年的知己,苏秦一时还真有些不很适应,但也礼节性地殷勤附和田铭。
田铭的礼宾车队在前面带路,一路上队伍毫无阻拦,行进速度颇快,当天的夜间就到达了临淄城。
田铭热情地邀请苏秦到他自己的府上歇息,苏秦推辞再三,田铭还是将他劝到了田府。
苏秦的马车到田府的门口,发现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面容矍铄,气宇不凡,正在门口迎接。
苏秦下车后,老人迎了上来,田铭赶紧过来给苏秦介绍道:“这是家父,齐国的正卿。”
苏秦闻听,惊愕不已,他知道齐国当今的正卿,也就是相当于赵国丞相的人,名叫田同,没想到是田铭的父亲。齐国未设丞相,仍沿用前朝体制,正卿算是百官之首。
“怪不得田铭有时无意间显得傲气十足,原来有如此的背景。”苏秦马上意识到,田铭身上那股子不把他人放在眼里的傲劲儿的由来。
“承蒙田正卿在此等候,苏秦不知,望您见谅。”苏秦听到介绍,连忙抱拳拱手施礼,身体向前躬了躬,以示对年长的尊敬。
田同也拱手还礼,他接着上前挽住了苏秦的手,说道:“苏丞相何必客气,你能来到老夫府上,是老夫的荣幸。来,来,快到府中歇息。”
苏秦见田同身材不高,脸型长圆,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他为人却很热情,一直拉着苏秦的手,不停说些“贵客远道而来”、“辛苦了”等客气的话语。
苏秦对这位齐国的正卿第一印象很好,觉得他作为齐国这样一个大国的正卿,热情而庄重,非常得体,而且为人也很平易近人,使初次接触的人都有一种亲切感。
田同挽着苏秦的手,来到了田府的正堂之上,苏秦见这个大堂宽有七、八丈,进深约五丈,显得很是宽大,但是堂内的陈设却十分简朴。
地上铺着细草编的席子,上面也没有像一般富贵人家那样席上再铺皮毛或锦绣做成的软席,席上的几案也是纯色的木制品,像是平民家中常用之物。
田同在主人的席位上坐下来,将苏秦让到了离自己很近的客席上,田铭在田同的对面,离他俩还有一定的距离,带着明显的陪同服侍的意味。
苏秦让田铭靠近一些,田铭坚决不答应。苏秦看他现在的恭敬的神情,与当年自己所见的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明显不同。
苏秦暗暗称奇,觉得他经过多年的历练,成熟稳重了很多。
田同拍了拍巴掌,从堂外进来了一位管家打扮的人,田同吩咐他上菜上酒,那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酒菜就已上齐,四个小菜,外加两小碗米饭,还有一些清亮的醇酒。
田同举杯给苏秦敬酒,行主人待客之礼,宴会就算开始,苏秦品尝了酒菜,觉得味道鲜美,十分爽口,他很是喜欢。
他从田家的装饰和所用的酒菜,看到田同的节俭,觉得他身为齐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正卿,能简朴到这种地步,很不容易,他不由得暗赞田同的人品。
苏秦也随即以客人的礼节给田同回敬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再接着让宴席上服务的侍女筛了一杯酒,他举起杯来,以朋友之礼向田铭敬酒。
田铭正要一同举杯,田同说道:“苏先生是赵国的丞相,虽比老夫生年小一些,但却与老夫是平辈的,田铭作为我的公子,还是要晚一个辈分的。”
田铭听了父亲的话语,连忙放下了酒杯,起身跪伏在几案的侧面,向苏秦行了一礼,之后才举起杯来喝酒。
这明显是以晚辈的身份来对待苏秦,一时把个苏秦给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从与田铭开始认识时,两人就是朋友,今天却突然有了长辈和晚辈之别,很难一下子就适应这种转变。
第242章 后院的秘密
田同对儿子田铭非常严格要求,甚至有些做作。然而,田铭看不出有丝毫不适应的表情,苏秦觉得他对父亲言听计从、奉命唯谨,与他在外面的表现大为不同,简直判若两人。
苏秦心里讶异了一下,但并未多想,觉着可能是田同从严教子所致。他马上恢复了镇定自若的一国之相气度,接着与田同一边饮酒,一边聊起了两国的一些政务上的事情。
由于两人的职位相当,遇到的事务有雷同之处,有共同的话题,所以聊得很尽兴。
当苏秦提起了赵、齐、燕等东方诸侯合纵以抗秦时,田同却有意避而不谈,苏秦很想听听田同的高见,因而,又追问了几次。
后来田同大概是认为自己终究是避不开这个话题吧,他说:“这个决定要由齐王来定夺。”人家都放话不管,苏秦也不便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但他隐隐感觉到此趟齐国游说之路的不易。
三个人一起饮酒到深夜,酒席间一直是苏秦和田同在侃侃而谈,田铭始终保持沉默,绝不随便插话。
这一点也让苏秦费解,他当年见到的田铭可不是这个样子,那时不该他说话的时候,他还插话,惹得孙膑对他还有些不满。
后来,田同停住了酒杯,他说道:“苏丞相远道而来,路途劳顿,还是早些休息一下,我明日到临淄宫去见齐王,约定一下你和齐王会面的时间吧。”
苏秦一听,心里不由得感动,觉得田同真是热情待客的好人,而且安排有度,政事清晰,井井有条。齐国有这样的正卿,齐王想必省去了不少的琐碎杂务。
有田同去与齐王田辟彊协商见面的事宜,就省了自己明日亲自去临淄宫前递交文书的烦琐手续,岂不是也很为自己省了力气?
苏秦带着感谢的心情辞别田同,田同一直陪着他,到了安排住宿的地方。苏秦见所住的地方是一处临近湖泊的宽敞院落,推开院门,就一眼看见清澈的湖水,院子前面林木葱茏,已近春天,树木吐芽,生机盎然。
苏秦正在观赏着四周的风景,田同说道:“不知老夫为苏丞相安排的住处如何,这里名叫“鸣鹂馆”,原是老夫清修的地方,闻听苏丞相要来,老夫就让与你了。”
苏秦听后,挺过意不去。说道:“我这里人马杂沓,近半百的随行人员,叨扰田卿已是很不失礼,现在你又如此看重于我,将自己的住处腾出来,这可让我如何受得起?”
“苏丞相何出此言,老夫不过是代表齐国招待你,聊表心意罢了,请苏丞相切莫往心里去。”田同笑呵呵的,劝解苏秦安心住下。
苏秦握住了田同的手,诚心实意地又说了一些感激的话语。两人在院子门口分别。
苏秦走到院子里,发现“鸣鹂馆”有三间正屋,其中东屋的灯烛还亮着,他于是前去察看,走到门口,听见孟娣和孟婷的两个人在说话。
苏秦心说:“田同真是心细如发,连自己车队中的女宾都有特别的安排,这等心思缜密的程度,真令人自愧不如。”
苏秦听着孟氏姐妹俩在屋里边说边笑,很是有趣的样子,但他不愿偷听女人间的隐秘谈话,于是就在屋外咳嗽了一声。屋里的姐妹俩听到屋外有人,妹妹孟婷斗胆问了一声:“是谁在外面。”
“是我,刚刚回来,听到屋里有人,就过来看看。”苏秦连忙答道。
“那就别在屋外站着了,快进来吧,我们还没有睡呢。”孟婷发出了邀请。苏秦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了。
他看到孟氏姐妹还未卸妆,两人对面坐着,正起劲儿地聊天呢。
“你们遇到了什么稀奇事,瞧把你们给乐得。”苏秦问道,他顺便坐了下来。
姐姐孟娣嘴快,她抢先回道:“就在你和田同飨宴之时,我俩也被请到了田府的后院,就是湖对面的那处院落里,安排我们和田府的女眷们在一起用晚餐,你猜我们在那里瞧见什么了?“
苏秦想了想,猜测道:“一定是遇到熟人了吧,在这里遇到熟人可真不容易,是哪位啊?”
“什么呀,我们在齐国哪有什么熟人,我们是瞧到别的事情了。”孟娣赶紧否定了苏秦的猜测。
苏秦为难地说道:“哪我可真猜不到了,你俩就直接告诉我吧。”
孟娣故作神秘地说道:“我俩看到的事情可是关系到别人的生家性命,可不能随便乱说。尤其是不能告诉田家的主人,也就是那个齐国的正卿田同。”
苏秦惊奇地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说道:“你们刚到田府,不过是半个晚上而已,能发现什么事情,莫不是唬我玩儿呢?”
妹妹孟婷见苏秦不相信,也肯定地说道:“我们所见的情景确实是真的,可真没有唬你。我俩都看到了,错不了的。”
孟娣接着妹妹的话头,继续说道:“我们看见田府的两个小妾和别人偷情,就在用晚餐的那么点功夫,可见他们是多么急不可耐的。”
“什么,什么?竟有这等事,你们是怎么瞧见的?”苏秦感到不可思议,招待田府的两位女客人之际,竟然有小妾敢偷情,这不是说破大天都没人相信的事嘛。
孟婷说道:“是我先看见的,我出来小解,看到在屋角有两个人紧紧拥抱,做男女之间苟且之事,后来在院子的外面看到另外一对儿。”
她说起来羞色上腮,煞是好看,道:“我也觉得奇怪,这种事情怎么都要我给赶上了,后来我告诉了姐姐,她也出去偷看了一下,原来我并没有看走眼,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两位小妾都出去幽会,那谁来陪你们呢?”苏秦仍然有怀疑。
“那田同据说正妻早逝,但后来娶了众多的小妾,听说有六、七十个,今晚陪着我们的就有十多位,我俩到现在还认不全呢。出去两个,根本看不出冷清。”孟婷答道。
第243章 小妾偷情
孟娣和孟婷一人一句,把田府后院的秘密说出,苏秦觉得怎么与自己观感截然相反呢?
“噢,原来是这样。”苏秦感慨了一声,心想:“看来这田同与许皋一样,有相同的爱好,娶了众多妻妾放家里,然而,看着田同又不像那精力十分充沛的人,他如何能应付得来呢?”
“你就别再怀疑了,我们姐妹两人都看到了,那还能有假。田同有那么多妻妾倒并不奇怪,可是这田府中小妾公然明目张胆地偷情,我还真是头回见着。”孟娣说道,啧啧称奇。
苏秦想着这件事,心想田同那么精明的人,不至于连小妾偷情的小事都不了解吧。
“大概是他心软,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苏秦猜度如此。
“你若不信,那咱们明天假装到湖那边去散步,观瞧观瞧,我相信一定还能发现点新鲜事。”妹妹孟婷补充姐姐的话,盛邀苏秦去瞧热闹。
苏秦笑了一笑,不置可否。他又问起赵国其他随从人员的行踪,孟氏姐妹告诉苏秦已经安顿在田府的南侧的外院里歇息。
苏秦瞧着孟氏姐妹,第一次觉得这两人跟着自己,还有意想不到的好处,能为使团添了很多有趣的意兴。
若不是田同特意招待赵侯两位外戚小妹,怎能发现田府中的这个秘密?而且孟氏姐妹也可以帮助自己协调和管理一下随行人员,这些都是苏秦事前没有想到的。
他也拿孟氏姐妹打趣,说道:“那你们俩与我现在屡行周公之礼,我们是偷情呢,还是你俩已是我苏秦的小妻了呢,你们倒是给我评说一下啊。”
“你,你真是没有正性。谁是你的小妻啦,我们可是没有明确要嫁给你的。”妹妹孟婷首先急了,她娇声埋怨苏秦道,跳起来要给苏秦一拳,却被苏秦拉住,两人于是就滚做了一团。
苏秦挑开她的纽扣儿,一亲芳泽,孟婷经不过他的逗弄,也主动回应起来,她对苏秦的习性已是了然于胸,所以几下就激起了苏秦的雄风,两人毫不避讳地行起了房帏之事。
因为孟氏家族的利益,在扶立赵雍为王之前,一定要笼络当朝丞相苏秦,令他支持赵雍。而且孟氏姐妹也在经济上有求于他,再加之苏秦本身也是雄姿英发的男人,与他的盘桓过程是她们姐妹所从未经历过的。
种种因素叠加,孟氏姐妹暂且与苏秦共同进退,谁也不再深究对方是否用情专一。苏秦对于孟氏姐妹这对赵国旷世佳丽,更是越交往越发觉她们的与众不同。女人能做到情与利的判然分明,几近于“女圣”。
苏秦与孟氏姐妹缠绵半宿,并未纵情贪欢。当晚又回到了正中的屋子,那是田同安排给他的房间。
院子中的西屋仍然空着,苏秦想着宁钧,打算等他从燕国赶来,正好住在那里。至于吴景,安排他与车队的人住在一起,正好也可以帮自己照看一下那里。
苏秦第二天首先去察看了一下赵国随行的车队,看到大家都没出什么纰漏,他才放下心来,嘱咐了周绍一些注意细节,他就往田同的书房去了。
他问了问田府的杜管家,了解到田同一早去了临淄宫参加朝会。苏秦转身再去寻田铭,却发现他也不在府上,大概随父亲上朝去了。
苏秦感到有些无聊,他回到住处后,静坐调息了一会儿。近几个月以来,苏秦遇到的事情很多,简直是刺促不休,他感觉内心有些浮躁,所以暗下决定,一有时间就静坐调息,培养静气,增强精气。
这些也都是他在云梦山时师父鬼谷子所传授,原是每日必修的功课。
苏秦静坐了约一个多时辰,已到了午饭时间,他正在一个人吃着饭,却见孟氏姐妹从屋外进来,她俩也未去参加与田府女眷的宴饮,而是让田府的人将饭菜送到住处。
苏秦问起缘由,妹妹孟婷答道:“你一边吃饭,一边观看别人偷情,试试是什么滋味吧。还能吃得下去?”
苏秦和孟娣都被孟婷的话给逗乐了,苏秦笑得都喷出饭来了。不一会儿,田府的杜管家带着两个佣人,用食盒装着饭菜来到了院子里,孟氏姐妹干脆就让佣人把饭菜送到苏秦的房间里,三个人一起吃起来。
“她俩对我是越来越不客气了,还当我是赵国丞相吗?况且还欠着我的钱!”苏秦看着孟氏姐妹不拘谨、不客气的样子,心里稍有一些异样。
可是,转念一想,她们与自己的任务根本不同,自己是急着要缔结合纵盟约,她们是监督自己,二者完全不同,所以心态自然有差异。
吃过了饭,孟氏姐妹就与苏秦就地歇息了片刻,闲聊打趣。不一会,她俩就提醒苏秦昨夜说好的事情:一起去湖泊对岸转转,看看那里的“旖旎风光”。
苏秦颇觉难为情,“那与偷窥别人有什么两样。”他说道。
“你就当是散步不就行了吗,我们看见也装作不见,心中有数就是了,不过是图一乐而已,何必那么严肃。”孟婷语带教训口吻,向苏秦说道。
苏秦被孟婷给说得脸腾地红了,好像如果自己不随她俩去散步,就是内心阴暗似的,所以,苏秦最终还是点了头,应承了下来。
三个人沿着湖边向对岸走去,孟氏姐妹十分期待能在那里发现好玩的事情,一路窃窃私语,苏秦注意观察周边的环境,与她俩有一句没一句地插话聊天。
在湖泊的南岸,距离苏秦所在的西岸大约半里的地方,有一片独立的院落,茂林修竹、琪花瑶草,环境清幽,苏秦见到此处诗情画意的景象,不由得被吸引,时时驻足流连。
孟氏姐妹对此却并无太大的兴趣,孟娣催促苏秦快走,说道:“此处并非好玩的地方,还是快往前去吧。”
苏秦并没有听她的劝说,而是自顾欣赏风光,渐渐地他落在后面。
他看见有个田府的佣人正在那里扫除路上的积尘,于是上前询问了一下此处是什么人在居住。那个佣人停住手中的笤帚,告诉苏秦这里是田府三十多位公子和小姐们居住的场所。
苏秦点了点头,谢过了佣人,心说:“怪不得布置得如此清雅,原来是田府孩子们生活和读书的地方。”
听佣人所言,田同竟有三十多个子女,数量如此庞大,苏秦绝没想到。苏秦觉得以田同文弱的体质,本来生不出这么多的孩子的,可是面对眼前层层叠叠的房舍,苏秦又不由得不信。
他暗想:“人不可貌相,田同与常人可能还真是不同。”
苏秦见孟氏姐妹离自己已有半里之遥,他索性也不去追赶她们,而是走走停停,兀自随性观赏遣兴。
他正往南岸的竹林中观瞧,看到竹林之中还有一条与湖岸平行的道路,他惊讶地发现那里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往前方快速走着,她头上梳着环状发髻,身上穿着淡黄色的短袄和翠绿的裙子,明眸皓齿,花容月貌,秀丽可人。
苏秦看到少女正急匆匆地埋头前行,好像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他不由地留意起来。又往前走了大约二十多步,苏秦赫然发觉更令人惊诧的情景,他看见有一位三十来多岁的绝色佳人,正躲躲藏藏地尾随着前面的少女。
只见她一会儿藏到竹林里,一会儿又躲进了大树背后,她可能只顾着跟随那个少女,没有注意到苏秦竟在湖边留神看着她的踪影。
苏秦见此情形,很是诧异,但是自己是田府的客人,没理由管人家的家事,所以也仅仅是多看了几眼而已。
苏秦继续往前走,发现孟氏姐妹离自己更远了,只看到了她俩的模糊的背影。苏秦见田同的府第规模如此庞大,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昨夜他看到田同生活颇为节俭,可今天在看看眼前宽阔的湖面,以及湖边错落有致的几十处院落,才感觉到田同可能并非是没钱享受饮食,而是将钱财大多用在了府第的营建上。这也大概是他的一份偏好吧。
苏秦又走了大约两刻钟,就到了湖泊的东岸,那里隔湖正对着自己暂居的鸣鹂馆。
他见东岸有近二十处的院落,整齐地排成了四行,院落之间相距大约两、三丈,显得十分紧凑。
苏秦东瞧西看,注意力都在周围的景致上,猛不防背后被人戳了一下,他吃惊地回头,正要喊一声,却见孟婷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到了自己的身后,她一下子捂上了苏秦的嘴。
而孟娣则躲在湖岸的一株大树后,她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别说话。苏秦一声没喊出来,看见二人的举动,心知她们二人躲藏起来等着自己。
她俩躲躲藏藏,又制止自己出声,难道是有什么新的发现?苏秦很是奇怪。
孟婷附耳悄声说道:“我们果然看到了好玩儿的事,你别出声,随我来。”
第244章 纵客以求子
苏秦见孟婷如此神秘,不由得也很好奇,他于是就随孟婷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房舍边上的一处假山前。
苏秦见那处假山的周围有十几株垂柳,遮蔽了与周围的空间,显得十分隐秘。孟娣正躲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向假山处观瞧。
孟娣看到孟婷将苏秦带了过来,于是就招手示意他俩过去躲起来,苏秦和孟婷学着孟娣躲在树后,三人于是一起观察起假山那边的动静。
孟婷悄悄地告诉苏秦:她和姐姐正在东岸散步时,发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和田府的小妾一起偷偷往这处假山而来,那个小妾正是昨夜在暗处幽会情郎的其中一位,所以她俩就在暗中跟来。
两人稍一商量,姐姐孟娣留下注意动静,妹妹孟婷去找苏秦,要他一起看看热闹。
苏秦醒过闷儿来,好奇心起,也随孟氏姐妹偷窥起来。他隐隐地看见了假山处露出了一幅粉红的衣裙,但是瞧不见人脸。
然而是男女相吻、相抚,他们发出的激动的喘息声声声入耳。看来两人都是**正盛,所以如胶投漆,竟忘记了细察周围有无偷窥者。
他人偷情,观看者初看时热闹,看得久了难免厌烦。苏秦窥了片刻,觉得索然无味,想要转身离去时,却听见了那个小妾开口说话了。
她说道:“我实在觉得这里憋闷得很,咱俩远走高飞吧,这个鬼地方再也呆不下去。”
“可是我们的孩子年仅三岁,被那田同拿去抚养,我们怎能弃他而去?”男子也开口说道,听得出他十分为难。
“当初师父交给我们任务,让你当田府的门客,我当田同的小妾,本以为可以天天在一起,何等快乐,但是却没想到田府竟拿走了孩子,将我二人羁留在了这里。”那个女子悔恨地说道。
“师父原来只说田同根本没有男人的雄根,我们还以为就此相安无事,待教会了田琳师妹的武艺后,就离开这里。谁知他自己生不了孩子,却抢别人的孩子。”男子愤愤不平地附和着。
苏秦听了以后,猛地吃了一惊,他才知道田同为什么养这么多小妾,也不禁止小妾与外人偷情的原因了:
他是想多要些子嗣,培植自己在齐国的势力的。这种手段和方式在各国各地屡见不鲜,但是苏秦却没有想到温文尔雅的田同也是如此。
孟氏姐妹听了以后,也没什么惊奇的反应,大概也是司空见惯,不以为奇了吧,赵国这样做的富户和权贵也有不少。
苏秦想起了田氏的曾祖田常曾经以这套做法,生了上百个孩子,其中竟有七十多个男孩,田常利用手中权势,将他们分配到齐国各处做地方官,牢牢地把握住了姜姓齐国的政权,为最终的田氏代姜奠定了基础。
田同今日所为乃是祖上做法的延续,他又想起了齐国的宗室公子靖郭君田婴,据说他也有八十多个孩子,有四十个以上的男孩。难保他不正是采取了田常的方式。
苏秦暗笑:“这种多要子嗣的方法,在田氏家族竟也能形成传统!”
那个女子又提议道:“要不我们偷偷地潜入到南岸的院子里,把咱们的孩子抱走吧。我们三人一起溜走。”
“可是南岸那片院子守备森严,我们根本不能随便进去,即便进去抱走孩子,也难保不被他们发现,再说还要逃出田府。”男子显然是感到困难重重。“万一孩子哭声惊动了府上的家丁,不就暴露了吗?”
“可是,我们总不能一直等在这里,就这么耗下去。看着孩子管田同叫父亲,你心里好受得了啊。”那个女子焦躁起来。
男子一时无语,女子低声地啜泣起来,假山那边的气氛变得很不对劲儿。
过了一会儿,那个女子说道:“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我们一定要带着孩子离开这里,你如果想不出来,我就跟你一刀两断,自己悄悄离开这里。你去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孩子管别人叫父亲好了。”
那个女子口气毅然决然,根本不容那个男子再分辩和劝说。那个男子急得直用拳头捶击假山,可以想象到他此刻沮丧的情绪。
苏秦也为他们感到为难,他们目前面临着两难的选择:如果不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田府,倒是比较容易,但又舍不得;如果带着孩子走,一旦泄露,被田府捉拿住,一家三口都有可能一同遭遇不测。
正在焦灼之际,一个身影从假山侧面的竹林里闪现了出来。
苏秦一看,原来正是那个身穿鹅黄衫的少女,苏秦不知她何时也到了这里,猜想她应该是从竹林中一点一点靠近假山的,以至于人们都没有发现她的行踪。
鹅黄衫的少女冲着两人冷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们就是一对奸夫****,枉我们田家将你们都养在府上,原来你们却在一起乱搞,竟然还生了孩子。”
少女听着像田家的子女,她叹道“可怜我父还以为那个孩子是自己的骨肉,白白替你们养了三年。”
听到这里,苏秦心里明白过来:少女原来是田同的女儿,怪不得她要为父亲打抱不平。
少女的现身让那对男女大吃一惊,他们惊呆在当地。
听罢了少女的一番斥责话语。那个男子分辩说道:“田琳师妹莫急,有些事情你不懂,我们可不是奸夫****,我们原来就是情侣。只不过是为了教你和哥哥田铭的武艺才潜入到田府的,你应该感恩才对呀。”
“感恩,感什么恩!你们虽然教我们武艺,但我们田府也给你们食宿和俸禄了呀,要不你们怎么能踏踏实实地在这里住了五年。”
“我早觉察到你俩之间有私情,果然如此,真是不知羞耻,一个门客,一个小妾,私通生子,败坏田府的门风。”少女越骂越生气。
假山后的女子听到少女的第二轮骂语,终于忍不住,从假山后面挺身出来。偷窥的苏秦和孟氏姐妹这回才算看清了这个小妾的模样。
第245章 东土墨家
苏秦看到那个小妾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袅袅娉娉、面若桃花,很有姿色的美娇娘。只听她反唇相讥道:
“你们田府还有什么好门风,真是笑掉人的大牙,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中,有几个是你父亲生的,田府的小妾哪个不偷人?”
她嗤之以鼻道:“你父亲都不管,你倒瞎操起心来了。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况且我俩辛辛苦苦教你武艺,你不仅不领情,反倒怨恨起我们来了!”
她越说越气:“你为什么不去找其他那些与门客偷情的小妾去,只怕是被人家臭骂一通吧。”
那个小妾伶牙俐齿的,一大串话说得快速而尖利,把那个少女给数落得面红耳赤,窘迫地说不出话来。
小妾继续说道:“田琳我告诉你,你这吃里爬外的做法我也真看不上,从此咱们一刀两断,再也没有瓜葛,我们的事情你少管。”
那个男子见她们之间彻底翻了脸,有些看不过,站出来说道:“我们毕竟都是东土墨家的弟子,彼此怎么能没有关系,你俩还是每人少说两句吧。”
他又转头劝说那个小妾道:“栗芳,咱们的事再缓缓吧,从长计议的好。现在田府正值多事之秋,将来说不定有更好的机会呢。”
那个名叫栗芳的小妾却不买账,不满地怨道:“申章,我告诉你,我看你就是缩头乌龟,别人打到门上了,你还想息事宁人。
田琳见栗芳如此强势,也压不住火气,她大骂道:“栗芳你给我听着,我刚才还念在你陪我习武的份儿上,留你三分薄面,你如果太放肆,我绝对轻饶不了你。”
她说着,衣袖微微动了一下,好像要使出什么暗招。
栗芳却也不是轻易低头的人,她也回道:你要怎地,动手吧,谁怕谁啊,你的那点武艺,我还不清楚啊。”她说着摆出了一副戒备的状态。
申章见两人都要动起手来了,很着急,挡在了她俩中间,苏秦这时才看到他本人的模样,是一位透着精干之气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个子中等,身材精壮,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申章说道:“师父先前嘱咐我们要齐心一致,现在你们两个在这里耀武扬威、各不相让,如果让师父知道,不定有多么生气呢。”
田琳不屑一顾,继续道:“师父知道你俩的奸情吗?我相信,她如果知晓,还不定怎么责罚你们呢。”
田琳的话音未落,此时从竹林后面又闪出一个人来,苏秦定睛一看,正是那个尾随田琳的中年女子。
她接着田琳的话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他们两人的恋情,我是因为他俩恋人关系才故意安排他们一起到田府的。”
中年女子一现身,申章、栗芳和田琳都很紧张,他们不由得都跪在地上给她行礼,并口称“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苏秦和孟氏姐妹见此情景,都惊诧得目瞪口呆,他们想看田府小妾偷情的好戏,没想到竟遇到了这么紧张刺激的场景。三人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田琳听见师父的话,惊愕地瞪着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师父,她大概也没料到师父竟然是申章和栗芳的幕后指挥人。
田琳满腹狐疑地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道你们就不怕我父亲知道这一切吗?”
她的师父,那个中年女子很不在意的样子,说道:“他知道又如何,我逍遥子还惧怕他不成。谅他也不敢对我怎样,所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她冷哼了一声:“况且,你父亲那么多小妾都偷人,你的那些兄弟姐妹几乎没一个是正路来的,你一个个地管,管得过来吗?”
苏秦听到那位师父的话,才知道她竟然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东土墨家钜子,人们原来都以为既然能成为钜子就一定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料东土墨家首领却是一个女子,真是出人意料得很。苏秦不禁大呼神奇。
田琳听了逍遥子的话,脸上一副甚是委屈的表情,她说道:“别人都那么说,我倒不是很难过,可是如果师父也这么说,你叫弟子怎能接受。我真想一死了之。”
逍遥子见田琳一时竟有想不开的念头,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语气缓和了许多,说道:“事实就是事实,不容你不承认,你即便再反对,它也还是真的。你想过没有?如果连你也是非他亲生的女儿,那又当如何?”
“不,绝不可能,我和哥哥田铭是我父亲正妻所生,我们是田家的正宗传人,可不是野路子来的。”田琳说话的声音提高了很多,强力辩解道。
逍遥子见她情绪激动,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把话又转回到申章和栗芳的身上。
逍遥子叹息说:“你的师兄和师姐两人本该有自己的生活,为了教你武艺才隐瞒真实身份到了田府,代替我具体指教你功夫。这些你也是知道的,你又何苦为难他们呢!”
田琳这时抬起头来,看了看申章和栗芳,刚才自己不顾师兄和师姐的情面,一个劲儿地为难他们,此时她有些不好意思,看得出她的怒气有所缓解。
田琳她说道:“我,我是看他们计划偷跑,还要把孩子带走,一时为我父亲打抱不平,所以才阻拦他们,如果他们不带走孩子,以他俩的身手,田府还不是来去自由。”
逍遥子温和地看着田琳,语重心长地再次劝解她道:“你的师兄和师姐也该回到长岩岛咱们墨家的地盘去,过自己的生活了。”
她仿佛对田琳的话语里格外带着柔情,耐心说服:“那本来就是人家的孩子,为什么不能带走,难道都要留在田府,成为你父亲将来的工具吗?你也该为师兄和师姐想一想呀。”
田琳在师父的劝说下,显得不再那么激动和发犟,她一会儿看看师父,一会儿又看看同跪在身边的师兄和师姐,挤出一丝笑容,流露出和好的意愿。
逍遥子看出了田琳的意思,于是顺水推舟地说道:“你去给师兄和师姐赔个礼,再谢谢他们的教导,至于孩子的事,你不要再管。踏踏实实做你的大小姐岂不是很好?”
逍遥子告诫田琳:“以后田府的事情你千万别插手,切记切记!”
田琳深深地点了点头,逍遥子就示意三位徒弟全部站起身来。
她此时再加了一句:“躲在那里的朋友,该现一现身了吧。”说着,袖口一抖,一道寒光冲着苏秦和孟氏姐妹而来。
苏秦等三人哪里料到自己的行踪被人家发觉,他们还正为师徒四人和解而高兴呢,却没料到逍遥子快速地掷出了暗器。
苏秦发觉暗器很迅猛,心说:“不妙,快躲。”
他随手将孟氏姐妹向左方推了出去,自己也顺势避开。然而,暗器的速度十分惊人,饶是苏秦这样的武艺精纯的练家子,还是没有完全躲过去。
苏秦的右肩膀处被暗器割开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苏秦疼得惊叫一声,赶快伸手捂住了肩膀的伤口。
苏秦躲避暗器后,等自己勉强压住了惊魂,抬头再往假山处观瞧时,发现那里已经是空无一人。刚才的师徒四人:逍遥子、田琳、申章和栗芳,竟齐齐地不见了踪影,她们来去的快捷,令苏秦惊叹不已。
苏秦去找寻了一番伤到他的暗器,然而那件暗器可能掷到草丛里,或者湖水里,找了好久也没发现是什么。苏秦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孟氏姐妹被苏秦猛推了一把,狠摔倒地上,身体摔得不轻,站起来扶着腰身,直喊疼痛。
可是她们还是从心里感谢苏秦,因为如果不是他反应够快,而且先考虑到她们姐妹的安全,她俩之中还不定哪位就被暗器击中了呢。
两姐妹一人一句骂了那个逍遥子很多难听的话,然后才觉得解了些气。她俩看苏秦已经受伤,忙给他撕下衣襟止血,之后,三人也不愿再看什么热闹,于是就回自己的住处了。
到了晚间,田同办完回府,就派人来请苏秦到前院的大堂叙话。苏秦连忙跟着来人去见田同。
进去大堂,苏秦看到田同已经坐在主人的几案后,堂中的布置一如昨夜,田铭还是恭敬地坐在对面的陪席之上。
苏秦坐稳之后,田同就问起了他一天的经历,苏秦也不好将自己的所见告诉田同,于是就说自己在屋子里静坐,还顺着湖边散了散步。
他大大地夸赞田府的园林风光,田同笑眯眯地听着,客气了几句。
田同父子与苏秦三人随即就开始一起用晚饭,苏秦主动问起了田同是否安排好了与齐王的见面。田同告诉苏秦,齐王答应明天上午就见苏秦。
“但是,情况也不容乐观。”田同有些忧虑地说道。
“那又是为何,难道齐王不愿见到赵国的使臣吗?”苏秦见田同的忧色,心里开始着急起来。
第246章 千古好奇人
苏秦的失望被田同看在眼里,他向苏秦解释道:“想必苏丞相也是听说过的,我们现在这位齐王是个极喜欢稀奇古怪玩艺儿的人,他听说你从赵国来,还特意问我拟带了什么奇怪的物件没有。”
他不无遗憾言道:“我向他介绍了你的合纵之策,他反而倒像是没什么兴趣似的。”
苏秦听了之后,感觉到真是莫名其妙,他听说过,当今齐王是个喜欢出奇的人,但没料到竟然如此怪异。
苏秦心中暗暗仔细盘点了一下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除了黄金、玉器等贵重物件外,还真没有什么稀罕的宝贝,他不禁发起愁来。
苏秦闷头喝了一口酒,苦思打动齐王田辟疆的其他办法。他问道:“我这手头还真没有特别的东西,不知齐王除了奇异的物件,还有没有其他嗜好?”
田同沉思片刻,答道:“我也想不好,反正是新奇的事物他都感兴趣。就是那王后,人家都是娶国色天香的佳人,惟有他偏偏娶了一个四十多岁奇丑无比的钟离春为后。”
田同笑说道:“其人之丑,想必苏丞相都想象不到。哈哈。。”
田同大概是想起了钟离春的样貌,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连一旁陪侍的田铭也是扑哧一乐,他忙用手捂住嘴,以免把嘴里的饭喷出来。
苏秦见此情景,还真摸不着头脑,因他未见过钟离春,实在是想象不到其人的容貌。
“噢,这也真是怪了,他娶一个那么丑的女子为后,难道是为了放在后宫吓唬人的吗?都四十多岁了,也难生养子嗣出来了。”苏秦有些嘲谑、有些诧异地闲聊道。
“呵呵,我看也是取其怪异,大出风头的意味更多些。不过齐王还是向国人解释说:王后貌丑但才高,而且人丑就麻烦少,得到了不少国人的理解和附和。”
田同有些不满地说道:“依我看,根本没必要如此渲染,好像惟有如此,才能显出他的贤明。”
苏秦知道田同是齐威王的弟弟、当今齐王的叔叔,所以也不避讳批评齐王田辟疆。若非这层关系,平常人如此批评自己的国君,可是显得很冒犯和无礼的。
但即便如此,苏秦还是从田同的言语中发现他对于田辟疆的做法有不同看法。
苏秦之前听别人说起田辟疆是当时数一数二的精明有为的国君,常常表现出异于常人的聪明才智。但今天从田同的话语里看,“世人的传言可能有点言过其实?”苏秦留起了心眼儿。
与田同定好了第二天去见齐王田辟疆的具体行程后,苏秦就辞别田同父子回去休息,田同今晚没有再一直送他到住处,经过了两天的交往,二人之间因熟悉而少了很多的客套。
苏秦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时,看到孟氏姐妹仍然没有休息,她俩的屋里仍旧亮着灯光。苏秦带着满腹的愁绪,到她们的房间里找她们聊聊。
孟氏姐妹见到了苏秦,又兴奋地说起了当晚的见闻。她俩仍然到湖对岸的后院与田府的女眷一起用餐,但是并未见到栗芳,她俩还特意到四处瞧了瞧,也没发现人影。
她俩很是好奇,问苏秦道:“你猜,栗芳和申章是不是今天就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了呢?”
苏秦笑着回道:“我又不是神仙,能从天上看到人间发生的一切。我和你们一样糊涂,一样好奇!”
妹妹孟婷拉住了苏秦的手,说道:“人家也是希望他俩能比翼双飞,带着自己的孩子去过幸福生活嘛,这又什么不好,你要是哪天有了这个心思,可一定要找我们姐妹呀。”
“我也想着娶你们两位美貌如仙的娇娘,可是世上哪有男人配得上你俩的聪明才智和柔美姿容。我可不敢奢望。”苏秦笑着打趣道。
“什么不敢,就是不愿让我们姐妹缠着你罢了,还说什么配上配不上的便宜话。”孟娣撇了撇嘴回道。
苏秦所言也是实话,他确实觉得孟氏姐妹虽美,但是可以交往而不愿娶回家累心。他想起了齐王田辟疆娶丑妇钟离春的事情,就说给孟氏姐妹一听,姐妹俩也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苏秦又说起了齐王怪异的爱好,孟娣和孟婷在那里笑乐,但苏秦却高兴不起来,他不由得再次忧心,坐在那里闷闷不乐。
孟氏姐妹见苏秦聊得好好的,突然又陷入了愁思之中,忙问他所为何事。苏秦于是一五一十地将田同的话语告诉了她俩。
孟氏姐妹一起帮着苏秦想办法,她俩提出:“要不多给他一些稀罕的玉器制品,或许他会喜欢。”
苏秦摇了摇头,说道:“以齐国之富,齐王不可能得不到这些东西,或许别人早已送过他更珍稀的玉器了。”
孟氏姐妹听了以后,再想:送黄金和车辆等等。又都觉得更不稀奇,她俩也陷入到同样的愁绪之中。
苏秦想到自己身上初黄金、珠玉之外,更为奇异的宝物,青霜剑当然是最珍贵的,史昌送的机弩也可以算一个,但这些东西都是朋友所赠,而且是自己非常看重的贴身宝贝,犯不着为了讨好田辟疆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然而,如果不以奇物折服田辟疆,又哪能有机会让他亲近和信赖自己。齐国是东方诸侯中最强大的国家,合纵联盟中缺少了齐国,势力将大大减弱,难以让秦国折腰。
苏秦想到这里,不免长吁短叹起来。孟氏姐妹见苏秦如此,也为他感到难过。
后来,还是孟婷想到了一个新主意,她说道:“我想那齐王既然喜欢奇物,也一定喜欢奇事,我们虽没有拿得出手的异物,但何不制造点奇事,也一定能引起他的兴趣。”
苏秦点头赞同,说道:“那齐王能娶丑妇为后,当然也是喜欢弄出点出人意料的事。如果我们能给他制造个奇事,当然是再好不过。可是,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有出奇的效果呢?”
第247章 投其所好
孟氏姐妹听到齐王田辟疆的怪癖,不很理解竟有如此怪人,同时也深深为苏秦鸣不平。
“我看,不如明天去见齐王时,拔剑当场刺杀他,吓唬吓唬他,这下他就该觉得我们与众不同了吧。”姐姐孟娣实在想不出办法,突然恶狠狠地说道。
苏秦一听,连忙摆手,说道:“这可使不得,那齐王如果真的以为我们是存心刺杀,恼羞成怒,还不是要找赵国算账,这么做的风险太大了。断然不可取。”
“呵呵,我是开玩笑的,瞧把你给吓得,你还竟然当真了呀。”孟娣笑了起来。
孟婷咬了咬嘴唇,有些不肯定地说道:“要不,我们就试试以奇特的歌舞来打动齐王?我和姐姐小时候倒是学过一些,当时是为了好玩儿,让父母和亲戚朋友们看着吓一跳,不知现在能不能派上用场。”
苏秦听后,大喜过望,说道:“哎呀,那可太好了。齐王就带着浓重的个小孩子的脾性,你们如果能把小孩子时的怪舞表演一番,说不定还真能让他觉得耳目一新、乐不可支。”
“我们小时候可喜欢跳怪舞了,几乎每天都要跳一段,当作是学习舞蹈之余的休整。只是,十多年过去了,那些动作咱两还能再做得出来吗?”
孟娣听到妹妹的话,也来了兴致,但也有点担心。
孟婷肯定地回道:“我们跳了那么多年,那些动作早已烂熟,即便有些舞姿跳不出来了,也可以用服装等其他方面的新奇花样代替一下。”
苏秦再次深深点头,对孟婷很是佩服,多亏她想出了这个点子,要不自己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齐王田辟疆的怪癖。
苏秦又好奇地问道:“你们二人所表演的舞蹈究竟如何,要不今晚就给我展示一下吧。让我也开开眼界。”
孟婷却坚决不肯,说道:“明日去见那个田辟疆,你提出要他观赏赵国的‘天女舞’,看他的反应如何?如果他要是上钩,你就将他请到田府里来,我俩给他表演就是了,到时一定让他当场惊呆。”
苏秦回道:“那我明日去见田辟疆的时候,可是底气十足了,我在他面前大大滴鼓吹你俩的神奇舞技,管保他恨不得立刻前来观赏。”
凡有功于合纵大业者就该受赏,苏秦念及此处,他特地又从自己的屋子里取出了黄金五两,送到了孟氏姐妹那里。
孟氏姐妹未料苏秦的答谢来得如此之快,二人没有准备,先推辞一番,她们说:“自己也是赵国使团的成员,这是应该做的。”
苏秦答道:“赵侯给我丰厚的赏赐,本来就是资助游说诸侯的,你俩既然是赵国派出的使者,那么以你们这次的功劳,配得上我分予你们的赏金。”
苏秦硬是将黄金给姐妹俩留下,他深知,任何人的付出都要及时得到适当的汇报,如此才是长久之计,否则,哪有人会积极为使团出力?
而且,赏罚分明,也是管理任何一个团体的基本法则。
苏秦次日上午随田同一起,早早地去见齐王田辟疆,他因为跟着田同一起走,所以直入到临淄宫里,并未遭遇阻拦和盘问。
他心里想到:“这也是朝中有人的便捷之处吧,相比自己初到邯郸宫时的繁琐通报,可省事得多。”
苏秦从入临淄宫就留意观瞧周边的环境,他看到临淄宫的规模十分宏大,仅比秦国的咸阳宫稍小一些,但入宫之后,看到宫内的各个大殿,以及陛阶、道路等等,格外精致,都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比那咸阳宫的古朴风貌,更显出了齐国的富有和奢华。
田同将苏秦带到了齐王居住的寿宁宫前,他让苏秦在殿门前稍候,他去帮忙通禀。不一会儿,田同就回来,告诉苏秦:“齐王已经在宫殿内等着苏秦,即刻随我觐见。”
苏秦进入寿宁宫,望见齐王正端坐在殿上,其人四十多岁,身材略矮,身体微胖,眼睛明亮,眉宇间流露出喜兴之色,好像随时准备发现什么新鲜事。
苏秦粗略地观察了一下齐王,疾走两步,然后拜伏于地上给齐王行礼,并口颂齐王福寿无疆。
齐王并没有在意苏秦的礼节,他直接明了地说道:“是赵国使臣苏丞相吧,我听说过你,好像当年孙膑军师谈起过鬼谷子和他的两个弟子苏秦和张仪,没想到今天见到了其中的一位。”
田辟疆随即又做出了请坐的手势,将田同和苏秦让到了殿中的客席上就坐。
他又新奇地问道:“苏丞相远道而来,是有什么好事要告诉寡人吗?寡人知道你是个奇人,一定不会令寡人失望的。”
田辟疆快人快语,很少客套,一时还真让苏秦难以适应。
他试探着回道:“我哪敢称为‘奇人’,不过是世人浪传一些虚名而已。要说好事,我倒是有一个奇策想让告诉大王。”
“什么奇策,不会就是你一贯主张的合纵之策吧,寡人听人说起过。合纵之策虽然高明,但现在却不是合适的时候,因为秦国远没有苏丞相想象得那么强大吧?”
田辟疆很率直地否定掉了苏秦的大计,让苏秦很不舒服。
他想:“你田辟疆也太妄自尊大和傲慢了。齐国是很强大,又远离秦国,但也不能因此而固步自封、鼠目寸光。兵焚之祸,说不定哪天就燃烧到了齐国的边境,那时你岂能自脱。”
苏秦想起了当年在云梦山中,孙膑谈到的齐国普遍的弱点:保守与短视。今日与田辟疆虽是初见,但苏秦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他在紧张地忖度着自己所能采取的策略:既然不能直接以合纵之策的道理说动田辟疆,莫不如先绕开这个话题,从他感兴趣的东西入手。
苏秦于是说道:“微臣此番前来,主要目的当然是要齐国与赵国缔结盟约,友好地相处。但是微臣也有个人的私念,我听说大王是一个喜欢奇人、奇事、奇物的博学之人,天下人都认为您是一代明君,所以能从大王身上学到些见识,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田辟疆听了苏秦的话,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苏丞相果然是个妙人,一下子就猜到了寡人的心思!”
他不无自负地说:“我可不愿一切都按部就班,那样多无聊和庸俗。苏丞相既然不是俗人,那一定有让寡人开开眼界的东西啦。”
苏秦答道:“微臣从赵国来的时候,就听说了大王的多闻博识,特意准备了赵国最奇特的歌舞,准备献给大王。不知大王能否赏光前去观赏?”
齐王一听,顿时提起了兴趣,说道:“赵国乐舞闻名天下,寡人宫中的乐舞伎人很多就来自赵国。寡人一直盼望着能亲自到赵国欣赏一下地道的乐舞,可是被国事所累,没有机会啊。”
“微臣为大王所准备的可是赵国少见的奇舞,专门呈现给大王来欣赏。”苏秦进一步诱惑道。
“哦,那我可一定要去看呀。今天就去如何?不知苏丞相安排在哪里演出。”田辟疆很急切地问。
苏秦看了一眼田同,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用心听着齐王与自己的谈话。苏秦想借田府的大堂一用,所以就说道:“微臣带领的使团,现暂居于田卿的府上,不知就借田卿的场地一用如何?”
田同听苏秦说要借场地表演乐舞,事出突然,他还在心里衡量着借与不借的利弊。
田辟疆可耐不住性子,他直率地对田同说道:“叔父就借给赵国使团吧,表演乐舞不过是一个晚上、一间大堂而已。叔父大度之人,怎会那般小气。”
“既然大王要臣应承下来,臣怎敢推辞,我听大王的吩咐便是。”田同回答道。
他在自己的侄子田辟疆面前,坚守君臣礼节,尽管齐王管他叫叔父,可是他仍然不能怠慢无礼。
苏秦听见田同的话语,心里暗自佩服田同的严谨,仿佛事事都要谋定而后动。
而苏秦见事情果然照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就顺水推舟,干脆顺着齐王田辟疆心意,约定当晚在田府的大堂为齐王表演赵国乐舞。齐王不禁拍手称快。
苏秦初见齐王,行过觐见之礼,很快就辞别了田辟疆,他自己一个人先行回到田府,田同仍留在朝中与齐王议事。而苏秦正好也想着快点赶回驻地,与孟氏姐妹商量商量,安排一下表演的细节。
苏秦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看到孟氏姐妹正在那里长袖飘飘地排演着舞蹈。苏秦驻足观看起来,却被孟婷给支了出去。
她说:“有你在这里,我们的舞蹈预先就被你瞧见了,哪还有神秘感,我们要晚上表演时再给你一个惊喜。所以你得回避一下。”
苏秦讪笑着,想赖着不走,他说道:“我只是跟前看看而已,又不乱说话,不评论的,有什么打紧?”
妹妹孟婷毫不客气地说:“有你在,我们觉得碍手碍脚,放不开。”
苏秦看到孟氏姐妹不见他离开,就停在那里不排演,无奈之下,只能苦笑着离开了。
第248章 越思越后怕
既然孟氏姐妹竭力反对苏秦旁观,他也只能暂避。“只好晚上再看喽。”他解嘲道。同时对当晚孟氏二姐妹的精彩表演充满了期待。
出了院子,很是无聊,就顺着湖边散起了步来。上次是沿着湖岸大路走,这回他决定沿着与湖岸小路平行的那条、隐藏在片片竹林后的小径。
那条小径十分幽僻,又狭窄,只能供两、三个人并排而行,苏秦走在路上,都感觉到有些阴森森的。有一身武艺的他,也隐隐觉得瘆人。
他努力稳住心神,漫步前行,心里一个劲儿告诉自己没什么可怕的。走到田府公子和小姐们居住的南岸附近,路过那几处院落时,正要欣赏一下竹林掩映屋舍的清幽景色,猛然间听到了在一片茂密的竹林后,传出了两个人的谈话声。
一听之下,发觉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少女在对话,再仔细辨识,发觉那个男子的声音像极了田铭,而那个女子则更像是田琳。
苏秦听到两个人发生争吵,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田铭隐隐在说着一件很紧要的任务,要田琳无论如何答应下来,而田琳说她不愿意参与田府的政事。
田铭软了,说道:“田府上下,就我们两人是亲生的兄妹,你不帮我,谁来帮我?”他的口气已近乎恳求。
“我也想帮你,可是你让我去做的,未免有些下三滥,我可从来没有做过那种事情。你让我如何下得了手。”田琳带着十分为难的语气。
但听到兄长以亲情为由的哀求,少女的心难免有所松动。
“我们也没让你真的要杀人,不过是意思一下”田铭把事情往轻松了说,安慰田琳道:“只要你严格按照我的安排去做,就不会有问题,等到别人发觉时,你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你说的倒是轻松,但是为什么你自己不去做呢。非要安排到我的身上。如果让师父知道了,不定责怪我呢。你反而置身事外,师父也怪罪不到你头上。”田琳的话里仍然对哥哥的行动计划有所质疑。
“我要是能去,早就去做了。我是齐国的大臣,一旦出现闪失,我哪里还有命在,而且连父亲和咱们全家人都得受到牵连。风险太大。”
田铭苦口婆心地解释道:“如果你去了,一旦有闪失,我们还可以辩解说,是为男女恩怨情仇,父亲和我也能帮着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田铭说完这段话后,竹林那边陷入了沉寂之中,苏秦再侧耳细听,发现不了什么新动静,他猜想:田琳大概是在考虑着哥哥的计划。
苏秦十分好奇他们所谋划的究竟是什么事,听起来,他们像是计划偷偷摸摸地惊吓一个人,究竟对方谁?从两人的对话里一时听不出来。
苏秦心说:“一定是田府在齐国的某个仇人吧。”他觉得自己管不着那么远的事,于是决定继续前行。
苏秦走着走着,忽然又想起了刚才的一个蹊跷之处,他想起了田氏兄妹提到的共同的师父,“那个人会不会是东土墨家的首领逍遥子呢?”
苏秦想到了田铭当年在云梦山中,施展飞刀,逼退高胜的情景,看来他果然是向逍遥子学过暗器功夫,否则,哪里会有那般飞刀技艺?
苏秦再记起了昨日在湖西岸的假山石处,逍遥子掷向自己的暗器,当时没有找到器物,苏秦能猜到:“大概也是飞刀一类的东西。”
“田铭和田琳兄妹,作为齐国的贵族,竟然拜东土墨家的钜子为师,真是咄咄怪事,其中一定有很深的隐情吧。”苏秦不由自主地臆想了起来。
苏秦沿着湖岸,又走到了昨日遭袭击的假山处,他再次扒开草丛和灌木,想要看看逍遥子的暗器究竟是什么物件,可是寻了半个时辰,还是一无所获。
逍遥子袭击自己的那一瞬间,只见刀光一闪,惊鸿掠影,出手之隐蔽,方位之精准,远非田铭与田琳可比。
苏秦听鬼谷师父谈起过,功夫的至高境界在于以气驭功,气道与器道合一,杀伤人于电光石火的转瞬之间。这是一个精益求精的无止境过程。
“逍遥子难道真的到了以元气运使飞刀的精进境界?”苏秦想想都觉得后怕,如果逍遥子有意击杀自己,“她大概连苏秦闪避的机会都不会给?”
苏秦越思之,越想知道逍遥子所使的暗器究竟是什么,他更是仔仔细细地找寻一番,然而,最终一无所获。带着失望的情绪,苏秦离开那里。
走着走着,他突然又惦记起赵国随行使团的安全,何不趁此机会到那里视察一下,看看有没有紧要的事情。
苏秦从田府的侧门出了田府的内院,穿过了住着田府门客的附属院落,前往使团下榻的最外层一处院子。
他见一路上都有田府的门卫和家丁警卫和巡逻,发觉田府的守卫很是严密。那些门卫和家丁见苏秦从内院出来,头戴着丞相特制冕冠,是最高级别的官员象征,也不敢多盘问于他。
苏秦特意留意了一下所经之处的环境,他在田府门客所居住的院子的墙角,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窟窿,看来一定是那些偷情的门客所为,方便他们钻进钻出的。
他一个过路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奥秘,可见如果不是田同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那些门客岂能轻松地进到小妾们居住的地方。
他到了使团驻扎的外院,一眼就看到周绍正指挥着赵国武士们清扫马厩,给马匹添加饲料,还有几个武士在收拾着马车。
周绍看到苏秦,忙迎了上来。苏秦问起这两天的情况,周绍就将使团的内务向苏秦汇报一番,苏秦发现周绍安排得井井有条,于是让周绍遇到小事就自己处理一下,不必等着向自己请示。
周绍这时想了一件事,他说道:“半个时辰之前有两个人刚才来这里找过你,我告诉他们你在田府的内院,他们到正门去了,估计是要进去找你。”
第249章 神秘的姐妹
苏秦赶快问两人的相貌和衣着等,周绍就给苏秦描述了一番,苏秦一听周绍的话语,猜到那两个人正是宁钧和吴景。
他着急得一拍巴掌,说道:“我得去正门看看,这里就交给你了。”他说着就匆匆朝正门方向赶过去。
苏秦担心田府的门房不认识宁钧和吴景,将他们阻拦在门外。果然,他到了正门,就看见宁钧和吴景在大门口和门房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门房正在嚷嚷:“我已经帮你们进去找过苏丞相,可是他不在住处,我怎么能知道你俩的身份是真是假?”
宁钧没有答话,吴景冲着门房争论道:“你不放心我们,就让我们进去一下,派个人跟着我们就是了,何必总是把我们挡在门外,这像什么话!”
苏秦赶紧走上前去,高声咳了一下,门房看见了苏秦,手指着苏秦对吴景说道:“你别和我吵了,那不正是苏丞相嘛。”
宁钧和吴景转过身来,发现了苏秦。吴景很久没见苏秦,急着跑了过来,给苏秦躬身行礼并问候,苏秦也拱手回礼,又冲着宁钧摇了摇手,向他打了声招呼。
苏秦示意二人随自己走,门口不便多言。他们就一起到了赵国使团下榻的田府外院。
苏秦叫来了周绍,把宁钧和吴景给他介绍了一下,说二人是从洛阳相随而来的朋友,并当场交代了吴景新的任务:协助周绍负责管理赵国使团的日常事务。
周绍一方面与大家寒暄,另一方面也难免有心思:难道苏丞相是不完全放心自己,要安排自己的心腹来参与使团的事务?
然而,他作为相府的都尉,又是使团的护卫长,当然要听从最高长官苏丞相的指令。况且,自己身边多一个帮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周绍也表现得很是热情,立刻就去给吴景安排食宿。
苏秦心知自己此刻回去住处,会打扰孟氏姐妹的排演,所以就和宁钧、吴景临时在使团的驻地用午餐。
他边吃饭,边问起二人燕国的情况。宁钧先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述说了一遍,他告诉苏秦,燕侯接到苏秦的书信后,很是高兴,特意让自己转告苏秦,有什么需要燕国出面做的事情,尽管向燕侯提出来。
宁钧有意无意地提起:燕侯向他征求意见,说起秦魏在安邑城发生战事,魏国战事吃紧,所以派人到燕国求救兵,燕侯问自己应否相助魏国。
苏秦闻听,“哦”了一声,魏国和秦国利益冲突重,恩怨深,交战是常事,不过再过两月就是开播庄稼的阳春,两国此时开战,一定是有复杂的缘由。
苏秦问宁钧:“那你是如何向燕侯建议的呢?”
宁钧摇了摇头,答道:“我哪里管得了燕国的内务,我推说不明情由,不便提供意见。”
“我本来就是一个将军,指挥作战还行,但是让我帮助燕国做决策,我是既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心思。”宁钧摊开双手,无奈一笑。
苏秦说:“宁将军谦虚了,你当然也是有见解的,是不愿说出罢了。”
宁钧再次谦虚,他说:“我以为燕侯会征求你的意见,可是从始到终也未和我提出。”
苏秦略一思忖,答说:“那就是不愿出兵救魏国,如果真有意相帮,也就该大张旗鼓地讨论一番了。”
苏秦心想:“魏国此时放着齐、赵两个大国不求,跑到相对偏远小弱的燕国求救,可见多年以来的以邻为壑做法得罪了周边大国,此时报应就来了!”
他未做多想,转而问起吴景管理的紫曦园的情况,吴景告诉苏秦:自从他走后,嬴怡成了紫曦园的常客,过两、三天就去园中小住。
吴景侧身,悄悄地凑到苏秦的耳朵旁,说道:“我看那燕国太后和刘平、向榕那两个男伎人的关系不正常,背地里勾搭成奸,还以为我不知道,哼,我只是不说出而已。”
苏秦听到嬴怡与其他男人暧昧,心头当然很不快,但再一想:嬴怡正值当年,自己又不在身旁,加之她从小的贵族生活习气,发生男女隐曲之事很正常,也是身体的需要,何必强求她死等着自己呢。
苏秦与宁钧、吴景聊着天,午饭就吃得比较慢,一直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他看看天色已经是下午酉时,太阳已经西斜,这才带着宁钧从原路返回了内院。
苏秦到了住处后,孟氏姐妹果然已经结束了排演,她俩的人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苏秦故此自行先安排宁钧在鸣鹂馆的西屋住下。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孟氏姐妹从外面回来,苏秦见她们的手上拿着两个大包袱,很是奇怪。
他推门出去,走在院子里,询问她们姐妹俩到哪里去了,姐姐孟娣告诉苏秦:她们逛街买东西了。
苏秦心说:“这都什么时候后,女人还不耽误逛街,真是要命。”
苏秦再问道:“你们逛街都买了什么,如此神秘,能否告诉我呢?”
两姐妹将手中的包袱一扬,故做神秘地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就是不说出来。苏秦被这对精明的姐妹搞得一头雾水。
日落时分,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苏秦正在院子里徘徊时,从外面来了田府的另一个管家,姓孙,他大约年近六旬的样子,留着长长的白胡子,苏秦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在哪里见过?
孙管家禀告苏秦,说:“齐王已到田府,田同大人已经将他迎接到大堂之上,特派小人来请苏丞相前往。”
苏秦连忙答应,他让孙管家先回去报告齐王和田同一声,说自己马上带着赵国的舞者赶到。他随即去找孟氏姐妹和宁钧,四个人带好了表演需要的装备,一起前往田府大堂而来。
苏秦等人到了大堂的门口,见田同已经在那里等候迎接,众人连忙见礼,并随他进去,参拜齐王田辟疆。
田辟疆心急得很,见到苏秦等人,连忙摆手示意免礼。苏秦见大堂上已经按照尊卑次序摆下了七、八个席位,酒菜已经布得齐齐整整,他们于是在田同的安排下,一一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苏秦接着又将宁钧和孟氏姐妹向齐王做了介绍,齐王一见两位国色天香、朱唇皓齿、仙姿佚貌的赵国女子,眼睛都直了,一动不动地盯着孟氏姐妹,看得两人都不好意思起来。
苏秦想起了齐王的奇丑无比的王后钟离春,原以为齐王是一个不爱美人的君王,不料他见到美女更是垂涎三尺,不顾自己的身份。
一方面娶个丑妇在家,另一方面又见色起心,这齐王还真是一个怪人。
酒礼行过三巡之后,苏秦向齐王建议道:“赵国深深感谢大王的款待,特意派礼宾大夫在边境迎迓,又安排了舒服的食宿。赵国无以为报君王厚意,特准备了本国的乐舞,请大王赐命献上。”
田辟疆早已等不及了,好不容易见酒礼已毕,所以听到苏秦的报请后,立即就回道:“寡人早闻赵国乐舞技艺精湛、舞姿出众,未曾想到在我齐国也能欣赏到赵国的奇技。”
他催促道:“寡人感念赵侯和使臣的一片心意,愿一睹为快。”
苏秦于是一击掌,此时,宁钧和孟氏姐妹起身,在大堂的西北角拉起了布幔,孟氏姐妹在那里很快就穿好了第一场乐舞的服装,袅袅娜娜地走到了大堂中央。
她们二人摆好了姿势,随着口中唱词响起,开始了第一场的乐舞。二人所表演的曲目为《桃夭》,此舞表现春天的万物萌动,男女含情相会,投桃报李的动人情景,尽管大家对这段乐舞很是熟悉,但这乐舞由孟氏姐妹表演出来更添妩媚之态,令人心旌动荡。
齐王看得有些动容,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觉得这段舞蹈并无新奇之处,不值得为此而击节叫好。田同见孟氏姐妹所舞的《桃夭》,也觉得高于寻常舞者,但他是个言行慎重的人,也没有什么反应。
倒是在陪坐席位上的田铭,作为一个年轻人,看到如此风情有韵的青春之舞,情不自禁地击了一下掌,但他随即发现齐王和自己的父亲田同都没有反应,又赶忙将外露的情绪收敛了起来。
孟氏姐妹第一曲舞蹈结束后,又换了一身装束出来,这回她俩身穿束腰窄裙,素雅清淡,衣袖长而飘逸,丰姿绰约,款款而行。
到了舞台之上,她俩请苏秦以两块木板击节,开始了一段节奏较为明快的折腰舞。只见她们在节拍声中,翩翩起舞,身体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像折扇般后倾到地,又举足过肩,她俩的身子像是风中杨柳,旖旎从风,又像动荡的枝条,飘扬招展。
齐王见过柔媚的舞姿,但从未看到如此软玉温香、窈窕娇柔、精奇立异的舞技,登时惊呆在那里,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孟氏姐妹的动作,生怕错过了一个新奇的细节。
第250章 折腰舞
苏秦瞥了一眼齐王,看到他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禁深深佩服孟婷和孟娣的出众舞蹈才华。
这两位姐妹人长得绝美,从小孟家又广请赵国名师指点,练就一身绝世的舞艺,是当世的顶尖舞者,齐王田辟疆有缘能欣赏到她们的舞蹈,真是大饱眼福。
折腰舞结束后,齐王意犹未尽,他楞了一会儿,说道:“赵国乐舞堪称一绝,寡人真是大开眼界。”
他不无遗憾:“可惜有舞无乐毕竟还是不过瘾,寡人宫内有千人的乐队,可惜不在身边,不知叔父府上有没有精通音乐的人?何不召开给孟氏姐妹助兴。”
田同听齐王问起,就回答道:“臣府上虽没有乐队,但有几位精于音乐的门客,我这就派人将他们召来。”
他说着就吩咐在大堂内服侍的孙管家,让他去叫精于音乐的门客过来。
齐王就在等候乐人到来的空当里,频频向孟氏姐妹举杯,对她们大加赞赏,他浑然不顾身边尚有苏秦、田同等人,只顾着与孟氏姐妹搭讪。
苏秦见此情状,心中暗笑他纵情声色,可是又喜欢做表面文章,将自己装点成一个鄙视**的贤君,怪则怪矣,可毕竟不是圣君。
大约一刻钟后,乐人到来,他们被安排在大堂的东南角奏乐。孟氏姐妹又起身去与乐人协商好演奏的乐曲,然后去换了一套新的服装上来,这回她们穿着华彩衣裙,长及曳地,身披碧水薄烟纱,莲步轻移,到了大堂中央。
孟氏姐妹的一亮相,就将众人的目光紧紧地吸引住了,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全神贯注注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孟婷举手示意乐人奏起宫调的乐曲,随着缓缓展开的音乐旋律,二人在舞台上盘旋飞转,衣袂飘飘,宛若仙人降临。
紧接着音乐的节奏渐快,只见孟氏姐妹以相互的身体为依柱和支撑,另外一人飞快地旋转跳跃起来,衣袖飘逸飞舞,宛如翩翩彩蝶,飞舞在春色满园的天地之间。
苏秦与孟氏姐妹结识多年,也未见过她们有如此轻盈灵动的舞蹈动作,真是将人的身体幻化为舞蝶或飞鸟,极尽飞翔的恣意和自由。
这时音乐声更促急起来,孟氏姐妹姿态再变,孟娣在台上做舞蹈动作的轴心,或立或仰,以手或足做支柱,孟婷则踏着节奏飞舞在手足之间。她欢快地周旋着、游动着、流转着,翩若惊鸿,婀娜多姿。
孟婷衣袖之间忽然又飘洒出朵朵细碎的绢花,随着她身体掀起的气浪而漫天飞舞,霎时众人恍若置身于仙境之中。
音乐声急促中戛然而止,孟娣侧身做花环状,孟婷以足踏孟娣之膝,凌空做飞蝶形态,以一个优雅奇幻的造型结束了舞蹈。
齐王和苏秦等观众都如醉如痴地沉浸在舞蹈中,久久都回味着舞蹈的姿态,一时难以从中觉醒过来。
齐王田辟疆呆坐了半饷,方才击掌而叹道:“妙,妙绝,真是奇妙绝顶!”他又问孟氏姐妹:“不知二位仙子所跳的舞蹈名称是什么,为何寡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孟氏姐妹相觑一眼,孟婷临机应变地答道:“此舞名叫‘天女舞’,小女子二人绝少给他人舞出,故而世人皆无从知晓。”
其实刚才的舞蹈是她们姐妹从小就为家人好奇而排演过无数次的,只不过是没有给它一个明确的名称而已,今日齐王问起,所以就临时想出了一个“天女”的名称。
苏秦也与众人一样,深深地被刚才的舞蹈震撼,尤其是舞蹈在高难度动作配合着精妙的构思,飘洒出漫天的飞花,给整个的乐舞渲染上一片极其浪漫的色彩。
他到现在才明白孟氏姐妹为何百忙之中还要出去逛街,大概也是为了采购晚上表演时的各种道具。此一番舞蹈下来,不仅打动了齐王田辟疆,也令苏秦折服,对她们姐妹的认识更深了一层。
孟氏姐妹跳完天女舞后,回到了自己的坐席,齐王主动举起杯来,说道:“赵侯曾与寡人以兄弟相称,赵侯之姨妹,即是寡人的姨妹,我这厢有礼,敬两位姨妹一杯。”
“小女子叩谢大王。”孟氏姐妹离席拜伏,然后归坐,端起几案上的酒一饮而尽。她们面带红潮,双瞳剪水,花容月貌,勾魂摄魄。齐王一见,魂飞天外,眼睛从此就离不开孟氏姐妹。
田同看见齐王的失魂落魄的神态和直勾勾地瞅着孟氏姐妹的眼神,也真为他蒙羞,他大声咳嗽了好几下,想要提醒齐王注意形象,但齐王哪里还能分心出来。
孟氏姐妹久经风月,哪能不察觉齐王的心意,她俩于是梨花带雨,眉目含情起来,把个齐王勾引得恨不得立刻将美人抱在怀中,温香软玉地缠绵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孟氏姐妹贵为赵国使者,他真想或买或抢,占有二人。
可惜孟氏姐妹是客人,不属于齐国的臣民,齐王强占不得,只能是尽力盘桓一番,以抒发心间的爱慕。
齐王于是不顾周边的他人,站起身来,走到孟氏姐妹身前,立刻相邀姐妹二人共舞,孟氏姐妹也不推辞,相随齐王走到堂中央,与他面对面地舞蹈起来。
乐人们见齐王跳起舞来,忙拿起手中的歌管笙箫,奏起有节奏的音乐配合舞蹈动作。
苏秦见孟氏姐妹二人与齐王共舞,人手并不相配,更何况他觉得此时也正是与齐王相呼应的好时机,所以也起身离席,走到场地上,加入了舞蹈的队列中。
苏秦一边跳着舞,一边观察了一下堂上其他人的反应,他发现田同对他们的行为很是不屑,低头饮着闷酒,偶尔抬起头来看一眼,眼神中显出不满。
苏秦心想:“田同是个拘礼之人,显出这番表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田铭则更多的是艳羡,如果他不是惧于父亲的盛威,可能也按捺不住,一起加入了舞蹈之中。
宁钧则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态,他正好乐得清闲自在,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舞台上的人,神态很是放松。
第251章 暗夜之刺
孟氏姐妹展开身段,极力配合着齐王的舞蹈动作,齐王顿时也觉得自己是个善舞的高手,他眉开眼笑,手舞足蹈,忙得不亦乐乎。
他见苏秦也不落俗套,与他一般放浪形骸,很高兴地与苏秦相视而笑。
此后的两个时辰里,田府的大堂就成了齐王独占的舞台,他停顿片刻,就再次起身邀舞,直到情兴阑珊。
他很是尽兴,所以最后又对苏秦和孟氏姐妹说道:“明日晚间,寡人特被一场宴会,邀请赵国使团赴宴,聊表寡人心意。”
苏秦听后,大喜过望,深知已经大大拉近了自己与齐王田辟疆之间的距离,说服他的机会大增。他连忙离席拜谢。齐王整理了一下衣服,吩咐宫内随行的宦官备好辇驾,回宫去了。
苏秦等人也送了齐王一程,然后转回到田府大堂。苏秦和宁钧,和孟氏姐妹一起告别田同父子,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苏秦当晚到孟氏姐妹的房间,再次赠与她们金玉,表示感激之情。
因为姐妹二人十分辛劳,他也不便再多打扰,于是转身离去。
苏秦当晚十分激动,他想着自己只要能顺利地拿下齐王,就彻底扫平了游说东方诸侯的道路。
届时已经有赵、齐、燕三国达成合纵的协议,其他诸侯即便不考虑抗秦的因素,也会惧于三国的联合力量而加入到合纵的行列中。这怎能不令苏秦激动万分。
苏秦睡不着觉,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有些头痛,后来,他想起了最近的静坐之法。于是就起身到几席上坐定,缓缓地调整者呼吸,慢慢地也觉得心绪平复了下来。
如此过了约有一个时辰,苏秦感觉到困意袭来,正准备起身到床榻上,抓紧时间再睡一会儿。不料此时耳听到一声尖锐的呼啸声冲着自己而来。
苏秦惊觉不妙,他连忙侧身向右,可是仍然没有躲过来袭的物件,那个东西擦过了自己肩胛骨上方,令他剧痛难忍。
苏秦大喊一声:“是什么人如此歹毒,使此下三滥的手段!”
他一边高声叫着,惊吓来人,使他不敢再下手。同时,他一个箭步向房门前冲去,准备与来人相拼。
房间外,来袭者是挑开了窗户的薄纱,向里面施放冷箭,他听见苏秦的大喊声,吓得胆战心惊,仓皇之间不知该如何逃跑,苏秦追到门口时,来袭者才从窗户处奔离到东院墙。
宁钧给苏秦的喊叫声惊醒,也披着衣服冲到了门外,他和苏秦见那人跃上院墙,就要逃跑,苏秦肩胛骨受伤,血流不止,他就让宁钧追上去看看。宁钧于是也跃上院墙,紧追来袭者而去。
孟氏姐妹也被苏秦喊叫声惊醒,出来观看动静,苏秦连忙向她们解释道:“刚才有一个人施放暗器,袭击于我,不过已经被我吓跑了,你们不必惊慌。”
妹妹孟婷见苏秦鲜血直流,赶紧去找来了包扎伤口的专门的布带子和草药,给苏秦紧紧地裹住了伤口。
姐姐孟娣也在一旁帮着忙,她无意中看到正屋的窗前有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在月光下很是醒目,于是就上前捡起来,她一端详之后,惊叫了一声。
孟娣将所捡到的物品交给苏秦,苏秦仔细查验,发觉此物是一块手掌大小的玉佩,纯度很高,透着绿油油的的光彩。而且玉佩上刻着一个很显眼的篆书的“成”字,苏秦一时解不开其中的奥义。
孟娣猜测道:“一定是刚才那个刺客掉落的,不然怎么会在他袭击的位置发现了玉佩呢?”
苏秦点了点头,感觉事情有些蹊跷,但这么大的玉佩,不可能白天时无人发觉,排除了有人无意丢下的选项,不就只剩了刺客仓惶间掉下一种可能。
苏秦又回到了自己的屋里,点亮了灯烛,他和孟氏姐妹在屋子里寻找割伤苏秦的暗器。孟婷在后墙的墙壁上发现了它,原来是一支尖利短箭,来袭力道很足,短箭竟割破苏秦肩膀,钉到了墙壁之上。
苏秦又认真地反复看看短箭,发现也没有什么特别稀奇之处,它与自己所见过的箭稍有区别,就是箭柄为坚韧的竹杆,箭尖略大半寸,这种箭如果在战场上使用,威力应该更大一些。
三个人你看看玉佩,我看看短箭,各自说着自己的猜测,孟娣觉得刺客可能是齐国不满赵、齐结盟的大臣所为,孟婷也附和姐姐的意见。
苏秦也觉得孟娣分析得有些道理,但是一时不敢肯定。
她们边聊边等着宁钧回来,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宁钧的踪影。苏秦让孟氏姐妹先去休息,她俩说:“经过这番惊魂,不敢离开苏秦。”苏秦无奈,就将她俩留在自己的房间里。
第二天早晨,苏秦自己先起床,穿好衣服,匆匆洗漱,就奔着田同的居所而来。他到了田同住处,发现田同已经穿着朝服正要出门。苏秦急忙赶过去,将田同堵在门口。
田同显得很是惊讶,问道:“苏丞相这么早就来找我,莫非遇到什么紧急的事情了?”
苏秦一愣,心想:“难道是自己神色慌张,被田同看了出来,要不他何以一下子就知道自己遇到了紧急的事情?”
苏秦于是就拿出了短箭和玉佩,将昨夜自己住处发生的刺客偷袭事件讲了一遍,他问田同道:“田卿在齐国位高权重、见多识广,你能不能从这两件物品上判断一下,是谁要来偷袭于我呢?”
田同面色凝重,说道:“这支短箭倒是没有什么稀奇的,它就是我们齐**队中常见的箭枝之一。可这块玉佩,可不一般,它上面所刻的‘成’字,莫非就是表明它的来源?”
“什么个来源?齐国之中有以‘成’字做标号的人吗?”苏秦急切地问道。
“有倒是有,可我又不敢乱说。我的弟弟,当今掌管齐国兵马的大将军田成,就是以‘成’字为标号的。”田同颇有些为难地说道。
苏秦一听田成的名字,立时吃了一惊,他知道此人是齐**中难得的勇将,在田辟疆的父亲齐威王时代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他是齐国奢靡享乐的风习中,少有的强硬派。
可是自己与他没有过任何交道,他为什么要加害自己呢?
苏秦于是就向田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田同更加显得无法明确回答,他小心翼翼地说道:“田成一贯反对齐国与周边邻国结盟,莫非他听闻赵国使臣来齐国求和,所以心怀不满?”
苏秦一听,觉得田同所说的理由很充分,他不由得更加佩服田同的公正,那田成是他的弟弟,他都能不偏袒,非得有很大的勇气才行。
田同又说道:“我现在也不敢断定这块玉佩正是出自田成,要不你将短箭和玉佩交给我,我再帮你里里外外地探听和调查一番,有了结果我即刻告诉你。”
田同又长叹一声,说道:“如果真是田成所为,我一定不偏不倚,不会轻饶于他,给苏丞相一个交代。”
苏秦把短箭和玉佩恭恭敬敬地递给了田同,感激地说道:“那苏秦就仰仗田卿之威,帮我查个水落石出,万分感谢天卿厚意,你真是令人赞佩的真君子!”
田同却摆了摆手,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我只是尽自己的职责而已。苏丞相莫要记挂于心。”
田同说着,就移步向前,与苏秦告别,上朝去了。苏秦望着田同的背影,很是折服于他的气度。
到了下午日落时分,齐王果然如昨夜所承诺,派宫中的宦官来请苏秦和孟氏姐妹入宫付宴,并观赏他的乐队表演。苏秦与孟氏姐妹连忙收拾衣冠,坐上赵国使团的丞相座驾,随宦官入宫而去。
苏秦不放心宁钧的动向,见他一直没有回来,担心晚间宁钧归来,看不到自己的身影,于是特意向留守的周绍和吴景嘱咐了一番,让他们留心宁钧的踪影。
苏秦此番再入临淄宫,与前次随田同前来大大不同,他是齐王邀请的贵客,所以还未至宫门,就受到了宫廷中出来的一队军容整齐的侍卫的迎接和护送,苏秦的马车直驰入宫中的广场,然后才下车,步行前往临淄宫的正殿。
正殿建制庞大,台基高砌,石柱耸立,殿高三丈有余,巍峨参差。高墙崔嵬,飞宇承霓,飞檐飘动有致。
台基上燃起香烛,大理石铺就的三层陛阶上两列着盔明甲亮的武士,朱漆的殿门敞开。
苏秦沿着台阶,身旁伴着孟氏姐妹两个美人,一步步地登上了正殿,在门口等候的宦官带领下,进入到了大殿之中。
苏秦见临淄宫的大殿足有三十余丈宽,进深约有二十余丈,如果排列有序一些,足以容纳三、四千人。殿中几十根廊柱排列有方,殿内装饰得金碧辉煌,光彩炫目,甚是骇人。
正殿正中靠后一些,摆放着王者的金銮御台,也有两丈宽,上面摆设了两个席位。
第252章 滥竽充数
齐王尚未前来正殿面见群臣,苏秦就在殿中等候,他和孟氏姐妹站在这殿中,惊叹此殿的宏大和装饰。
此时,尽管大殿内已有三十多位大臣站列在那里,他们一点都不觉得人多,反而都觉得自己十分渺小。
苏秦听田同说过这座正殿是齐王田辟疆所重建的,看来这大殿的宏大与奢华,也与他喜好排场和奇物的性格十分契合。
苏秦趁着等候的功夫,就走到他对面站着的田同那里,凑近他的耳朵,悄悄地问道:“不知田卿的弟弟田成将军今晚到不到这里?”
田同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稍作了停顿,等了片刻之后,才装作是无意之间抬起手指,手指所指的正是一位戴着鶡冠的将军,只见他的冠很坚实,两根长长的鶡羽高高地扬起,显得十分威武。
苏秦知道田同所指的正是齐国的大将军田成,他也是当今齐王田辟疆的叔父,手握齐国重兵,是国内功名显赫的重臣。苏秦扫了他一眼,见他人倒并不是五大三粗,而是结实孔武,面色白净,三绺长髯飘散着,显得器宇不凡。
田成看到苏秦,并没有任何吃惊、痛恨或愤怒的神色,仿佛压根就不知道有苏秦这个人存在一般。
苏秦不禁暗暗称奇:他派人刺杀自己,却也装得完全若无其事,实在是能撑得住气。
大家等候过了大约一刻钟,突然宫外鼓乐齐鸣,声浪喧天,他和孟氏姐妹都吃了一惊。就在此时,齐王田辟疆从正殿的后门进入殿中。他绕过金銮御台的后侧,来到了苏秦和等候在殿中的众位大臣面前。
苏秦与众大臣连忙跪倒,苏秦随大臣们一起山呼万寿无疆。田辟疆轻轻地挥了挥手,大臣们立刻停下了呼喝,殿上鸦雀无声。苏秦见此情景,觉得好像是预先排演过似的,整齐划一,令人印象深刻。
田辟疆走上了金銮御台,端坐在王者的席位上,苏秦和孟氏姐妹被安排在御台右侧的尊席上就坐,群臣分列两旁,他们各自归席。
此时田辟疆右手挥动了一下,群臣一起举杯为他祝福和颂扬恩德,田辟疆呵呵笑着,与大臣们举杯共饮。
苏秦也不敢怠慢,他等群臣们酒过一巡后,躬身施礼,代表赵国使团,为齐王田辟疆祝寿,孟氏姐妹也举杯相敬。齐王笑意更浓,再次一饮而尽。
齐国群臣见苏秦带着两位女使者前来,本来已经很诧异,觉得赵国使团有些无礼,现在看到齐王不仅不加责怪,而且好像还与两位女使者眉来眼去的,更觉得有失体统。
然而,当今齐王之怪,国人尽知,从他那里冒出什么样的怪事都有可能。大家想到这一层,也就不以为然了。
紧接着齐王也举起杯来,表示对赵国使臣的欢迎,并申明今晚宴会特意为他们而设,他举杯祝福赵侯长寿,祝愿两个永结同好,与苏秦和孟氏姐妹干一杯酒。群臣见齐王如此,也附和着举杯同饮。
酒过三巡之后,齐王一击掌,宦官宣令宫中乐人入献乐曲。此时,从殿门外络绎不绝而又竟然有序地走进了很多乐人,他们手执着竽、瑟、琴、笙、箫、鼓、钹等各种各样的乐器,苏秦等人看了足有一刻钟,这些人才全部进入大殿。
苏秦粗略地估算一下,足有一千五百余人,就连那吹竽之人已达三百人之多,密密麻麻地坐了一地。如此庞大的乐队,真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苏秦此时十分惊讶,田辟疆看到苏秦吃惊的神色,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大概他是觉得终于将赵国使臣给骇住了吧。
乐人们进到殿中后,分门别类、分列排行地坐在群臣后面的殿内空地上,在鼓手三声有节奏的鼓声之后,乐队就突然一起奏出了第一首曲目,正是迎宾的《鹿鸣之什》:“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然而这个声音实在来得太高强度,太轰鸣了,震得人耳鼓发鸣。
苏秦和孟氏姐妹都给惊得身体哆嗦了几下,田辟疆望着他们哈哈大笑起来。苏秦看到了田辟疆的表情,心知他是故意要惊动赵国使臣,以显示他大国的声威。
他再看看殿内的群臣,他们竟然都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苏秦心里直笑:“看来他们是久经强音惊扰的,竟已习惯了如此规模的大型乐队在耳边演奏。”
苏秦明了田辟疆的心思,也就顺着他的意思来做出震惊又佩服的表情,齐王十分兴奋。
他在乐队演奏的间隙,问苏秦道:“苏丞相观看寡人的宫廷乐队演奏,有何感想呢?”
苏秦受强音所感染,不自觉地将声音提高了八度,朗声答道:“臣所见的乐队是世上最大,规模超绝,空前绝后;闻所奏之乐,真乃上达天庭,下及黄泉,旷世绝响。”
齐王听后,发出了声音很大的哈哈笑声,说道:“寡人听过很多人评价乐队,没有人能及得上苏丞相的评价中肯。苏丞相真是寡人的知音。”
群臣在下面听着两人的言语交谈,大多数人觉得他俩沆瀣一气、臭味相投。当然也有人明白苏秦是故意要拉近与齐王的关系,所以才这么说的。
就这样,苏秦在齐王超大型的乐队的轰鸣乐声中,消磨了两个时辰,在此期间,他们与齐国的众大臣一起,忍受着齐王田辟疆的怪癖折磨。
苏秦心想:“这超千人的巨大乐队之中,一定会有那本来没什么本事的充数之人吧。”
齐王田辟疆养着这么庞大规模的乐队,又疏于勤加督促监察,难免失之于粗疏,恐沦为后人的笑柄。
然而,苏秦也知道不能当着齐王田辟疆的面挑明。凡属于喜排场之人,没有不反感劝谏的。因此,苏秦尽管捡好听的说,齐王听得直乐,纵声大笑。
终于等到了齐王兴致消减,苏秦终于忍耐不住,主动提出结束宴会。盛赞道:“今日听齐王所奏之乐,如闻天籁之乐,其它音乐不愿再多听了。”
第253章 上巳游春
名为“观止”,实则,苏秦是受不了强音对耳鼓的震颤。然而,苏秦刚才的虚饰赞美之辞,着实令齐王对苏秦产生了很好的印象。
齐国的群臣对苏秦侧目相看,有的人觉得他随机应变,本领高;然而也有那直来直去的人,像大将军田成,就认为他曲意逢迎。
可是,对于苏秦而言,他早吃过了遇事不知取舍进退的苦头,早年的挫折使他深深明白:目标是存在着的,但达到的道路不可拘于一径。
齐王在赵国使臣面前极度夸耀,高兴了一晚,余兴未了,又兴致勃勃地相约苏秦,第二天去临淄城内的稷下学宫去访问一下。
苏秦赶紧谢恩,他听说过稷下学宫,那是齐王网络天下读书人所创办的专门纵论天道和世道的场所,其中不乏闻名于世的学问人。到那里访问的过程,也正是说服齐王的好机会。
宴会结束,苏秦带着孟氏姐妹乘坐马车一起回去,车刚离开临淄宫,他们就说笑起刚才的乐队演奏,孟娣说道:“规模大确实是一绝,可是那么强的声音,可真是令人难受。可怜我们还要装作十分欣赏的样子,当时可真愁死人了。”
孟婷和苏秦都被孟娣的话语给逗得大笑了起来。孟婷回应道:“我们从小学乐舞的时候,师傅们就说,乐舞是天地间一团和气而生出来的,所以要和情遣兴,以和美和舒适为准绳,哪里知道还有这般专门刺激人耳朵的音乐。这不成了折磨人了吗?”
苏秦也应和了一句:“大概音乐的趣味因人而异吧,可是大家都喜欢的东西,齐王田辟疆就偏不感兴趣,非要搞得与众不同。”
三人说说笑笑地回到了田府,苏秦特意到周绍和吴景那里,打听宁钧有没有回来,见他俩直摇头,又急忙回到住处察看,也不见宁钧身影。他不由得为宁钧担起心来。
苏秦回到自己的屋里,明明知道已到了睡觉时间,可是偏偏睡意全无,他仍在忧心宁钧的去向,他在齐国人生地不熟的,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或闪失,很可能凶多吉少。
他正在屋里焦急地走来走去的时候,院子里来了访客,苏秦听到动静,就到窗口向外观看,发现来人正向自己的房间走来,等走到近前,他看到那人正是田铭。
苏秦连忙迎了过去,他因为早上将短箭和玉佩交给了田同,所以也在等着田同的回话。田铭到了苏秦的门口,刚刚敲了一下门,苏秦立即将门打开,请田铭到屋里说话。
田铭进屋后,先给苏秦施了一礼,苏秦也忙回敬了一礼。他接着就问起苏秦在田府的饮食起居是否习惯等等问题。苏秦一一回答,说自己感到十分满意,深谢田铭和他的父亲的款待,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他们。
田铭问起这些话题,而只字未提田同探听玉佩和短箭主人的进展情况,苏秦觉得他好像并不知情,所以也就没有提起这方面的事情。他心想:“田铭大概是作为齐国的礼宾大夫,来问候自己一番,尽他礼宾的职责来了。”
因而,苏秦也就和田铭寒暄客套一番,等着他尽到职责后,就告辞离去。可是田铭却一直没话找话,一时没有要走的意思,苏秦也感觉有些奇怪。
田铭又问起孟氏姐妹的感受,苏秦说道:“她们姐妹俩人就在隔壁,要不我们去她们的屋里坐坐吧。”
“不用,不用。我只是问问情况,如果她们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今晚就不去打扰了,毕竟她们是女人,我们这时去很不妥。”田铭推辞道。
苏秦哦了一声,没有继续搭话。又过了片刻,田铭无意之间又问道:“我听说苏丞相还有一位贴身的亲随,名叫宁钧的先生住在这里,不知他的情况如何?他晚来了些日子,我们一直未亲自问候他一声。”
苏秦听田铭说起宁钧,特别诧异,心说:“宁钧与你们何干?他不过是随我而来的朋友,甚至连赵国的使者都算不上,你们怎么倒关心起他来了?”
苏秦惊诧之下,不知如何回答为好,所以就含混地说道:“噢,你说的是宁钧啊,他也好,很好的。”
田铭咬了一下嘴唇,说道:“大家都好,那就不错,我见他屋里没灯烛,又不见他与丞相一起行动,还以为他出什么事了呢?”
苏秦听田铭话里话外的,好像很关心宁钧动向,他不知道田铭是否了解宁钧的行踪,于是也试探地问道:“宁钧先生这几日有任务在身,人出去了,不知田大夫是否见到过他本人?”
田铭连连摇头,说道:“我只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呵呵,大家都好就行,我这就告辞了。”他说着就起身离开了苏秦的住处。
苏秦奇怪田铭来去很突然,看似关心赵国的使臣,实则另有所指,苏秦想了再想,也没摸着头脑,于是就去睡觉,可是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踏实了,他总感觉身边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天色大亮时,苏秦才慢慢地起床,他有意拖延一会儿,让自己缓一缓心神。
正在苏秦慢腾腾地洗漱之时,院子里来了田府的孙管家,他敲了敲苏秦的房门,说道:“苏丞相,今日是上巳节,临淄宫里来人,请你随大王一起到淄水赏春,与稷下学宫的大夫们见面。”
苏秦再屋里听到了孙管家的禀报,这才想起昨夜齐王田辟疆与自己的约定,他本以为齐王会选择一个清闲之日前往学宫访察,没料到他竟然选择上巳节,与稷下学人一起游春。
苏秦答应了一声,告诉孙管家自己随后就会到田府门口,请宫里来人稍候片刻。
苏秦紧抹了一把脸,也顾不得吃早饭,就急忙去叫孟氏姐妹。她俩早已起床,并且用过了早饭,正在房内闲聊,她们听苏秦说随驾齐王出行,都表示太过拘束,不愿前往。
苏秦神秘地说道:“你们可别后悔啊,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两姐妹想了想,首先是孟娣想到了,拍着手说道:“今天是上巳节,民间人称‘三月三’的,正是城中人到郊外游玩的好节气,你怎么不早说,真该打。”
孟婷也想了起来,笑着批评苏秦故弄玄虚,她俩闻听上巳节游春,哪里有不去的道理,这可是一年之中的大节日。
苏秦也笑着说道:“我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来叫你们一起前去,你俩不领情,反而要怪罪我,还有没有天理。”
孟氏姐妹闻听苏秦尚未用早饭,就从包袱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竹笥,递给了苏秦,说道:“这可是我们肚子饿时,临时用来吃的甜饵饼,就先给你充饥吧。”
苏秦接过了竹笥,闻到它还带着女子的香粉气,打开一看,里面真有五、六块小圆饵饼,于是就谢过了孟氏姐妹,香甜地吃了起来。
孟氏姐妹很快就收拾好了随身的小包袱,挎在胳膊上,随着苏秦一起去往田府的大门。他们来到那里,见宫里的宦官们已经坐在马车上,着急地等候着苏秦等人。
苏秦又让他们再多等一会儿,他自己则到了使团的住处,一方面让吴景准备马车,另一方面又嘱咐留守周绍,命他细心注意宁钧有没有回来。他越来越担心宁钧的安全。
准备妥帖后,苏秦才坐着吴景赶的马车,到田府大门接上了孟氏姐妹,随宦官们一起往临淄宫而去。
宦官们等了好一会儿,当然不高兴,但苏秦也没心情看他们的脸色,他随着宦官们的马车,一路直奔临淄宫而来。
苏秦到了那里,齐王还未准备好,毕竟是君上出行,车舆銮驾,以及侍卫随从一大队人马,都得准备得妥妥当当的。苏秦于是就在宫门外等候起来。
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宫门打开,齐王的辇驾才从宫里出来,他路过苏秦的马车时,看到苏秦和孟氏姐妹在车下等着,于是就伸出了半个身子来,冲苏秦等人挥了挥手,又示意他们随后跟来。
苏秦等人于是又重新上了马车,随在齐王队列的最后,一路出城,前行两里路,来到了淄水畔。
此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淄水两岸聚集了大量的人群,根本数不过来,他们三三两两,或坐或卧,或行或立,都在欣赏着美丽的春天景色。
齐王的侍卫们开路,人们见到齐王的辇驾,纷纷让路,等他们到了河边时,周围百步之内已经没有了闲杂人等。
齐王下了辇驾,信步来到了淄水畔,看着柳色青青,河水清澈丰盈,两岸人声鼎沸,不由得感慨道:“好一派大好春光!”
苏秦等人跟随在齐王身边,也跟着他一起赞赏起春天的美丽。这时,从城里又赶来了十几辆马车,前面也有王宫的侍卫开路,直奔齐王所在而来。
到了河边,马车上的人纷纷下车,苏秦见他们都是峨冠博带,书卷气十足,知道是齐王叫来的稷下学宫的学人。
第254章 私奔不禁
稷下学宫的文人墨客见到淄水河畔盎然春意,心潮澎湃,不由得吟咏歌诗,赞美着明媚宜人、万物萌动、欣欣向荣的春天美景。
齐王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看到了赶来的学人们,他们见到齐王,也不跪地拜服,只是深深躬身施礼。
苏秦见此情景,想到:这可能是齐国从威王以来的规矩,为了表示对学人的尊敬,免去见君王之礼,以示不敢让他们称臣之意。
齐王又给学人们介绍了一下站在身边的苏秦,学人们见苏秦外貌不凡,英气逼人,当时有些人就拱手行礼,而另外一些人大概听到过苏秦的名声,则不屑一顾。
苏秦却并不介意他们是否礼数周到,而是谦虚地一一见礼。
苏秦见学人中有一位故意背过脸去,好像不情愿与他相见,他很是好奇,于是前行了两步,高声问候道:“赵国使臣苏秦这厢有礼,敢问先生高姓大名,请先生不吝赐教。”
那人见苏秦追着问候,只好回过头来,苏秦一见,大吃一惊,那人正是与他颇有交道的陈稹,他回身来,拱了拱手,草草回礼。而苏秦由于十分惊诧,当时愣在了那里。
齐王望见两人之间好像有些误会,就走了过来,笑眯眯地向苏秦说道:“陈稹先生是邹衍上大夫的朋友,前段时间打楚国而来。他也是口才出众的辩士,只是主张与苏丞相相异,他好像更倾向于连横的吧。”
齐王知道两人主张相左,为他们说和道:“你们都是寡人的宾客,今日游春赏玩,尽情欢乐,就不必再计较前嫌啦。”
他兴致很浓,于是带着大家到河边各处随便走走,他们一路聊着些关于春天的话题,一路欣赏着美景。
苏秦一边走,一边想着陈稹前来齐国的目的,以他和公孙延的关系,大概不会是偶然来齐国访友那么简单。
“是不是秦国已经警惕起东方诸侯的合纵,所以派人前来齐国捣乱了呢?”苏秦担忧起来。
当太阳升到半空之中时,河岸上的人开始跳到了水中,在那里洁身祓禊,有的男人干脆**了身体,展示着健壮结实的肌肉,那些文弱的则是双脚踏入河岸的浅滩处,在那里蘸水洗濯。
妇女们也纷纷脱去了鞋袜,走进了河流之中,大家开始还老老实实地沐浴着,后来少女们就开始在水中打闹,撩水互溅,不多时身上就湿透了,显露出女性优美的身体曲线,着实令人眼馋。
此刻,早有那自视英俊多才的男子,看上了水中的姑娘,于是就找各种借口,凑近了心仪的女子,向她唱起了情歌,表达爱慕之情。
一时间淄水两岸,歌声、吟咏声不断,笑声喧天。
齐王也来了兴头,带领大家脱去了鞋袜,卷起了衣襟,踏入了淄水,大家都在那里洗濯起身上来。
齐王更是兴发如狂,他竟然脱下了上身的衣物,将衣襟和袍袖裹在腰间,在水中嬉戏起来,急得跟随的宦官连声叫唤他要当心。
苏秦见齐王如此放得开,他自己也来了豪情,于是**了上身,学那些平常男子一般,在水中祓禊,孟氏姐妹也随他一同下水,但是不敢往里面走太远,站在浅浅的岸边随便捧水洗脸而已。
齐王回头一看,发现孟氏姐妹那么羞怯,他可是不依不饶,使劲撩水向她俩泼洒,将姐妹二人的衣服很快打湿,露出了玲珑窈窕的**,十分诱人,将个齐王都看得直流口水。
孟氏姐妹也不甘心只让齐王戏弄,她们也向齐王泼溅水流,齐王身上的衣服顿时也湿了。
宦官们见齐王衣服湿了,使劲地向孟氏姐妹喊叫,让她俩停手。
苏秦也突然想起了姜姓齐国时一个故事:齐桓公喜欢的一个妃子,名叫蔡姬的,和他在湖泊里划船,两人相互逗乐。
蔡姬使劲地摇晃船只,桓公害怕,让她停下,蔡姬一时兴起,就是不停手,结果桓公恼羞成怒,回宫后就把蔡姬给休了,送回到蔡国。
这本来也是一时玩兴大发所致,本不至于闹到休妻的地步,也是齐桓公脸面过不去,心中有火气,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
蔡国闻听蔡姬诉说原委,也很生气,觉得这只是男女之间的小玩笑,何至于把人给休了。蔡侯一怒之下,干脆就把女儿又转嫁给了楚王。
齐桓公休掉蔡姬这个心爱的女人,悔意顿生,想过一段时间再把人接回齐国,可是却听到蔡姬改嫁的消息。齐桓公极为震怒,于是领兵攻下蔡国,并向楚国兴师问罪,差点与楚国兵戎相见。多亏楚国大臣屈完与齐国大臣管仲的调停,才达成了和平协议。
一个男女之间的小玩笑,竟招致大规模的战争,可见伴君如伴虎,一点都大意不得啊。
苏秦想到这里,急忙向前两步,干脆夹杂在孟氏姐妹与齐王之间,趁着靠近孟氏姐妹身边的时机,直冲她们使眼色,让她们见好就收,赶紧上岸,孟氏姐妹这才罢手。
已经全身湿透的齐王田辟疆却仍然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苏秦看看他冠冕不整,衣衫零落,觉得他可真是一个性情中人,虽然爱好奇特,又有些好大喜功,但为人却是不遮不掩,有很多可爱之处。
稷下学人则大多是比较矜持,只有极少数到河里痛痛快快地洗濯一番,大多数只是站在水边,意思意思而已。
齐王、苏秦和孟氏姐妹等人闹腾了一回,身上衣衫皆湿透,齐王在宦官们的劝说下,回到辇驾上换上了整洁干净的新衣,孟氏姐妹也在自己的包袱重预备了更换衣物。
惟有苏秦却由于走得太匆忙,忘记多带衣物,他干脆就脱掉了外面的深衣,又将身上的中衣脱下来拧干水分,穿回到身上。
他放眼向两岸望去,如同他这般打扮的已不再少数,更有那豪情十足的人,干脆只在下体系上一块犊鼻袴,遮住胯下之物,雄赳赳地在河边漫步。
有那些少男少女已经情投意合,纷纷钻到了岸边的林地里,去做那野合的隐曲之事。
第255章 天地宴辩大道
苏秦注意到稷下一帮子学人之中,只有一位身材稍矮一些的中年男子,他看着就是个豪爽之人。与自己一样,那人脱下了外衣,穿着中衣而行,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神态。
他与苏秦对视一眼,两人发出了会心的一笑。
中午时分,齐王在淄水岸边的一块台地上摆下了宴席,众人席地而坐,沐浴着温煦的春风,欣赏着美景,心神怡然畅快。
齐王提出了一个酒令,他命令道:“今日寡人与诸位大夫坐在这天地之间,享受着无边的春色,真是人生的至乐。
从寡人开始,每人吟咏一句有关春天的歌诗,说一说自己的主张,如果说得有理,众人共饮一杯,如果所说得不到众人的认可,他就自罚三杯。”
大家一听,纷纷击节叫好,欣然同意。
于是齐王首先吟咏了一句,他说道:“‘天地同春,草木勃发。’君王是上天派来济渡苍生的使者,与天地并行,与万民同乐,方为人间正道。”
大家听了齐王起头行令,都叫起好来。苏秦也觉得田辟疆有些才华,这番心迹的表白,尽管有些自诩和骄傲的神气,但比起那嬴驷来,还是展现了更大的胸怀。
苏秦于是心甘情愿地与大家一起畅快地饮下杯中酒。
第二人轮到了儒生公孙丑,他说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天下苍生盼望仁政,脱离战祸,如干旱的土地盼望春雨,仁政不施,而徒事对外扩张,欲壑难填,真为世间万恶之源。”
众人听了以后,都不觉悲悯起来,想想当世的战乱,人人心惊。然而,诸侯们都千方百计地扩张势力,如何能行仁政?只怕是尚未完全施行,而兵临城下,国灭人亡。
因此,仁政听起来很美,但与当世难合,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但是因为公孙丑说得很动情,大家也觉得有理,于是每人再干一杯。
第三人轮到了尹文子,他说道:“‘万木争春,莺啼燕喃。’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人人本来都能糊口养生,能够得到自己和他人生存条件而心满意足,可是现实却与之相反,因此,要不遗余力地劝阻攻伐、停止暴力;调谐天下,抑制个人的情感和欲念。”
尹文子的话语也激起了人们的共鸣,他指出了去除**,以平息争端的路径。众人又举杯相贺,共饮了一杯。
苏秦觉得他的理想也未免不切实际,流于空想,人的**岂是靠说服教导所能劝止了的。要怪只怪造物弄人,将人这样一个混杂着私欲与道德的复杂体降生于世间。
第四人轮到了慎到,他说道:“‘气象万千,而春风一面。’随物趋进,一视同仁,不谋求智巧,随顺自然与物一同变化。齐同划一,去除自我,无贤无圣。”
慎到混同一切,去智黜巧,也有道理。大家也为慎到的主张而深思一番,众人共饮一杯。
可是苏秦觉得,慎到的话语听出来是很迷人,但活人自有其不同之处,怎能整齐划一,所以不过是‘死人’的道理而已。
第五人轮到了邹衍,他说道:“‘阴阳交替,乍暖还寒。’万物都在阴阳消长之中,金、木、水、火、土的五种德性相生相克,王朝更迭莫不与之相应,报应不爽。推演天地,莫过于此,一切皆有定数。”
众人也为邹衍的高谈阔论而击掌,尤其是齐王田辟疆,更是对邹衍青睐有加,带头举杯相贺,苏秦等人也举杯襄助。
但苏秦觉得邹衍的想法未免太过宏大迂怪、荒诞不经,如此施行起来,既然一切都是命定,人人岂不都可以不务正业,专搞歪门邪道,反正要怪就怪上天好了。这真是让弱小者俯首听命而不知抗争。
之后,稷下学人们又一个个地献上了自己的歌诗和主张,苏秦听得有些乏味,就随大流地附和几句,一边饮酒,一边欣赏起春色来。
而孟氏姐妹早受不了学人们的言论,自己到淄水河岸漫步去了。
齐王见苏秦有些魂不守舍,就点名让苏秦行酒令,献上他的歌诗和主张。
苏秦想了一下,说道:“‘春风送暖,万象更新。’天下之势,在于我辈。纵才施智,顺合应变。从而**通达,四时顺畅,化育万物,和美天下,蕃息无止,泽施百姓。”
苏秦说完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也是他渐渐形成的个人的主张,在齐王的这个“天地宴”上无意中总结成形。就是要顺势而为,抓住关键,以合纵对抗连横,稳定当世时局,休止干戈,从而造福天下苍生。
稷下学人听到齐王点名苏秦行酒令时,都竖起耳朵倾听,因为此刻他已经是身携燕、赵两国相印,名满天下的策士。但听罢苏秦的高论,自有那不服之人。
邹衍就不以为然,他因为深得齐王田辟疆的宠幸,所以傲气十足,冷冷地说道:“我闻听苏秦先生一直以合纵之策游说诸侯,想要改变天下的格局,为此辛劳奔走,置个人安危于不顾,不知此事是否当真?”
苏秦点了点头,高声答道:“苏秦不才,愿以所学参与天下事,积极进取以造福于苍生。”
邹衍不屑地哈哈大笑起来,他说道:“苏先生欲以个人意愿改变天地之间的定数,不正是螳臂当车乎,我恐怕见不到你的成功之日。”
苏秦坚定地说道:“天地之间人为最贵,人之贵者,在于人有意志,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无愧于人间正道,无愧于自己的内心。所以选择自己的道路,坚定走下去才为贤者。万不能见那困难在前,就以定数而推脱。”
邹衍仍然摇着头,坚持他的看法。大家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邹衍身边的陈稹坐不住了,他抱拳拱手,说道:“我倒要向苏丞相讨教几句,不知你是否愿意一听?”
苏秦也拱手向陈稹示意,表示谨闻言教。
陈稹于是就说道:“世间万物皆有秩序,国家都是如此,大小有别,强弱分明。像齐国、秦国、楚国这样的大国就该连横以制天下,何必与那些弱国勾连合纵,岂不是有**份,也根本无益于事。”
陈稹的话很有诱惑力,学人中有些人都点头附和,邹衍更是叫出了一声:“好,说得好!”
这番话对于好大喜功、矜强自傲的齐王田辟疆而言更是可心。
苏秦发觉自己被逼到墙角,如果不驳倒陈稹的言论,今日的论辩,就是自己事业落入败局的开端。
苏秦以镇静的目光扫视稷下学人一圈,表现出无畏的气势,然后,他开言说道:
“俗语云: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这点道理陈稹先生想必是明白的。国家虽强,择时不当就可能一败涂地,奈何只听那阿谀之辞而沾沾自喜。”
苏秦这段话分明就是提醒齐王田辟疆,不要骄傲自满,妄自尊大,只听奉承巴结的好听话。他说完后,望了望田辟疆,发觉他脸腾地红了起来。
苏秦本来就想刺激一下田辟疆,只是沉溺于歌功颂德的言辞中,很难让他惊醒过来,也改变不了齐国因循守旧、固步自封的毛病。
苏秦继续说道:“以陈稹先生的道理推论,国家强者就能独占,那么齐国、楚国和秦国之中也总有强弱之分,以明眼人看,秦国已经远远强于齐国和楚国,那么齐国和楚国是否也该臣服于秦国,任由秦国主宰天下呢?”
此番话令齐王田辟疆怎能服气,齐国为什么要听命于秦呢!“简直就是妄想。”齐王不服气地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
苏秦继续说明形势的严峻,道:“如果真到了连横势成,天下宾服于秦,我们还能在这淄水之滨游玩赏春、纵论天下吗?恐怕到了那一天,你我皆为臣虏,被钳制了口舌,哪里还有心神自由。”
苏秦的话语深深地震撼了齐王田辟疆,将他从自我幻想的美梦惊醒,促他深思起来。学人之中很多人也思索起其中的道理。气氛霎时仿佛凝固了。
稷下学人之中挺身而出了一位,打断了众人的思考,他开口说道:“哎呀,大好春光,何必说这些没趣的高论。来,来,我来行酒令吧。”
苏秦一看,正是与自己一样,不拘小节,脱衣而行的人,他刚一开口,齐王也乐了起来,说道:“淳于期要行令了,好,好。让我们听听他说些什么样的疯话。”
淳于期冲着齐王笑了笑,说道:“‘二八年华,春心荡漾。’人人皆有**,有谁能真正将它去除,有**而强行压制,身体失调,精神错乱。”
他欣欣然,接着道:“顺应身心需要,适当加以宣泄和调谐,得以全生而延寿。就像这今日的酒宴,趁着春色撩人,开怀畅饮起来,浑身通泰,才是与天地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