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淋漓之爱
苏秦和嬴怡一直在紫曦园中游览到晚饭时分,才回到了房间,苏秦吩咐侍女摆上了酒菜,就和嬴怡在房间里尽情地饮酒畅谈,中间,他们生了舞蹈的雅兴,就将华婉等人叫来,一起又舞又唱,怡然自乐了一回。
到了深夜,苏秦问嬴怡是否该回宫休息,嬴怡当然不愿意,说道:“我这个时候回宫,如果遇到了路上的巡夜之人,反而会暴露行藏,不如今晚就在次歇息,明日回宫不迟。”
苏秦想了一下,认为嬴怡所言确是实情,深夜从蓟都东南到北边的宫室,要走过十几条街巷,保不齐会遇到什么情况。
人们如果发现燕国太后半夜在宫外活动,说不定就会闲话传出。因此,苏秦也就索性乐得与嬴怡多心醉神迷一会儿。
到了深夜子时,苏秦见华婉等宫女困倦乏力,将她们安排到了客房去休息。他回到自己房间里,见嬴怡仍然神采奕奕。苏秦笑着对嬴怡说道:“我想送你一些东西,你猜猜是什么?”
嬴怡胡乱猜测,说道:“一定是一柄短剑,你们男人都喜欢舞刀弄剑的。”苏秦神秘地摇了摇头。
嬴怡又想了一下,说道:“那就是一册书简,你不是特别喜欢读书吗,所以就只想着送人书简。苏秦又摇头,说道:“还是不对,你再猜。”
嬴怡可不愿再猜下去,她娇娇媚媚地说道:“人家可不愿再猜,是什么你就痛快地拿出来吧,让人家等得心焦得很。”
苏秦这时才到床头小匣子里取出了那颗宝珠和玉佩,以及一把金饰品,一股脑儿地把它们全部递给了嬴怡。
嬴怡哪里能想到苏秦会送给她这么些宝贵的物品,尤其是那颗宝珠,在光线下闪烁着圆润的紫色光泽,十分引人注目。
嬴怡尽管见过很多宝物,但是这么大的宝珠还是没见到过几回,她隐约在自己母后的暗室里见过与之大小相似的珠子,但是母后将之深藏着,连子女们都不让随便乱摸乱动。
嬴怡见到宝物,如同大多数的女子一样,激动得欢欣若狂,她一会儿摸摸宝珠,一会儿又端详一下玉佩,再比划一下金饰,每一件都爱不释手。
苏秦见嬴怡悦目怡心、喜不自胜的样子,他也感到特别地满足,毕竟这是他给自己心爱女人的第一份大礼,能见到对方开开心心,他又岂能不心情欢畅。
苏秦开玩笑说道:“我听说你的太后宫丢失了一个凤冠,不知道这些宝物能不能值过那个凤冠?“
嬴怡也笑呵呵地瞅了一眼苏秦,说道:“哪里有什么凤冠,我是胡乱说来,吓唬唐齐和你的,没想到你们还真相信,被搞得紧张兮兮的。”
苏秦原本也是将信将疑,此时嬴怡说明,他才彻底明白自己上当受骗,他于是又与嬴怡打趣了几句。
嬴怡把玩了一会儿宝物,问苏秦道:“你原来是个穷书生,怎么突然间有这么多的钱财,又是购买私家园林,又是送给我绝世珍宝。”
苏秦觉得可以告诉嬴怡一部分情况,于是,他就将自己在厓山与盗辛的遭遇的经历,简要地说给了嬴怡。当嬴怡听说他胳膊受伤时,心疼地要他挽起了袍袖,只见那里虽然已好了,但仍留下一道血红的伤疤。
嬴怡抚摸着苏秦的伤疤,说道:“以后你再遇到相同的情况可千万不要再去冒险,什么东西都没有命值钱。”
苏秦听后,察觉到了嬴怡真心为自己担忧,他感动地抱紧了嬴怡。嬴怡也很温柔地躺在苏秦的怀里,十分珍惜与苏秦的相守相伴。
嬴怡又说道:“我嫁来燕国时,嬴驷狠心都不送什么嫁妆,让我在宫里很没面子。燕国宫室里的例钱也很是有限。
她欣喜地言道:“我还正愁身边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值钱东西,让那些嫔妃和宫女们笑话呢,这下全有了。”
苏秦听嬴怡的话,才了解到后宫里女人之间也有攀比,看嬴怡所述状况,比民间的攀比之风更盛。他为自己的女人不平,慷慨说道:“赶明儿我再送你一些吧,把那些不服气的嫔妃们给羡慕得眼珠都掉出来。”
嬴怡却说道:“不急,咱们就先拿这几样出去,也足以让她们目瞪口呆,改日等她们再要猖狂时,再拿几样出来,让她们心服口服。”
苏秦点了点头,心想:“后宫的嫔妃们遇到嬴怡这样一位精明又好胜的太后,哪个敢不服气,一旦有人不服气,还不得让她给算计得服气了才了事。”
两人聊着聊着,夜以越来越深,但二人仍然很有兴头,其间彼此早已是把持不住,一边聊,一边饮,一边取欢,春风无度。
他们本来都是贪欢之人,本性又少拘束。苏秦感念嬴怡的恩情,嬴怡深谢苏秦的大方赠与,彼此都毫无保留。说得兴起就取欢,深情过后再吃几杯酒,接着继续私聊。
在冬日的北方燕国,在窗外仍然是寒气逼人的季节,他们厮守在炉火映照下温暖如春的内室中,在衾被之下,在几席之上,留下了深情蜜意。
二人仿佛又回到过去的状态之中,不可自拔。只是分离日久,前日在宫中又不能放肆,今日在自己的爱巢中,哪还有什么顾忌。
嬴怡一晚上投怀送抱、云娇雨怯,苏秦英气勃发、舍我其谁,二人心醉神迷、如胶似漆。
在余兴才歇的时际,嬴怡紧紧依偎着心爱的男人,她温柔地抚摸着苏秦的胸膛,说自己又一次体会到了人生痛彻的快乐。
而她自己愿意与苏秦一同远赴天涯,过一个与世无争的生活。
苏秦说道:“我的大志还未实现,等我完成了自己追求的目标,我就与你归隐山林,再也不理世事。“
嬴怡盯着苏秦道:“这可是你说的,可千万不能反悔,如若反悔,我绝不放过你。”
苏秦指天发誓,说道:“我苏秦今日就立此誓言,他日如反悔,天打雷劈。”
第212章 命运的转折点
苏秦誓言将来带着嬴怡共赴二人天地。嬴怡见苏秦的话发自真心,也很感动。她幽幽地问道:“你到燕国来,就甘心当一个中宫大夫吗,这样能达到你的目标吗?
苏秦叹气道:“我岂能甘心如此,不过,燕侯好像对我的合纵之策毫无兴趣,我几次提起,他都不耐烦地拒绝了我。”
嬴怡就让苏秦把他进谏燕侯姬升的情形复述了一番,嬴怡听了以后,摇了摇头,说道:“看来你对燕国的内情还不是很了解,你向燕侯所讲的那些,都与他的切身利益没有太大的关联。”
苏秦“哦”了一声,兴趣陡增,直了直身子,认真倾听精明的嬴怡继续分析。
嬴怡又说:“燕侯这个人目光没有那么远大,也没有什么野心,他最关心的是眼下的事情,所以才不会管你的合纵不合纵呢。”
苏秦听了嬴怡的分析,觉得很透彻,他不住地颔首,他也渐渐地琢磨明白自己的言语为什么打动不了燕侯了。
他认识到:自己的话显然不对燕侯的胃口,而要想说动燕侯,还是要从能震动到他的地方入手。钓鱼要知道鱼儿想吃什么饵料,这是再显然不过的事实。
苏秦点着头,问嬴怡道:“燕侯没有心思去管诸侯之间的争霸,但他总是要处理与周边国家的关系的吧,那他就需要在开战或和谈之间做出选择。”
他补充道:“燕侯总不能老是当缩头乌龟。即便他愿意缩起了头,可是邻国仍然是要逼迫他做出选择。”
嬴怡望了苏秦一眼,心想自己的情郎究竟还是个聪明绝顶的才子。
她又提示苏秦,说道:“燕侯最在乎的就是与赵国和齐国的关系,这两个国家随时可以跨越边界,入侵到燕国来,所以他总是胆战心惊地观察着这两个国家的动向。”
嬴怡的话启发了苏秦,他渐渐地形成了自己的思路。苏秦想出了说服燕侯的绝妙入手之处。
他接着嬴怡的话茬,说道:“那我就从他时刻关注的与邻国的关系说起,他不是惧怕赵国和齐国吗?如果我说合纵能带来这两个国家与燕国的和平,那他总该动心了吧。”
而嬴怡仍然是流连地摸着苏秦的脸庞,听了苏秦的主意,觉得他找对了路子。
嬴怡轻轻在他的脸上拽了一下,赞同说:“你这回才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照这个思路来,燕侯姬升一定被你给诱惑住了。”
“可是,你终究还是要感谢我的提醒吧。”嬴怡也毫不掩饰不无得意之态。
而苏秦显然激动起来。他紧紧地拥抱着嬴怡香肌玉体的**,亲吻了嬴怡多次,说道:“你可真是我的贵人,几次都是你来救我,我可要好好服务你一番。”他说着就搂着嬴怡,将她压在身下,再次亲热起来。
苏秦和嬴怡你侬我侬地过了一夜,第二天很晚才起床,等到嬴怡吃过早饭,收拾妥当后,已接近了午时。苏秦又赶着马车将她送回到宫中,因为苏秦中宫大夫的身份,再加上太后的令牌,一路顺利同行,毫无关碍。
苏秦在宫里当差,和宦官们日渐熟识,他决定打通宦官,再次试一下说服燕侯姬升。
这天上午,苏秦见燕侯下了朝后,习惯性地又独自到御书房里打发时间。燕侯身边的宦官都收到了苏秦的见面礼,为他疏通和安排。那日当值的宦官见状,连忙给苏秦送信儿。
苏秦听闻出了机会,于是赶来了御书房外等候。当值宦官示意他少做停留,容他再观察一会儿。
没多久,那宦官瞅准了燕侯无聊地乱翻书简的时机,进去禀报:“中宫大夫苏秦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说是有要事求见。”
燕侯本来闲呆着,懒懒地翻了翻眼皮,心说:“且让他进来,看看有什么新鲜事。”他于是吩咐当值宦官:宣苏秦即刻觐见。
苏秦进到殿中,长跪在地上,施礼毕,说道:“微臣深受君恩,常思粉身以报。”
燕侯点了点头,受用他的衷心。苏秦观察到燕侯的满意表情,直言起来:“微臣愿为君侯分忧。我听说君上一直有隐忧,担心那虎狼之心的赵国和齐国入犯边境,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苏秦提出问语,知道燕侯可能会不置可否,所以他不待燕侯回答,紧接着就说道:“如果此事属实,则臣有万全之策,能解君上百年之忧。”
燕侯听着苏秦一口气说了一连串紧锣密鼓的话语,因为事关他自己国家的切身利益,所以渐渐产生了兴趣。
他不由得询问了一句:“你有什么样的良策,能化解两个邻国对我燕国的敌视,消弭兵戈?”
苏秦见自己的言论终于引起了燕侯的关注,喜上心头,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接着说道:“微臣游历各国,结识了赵国和齐国的权臣和显要,与他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如果君上能给微臣一个恰当的身份,微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沟通燕、齐两个国家,共同商谈和平大计。”
燕侯看了苏秦一眼,判断着苏秦的话语的真实性,他知道苏秦在各国的名声,要说他与那些国家的权臣都成了好朋友,那显然是言过其实。
但是苏秦毕竟是结识他国一些有地位的人的,这一点就大大强过了燕国的本土人士。如果自己给他一个名分,付出的不过是一个虚名,但有可能得到的却是燕国盼望已久的和平,这件事情还是很合算的。
燕侯想到这里,心里开始松动,对苏秦的话比先前明显重视了,他又问道:“你去赵国、齐国商谈和平,总要有一个明确的思路,不知你是如何考虑的。”
苏秦听出燕侯有意给自己一个名号,心想自己又向成功迈进了一步。
他趁热打铁,继续打动燕侯:“微臣一贯主张合纵之策,天下人皆知,微臣就仍以合纵为名,拉拢这两个国家,如果他们加入了合纵,岂不是就不会再对燕国兵戎相向了嘛。”
第213章 一日身价倍增
燕侯听了,眼睛一亮,他之前听苏秦所说的合纵之策,不过是要联手抗秦,与自己关系不大,今日再次详听,发觉合纵还真有对燕国有利的一面。
所以,燕侯就对苏秦说道:“如此看来,你是已有胜算的了。寡人国家虽小,但何吝惜一个名号,不知你想要一个什么名号?”
苏秦知道二人之间的谈话进入了实质问题,燕侯在这个骨节眼儿处,可能会有退缩。但既然等待到这样的好机会,拼一次又如何!
苏秦心一横,胆气一壮,就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他说:“微臣希望君上能封我为丞相,不过,我这个丞相不理朝廷实务,而是专门与他国和谈,也就是相当于一个外相。”
苏秦开口就要丞相,确实使燕侯心惊,这个职位可是仅次于国君的重位。燕侯还在琢磨、犹豫的时候,苏秦赶紧补充说明道:“微臣当然知道丞相位高权重,但臣所要的不是实权,而是名号。”
他打消燕侯的顾虑说:“微臣之所以要这个极高的名号,也是为了能够引起邻国的重视,否则,如果燕国派出的不过是一个大夫,赵、齐两国如何能派出丞相级别的人来和谈。”
他做出痛心疾首,功亏一篑的惋惜,加重语气说道:“那样,结果只会无功而返。望君上三思。”
燕侯听后,觉得苏秦说的句句在理,丞相的封号不过是一个空的名称,如果真的按照苏秦所言,又不会影响到燕国的大政。
然而,如若苏秦所说的能实现,真的就换来了与赵国、齐国的和平,那可算是得了一个大大的实惠。权衡之下,燕侯觉得这笔买卖还算是挺合算的。
燕侯放下了手中的书简,双手紧握着,难得地显出下决心的神态。他拿定了主意说:
“既然你能到赵国、齐国为寡人争取和平之局,寡人又何必在乎一个丞相的封号,我这就派人刻一个印章,赐给你就是了。不知你还想要寡人如何资助于你?”
苏秦这时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深深跪拜,再行重礼,说道:“微臣不需要君上的过多资助,只要一辆与丞相身份匹配的马车即可。微臣之所以愿意冒险远赴他国,不过是见君上为国忧思难抑,决心为君上分忧。”
燕侯见苏秦的表情,又听了他的话语,心里有些感动,不住地点头,表示对苏秦赤诚忠心的赞赏。
苏秦接着又说道:“微臣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微臣希望君上能在大殿上举行册封典礼,以昭告天下人您的决定,这样微臣就可以更理直气壮地与邻国谈判。微臣之所以有此请求,实在也是为燕国着想,而且这是微臣最后的愿望,再无他求。”
燕侯一听,觉得你苏秦还真是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啊。可是,他转念一想:自己已经连印章都答应刻给他了,又何必再在一个仪式上与他计较?于是,燕侯也点头同意。他吩咐身边的宦官,立刻前往中书令唐齐之屋,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他,让他记录下来,着手办理。
苏秦这才怀着欢欣鼓舞、惊喜若狂的心情告辞燕侯出殿。当他回到自己办公之所的以后,就再也压抑不住春风得意的内心,想想之前自己所经历的挫折,再想想今天扬眉吐气的时刻,他激动得一掌击打在面前的几案之上,愣是将一个木头做的几案一击而裂。他的手掌也顿时红肿了起来。
第二天上午,燕侯就在宫内的正殿举行了盛大的拜相仪式,众大臣听说燕侯要拜相,都以为是燕侯要任用燕国极有声望的人出任丞相,没想到仪式开始,却是苏秦从朝臣中站出,接过了燕侯手中的相印,众人皆瞪目结舌。
一场拜相典礼之后,随着消息的逐步向外传播,苏秦顿时在燕国和其他诸侯国声名鹊起,人们都在传言着他的神奇之处,说他是在一夜之间,靠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一国之君,白衣而取丞相,真乃当今天下第一舌辩之士。
燕侯自己没有怎么关心苏秦的传闻,他压根儿就不去那么想,可是苏秦自己却是有意为之,他完全可以不声不响地拿过燕侯赐他的相印,到邻国去游说,但是那种局面离他的设想很远,远非他想要得到的效果。
如今燕侯登殿拜相,局面竟然有了峰回路转、沧海桑田的变化,从此,苏秦不在是那个饱受人歧视、冷眼的人,而成了一个令人不得不侧目的人。
苏秦拜相的当日,他回到紫曦园时,宁钧、陆里、吴景等好朋友,以及紫曦园中的佣人,等等,都在门口等候迎接。
苏秦乘坐着燕侯赐给他的丞相的马车,风风光光地穿过蓟都的街道,稳稳地停在了紫曦园门口,苏秦下了车,众人纷纷上前行礼,苏秦不觉眉开眼笑、心花怒放,他给众人还礼后,与大家进到了园子里。
苏秦下令众人在园中纵情欢饮,大家于是就摆酒设宴,觥筹交错,狂欢一日。到了傍晚时分,苏秦又让宁钧去宫室中悄悄去迎接嬴怡过来,宁钧点头答应。
宁钧到太后宫求见嬴怡,此时她也正等候着苏秦的消息,上午登殿拜相时,嬴怡不便出席,但是心里牵挂,所以就派出宫女们探听详情,随时向自己报告仪式的进展过程。
等到仪式顺利结束,嬴怡不禁拍起手来,她拍了两下,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吓得吐了吐舌头。
嬴怡这时看了看自己的身边,还好只有从秦国带来的心腹侍女。嬴怡看着华婉等人,突然想起了苏秦和她交代过的要刘平和向榕两个人到紫曦园帮忙的事。
她想:“事不宜迟,苏秦那里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抓紧时间办理为好。”
嬴怡派出任娇、朱琼两个宫女,让她们手持太后宫令牌,即刻出宫去找刘平和向榕,让他俩以太后有命为由,马上辞掉旧东家的职位,进宫来见太后。
第214章 恍若一梦
任娇和朱琼听命而去,不到两个时辰,就将刘平和向榕带到了太后宫。这两位原来的少年已经长成了标致俊俏的小生。他们一见嬴怡,跪倒在地上,长长地磕着头,口称想念太后,眼中泪水流个不停。
嬴怡也因很长时间没见到他们而泪盈双目,她亲自上前去,搀扶了他俩起身。
刘平和向榕向嬴怡述说了他们在外面的情形,他们都是寄人篱下,难免处处受制,东家又因为他们是外国人,而对他们颐指气使,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两人都说:“小臣日夜思念太后,希望有朝一日能重见太后,服侍太后。”
嬴怡为他们的衷心感动,也为他俩的遭遇而难过。过了一刻钟,嬴怡想到:现在他们终于解脱出来了,可以跟着苏秦来干了。因此,她就收住了伤感,变得高兴起来。
嬴怡告诉他们好消息:“你们这回就不必再回去受罪了,我给你们找到了新的东家。你们猜猜,新的东家是谁?”
刘平和向榕已经从任娇和朱琼的嘴里听说:原本教过他们的先生苏秦来到燕国,并登殿受封为丞相,他们猜到太后很可能要他俩去苏秦府上干活。
他俩为了太后欢心,还是装出毫不知情的样子,乱猜了几个人。
嬴怡一个劲儿地摇头,连连加以否认。末了,她不无兴奋地说道:“就是从前带着你们乐舞班的苏秦先生,他现在可是发达了,摇身一变成了燕国的丞相,又买下了阔大的私家园林。”
嬴怡转而以正式的口气说:“他那里正需要人手,你们就去他那里去干活儿吧。”
刘平和向榕听了以后,果然正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仍然十分高兴,他们了解苏秦的为人,知道苏秦不轻易为难手下。这一回,又能与旧日的乐舞班的朋友们相聚一起,岂能不令他们开心得很!
两人闻听嬴怡的宣告,都惊喜地瞪着眼睛,直了直身子,又使劲地长磕起头来,对太后恩情深谢不已,欢欣之情溢于言表。
此时,在太后宫中,嬴怡和过去乐舞班的六个舞伎又凑在了一起,因为相熟,她也不再端着太后的架子,与大家叽叽喳喳地谈天说地,好不快活。不觉已到了傍晚。
嬴怡吩咐任娇,让她前去命令宦官准备辇车,她本人要将刘平和向榕亲自送到紫曦园。
可巧,这时外面有个宫女禀报:宁钧都尉求见。
嬴怡当下更欢喜,有宁钧这个禁中都尉在,连后宫的辇驾也可免了,干脆就命他去准备,如此则更方便和隐蔽。
想到这里,嬴怡忙命宫女将宁钧带进来。宁钧进门先拜见太后,行礼之后,抬头一看,见乐舞班的人都在太后宫,很是激动。
因为这些当年的少男少女,都是他和苏秦从曲沃城里带出来的,后来又负责他们的后勤和保卫,与他们自然十分相熟。宁钧见他们都长成了青年,个个精神焕发,高兴得直叫好。
宁钧向嬴怡禀明了来意:苏秦邀请嬴怡前去做客。嬴怡正盼望着尽快到紫曦园与苏秦分享喜悦呢,所以就让华婉和向倩她们赶紧收拾随身用品,尽快出发。
宁钧带着刘平和向榕,退出到太后宫外等候,不到半个时辰,嬴怡等人就蒙着黑纱出来了。宁钧牵来马车,请她们登上了马车,坐在车厢里,然后严严实实地拉上了车帘,于是就奔着紫曦园而来。
这时,紫曦园中,苏秦正在房间里焦急地踱步,等候着嬴怡等人的到来。他听见门外有动静时,连忙出屋去看,只见蒙着黑纱的四个婀娜多姿的女子,依次从马车上下来。
跟在她们后面的是刘平和向榕,这可真是出乎苏秦的意料。他没想到这两个昔日的教过的少年会这么快就到来。
刘平和向榕见到苏秦,跪倒在院子里,行参拜大礼,苏秦急忙去把他俩扶起,口中念叨着:“快起来,不要多礼,能见到你们我实在是高兴极了。”
嬴怡最后从马车上出来,华婉和朱琼她们在车下扶着她稳稳地下来。
苏秦此时也不行宫中礼节,而是直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嬴怡也不推辞,两人相挽着手,带着大家到了苏秦的房间里。
苏秦请宁钧前去吩咐吴景在紫曦园最大的“春日堂”中摆下酒宴,他和一众人,在自己房间里先聊了一会儿。
不久之后,紫曦园中的一个侍女前来报告:晚餐准备妥当。苏秦就带着大家到了春日堂。
春日堂的名字也是苏秦想出来的,取其生机盎然之意。嬴怡发现,整个厅堂十分宽阔,装饰得甚是精心,显得美轮美奂、赏心悦目,她也不由得特别喜欢这里的一切。
苏秦吩咐站在身边的吴景,让他通知紫曦园的杂役、侍女等佣人们,不必再到春日堂服务。他们这些过去的熟人,单独地欢聚一晚,不希望有外人打扰。
布置妥当后,苏秦于是就紧关上了房门,与大家分宾主落座。向倩、任娇等宫女起身给大家筛满了酒,于是苏秦、宁钧、嬴怡和原来乐舞班的六人就在一起欢饮起来。
苏秦看到在座的人中,原来从曲沃城里出来的乐舞班成员几乎全部到齐,只是缺少了孟婷,但又增加了嬴怡。
这些人竟然能在遥远的燕国又聚在一起,真是人生最难得的幸事。苏秦不禁眉欢眼笑、鼓舞欢欣,他彻底放松了自己,难得一次将自己完全投入到了欢乐的气氛之中。
遇到了人生得意的事,苏秦也就不控制酒量,随性和大家共饮起来。嬴怡也笑逐颜开、欢喜若狂,她不停地提议众人一起共饮,笑着与大家谈着各种趣事,根本不顾自己当今燕国太后、曾经秦国公主的形象。
宁钧尽管不像其他人那样喜形于色,但内心仍然是欢喜异常的,他痛快地饮酒,别人给他敬酒时,他是来者不拒,每次都是一饮而尽。偶尔他也高声说笑几句,也深深地陶醉在良辰美景之中。
第215章 狂乐之夜
华婉等过去乐舞班的舞伎,今天也是很久后第一次聚集在一起,她们之间耳鬓厮磨,从少男少女变成了青年男女,相处多年,友情弥深。
她们见苏秦和嬴怡彻底放开,根本不管束她们如何折腾,所以这六个人也就放肆地相互打趣、玩闹起来。
众人相互敬酒、说笑了一阵子,苏秦就起了舞兴,他邀请嬴怡共舞当年在咸阳临行一晚所跳的《蒹葭》曲。二人载歌载舞,男子翩然飘逸,矫若游龙;女子长袖婆娑、清雅轻盈。
再加之苏秦与嬴怡本来就是两情相悦,此时更加陶醉忘我。他们的投入舞蹈把众人都给看得痴迷发呆了。
就连从来对乐舞提不起兴趣的宁钧也沉迷其中,他与苏秦相交多年,但是看到苏秦完全投入地放手一舞,仍然是难得的一次,宁钧竟然不觉停下了身体的动作,手握着酒杯,目光一动不动地观赏着两人的舞姿。
二人舞罢,在结束之际,做了一个定型的姿式,一上一下,相互挽着对方,彼此深情对望,那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被他们的浓情打动了。
华婉、宁钧等人在那片刻都没有意识到《蒹葭》一曲已经结束,他们一丝一毫反应都没有,直到苏秦和嬴怡回到了各自坐席,众人才猛烈鼓掌,欢声雷动。
接着,苏秦又让华婉等人去表演,她们也欣然同意,这些人都是专门的舞伎,看到别人表演歌舞,自然也是心里痒痒,很愿意自己也去参与一下。
苏秦欣赏着过去乐舞班舞伎的舞蹈,把自己最想观赏的乐舞曲目通通点了一遍,包括《静女》、《击鼓》等等。
因为这些乐舞都是华婉她们日常排练过上百遍的,所以跳起来很是熟练,苏秦喜不自胜地观看舞蹈,从华婉等人舞蹈的身姿、动作和表情中也看到了孟婷的影子。
这些乐舞大都是孟婷教给她们的,所以难免打上了孟婷的痕迹。
苏秦又让宁钧上场表演,宁钧起初坚决推辞,那些乐舞班的女孩子们都一个接一个相劝于他。宁钧架不住大家轮流劝说,也就起身勉强跳了一曲武舞《出车》。
任娇等人一起上前为他伴舞,又不断配合和引导着宁钧的动作,故而宁钧一个不喜乐舞之人,竟也跳完了一个完整的曲目。
众人见宁钧第一次跳了完整的一曲,都拍掌鼓励他,宁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给大家献丑了,狂魔乱舞,让你们玩笑一下而已。”
他话虽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满意自己的超常发挥的。
众人又歌又舞,尽兴而欢,每个人都很快乐。后来,乐舞班的舞伎们又争相上台搭配着表演,大家众说纷纭,评点着舞姿、身形和歌音,热闹非凡。
宁钧成功地跳了一曲,苏秦后来又请他再跳一曲,宁钧这回没有十分地坚持拒绝,他又上前跳了一曲《北山》,乐舞班的女孩子们照例上去伴舞,宁钧又在她们的帮助下,顺利地将《北山》跳了下来。
此后,宁钧就一发不可收拾,当晚趁着酒兴,狂爱上了乐舞。他只要有机会就主动到场地上跳舞,整个场地几乎成了他一个人的舞台。
苏秦和嬴怡看着宁钧的异常举动、笨拙舞姿和一丝不苟的劲头,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
大家沉浸在痛快淋漓的欢笑之中,时间飞逝而去,不觉都到了三更,这时,苏秦看到嬴怡已有倦意,就停杯不饮,众人也发觉时间已很晚,于是带着意犹未尽的心情,收住了狂欢之态。
宁钧带着刘平、向榕等人到客房休息,苏秦和嬴怡回到他们的寝房。二人由于心情十分畅快,所以又春风一度,酒助情兴,癫狂寻欢,无所不试。
他俩缠绵了好大功夫,直至耗尽了身体里的剩余精力,男人气喘吁吁,闷哼不止,女子娇呼连连,放声应和。直到天交四更,他们才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苏秦和嬴怡又是很晚才醒来,苏秦看了看更漏,发现已经是正午时分,他和嬴怡洗脸和漱口之后,正好赶上了午饭时间。侍女们将午饭端来,苏秦就和嬴怡在房间里用起了午餐。
苏秦想到:是否提醒嬴怡回宫,但是又觉得嬴怡应该自有分寸,他也十分珍惜与嬴怡在一起的相伴相随、琴瑟和鸣的日子,所以就忍住了没说。
用罢午饭,两人又一起到紫曦园中漫步,嬴怡为了防止别人看到她的面容,特意在发髻上挽上了淡淡的素纱,显得朦朦胧胧的,煞是漂亮,看起来像是装饰,实际上也起到了部分遮挡的作用。
两人在园子里走走停停,一会儿观赏一下假山石,一会儿又看看湖中美景,有着说不完的话语。
后来,两人有些累了,就找了一块平整的山石,坐在那里歇息。嬴怡主动说起自己的行程安排,她说道:“我想在这园子里多留两日,好好看看这里,享受一下自由自在的生活,你会烦我吗?”
苏秦使劲儿地摇头,答道:“我求之不得呢,怎会烦你,快别胡说了。我只是担心你如何向宫里交代。”
嬴怡说道:“这倒不是难事,我今天下午就打发朱琼和向倩回去宫里,把太后宫的事情打理一下,装出我在宫中的样子。料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她打消苏秦的疑虑,说道:“燕侯姬升比我小不了几岁,本来就是年轻人,不怎么管太后的事。我们彼此又十分生疏,他哪里会关心我的行踪。至于那些宦官和宫女,就容易糊弄多了。
苏秦点头赞同,说道:“我知道你向来就是很有主意的女子,所以,今天我也没有劝你回宫。面对此人此景,若是终身都能如此,就是那神仙也不换给他。”
嬴怡也愿意长相厮守,她想起了苏秦的誓言,就再次提醒他道:“你可是答应过我的,等你的目标达到,就一起退隐山林,我可是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呢。”
第216章 为大业而进发
苏秦当然也没有忘记誓言,可是,目前他已接受燕侯的丞相的委任,难免过一段时间就动身前去邻国,所以看来两人又要再次分离。
苏秦说道:“我现在是身不由已,尽管心里十分不愿意离你而去,可是又有职责去它国游说,你心中会对我有怨恨吗?”
嬴怡看着苏秦,点了点头,说道:“若说我是不怨恨,连你都不相信。但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没有达成你人生目标,纵使与我长相厮守在一起,内心也总是有很多遗憾的,不能彻底地忘怀。
她轻叹一口气,说道:“那又是何苦呢,莫不如顺水推舟,随遇而安,等到水到渠成的那一天,你也就回心转意了。”
苏秦听罢嬴怡的话,心想:“嬴怡可真是个聪慧的女人,有的人聪明但没有深层的颖慧,所以容易钻到死角里,嬴怡不是那样的人,她知道如何对男人有收有放,如此方能令男女关系更加稳固和谐。”
苏秦想起自己离开蓟都之后,嬴怡的生活安排,从心里有些担忧。
他想要将爱巢留给情人,说道:“我走了以后,你也可以常来这紫曦园转转,顺便也帮着我盯着些,以免荒废了。”
又说:“我再给你留下五百金,你也打理一下宫里的生活,顺便看看紫曦园的用度,把它们全部花完再说。”
嬴怡抬起了头,看了看苏秦,肯定地说道:“我会常来这里的,打我心里是把它看成是我们的家。至于钱财,不必留给我,你路上还有花销用度呢。”
提起钱财,这时他可一点都不缺了,苏秦说道:“我手头已有足够的钱财,一时根本花不完。”
他心生豪气,又说:“况且,我游说诸侯,功名利禄都不在话下,否则,还那么孜孜以求地干什么,莫不如与你厮守呢。你就放心吧,我们会有用不完的家产的。”
嬴怡听自己的情郎豪气干云,当然心花怒放。
她鼓励苏秦道:“我当初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男儿,所以那年违抗嬴驷的旨意,偷偷随你私奔,到今天我仍然看好你的前程,我还等着你风风光光的那一天呢。”
苏秦听了情人的激励话语,深受鼓舞,他不由自主地紧拥着嬴怡的身子,两人由不得再次亲吻在一起。良久之后,两人才又从山石上起身,沿着紫曦园的小路,继续漫步前行。
苏秦有意无意地说起了刘平和向榕,他谢谢嬴怡将他俩带到紫曦园中帮忙,省了自己不少心。他也劝嬴怡再把乐舞班重新组合起来,烦闷时欣赏一下乐舞,也未尝不是一个开心解颐的好办法。嬴怡点头答应。
两人边走边聊,话语投机,深情相与,共同闲逛了一个时辰后,才一起回到了房间。
嬴怡叫来朱琼和向倩,让她俩即刻回宫布置一下。吩咐二位侍女:如果有人问起太后,就说自己要静养两天,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到宫内;如遇特别紧急的大事,到紫曦园来向自己报告。
朱琼和向倩领命而去,先行回宫打点太后宫内事务去了。
苏秦趁着这个时间的空闲,就到前面的一个小厅堂中,召来了吴景和刘平、向榕三人,他给他们分别安排了一下各自的活计。
他仍让吴景负责紫曦园日常的开支用度和人员管理,让刘平帮助吴景打理日常事务,又让向榕组织一个小型的乐舞班,并且负责紫曦园的待客和迎来送往。
苏秦又分别给他们指定了一些协理办事的人员,分配了他们在紫曦园中的房间,还嘱咐了其他一些自己能想起的杂务,这才放下心来。
处理妥当紫曦园中的事务,已是掌灯时分,他回到了自己房间,看到嬴怡已经在那里等他一起吃晚饭,二人入坐之后,谈笑风生,很是怡然自得。
他们如此欢欣喜悦地过了两日,嬴怡才难舍难分地道别。在紫曦园中的三日,宁静而温馨,不管是对于苏秦,还是对于嬴怡,都算得上是一生中颇为惬意的难忘好时光。
真心相爱过的人终有回报之时,往昔被迫分离的情侣,在遥远的燕国,甜美地相聚一起。
然而,花无常开日,美好的时光又总是那么短暂。
不久,苏秦就又要踏上行程,开始艰难的推行合纵策略之旅。
苏秦因为只是个记名的外相,不必天天上朝议事,燕国朝廷内部纷争不少,况且他又是一夜登顶,一定会引起部分燕国朝臣的不满。
想到自身的处境,苏秦也自觉地主动避开与燕国群臣的交际,以免引起他们的嫉妒和猜疑。
燕侯则因与苏秦有言在先,苏秦不干涉燕国的内务,所以懒得管他上不上朝的。
苏秦其实并不在乎自己能在燕国得到多少权力和赏赐。他首先要的正是名分。这个记名的丞相,在一般的庸人那里,也许只是个多余的闲差,但到了有能力的人手中,那就是飞黄腾达的起点。
苏秦人生中迎来了转折,就不再放过绝好的时机,他又在燕国呆了半个月,考虑下一步行动。终于他做出了决定:返回到赵国游说,在赵国他有熟识的人,有朋友,也有敌人,但有熟人才能出机会。
而在齐国却所识者甚少,当年结识了齐国宗室子弟田铭,也不知他现在如何。权衡再三,他首选赵国而非齐国作为下一站的目标。
苏秦告诉了宁钧自己的决定,宁钧提出要和苏秦一同前往赵国,苏秦劝他道:“你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现在再去过漂泊的生活,是不是有些不妥?”
宁钧摇了摇头,坚定地答道:“我当这个差很是烦闷,整天守着些无精打采的宫里人,我自己也快变得和他们一样无聊了,莫不如随先生再赴赵国,过一段尽管艰险但激情昂扬的日子。”
苏秦想:宁钧是为了让自己不必多虑,所以才说出了这些话语的吧?他其实已是三十多岁的人,到了向往安定生活的年岁。
苏秦看到宁钧为朋友,决心舍弃业已在燕国过上的安稳生活,再次随自己过颠沛的日子,万分感激宁钧的信任,打心里认定宁钧是生死与共的好朋友。
第217章 好运连连
苏秦定好出发的日子。此时,又是一个寒冬将尽,春风欲来的时节。遥想三年多前,他也是在万物复苏的喜悦萌动之中,与魏卬一起,为秦国而奔走于西北边陲。
今天,苏秦也身在边陲之地,不过地点换成了东北的燕国。这一回,他的目标不再是别人预设的,他要坚定地迈向自己的人生旅途:合纵的道路,一个困难重重,但又充满希望的征程。
苏秦提前一天去与燕侯告别。燕侯不冷不热地嘱咐了他几句,要他多保重,有消息就尽快向自己报告。
苏秦态度恭敬,一一领命,整个过程持续不到半个时辰。
作别了燕侯后,他随后来到了嬴怡的太后宫,当他告诉嬴怡这个消息时,嬴怡想要克制汹涌泛起的别离伤悲,可是依然是泪盈双眼。
苏秦内心也隐隐作痛,他随即将请嬴怡一起到了南城的紫曦园中,互诉衷肠,同度良宵。因为即将离别,而又不知何日才能归来,他们都十分珍惜转瞬即逝的好时光,在临别前一晚,二人始终紧紧相拥,又狂热地相欢,直到彼此身心俱疲为止。
第二天,苏秦和宁钧乘坐着燕侯赐给苏秦的马车,在紫曦园门口挥手与嬴怡等人告别,他们一路向西,出了蓟都,再一次奔赴赵国。
苏秦和宁钧这次再入赵国,因为手持燕国的使者节杖、文书,属于正式的出使。所以他们进到了赵国国境之内后,绝不绕道而行,而是有意到有士卒把守的关口去,让他们验明身份,向赵国的后方传递着燕国使臣入境的消息。
苏秦和宁钧走了一天半,就来到了赵国的邯郸,他俩又回去上次住宿过的归鸿客栈,先安顿了下来,看看赵国并没有派人前来迎接,他们只好自己主动一些。
二人收拾完行李,天色已晚,当天不便再活动。因此,准备第二天到赵侯的邯郸宫去觐见。
当夜,宁钧问苏秦是否到隔壁的桃花园坐坐?苏秦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办正事要紧,先不去也罢。
他们上次在归鸿客栈住宿了很长时间,宁钧和那里的店小二很熟悉,晚饭后,他闲来无事,就到客栈的前堂与小儿攀谈了一会儿。
回来后,宁钧告诉了苏秦一个惊人的消息:半个多月前,那个与他们为敌的奉阳君赵成竟然一命呜呼了。
苏秦听到这个消息,大喜过望,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俩又到了归鸿客栈的前堂,找了客栈的账房问询,得知这个消息的确属实,而且赵侯赵语正在物色新的丞相,听说宣阳君赵运最有希望。
苏秦和宁钧不由得击掌相庆,游说赵国最大的障碍奉阳君竟被老天夺去了性命,他们的运气实在是很好。喜事连连,一路皆顺,简直令他们不敢相信好运气来得这么快。
不过,苏秦又想到了那个宣阳君,他是赵侯和奉阳君的共同的小弟弟,而且与去世的奉阳君相比,狡猾蛮横如出一辙。如果他当上了赵国的丞相,可又是一个难缠的敌手。
第二天一大早,苏秦和宁钧收拾妥当,坐着燕国丞相的高大马车到了邯郸宫。苏秦向宫廷侍卫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亮出了使臣的节信。
侍卫于是就向宫里层层通禀进去,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宦官从宫里出来,向苏秦宣谕道:“赵国君侯有旨,宣燕国使臣苏秦觐见。”
苏秦于是带着宁钧随着宦官步入了宫门,经过了两重殿门,进到了赵侯接见他们的紫阳殿。
苏秦让宁钧在殿外等候自己,他跨进了紫阳殿,见赵侯正端坐在坐席上,于是跪地行礼,礼毕之后,便呈交上了燕国的文书。
赵侯并没有立即阅看,而是语带亲切口气向苏秦说道:“前日苏先生辞别赵国,寡人都一无所知,得知你离开后,很是不安,没想到今日竟然身佩燕丞相印,出使我国。”
赵侯很好奇问:“你是如何到了燕国呀,可否说给寡人听听。”
苏秦听了赵侯的问话,听出其中略有遗憾的意思,但也有不少客套的谦辞,他的身份此时已是燕国的丞相。即便只是记名不管实际事务,但对于外国人而言,也应表现得货真价实的模样。
苏秦拿出使臣的气度,郑重地回答道:“微臣才疏学浅,难当大用,在赵国时与奉阳君有些龃龉,所以就到了燕国,燕国君侯闻听微臣的一点薄名,委以丞相重任,实在是诚惶诚恐。”
苏秦向赵侯直接挑明了自己离开赵国的原因,那就是与奉阳君合不来,这是实情,这么说也正好替赵侯开脱了不任贤选能的责任。
苏秦反应奇快,语言天分极为突出,临时竟能脱口而出这一番言语,真是恰到好处,令赵侯感到十分舒服。
苏秦不等赵侯再问,赶紧表明来意,主动引导着话题的发展,他又说道:“微臣今日再来赵国,也并非只为燕国利益,而是想让燕赵两国通好,消除误会,两不相犯,都能从和平环境中获利。”
赵侯听到苏秦为赵国利益考量,说得也很有道理,不由得颔首同意。
他回道:“原来苏丞相有此心意,寡人心领了,寡人何尝不愿两国休兵,百姓安居乐业。”
苏秦揣摩着赵侯的心理,明白他眼下并不想赵、燕两国发生争端,战祸再起。苏秦猜想:赵侯有意专注于国内的变革和发展,之前,当苏秦在赵国时,也了解到赵侯这个心愿。
所以,苏秦就顺着赵侯所关心的国内话题,继续说道:
“微臣早知君侯您志向远大,先前奉阳君把持朝政,你与百姓之间有些隔阂,今日奉阳君已经驾鹤西去,正是君侯放手一展宏图的时候。因此,微臣更祝愿赵国获得安定的环境,积蓄强大的实力。”
“微臣此番前来,也正是适逢其时啊。”苏秦特意强调自己有意为赵侯分忧。
第218章 游说动君侯
赵侯果然被苏秦的话语说得欢欣鼓舞,他又想起了苏秦的真实身份,就问道:“苏丞相在燕国参与燕国国内的政务吗?你是不是专门为了对外联络交往而设的丞相?”
苏秦听到赵侯问起这件事情,心惊了一回,知道:赵侯实际上是关注和了解过自己的真实情况的,原来,赵侯对他的印象很好!
赵侯现在如此发问,显然是动了延揽自己的心思。想到这里,苏秦又是欢喜,又是紧张,因为回答的好坏直接关系到赵侯能否重用自己。
苏秦略一思忖,就开口言道:“微臣为燕国服务,只是施展才能的第一步而已,微臣有更大的志向,愿意在像赵国这样的大国里一展身手,建功立业。”
“鸿鹄高飞,需要万里风举,微臣尚且不是那高飞的鸿鹄,因此在燕国只是专事于对外交往而已。”
苏秦的话里透露出了很强烈的信息,就是希望能借助一个更大的舞台,施展自己的抱负,而赵国正是这样的舞台之一。他没有明确说出来要在赵国为臣的事。
但是这一番话足以使赵侯刮目相看。
赵侯站起身来,走到苏秦的跟前,将他搀扶起来,说道:“我们赵国虽小,但寡人也有鸿图大志,与苏丞相人生志向相合,……”
赵侯正在与苏秦相谈甚得,话题转入实质阶段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随着那一长串的咳声,宣阳君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赵侯刚刚要对苏秦说出的心里话,就被突然而现身的宣阳君打断了。
苏秦心里十分不快,心想:“这宣阳君看来是故意捣乱,他不知在殿外偷听多久了,专门在紧要关头现身捣乱。”
他暗暗慨叹一声:“赵侯雄心万丈,但受制于旧贵族的势力。而他看来还真是有些软弱,尤其是对自己的兄弟,毫无君臣法度,宣阳君赵运哪里把他当成国君?要不岂敢如此随意!”
苏秦在桃花园躲在暗处见过宣阳君,而宣阳君则是第一次见到苏秦,苏秦向宣阳君抱拳拱手,而宣阳君一副高傲的神态,一点礼节性的表示都没有。
他向苏秦说道:“原来是闻名天下的浪荡子苏秦啊,不知你何时到了燕国,竟然也混了个丞相当当。”
苏秦见宣阳君那副神气活现的嘴脸,又傲慢无礼,心里十分不满,就反唇相讥道:“我这个丞相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得来的,可不是靠着兄弟关系讨要来的,宣阳君如果不服,尽可以凭关系去讨要一个来当当啊。”
宣扬君被苏秦的话语给噎得说不出整话来,他说道:“你,你怎么是这样的一个人,……”
苏秦不待他把话说完,接着又讽刺道:“是啊,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有多大本事,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敢那么骄傲,见人像是别人欠了自己几百金似的。”
宣阳君哪里是苏秦的对手,他都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用手指着苏秦,唉呀呀地乱叫几声。
苏秦看着他,笑眯眯的,心想:“我现在好歹也是燕国的丞相,你如此无礼,活该受讥讽,看你能奈我何?”
赵侯见两人戗起来了,就打圆场,说道:“你们两个伶牙俐齿的聪明人,初次见面就斗起嘴来,这成什么体统。还是各让一步,都别再说下去了。”
苏秦心想:“就你这弟弟还伶牙俐齿呢,整个一个大傻包,只有你自己还把他当成个宝。这种人任命为赵国的丞相,赵国还能有个好!”
赵侯与苏秦的谈话因为宣阳君在,也无法进行下去。赵侯就打算再搁置几天再找苏秦单独谈话。
所以,他就吩咐宣阳君道:“正好小弟你来了,我正想着:让谁给燕国的苏丞相在官舍里安排一下住宿呢,那就偏劳你吧。”
宣阳君悻悻然地领命而去,苏秦也告别了赵侯出来。到了殿外,等候在那里的宁钧见苏秦脸上犹有怒色,还以为他与赵侯的谈话并不顺利,也不便多问。
宣阳君在殿前等着苏秦,苏秦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对苏秦说道:“我兄长让我给你们安排官舍的住宿,你们这就随我来吧。”
苏秦刚和宣阳君发生龃龉,本来以为他会拖延赵侯的指令,迟迟不去安排官舍。没想到宣阳君竟还有一点大局观念,积极主动提出为自己安排。
苏秦本来已有住处,但既然赵侯有命,自己也不好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因此,苏秦与宁钧就随着宣阳君出了宫门,很快,就走到了紧靠着邯郸宫的赵国特设官舍。
苏秦见官舍也是一个不大的院落,正屋和厢房加起来有二十多间房屋。宣阳君一进到官舍中,官舍的负责官吏,一个矮个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恭敬地向宣阳君行礼。
宣阳君简单地向官舍吏布置了一下,就让官舍吏领着苏秦和宁钧参观官舍,并挑拣一间满意的住房。
苏秦客随主便,听从对方的安排,随着那个官舍吏一起参观去了。宣阳君则自己留了下来,在官舍里乱逛了一回。
苏秦和宁钧挑选好了房间,就要告辞,宣阳君在官舍的门口等着他们,说道:“你们远道而来,还是留下来吃午饭,休息一下再去办事也不晚。”
他说着,又向那个官舍吏使了个眼色,那个官舍吏也会意,一起劝苏秦和宁钧留下来用午饭。
苏秦一看天色尚早,就坚决推辞掉了。他和宁钧招呼来了停在宫外的马车,一起回到了客栈。苏秦本不想住过去,所以就磨磨蹭蹭的,直到傍晚才和宁钧一起到了官舍。
他们的马车一进官舍,官舍吏就迎接了出来,他亲自搀扶苏秦从马车上下来,将苏秦带到了挑选好的房间。苏秦进去一看,只见坐席前的几案上已经摆下了酒菜,屋子也收拾得十分整洁。
苏秦回过头来向官舍吏说了声感谢的话,那个官舍吏连忙说那是他应该做的,请苏秦不必客气。
第219章 下毒
赵国官办宾舍的官吏盯着苏秦,态度谦恭,说道:“我们为尊贵的燕国使臣准备了些酒菜,不知是否合您的胃口,请贵客慢用。”
那人说罢,不紧不慢地告辞。苏秦在房间里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处,他就放心地坐了下来。
他见官舍给他们准备的是闻名的“邯郸醪”,就端起来闻了闻香味,正要喝下去的时候,他感觉到窗户处有个脑袋探出来一下。
苏秦再定睛仔细观瞧,发现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在那里,但是苏秦还是不放心起来。他不由得对酒菜产生了怀疑。
苏秦悄悄地把自己的包袱拿过来,从中抽出了一件薄薄的绣巾放在袍袖中。他然后再次举杯,这回他故意用袍袖挡在面前,将杯中酒倒在亵衣上。
然后,他咂了咂嘴,大声说道:“好酒,真不愧是著名的邯郸醪,真的好喝。”
没过多久,他又举起一杯酒装作一饮而尽,其实也是倒在亵衣上了。
连饮两杯之后,苏秦装作肚子剧痛,然后伸腿蹬脚,倒在坐席上。他一动不动地等了大约一刻多钟,门上响起了敲门声,苏秦没有理会,他继续躺在那里。
门外的人敲了几次,发现屋里没有应答,于是就推门进来了,苏秦看到那是一个蒙着脸的精壮的黑衣人,手里持着一柄锋利的匕首,那人向着苏秦扑了过来。
苏秦连忙闪避开了,黑衣人见苏秦竟然活了,还躲开了自己的一击,楞了一下后,紧接着又向苏秦刺出一剑。
苏秦这时已到了床榻的下角,再无可躲的余地,他的青霜剑又在逼仄的空间内无法拔出。这时,他情急之下,将袖口的机弩滑到手中,扣动机关,冲着黑衣人的脑袋就是一弩。
那个黑衣人哪里料到苏秦除了身上的剑外,还有这么灵巧的暗弩,仓惶之下把脑袋向外一侧,面门堪堪躲过了短弩,但右耳朵却被短弩击中,生生给削掉了一大块。
苏秦此时就趁着黑衣人停顿片刻之际,站起了身子,他拔出青霜剑,直刺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用手中的匕首格挡青霜剑,苏秦原以为匕首会断为两截,可是,那匕首竟然只是弹开了去,仍然完好无损,苏秦此时已经明白,黑衣人所用的正是赵国的国宝徐夫人短剑,这种剑十分坚韧锋利,在当时的兵刃中是出了名的近身格斗利器。
那个黑衣人也被苏秦的青霜剑下了一跳,大概也是没有料到青霜剑的坚韧和威力,他见自己短时间根本无法取胜,右耳伤口鲜血直流,不再恋战,转身就逃开去,身形迅速而灵活。
苏秦追赶不及,于是就再次扣动机弩,那人的左胳膊再中一弩,但是奔逃的速度却不减,霎时已没有的踪影。
隔壁的宁钧听见了打斗的声音,举着宝剑出来察看,他也看到了黑衣人的影子,那人跃上了官舍的围墙,迅捷地消失在夜幕里。
宁钧再看了看追出房门的苏秦,发现他一切正常,放下心来。苏秦招呼宁钧到了自己的房间,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宁钧,宁钧也去检查了一下那些邯郸醪,也觉得其中定有蹊跷。
他们二人找来了一个男人用来固定冠冕的的银簪子,往酒里一探,那个银簪子浸入到酒里的部分慢慢变成了黑色。
他们这回可以明确地断定酒里有毒,幸亏苏秦警觉,他从中午就觉得宣阳君盛情留客不像他的一贯作风,后来又觉察到窗外人影,所以没有喝下去,否则中了毒,再加上蒙面黑衣人的偷袭,哪里还有命在。
宁钧特别气愤,说道:“那个管理官舍的官吏一定就是同谋,否则,这么大的响动他为什么还装作若无其事,客舍提供的酒菜,为何无端就被下了毒。”
宁钧说着就手执宝剑,要找官舍吏去算账。苏秦连忙把他拦了下来。
苏秦分析道:“那个官舍吏之所以这么大胆,敢于在燕国使臣的酒菜里下毒,背后一定有人给他撑腰,那个背后的靠山说不定就是宣阳君赵运。我们现在去找他,他来个一问三不知,我们也奈何不了他,我们现在毕竟在他的地盘上。”
宁钧着急地说道:“那我们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受他们迫害,整天提心吊胆呀。”
苏秦思忖了一下,说道:“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明天就以不适应这里的条件搬走,他们怎么挽留都不答应,谅他们也不能把我们强留在这里。”
苏秦接着又说:“至于今晚的事情,我们还不能闹大,搞得沸沸扬扬,转移了目标和方向,很不利于我们的行动。”
宁钧听了苏秦的分析,也点头赞同,但心里仍然有气。两人正在商议着今晚的事情时,官舍的院子里又有了动静,不一会儿,又有人来到了他们的门外。
苏秦和宁钧不由得又紧张起来,苏秦手按剑柄,大声喝问道:“来人是谁?”
门外的人禀报说:“是我,孟婷,我听说你到了邯郸城,所以夤夜来访,不知是否打扰你了。”
苏秦和宁钧相互看了一眼,苏秦点了点头,示意宁钧不必紧张,来人听声音正是孟婷。苏秦平复了一下一度紧张起来的情绪,镇定地说道:“原来是孟婷姑娘来访,欢迎之至,何谈打扰,我这就给你开门。”
苏秦说着,就前去打开房门,他看见孟婷穿着一身素雅的紧身衣服,正俏生生地站在房门外。
孟婷见苏秦和宁钧在一起,也有些惊讶,说道:“原来苏先生,噢,不,是苏丞相,你有客人在呀,看来我还是打扰你了。”
苏秦将孟婷让到了房间里,宁钧冲孟婷点了点头,算是见过礼,孟婷微微屈身,还了一礼。
宁钧原本与孟婷没有深交,但也是熟人,今天见孟婷的神色,觉得她与自己有些生分,心里不是很高兴,况且他对于孟婷的印象也不好,因此上气氛难免有些尴尬。
第220章 玉人求见
宁钧一直对苏秦与孟婷这种心机很深的女子交往有看法,也不止一次劝说过苏秦,但总也不见苏秦悔改,今天他见苏秦又与孟婷勾连在一起,心头愤愤然。
看见孟婷突然现身,而苏秦好似仍然要与她钩挂,宁钧于是起身告辞,心说:“你苏秦哪天要是吃大亏,一定就是吃在这些女人身上。”
苏秦望着愤愤不平的宁钧,心头很不自在,他出言挽留宁钧,然而,宁钧头也不回,径自走了。宁钧走后,孟婷在房间的坐席上坐了下来,眼睛望着苏秦,流露出款款深情。
苏秦也看着孟婷,问她怎么知道自己来到了赵国,竟然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
孟婷抿了抿耳际的散发,幽幽地回道:“你苏秦的大名现在已经天下尽人皆知,以雄辩之才,一夜之间取丞相封号,逆转了命运。”
她语气艳羡说:“别说你已到了邯郸,见过了赵侯,就是你刚入赵国之境时,就有人传出了你到赵国的消息。”
苏秦听到孟婷的称赞,有些得意,他想:“看来自己进入赵国国境,故意到关口处现一下身,还是有些作用的,否则,赵侯和孟婷他们怎能知道自己已经来到家门口。”
孟婷所言自己命运的逆转,当然是不折不扣的事实。苏秦笑而不语,不置可否。
孟婷接着又说道:“我早知你到了赵国,可是就是不知道住在何处,直到今天下午,才听朝中官吏说你已在官舍中下榻。所以,就冒昧来访了。”
苏秦听孟婷的话,发觉她竟一直关注着自己的行程,心中暗自猜度: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找自己。
苏秦就试探地问道:“你现在一切还好吧,桃花园的生意定是更加红火了吧?”
孟婷听了苏秦的问话,一时默然,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我人倒是都挺好的,但是生意很不好。”
孟婷面容显现出窘态,叹了一口气说:“桃花园现在已经维系不下去了,收入远远少于支出,欠下了很多的债,只好想着易于他人之手。”
苏秦奇怪地说道:“桃花园原来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孟婷苦笑了一下,回说:“原来也不是没有问题,桃花园本来就在亏钱。我们家族为了结交朝中官员,从府中拿钱来维持,现在府中已经再也掏不起钱,恐怕不得已要转卖给别人了。”
苏秦听后,点了点头,觉得孟婷所言正是实情,他自己经营紫曦园,深知这种场所花费甚巨,不仅是人工和排场,就是那山水和花草的维护就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比之于吃喝更多。桃花园毕竟只是半营业状态,收入大约是远远不抵开销的。
孟婷见苏秦没有答话,他自己在那里顾自思虑,于是换了话题。
她说道:“我来找苏丞相,倒不是为了说那桃花园的事,而是想问问你在赵国的打算,你也知道,赵国丞相的位置现在空缺着呢,多少人盯着这个职位呢。”
苏秦望了一眼孟婷,看出来她很着急,可是自己又不摸她的底细,多年交往的经验,他对于孟婷,以及她的姐姐孟娣等孟氏家族的人,不得不防着一手。
苏秦不紧不慢地说道:“今天上午我去见赵侯的时候,他也说起过这件事,好像他还在犹豫之中。”
孟婷又接着说道:“他哪里还在犹豫,他心中已有了确定的人选,那人就是宣阳君赵运。我们孟氏家族好不容易盼着奉阳君离世,消除了赵雍继位的大敌,没想到又是宣阳君要做丞相。”
说起宣阳君觊觎丞相职位,而孟氏束手无策,孟婷眼眶都湿润了,叹道:“宣阳君本来就不甘心失去储君之位,如果他来做,姐夫一旦驾崩,还不近水楼台先得月,强抢君位?”
苏秦听了孟婷的分析,心惊不已,立刻明白了孟婷和孟氏家族其他成员所担忧的事情。
但是苏秦仍然不动声色,他深知和孟氏家族的人打交道的困难。苏秦又问道:“既然赵侯态度已定,那该怎么办,好像事情已经很难再有改观了。”
孟婷见苏秦不温不火,好像并不愿意多关心赵国的内政,她更为急切地说道:“我们原也是一筹莫展,但是听说你来到了赵国,就又看到了希望。”
孟婷此时又拿出了占苏秦便宜的招数,就是屡试不爽的讨好和献宠,极尽女子的柔弱之态和媚人之情。
她仿佛是再请求苏秦:“你现在是燕国的丞相,本来就是有地位的人,再加上你一贯的合纵之策,正可以再兼赵国丞相,不也正合你的心意了吗?”
男人听到女子的恳求,尤其又还是一个与自己相交一场、鱼水情长的绝世美女,都会为之而心疼。苏秦当然也难抑制对孟婷的同情。
他也是到这时才恍然大悟孟娣此行拜访的目的,彻底知晓孟氏家族的企图:她们是想利用自己的合纵之策,说动赵侯,以合纵之名来夺取丞相之位,让宣阳君空欢喜一场。
即便丞相落入到其他非孟氏家族中意的大臣手中,也不会妨碍赵雍的继承君位。反正就是要阻止宣阳君赵运即位为丞相。
苏秦顿时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本来也是有身兼赵国丞相的想法的,要不今天上午见赵侯的时候也就不会故意表现出对赵国的忠心了。
现在有了孟氏家族的请求和支持,他的希望更是大增。
但是,苏秦可不想表现出自己原本有意于丞相的企图,他要让孟氏家族的人觉得是自己是在帮他们的忙,而且随时有可能抽身而去。
如此一来,孟氏家族的人才会死心塌地地为自己所用。
苏秦难以忘记当初,自己在赵国时帮了孟氏家族那么大的忙,可是到了该他们帮自己推销合纵之策的时候,孟氏家族看似也在帮忙,暗地里却根本不使劲儿,自己最后落得个无奈离去。
这一回,苏秦不会再心慈手软。
自从孟婷进屋以来,苏秦一直话语很少,大多是孟婷在焦急地说着话。现在,苏秦难得地主动了一回,他毕竟已经是燕国丞相,有身份和靠山,故而可以更从容地周旋于赵侯、孟氏和宣阳君之间。
苏秦打定了主意,表面上拿出很谦虚和不挂心的姿态,他向孟婷说道:“承蒙孟姑娘抬爱,认为我苏秦有机会身兼赵国丞相,可是我毕竟是一个外人,深恐辜负了姑娘的厚望,还是不要参与也罢。”
孟婷听到苏秦的谦辞,以为他真的是没有信心,就鼓励苏秦道:“苏丞相所居何处,都能鹤立鸡群,出类拔萃。上次若非你的指点和帮助,赵雍哪能一举登上太子之位。你不胜任赵国丞相,哪里还能找出比你能力更强的人来担任。”
孟婷迫切地要说服苏秦同意以合纵之名争取丞相之位,心急之情溢于言表。
苏秦看在眼里,觉得孟氏家族实在是被逼到了死角,否则,以孟婷的一贯爱答不理的样子,不会这般急吼吼地相求于自己。
苏秦明确地感觉到孟氏家族面临的困难,一方面是钱财的匮乏,用于扶植赵雍的党羽和势力,已经花费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另一方面是内部斗争的愈演愈烈,偏偏就在这时,原本与赵雍争斗最为激烈的宣阳君赵运成了丞相的热门人选,而孟氏家族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来继续拉拢人心。
苏秦此时就成了孟氏家族的一根救命稻草,也是他们的一丝希望,如果说动了苏秦加入到争斗之中,他们正可以利用第三种力量来对抗宣阳君,结果当然是孟氏家族坐收渔翁之利。
苏秦可以断定:这也是孟婷听说苏秦到了赵国,第一时间来拜访的原因吧。
他觉察到了孟氏家族的用心,首先就可以排除了他们下毒和派刺客来谋害自己的可能性,因为孟氏家族保护自己还来不及呢,怎会对自己下毒手。
排除了孟氏家族,那可能性最大的无疑就是宣阳君一伙人。苏秦心里不由得暗骂宣阳君的无耻和歹毒,看来此人与其哥哥奉阳君相比,更不择手段。
苏秦觉得自己住在官舍之中,一定是充满凶险,他想着自己明天要搬到何处?边想边看着孟婷,突然灵机一动。他有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苏秦避而不谈是否愿意争夺赵国丞相,而是首先向孟婷提出了购买桃花园的事情。
他叹息一声,说道:“唉,我离开赵国没多久,就发生了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想想当初住在桃花园里的日子,何等的舒服惬意,真是遗憾啊,这座园子竟然要易手于他人。”
孟婷看苏秦留恋桃花园,认为他是真心喜欢那里,因为苏秦本身就是一个浪漫得近乎冒傻气的人。
但孟婷想了一下自己家族当下的现实处境,明白卖掉桃花园是必然的选择,因此,她安慰苏秦道:“即便我们孟氏卖掉了园子,苏丞相仍然可以常去那里逍遥,你不是还有桃花园的玉令牌吗?”
第221章 划算的买卖
孟婷安慰苏秦,话里的意思是:尽管桃花园易主,但你的玉令牌仍然可以使用,随时可以去消遣。
苏秦却叹气道:“再去那里时,已经物是人非,还有什么意思。想想真是遗憾。”
孟婷听罢苏秦的话,感慨苏秦的多情,又对挽救桃花园无能为力,想想孟氏家族目前的处境。她也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苏秦仿佛陷入了悲哀之中,过了一会儿,他以下定决心的口气对孟婷说道:“既然孟氏要卖掉桃花园,不妨我接手过来,一方面也解了你家的困顿,另一方面我也能继续在园中优哉游哉,岂不是一件快事。”
孟婷惊愕地瞪大了双眼,问苏秦道:“苏丞相有那么大的财力购买桃花园吗?而且你买下来还要维系它的运转,所花费甚巨,这也是你不能不考虑的呀。”
苏秦双手紧握,说道:“只要是孟氏家族出价合适,我倒是愿意尝试一下,反正卖给别人也是卖,卖给我也是一样的。”
他一副咬牙硬撑的神情,“我虽然不是很富裕,维系桃花园的钱还是能挣来的。”
孟婷“哦”了一声,说道:“你一定是从燕国国君那里得到很多的封赏吧,看你现在与以往是大不相同了。”
孟婷脸上流露出又惊又羡的表情。苏秦笑了笑,说道:“封赏倒是有一些,不过未必如你想象的那么多。不知孟氏家族的桃花园出价多少?”
孟婷此时也有些为难,她担心自己报出桃花园的价格让苏秦因购买不起而窘迫,所以犹豫了一下。
后来,她也是下定决心,苏秦已然询价,她避不开的,说道:“我们孟氏的桃花园原本要以六百金卖出,不过,如果苏丞相有意,我们也可以再减免一些的。”
苏秦“噢”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价格倒是十分公道,那我也就不含糊了,就以六百金成交吧。明日我就把钱送过去,我本人也搬过去住。”
他拍了拍几席,又道:“这里号称是官办的旅舍,但疏于管理。我住在这官舍之中实在是感觉冷冰冰的,很不舒服。”
孟婷没料到苏秦竟然一口应了下来,没有任何还价言语,觉得他真是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她心头萦绕着少许疑惑。
可是,自己已然报出的价格,现在反悔,岂不是真小人一个,况且此时的孟氏家族还有求于苏秦呢。
孟婷想了一下,也痛快地说:“那样也好,省得再生枝节,我今晚就回去告诉姐姐,明日我们就在桃花园恭候你了。”
苏秦与孟氏家族的这笔买卖十分划算,他很高兴能以公道的价格买下了心仪已久的桃花园,花费与蓟都的紫曦园比,省了一大笔。
但是他强压住欣喜的心情,说道:“如此甚好,我也明日上午就会到园中,与你们孟氏办好交易的手续。”
孟婷点头应允,苏秦与她定好了第二天在桃花园见面后,他也不愿再多言,以免节外生枝。况且他们毕竟是在官舍之中,更深入的事情也不便在此细谈。孟婷劝说苏秦无果,悻悻然告辞而去。
苏秦第二天大早晨就将从燕国带来的马车夫叫起来,让他帮着自己和宁钧把行李搬运到马车上,马车夫一看苏秦又要换个地方住,大惑不解,心想:“你这每天换个地方,折腾着玩啊。”
苏秦看出了马车夫的疑惑,也不详细告诉他去哪里,而是直接要他将马车赶出官舍,马车夫是受雇于人,见苏秦不说,也不敢多问。
苏秦的马车就要出官舍的大门时,从官舍的门房跑出来了那个官舍吏,他见苏秦要搬走,连忙上前拉住了马的缰绳,极力挽留苏秦。
苏秦看着他的那副假装出来的殷勤,气就不打一处来,昨天刺客来袭,他分明脱不了干系,现在却像没事儿人一样,还在做作地表演。
苏秦心知官吏舍是害怕放走自己,遭到宣阳君赵运的责罚。然而,现在毕竟不是闹翻的时候,苏秦压住了心头涌起的憎恶之情,不冷不热地说:“我要搬走,你莫多事了。”
官舍吏说:“都怪我们照顾不周,让您失望了,我们一定用心服务,请苏丞相留下吧。”
苏秦冷眼看着他,不快地说:“请你让开,否则莫怪我们不客气了。”宁钧因为十分厌恶官舍吏的嘴脸,他也不废话,噌楞一声,将腰下宝剑拔出了半截。
官舍吏见状,脸色吓得发白,心想:“如果自己强行阻拦,这二位非和我拼命不可。我还是别吃眼前亏为好,赶快去报告宣阳君去吧。”
官舍吏想到这里,不情愿地放开缰绳,马车于是冲出了赵国的官舍。
为了保密,苏秦在刚到邯郸城的时候,就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两个包袱存放在一家名为“龙虎质舍”的地方。他们从官舍中出来后,首先去了那里取出了两个大包袱,苏秦仔细察看了一下包袱,发现自己的封印未被动过,这才付钱并取物。
然后,苏秦再命马车夫将车赶到原来住过的归鸿客栈,苏秦就在车里,分出了六百金,单独打成了一个包裹,准备付给孟氏家族。
宁钧见苏秦的举止,觉得他神秘兮兮的。
于是,他就试探着问苏秦的打算,当听到苏秦要买下桃花园的时候,宁钧很是惊讶,他说道:“我们在赵国还不定呆多长时间,说不定几天后就办完了事情,你为此而买下桃花园,岂不很亏?”
苏秦笑了一笑,说道:“宁将军放心,我这次来赵国也许就一时还真不离开了,说不定要呆五年、十年的,所以买下桃花园也是为将来打算的。”
宁钧吃惊得嘴巴都合不上,愣愣地看着苏秦,心说:“你看着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苏秦对宁钧的表情有些忍不住发笑,但也不能解释太多,因为这件事很难说清楚,前途仍然在未可预料之中,现在就说出细节有些为时过早。
第222章 深入交际
马车夫将车停在了归鸿客栈的门口,苏秦下了车,并没有进入客栈。他在归鸿客栈的门口稍作停留,转而只身前去隔壁的桃花园。
他是留了一手,免得惊动桃花园中的闲杂人等,引起不必要的风声。
苏秦在桃花园的大门口,整了整衣冠和袍袖,显出风风光光的样子,然后去叫了门。
桃花园的门房探出头来,见来人像是个达官贵人,或者是阔家富少,然而,现在还不到桃花园歌舞表演开始的时间,不知此人敲门用意何在?
门房板着脸,认真地询问苏秦有什么事情,苏秦不与他多言,只是让他去找桃花园的管家姬桃。
苏秦猜测:作为桃花园杂役的门人,可能只知姬桃,并不知背后的东家是孟氏家族。因此他才先与姬桃联系,通过姬桃,向行踪隐秘的孟婷传信儿。
门房见苏秦器宇不凡,身上又很光鲜,犹豫片刻,心想:我还是别找麻烦,去通禀一声得了。谁知此人是什么来头?
他转身去叫姬桃,没过多久,姬桃就带着一脸狐疑,来到了大门口。
苏秦见到姬桃,略一抱拳,立即向她说明来意,让她带自己去见孟婷。可是姬桃假笑着,寒暄一礼,言语中还装出一副不知苏秦所说何事的模样。
苏秦一把将她拉到一边,一本正经地说道:“今天上午之后,我将是这里的新主人,你若不听,我第一个解雇了你。”
姬桃被苏秦的气势唬住了,瞪着眼睛察看苏秦的表情,发现他一点都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这才有点心慌。
她对桃花园入不敷出的状况也是了解一些的,现在看到苏秦如此坚定,心想:“苏秦这次的举止和言谈确实很认真,难道他真的接手了桃花园不成,我还是别给自己惹上麻烦为妙。”
姬桃脸上表情转换得很快,立刻转变为特别诚恳讨好的语气,说道:“既然公子执意要见孟婷姑娘,我这就去禀告一声,请您在这里稍候片刻。”
苏秦却不容她有多想的余地,他向着归鸿客栈门口的宁钧招手,让他带着马车即刻过来这边。
马车到了桃花园的大门处,然后,苏秦就让姬桃带路,乘着车,直奔桃花园西南的隐秘院落而来。
到了目的地,他再次不劳别人插手,又自己亲自去叫门,过了好一会儿,孟婷从院子里出来开门,突然见到苏秦,没想到他来得那么快。
而苏秦一见孟婷仍然脸上留有睡意,知道她还未做好准备。
苏秦想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他要干净利索地完成了与孟氏家族的桃花园交易,以免夜长梦多,本来与她们说好的事情,谨防对方突然之间又变卦。这也是苏秦在屡次与孟氏姐妹打交道过程中,在吃亏多次后,才有的心得。
孟婷当然也知道苏秦的来意,但她还是多问了一句:“苏丞相这么早就来到桃花园,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苏秦见孟婷还在拿捏着,就直截了当挑明了说:“昨夜孟姑娘与我说好的事情,想必姑娘不至于一夜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苏秦就是为了完成桃花园的交易而来的。”
孟婷被苏秦逼到了死角,她不好说自己忘记了,可是,她又完全没料到苏秦来得这么快。她还没有与自己的姐姐好好地商量一番。
苏秦见孟婷僵在那里,同样不给她太多的喘息之机,他马上命车夫和宁钧将装有六百金的包袱搬到了屋子里。
这时,住在西屋的孟娣听到了响动,披着衣服出来观瞧,她看到苏秦,上来与苏秦寒暄两句,再问起苏秦此番前来的目的,苏秦发现孟婷虽然昨夜应承将消息当天就告诉孟娣,实质上她并没有去做。
苏秦只得把自己与孟婷昨夜的交易,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孟娣。
孟娣特别不快地看了一眼孟婷,怪她没有及时与自己沟通商议,但是她眼珠一转,再一想:“六百金也是一个不错的价格,完全可以接受,于孟氏并没有亏欠。况且人家已经将钱都搬到了屋里,此时再反悔,岂不产生太大的嫌隙和纠纷?”
孟娣干脆做了顺水人情,打圆场道:“原来是卖给苏丞相啊,可算是找到了懂行的买家,我们还犹豫什么,那就这样成交吧。”
苏秦也装作客气地说道:“我再怎么懂行,也不及你们孟氏姐妹的,今后这桃花园的事情,还免不了请教你们的,你们可继续住在园中,我只是做个新东家而已,一切最好仍依原来的样子。”
孟娣听苏秦要保留桃花园的原样,而且自己姐妹也不必搬走,十分高兴,心想:“我们正要利用苏秦阻拦宣阳君当丞相,现在苏秦接管桃花园,自然与我们建立了紧密的联系,不正入了我们孟氏的棋局了吗?”
想到这里,孟娣变得更加热情和主动,她去将桃花园的土地契约翻找出来,当场就给了苏秦,苏秦也让人把六百金搬到了孟氏姐妹的房间。
苏秦接管了桃花园后,当天上午,他就让姬桃召集了桃花园中的杂役、侍女、歌舞伎人的主要领班,亲自给他们说明了情况,并且当场承诺给每人一千文钱,作为新东家的礼物。众桃花园的领班欢声雷动。
苏秦紧接着又宣布了桃花园管理上的一些规矩和章程,苏秦原本就做过近二十年的生意,对这些经营上的事情非常熟悉,所以他宣布完规矩和章程后,众人一听其中的门道,都对苏秦刮目相看,觉得他是一个行家里手。
苏秦又让宁钧暂且代理一下桃花园的日常管理,宁钧尽管觉得自己是个门外汉,但想到苏秦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所以出于朋友义气,也就没有推辞。
苏秦仍让姬桃负责歌舞伎人和迎来送往的接待。孟氏姐妹原以为苏秦会让她们再参与一些桃花园的事务,没想到苏秦只是保留了她们在桃花园中的居住权利,根本未提二人在园中所负责的事情。
她俩发觉苏秦其实太过精明,购买桃花园显然是有备而来,干净利索,没留一丁点孟氏姐妹反悔的余地。看来:想要利用此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孟氏姐妹私下聊了几句,都感觉到在这个回合的交易中,让苏秦占据了主动,尽管孟氏家族得到了救急的六百金,但苏秦掌控了桃花园,也掌控了整个局面,岂能仍由孟氏姐妹摆布?
孟氏姐妹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她们一贯的方式,那就是以女色来诱惑苏秦,让他上钩。这种手段她们曾经在很多赵国权贵的身上都使过,所得远大于所失。
二人为了增加美人计的效果,决定一起出动,确保苏秦上钩。
她们于是在傍晚的时分来到了苏秦所居住的东屋,苏秦此时正在整理一下自己的随身物品,孟氏姐妹邀请苏秦当晚到她们所居住的西屋共进晚餐。
苏秦爽快地答应下来,而且提出不如就在正屋中间的厅堂一起饮酒,那里更宽敞,更舒适。
两姐妹知道苏秦是要趁酒兴共舞什么的,认为这是他的特殊喜好,正是有机可趁,故而他们听了以后,心中大喜,觉得苏秦主动钻进了她们的美人计里。
其实,她们有所不知的是,她们一提出邀请苏秦共进晚餐,苏秦就看出了她们的心思,他也正要接近孟氏姐妹,利用她们来推动事情的进展。
当晚,苏秦与孟氏姐妹就在一起饮酒和共舞,一杯接一杯,一曲乐舞接着一曲乐舞,很是尽兴。由于他们都有意打动对方,所以,极力地相互配合,气氛也很是融洽,尽管各有盘算。
苏秦饮了很多酒,装出了十足的醉态,言语更加无拘无束,尽情与二姐妹调笑,什么微闻香泽、但愿结欢之类的话语层出不穷。
孟氏姐妹不仅没有表现出反感,还以更暧昧的话语挑逗苏秦,像愿结兰心、恣君怜取之类的言辞也是随口而出。
苏秦于是更加大胆,与她们一会儿搂搂抱抱,一会儿又交吻弄舌。孟氏姐妹因为有着共同的目标,所以对于苏秦的亲热也不以为然,两人一起出动去使美人计,已然轻车熟路,并且配合默契,根本不以姐妹共侍为不妥。
她们任由苏秦轻薄,还不时主动配合。尤其是孟娣,比妹妹更放得开,主动以各种方式激发苏秦的**。
苏秦此时又从怀里拿出了准备好的两件玉器和几副黄金饰品,分别赠与了孟娣和孟婷,这可是出乎孟氏姐妹的意料,因为这些东西都是难得的稀罕物,她们手头正紧,有此收获,犹如雪中送炭。
孟氏姐妹原本就是喜欢装扮和财富的女子,因为现实处境的困窘,突然见到精美的宝玉和金饰,哪能不被打动。
姐妹俩接过馈赠,欣喜若狂,一连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语。此时当然也是源于内心的真实情愫,并非完全的虚与应付。
第223章 悬赏求人
苏秦出手如此阔绰,孟氏姐妹更是认为苏秦得到了燕国的大批赏赐,远非昔日可比。因而也就更坚定地要拉拢苏秦,让他与孟氏家族建立紧密的关系。
孟氏姐妹于是就更使出了各种妖妖娆娆、风花雪月的情思,卖乖弄俏,主动地去贴近苏秦,与他共饮交杯之酒。
又一展甜美的歌喉,一显婀娜的舞姿,满屋春色撩人。此情此景,寻常无情趣的男子都难自持,更何况随性不羁的苏秦。
孟氏姐妹都是闻名邯郸,乃至整个赵国的绝妙佳人,多少人一睹芳容都不易,今日都来尽心尽力地服侍苏秦。苏秦差点忘记了自己与孟氏姐妹交往的初衷,他需要时时从她们身体上转移视线,以提醒自己不要忘我投入。
孟氏姐妹却好像是豁出去了,自己宽衣解带,也抚摸、亲吻着苏秦身体的各处,苏秦哪里还能控制得住**,他不由得尽力以男人的雄健和风流配合着她们,三人及时行乐了起来。试过了想象中的风月,遍尝男女间的各种滋味。
苏秦早已见过孟氏姐妹与奉阳君兄弟的阵仗,也知姐妹的用意和习惯,加之,现在自己权势和财运皆与往日不同,因此也不在意与孟氏姐妹的深入交际。反正是多半源于共同的利益,少许惺惺相惜的倾慕而已。
他索性不去多想,也不多言,不去承诺什么,仅是放松体躯,尽力盘桓则已,痛快效乐一场。
激情几度后,孟娣伏在苏秦的身上,以完全无意脱口而出的口气说道:“苏丞相如此雄壮而有为的男人,不做我们赵国的丞相,可真是屈了才,令小女子都为你感到惋惜。”
苏秦听到孟娣的话,知道她们要进入正题,所以打起了精神,与她们周旋。
苏秦回道:“我并非是担心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担当赵国丞相,也非完全无意于这么重要的职位,只是顾虑其中暗藏凶险。昨夜我已经遇到了来历不明的刺客,幸亏我当时警觉,否则,早已命丧黄泉矣。“
孟婷躺在苏秦的身侧,惊讶地问道:“竟会有这等事?是在我昨夜去官舍拜访你之后吗?”
苏秦摇了摇头,答道:“在你之前已经发生,他们在酒菜里下毒,又亲自现身来刺杀,安排不可谓不周密,看来是处心积虑所为。这也是我提出购买桃花园的原因,到这里才能安全一些。”
孟婷又说道:“那你为什么当时没有提起呢,我还可以帮帮你呀。当夜咱俩就离开官舍,你就不必再提心吊胆的了。”
苏秦抚摩着孟婷的脸,轻轻说道:“瞧把你给急得,生怕有人陷害你的情人啊!你想想,既然有人敢在官家的客舍行刺,背后就一定有人支持,那时一定是隔墙有耳,我怎会笨到打草惊蛇。”
姐姐孟娣又问道:“那苏郎有没有看到那个人的长相,说出来我们也正好帮你分析分析对方的身份。”
苏秦答道:“那个人看着很精壮,身材中等,不过他蒙着脸的下半部分,没看清长相,只是隐约觉得他有一些神秘的邪气。”
他一边回忆,一边说着当时情景:“那刺客使一柄极为坚韧锋利的短剑,从型制上看,应该正是你们赵国的徐夫人剑的样式。他被我的箭削去了一大块右边耳朵,又伤着了胳膊,见不能取胜,就迅疾逃走了。”
孟婷一听,当时就脱口而出:“此人一定是源出于赵国‘流庐剑门’,这个门派的人专事于隐秘活动,素日身份与平常人无异,执行特殊任务时,就会变成极为凌厉的杀手。但是,由于苏秦没看清长相,具体是何人还真是不得而知。”
苏秦说道:“我们虽然不能断定究竟是何人,但如果是‘流庐剑门’的门里人所为,那就一定会留下踪迹,不知你们有没有认识流庐剑的门中人,打听一下右耳有伤的人的下落。”
孟氏姐妹觉得这个办法倒也不失为一个顺藤摸瓜的好计,都深表赞同。
孟婷又想到了桃花园中的歌舞伎人,她说道:“我们干嘛守着现成的渠道不利用呢,咱们有那么多的歌舞伎,她们整天与社会上的人打交道,说不定就会有人认识流庐剑的门人,然后我们再顺藤摸瓜,不就能找到那个刺客了吗?”
苏秦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直夸孟婷聪明伶俐,不由得亲了她一口。姐姐孟娣在旁边看着他俩亲昵,做出很不乐意的神态,也要与苏秦亲热一下才罢休,苏秦拗不过,也给她补了一个香吻。
第二天上午,苏秦就将桃花园的歌舞伎领班都叫了来,让她们向园中的歌舞伎散步信息:园主人征集流庐剑门人的消息,如果有谁能将流庐剑的门人带来见他,赏赐十金作为酬劳。
重赏之下果然很有成果,下午就有一个歌舞伎人报上消息,说她可以带着流庐剑的门人来见苏秦。
苏秦急忙让人去叫那个歌舞伎来问话。等到那人一到屋子,苏秦一看那个歌舞伎,原来正是为自己表演过乐舞的聪明伶俐伎人陈丹。
陈丹发觉自已原来招待过的客人苏秦居然成了桃花园的主人,惊诧不已,但立即就心中有了想法:这不也正是自己得到升迁的一个机会吗?
苏秦询问陈丹消息来历,才知:原来她接到悬赏的消息后,心念一动,产生了一个绝好的得到赏金的路子。
她立即就与自己相熟的客人们联系,通过这些三教九流的客人去打探,偌大的邯郸恐怕掘地三尺也会挖出这么一个人来?
果然,在那些客人的帮忙下,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一个在市场中做屠狗买卖的流庐剑门人。
苏秦听罢陈丹不无得意的详细绍述,更觉得她精明能干,异于普通的舞伎,不禁当面夸赞了她一番,立刻赏给了她十金。那陈丹得到了苏秦的赏识,心情大悦,更是加紧联系,期待着进一步的讯息。
第224章 还以其人之道
陈丹的客人找到的流庐剑门人名叫牛三,长得膀大腰圆,有一股子蛮力,但脸上有一些坑洼的麻点,尊容很是不令人待见。
一日,他拐弯抹角地被人邀请到桃花园消遣。进得园来,看着身边美女如云,个个娇艳欲滴,心魂一下子就被勾住了。
陈丹顺势带着牛三来见苏秦。苏秦放下身段,他和颜悦色地问牛三:“愿不愿意在桃花园里尽情免费享受一番呢?”
牛三想起这里的笙歌乐舞和粉红佳人,不禁魂醉神迷、心驰神往,他本来认为自己只有眼馋的份儿,哪有那么多钱财来这里逍遥快活,最多是开开眼界,到了外面,向朋友们吹嘘一番而已。
现在园主人给他一个得偿所愿的机会,听着就令人心动,他当时就喜形于色,脸上露出艳羡神情。
苏秦发觉此人色心高涨,正可以利用,于是就给他布置了一个任务:打听一下门中人右耳朵最近少了一块的人。
苏秦高调地引诱他:如果他能打听到消息,并将这个人想方设法请到桃花园里来寻欢作乐,苏秦就不仅免费让牛三尽情地在桃花园狂欢三次,并且额外再赏给他五金。
牛三不知苏秦是何用意,但是任务如此简单,赏金如此丰厚,他当场就拍着胸脯说:“包在我身上了,保证完成指令。”
苏秦拉着他的手,亲自将他送到门外,令牛三更觉苏秦对自己的器重和赏识。苏秦送牛三出门,原本计划叫姬桃过来,当天就在园中招待一下牛三,以更勾住他的心。
他出门就见陈丹正好在门外,她是不放心苏秦与牛三会面的结局,因此站在那里等信儿。苏秦望了一眼陈丹,灵机一动,索性不去叫姬桃,而是干脆利索地再给陈丹一串钱,让陈丹带着牛三欢乐一回。
陈丹见苏秦又给自己赏钱,并再次让自己担当起下一个任务,显示出了苏秦对她的另眼相看,高兴地领命而去。
又过了两天,黄昏时分,苏秦正在院落外里小径处散步,突然看到陈丹快步向他走过来。苏秦停下了脚步,有意等着陈丹赶上来。
陈丹到了苏秦身前,微微屈身施礼,然后就颇为神秘地向苏秦说道:“先生所要找的耳朵受伤人有消息了,上次那个屠狗的人让我来禀报于你。”
苏秦顿时精神一振,他压住了急迫的心情,向陈丹询问了具体的经过,陈丹就将自己知道的和猜想到的情况,都一股脑儿地告诉了苏秦。
原来,前两天陈丹听从苏秦的授意,很热情地招待了牛三,使出媚惑手段,诱惑牛三。那牛三本是市井中一个卖狗肉的屠户,哪里亲身接触过姿容妖娆、身段招摇的一流舞伎。
美人在怀,不由得牛三不上钩,他从此就恋上了娇媚动人的陈丹。因为不能忘怀陈丹,他第二天下午又来找她,却不料陈丹没搭理他,因为他根本就没带来新的消息。
牛三为了能再亲陈丹的芳泽,从此干脆放下生意,出去四处打听同门中右耳朵最近缺了一块的人。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给他打探到了消息:同门的平辈大师兄白雍近些天来右耳朵包着块布,据说是被人暗算了,所以受了伤。
牛三一听,心中想:“这不正是桃花园主人要找的人吗?右耳朵受伤,还是流庐剑同门,定是白雍无疑。
牛三于是就千方百计地接近大师兄,在他面前大大吹嘘自己如何在邯郸城最风流快活的桃花园有一个死心塌地跟着自己的相好,又将桃花园中的**场景大大渲染了一番。
末了,他盛情邀请白雍一起去享受一番,他说:“我那个相好与我关系非同一般,她出钱来请客,就请大师兄赏个脸,也是我尊敬大师兄之礼吧。”
白雍也听说过桃花园,知道那是邯郸城极为奢侈的享乐之所,他再一听牛三的描述,更是眼热心跳,因此,牛三提出邀请时,白雍想着自己可以免费到那里去玩乐,当时就禁不住诱惑答应了下来。
牛三于是将白雍带到了桃花园中,点名要陈丹来接待他们。陈丹见牛三领着新的流庐剑的门人前来,猜测此人可能是苏秦所要寻找的人,因此,她莺声燕语、情意绵绵地稳住了牛三,又找来六个歌舞伎前来作陪,自己则赶快跑来向苏秦报告消息。
苏秦不由得对陈丹刮目相看,此女办事稳妥利落,将来是可培养出来取代姬桃的人选。苏秦想到这里,又夸奖了陈丹几句,并允诺事情办完后,提升她的职位,增加她的薪酬。
陈丹当然是高兴得眉开眼笑,苏秦又让她赶快回去招待客人,使出浑身解数让他俩乐此不疲,等着自己进一步的布置。
陈丹领命而去,苏秦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他找出了从燕国盗辛山寨中发现的“越人逍遥散”,挑选出一颗药丸,用绢布包好,然后带着药丸前去白雍所在的房间。
前天他遭人下毒陷害,今日以其人之道,反施其身,也算是扯平了。
苏秦到了那里,从房间的窗户悄悄地向里面张望,他一眼就认出了白雍,正是当日的刺客。他的身材和举止,与那个人毫无二致。苏秦不由得心中涌起了无边的怒气。
苏秦去找到了一个端菜送酒的杂役,交代他趁着送酒菜,把房间里的陈丹叫出来,杂役于是故意装作前去送酒,偷偷地对着陈丹耳语一句,陈丹冲着牛三和白雍赔了一个笑脸,说自己要去方便一下。
牛三和白雍相视一笑,牛三开陈丹的玩笑:“陈姑娘不妨就在这里的盥洗间里方便,我们都不嫌弃的。”
陈丹作势生气去撕牛三的嘴,牛三哈哈大笑着躲了开来。陈丹于是就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
苏秦躲在屋外的墙角,见陈丹出来,向她招手示意过去,陈丹也知道苏秦所做的事情不想让别人看到,于是并未着慌,而是轻摇漫步,稳稳地走到苏秦的近前。
苏秦简单地向陈丹说明:屋中的那个精壮的人曾经刺杀过自己,幸亏发现及时才得以躲避过去。陈丹听后,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苏秦说道:“我今天要把他收拾一顿,你帮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颗药丸放到他的酒里,劝他喝下去,我还有重赏给你。”
苏秦说着,就将药丸从绢布包里取出,递给陈丹。陈丹看着苏秦,一时不敢接过去,眼神中有些担忧。
苏秦安慰她道:“你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守在这里,如果被他发现,我第一时间就会去救你。”
陈丹见苏秦为自己做后盾,信心大增,再加之还有重赏,所以就胆气上升,她点了点头,接过了药丸,藏在了袖中,然后毅然转身再次进到了房间里。
陈丹回到房间里时,冲着白雍递送秋波,陪着浅浅的笑意,把白雍给看呆了。陈丹又顺势坐到了白雍的身边,说着软话,给他款款敬酒,白雍当时就举杯一饮而尽。
陈丹见白雍饮尽了杯中的酒,于是就起身亲自去给他筛酒,在用勺从樽里舀酒的一刹那,将袖口里的药丸顺到了酒杯里,然后再将酒慢慢地倒进去。
只见药丸在酒里很快地融化,陈丹又恐化得不干净,所以就特意再舀一勺,又作势更小心地将酒缓慢倒在杯中,此时她看到药丸已经彻底地消失在酒里,这才又缓缓地站起身,温柔地将酒送到白雍的几案上。
牛三见此情景,心中有醋意,就大声喊道:“陈姑娘太偏心了,一见我大师兄就忘记了老情人,太不厚道了。”
陈丹楚楚可怜地说道:“你这是什么话,凡来给我捧场的,我都不能怠慢,又何曾忘记你了,我给你也筛一杯便是。”
她说着又起身给牛三筛了一杯酒,然后,陈丹坐到两人中间,说道:“我可是不偏不倚,好,好,我这回与你们两位共饮一杯如何?”
白雍对牛三刚才的吃醋很不高兴,骂道:“就你多事,惹陈姑娘生气。来,我们共同饮下杯中酒,看你牛三这回还有什么话说。”
白雍说着就端起了酒杯,痛痛快快地喝干了杯中酒,还特意将酒杯见底,向牛三和陈丹示意,牛三和陈丹也随即饮下了自己的酒。
陈丹自从在白雍的酒里放入药丸,其实心一直再扑通扑通地乱跳,多亏她当歌舞伎已经很多年,阅人无数,所以还能在关键时候撑住。不过,她的眼睛实际上一直在有意无意地瞄着白雍的那杯酒,直至他完全喝了下去,陈丹的心才放下。
白雍喝下了酒后,陈丹稍稍等了一下,就又站起身,说道:“哎呀,不好了,我这是怎么啦,总想去方便,你们二位千万多担待些。”
她说着,又缓步走出房间去,其实她的目的就是要给苏秦通风报信。
屋子里的牛三又说道:“我让你在屋中方便,你还不听,跑来跑去的。我好想看看陈妹妹的白嫩的屁股蛋儿,……”他说着又放肆地笑了起来。
第225章 真相大白
陈丹到了屋外,把刚才放“越人逍遥散”入酒杯的情形向苏秦描绘一番,一边说,还一边捂着胸口喘气。
苏秦满面笑容,向她伸出了大拇指。嘱咐她等一刻钟后再进屋,然后就说是有人找牛三,将他支走,自己要进去将白雍带走。如果牛三归来后问起白雍的下落,就说:白雍不胜酒力,已经先走了。
为了延缓陈丹紧张情绪,苏秦又与她闲聊了几句,说了些关心陈丹的话语,感觉时间差不多时,才示意她再次进屋。
陈丹进屋,看到牛三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他正找来了另外一个年龄不大的歌舞伎,与她调笑,那个歌舞伎看着牛三满脸麻点,感到害怕,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
此时,服了“越人逍遥散”的白雍却脸色苍白,在那里一言不发,看来药力已经开始上涌。
牛三见小歌舞伎不理睬自己,正觉得无趣,这时看到陈丹走了进来,就说道:“美人,你这方便一下可去得够久,等得我们都心烦死了。”
陈丹娇嗔道:“我正要回来时,遇到了一个人,说是要找集市上的屠户,细细问了一下,才知道正好是找你的,所以耽误了片刻。说到底,还不都因为你才给耽误的。”
牛三听说有人找自己,就急忙问道:“是哪个找我,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陈丹回道:“那你自己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她一直都没有坐下,见牛三起身往外走,出门去看究竟,她也跟了出去。
两人出去一看,哪里有人影。牛三就问陈丹在哪个地方见到来人,陈丹就指着几十丈以外的地方。牛三又急忙向那个方向走去。
两个人一起相随走得很远。陈丹为了给苏秦更充裕的时间,就不停地指挥着牛三,乱转了好几处。
这边苏秦待牛三已经走远,就迅速到了房间里,将已经开始麻痹的白雍拖起来就走,房间里的歌舞伎们不明情况,眼睁睁地看着苏秦拖人,苏秦故意大声说了一句:“他喝得太多了,要先回去休息一下。你们也就此散了吧。”
苏秦将白雍架着,向隐秘的小院走去,房间里的歌舞伎们也纷纷离开,霎时,已是人去房空。
牛三寻了半天,也没见到个任何来人的踪迹,悻悻然回到了房间,边走边骂:“什么人,真是糊里糊涂的,找我,却不多等片刻。”
到了屋里,牛三看到白雍和歌舞伎也不知去向,就奇怪地说:“今天可真是遇到鬼了,人都这么快就消息得一干二净。”
陈丹挽住了牛三的胳膊,娇滴滴地说道:“大概是喝多了,自己回去休息了吧。刚才我就看他不对劲。大师兄不见就不见了呗,咱俩正好一对儿多饮几杯。”
牛三被陈丹的言语迷得神魂颠倒,忙伸出胳膊揽住了陈丹的腰身,坐了下来,两人开始一边饮酒,一边打情骂俏。他转瞬就将白雍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苏秦将白雍架回到了小院中的厅堂,将人扔在地上,他看白雍已经酸软无力地躺在那里,根本逃不掉了,于是就出门去叫来了宁钧,又到隔壁房间将已经入睡的孟氏姐妹叫醒。
四个人在厅堂之中围住了白雍,苏秦让孟婷去找来一盆冰冷的水,泼在了白雍的脸上,白雍被冷水一激,人清醒了一些。他定睛一看,认出了苏秦,吓得身体一哆嗦。
白雍再一看周围的环境,完全是个陌生的地方,恍恍惚惚,就像是在梦中。他努力回忆着先前发生的事情,只记得自己来到桃花园里风流快活,正在享乐之中,就不知去了哪里。
苏秦呵斥道:“你个无耻的小人白雍,你还认得我吗?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行刺于我。”
白雍眼珠转了转,摇了摇头,咬紧牙关不愿透露一丝情况。苏秦又厉声说道:“你已经中了我的越人逍遥散,如果不用解药,不出一日就要抽搐而死,你不信试着动一动身体。”
白雍他动了动手脚,发现全身麻痹,隐隐作痛。他也惯于使毒,当然听说过越人逍遥散,深知中了这种毒药的症状,他再对比一下自己身体的反应,知道苏秦所言并非虚言恫吓。
中了越人逍遥散之毒,越到后来就越难受,尤其是浑身抽搐的时刻,身体如抽筋扒皮,痛苦万分。白雍明白自己所中之毒时,吓得脸色苍白,浑身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苏秦手里拿着另外一颗药丸,说道:“如果你老老实实地把行刺我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我自会给你解药。如果不尽快说出来,到了浑身抽搐的阶段,想说,可就没有机会了。”
白雍此时再也撑不住了,心理防线彻底坍塌。他急忙将自己行刺的由来告诉了苏秦、宁钧和孟氏姐妹四人,他唯恐不详尽,唯恐不能令苏秦满意。
原来,指使白雍的人正是宣阳君赵运,他担心苏秦与他争夺相位,所以就在把苏秦带到官舍的时候,想到了下毒和行刺双管齐下的狠毒招数。
流庐剑门下的大师兄白雍素来都是个贪财不要命的角色,奉阳君在世时豢养着白雍,做一些行刺和威吓的勾当,两人交往十分紧密,自然也认识宣阳君。
宣阳君定下了行刺苏秦的决心后,就找到了白雍,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白雍,允诺给他二十金作为酬谢。
白雍于是就随宣阳君潜入了官舍,宣阳君支开了官舍吏和其他杂役,白雍就轻轻松松地在布置给苏秦的酒菜里布下了一种名叫“五毒玄”的毒物。
这种毒物由蝎毒、蛇毒等五种动物的毒素混合制成,一旦入口,就立刻七窍流血而亡。
下过了毒后,宣阳君又命官舍吏在苏秦房间的隔壁腾出了一间屋子,将白雍安排在里面,等着苏秦住到官舍里,服用了酒菜中毒后,再进去补上几剑,确保行动的成功。
宣阳君和白雍的行动,至始至终都被官舍吏看在眼里,他慑于宣阳君的权势,不仅不敢阻止,反而主动配合他俩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