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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易之     合纵连横txt下载     合纵连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重归

    苏秦带领众人当天就在曲沃城中休整。苏秦一进入曲沃城,就发现解除了围困的曲沃城,比之于昔日更为繁华,那条东西方向的街道两旁,商品琳琅满目,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刚刚经历与秦军的殊死大战,从九死一生的战场上归来,乍见和平安宁的景象,真是恍若隔世。

    魏佳姐弟曾在曲沃城中长期居住着,他们对城中的客栈很是熟悉,魏佳推荐大家住在城南一家名叫“鸿仪”的客栈之中。

    苏秦到了鸿仪客栈,才想起来,它正是上次接乐舞班时的那间客栈,物是人非,他已经从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变成了历经磨砺的熟手。只是在成熟的过程中,人的内心要经过怎样的煎熬!

    苏秦此时可谓身心俱疲,但他带着大家回归到东方,自然要负起责任来,所以至始至终压制着心头的失落。

    众人向客栈订了三间客房,男宾和女宾分开住,暂且安顿了下来。苏秦让店小二准备了饭菜,送到房间里,大家就边吃边商议下一步的行程。

    张仪建议一行人尽快去齐国一趟,因为就连他自己也出来半年多了,更何况苏秦,至今还未覆命于鬼谷师父,他老人家一定等得万分心焦。

    想到鬼谷师父急切的企盼,苏秦泪涌眼眶,他连连点头赞同,可是,他转而又考虑到魏佳姐弟的情况:他们应该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中休息静养,慢慢平复再次失去亲人的伤痛。

    苏秦讲明了系念所在,魏佳见苏秦为自己操心,心儿被温柔地触动一下,仿佛在冰冷之中见到温暖的火苗。

    她也是一个坚强的女子,早年历经各种磨难,都没有被摧垮,因此,她殊不愿在此刻成为大家行动的绊脚石。魏佳说道:“请苏先生不必顾虑我们姐弟,我俩会挺过去的,你们尽管安排自己的行程吧,我们一路追随着你们,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魏佳越是这样说,苏秦就越是不忍心再让她跟随自己颠沛流离,他紧握着双手,左右为难,苦思冥想。

    苏代看出了哥哥的心思,他也有特殊情况:带着高妍刚离开秦国,不愿让高妍刚离险境,就匆匆踏上奔波之旅。

    苏代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办法。他轻轻咳了一下,清清嗓子,不慌不忙说:“既然奔波与休息不能兼顾,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分成两路行动。一路由哥哥和张兄去见师父,报一个平安;另一路随我赴洛阳,在那里安顿下来。我在洛阳城里正好有生意要打理,离开得也够久的了,回去后也有些好处。”

    苏秦看着自己的堂弟,深深颔首,赞赏他的办法,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张仪马上竖起了大拇指,说道:“苏小弟年纪轻轻,总是能在关键时候想出些妙招来,让张师兄我自叹不如。你们苏家在洛阳的生意很大,这四、五个人跟随你前去,生活根本不成问题,真是两全其美之策。”

    宁钧也认为苏代所言入情入理,所以附和着张仪,夸赞苏代几句。苏代见众人都对自己的办法赞赏有加,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起来。高妍妩媚的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充满柔情蜜意地看着自己的小情郎,深深为他而自豪。

    苏代心头却小有遗憾,说道:“我也很牵挂鬼谷先生,到时如果哥哥和张兄见到他,一定要告诉他老人家,说苏代十分想念于他,让他好好保重身体。我有机会了,就去齐国探望他。”

    苏代说着,眼眶就红了,他可不想在众人面前流泪,于是转过头去,望向了窗外。张仪安慰苏代道:“苏小弟放心,我们一定把你的话带到。他老人家的情况等我们从齐国回来,定向你详细描述。”

    苏秦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胳膊,以示安慰。苏代也努力平静下来,他转回了头,向众人勉强挤出一笑,说道:“我们大家还等什么,赶快吃饭吧。”

    众人见苏代情绪好转,也都开开心心地用起饭来。吃过饭后,天色已经擦黑,苏秦又提议一起到曲沃城中走一走,众人欣然同意。

    苏秦等人沿着曲沃的主街一路闲逛,他们刚刚经历过精心动魄的逃难,而今也算尘埃落定,心情自然松快了很多。

    魏佳姐弟回到了老地方,略表地主之谊,就给大家介绍起曲沃的特产和风物,大家都专注地听着他们的讲解。

    苏秦观察着魏佳姐弟的神情,发现他俩开口说话,心绪会好很多,心想就该让他们分神,这样才能引导他们从巨大的悲恸中渐渐缓解过来。因此,他一路上故意装出对各种物产十分好奇的模样,逗魏佳姐弟多多说话。

    高妍和苏代手拉着手,一路上肩并肩走着,高妍小鸟依人,幸福写在脸上,她内心对于秦国和父母的思念,被曲沃的见闻和情郎的爱意冲淡了很多。

    张仪在苏代小情侣面前总是摆出一副大媒人的姿态,不住地打趣着他俩,搞得小情侣脸红了好几回。

    一行人说说笑笑,一直逛到店铺纷纷打烊才折返客栈。到了客栈,店家刚刚准备关门,他看到苏秦等年轻人活力四射的状态,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还是你们年轻人精力充沛,都这个点儿了才回来。”

    店家的嘟囔声音很小,苏秦注意到他在说话,但并没听清他说什么。苏秦看着店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问店家道:“我向你打听一件事情吧,请问守卫这曲沃城的仍然是陈需将军吗?”

    店家回看了苏秦一眼,一脸错愕,答说:“唉,你说的都是哪年的事情了!陈需现在是我们魏国的国相,他当年在曲沃大胜秦军后,不久就高升了。”

    苏秦“哦”了一声,口中应道:“谢谢你啦,看来我的消息真是过时太久喽!”

    他心中想到:“陈需当年在曲沃的战功竟然能让他荣升国相,可见魏国打赢一场与秦国的战争是多么地不容易。”

    他为陈需感到高兴,也暗自思忖:“如果将来要合纵击秦,仅仅依靠两、三个诸侯的力量远远不够,必须要东方诸侯全部联合起来才可办到的啊!”

第137章 且惊且喜

    苏秦等人在魏国的曲沃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众人都很晚才起床,尤其是年龄小一些的魏祥,起得最晚,还得魏佳去叫他,才揉着惺忪睡眼,起床穿衣。

    众人一起用过早饭后,苏秦和张仪就与大家分别。他们从秦国带出来的钱财在战场上遗落很多,归置清点一下,发现只剩五十多金,苏秦只取了一些零头带在身上,剩余的全部由苏代拿着,让他在洛阳买一处小院子,安排魏佳姐弟和宁钧住下。

    到了离别时分,难免仍有些不舍,苏秦和张仪沿着官道,朝着东方去,一路都不回头看,直到走得很远了,转头时,已望不见送别的苏代等人。

    二人一路上起早贪黑,或步行,或雇用便宜的短途马车,经过三天多的奔波,终于来到了齐国的都城临淄。

    进城的那天正好是个下午,苏秦进入临淄,往街道两旁一瞧,却见临淄比之于曲沃,不知更要繁华多少倍。大街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在人群中走两、三里路,身上都微微地发汗,而此时竟然已是初冬的季节,寒潮已经笼罩了北方大地。

    苏秦和张仪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挤来挤去,几次都差点失去了对方的踪迹,两人走了五、六里路,在大街旁的一家店铺旁边歇脚。相互看看对方头上的汗水,差点笑了出来。

    张仪先前随鬼谷师父先入临淄,对临淄城中的喧闹见惯不怪,他看见苏秦面对人群吃惊的样子,就给他解释道:“这条大街是临淄城的集市所在,我们从这里穿过去,近便一些,但是今天正逢冬月十五的大集,所以人格外多了一些吧。”

    苏秦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呢,这把人给挤得,差点变成了饵饼。不过,我看着临淄城的繁盛就能想象到齐国的富庶,当今天下能与秦国抗衡的诸侯,齐国算是头一个。”

    张仪也颔颐称是。两人歇息了片刻,又钻到人海中,向孙膑的府邸走去。

    大约在下午落日西斜的时候,二人终于来到了孙膑府,这个府邸位于临淄城的东南角,隐藏在密密麻麻的一片民居里。府邸门前的街道也并不宽敞。

    苏秦观察了一下孙膑府周围的形势,心中暗想:“看来孙膑师兄当年在云梦山孤化阁所言非虚,他果然是隐居在临淄城中的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

    像孙膑那样的尊贵身份,却甘愿隐居起来,不与世俗有太多的交道,他可真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奇人物。从苏秦此刻的内心来讲,他对孙膑的这种清静生活更多的是仰慕。

    苏秦游历秦国一番,增长了见识,得到了很多宝贵的人生经验,但是也消磨掉了不少人生志气。

    他先前见到史昌在终南山中的隐居之所,已是称羡不已,今日在看到孙膑掩藏很深的府邸,明白:隐居不必是在深山,就是在人潮汹涌的城市中,照样有清修之所,看来关键还是人的心态,而不在于地点。

    张仪上前去叫门,府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苏秦看到一个六十岁上下的瘦小的老者,从穿着上看,像是孙膑府上的管家。老者探出了身子,询问二人的来意。

    张仪认得老者正是孙府的老管家孙福,就叫道:“孙管家,请您向孙膑先生通禀一声,就说是他的师弟苏秦和张仪求见。”

    孙管家定定地看着二人,不一会儿,眼睛里竟然流出了一行眼泪。苏秦和张仪这才注意到老者的袖子上挂着一块孝布。

    孙管家抹了抹泪水,说道:“我家先生已于三个月前撒手人寰,你们再也见不到他喽。”说着,长叹了一声。

    张仪发现孙管家已经不大认识自己,眼睛定定地瞅着人,仔细地辨认。于是就改问孙管家道:“老管家,您知道有一位清瘦的老人家,看起来有八十多岁,孙膑先生称呼他为师父的人,他还住在这里吗?”

    张仪暗示出鬼谷子,孙管家就想起了张仪的身份,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所说之人,是孙先生的师父鬼谷子吧,他仍然在府上居住,说是要等什么人来。”

    苏秦和张仪一听,又惊又喜,所惊者是孙膑师兄的死讯,所喜者是师父鬼谷先生仍在孙府。

    张仪刚才还藏着掖着,不敢明向孙管家直问鬼谷子的大号,没想到孙管家说出了鬼谷子的名号,心内释然。

    他见孙管家不是外人,所以就挑明了说道:“我叫张仪,以前在府上见过您的;另外这位是我的师兄苏秦。我俩一起来找鬼谷师父,他等的人正是我们呀!”

    孙管家听后,“噢”了一声,请苏秦和张仪进了孙府,之后,他将府门再次吱呀一声紧紧关上。孙管家在前面带路,二人紧随在后,一路朝孙府里面走去。

    来到了孙府东南方向,苏秦看见一个清雅的小院子,不大,只有三间房,但是屋宇簇新,干净整洁。苏秦想:“孙膑师兄果然花了很多心思在鬼谷师父身上的,看这个院子,分明是专门为鬼谷师父新建的一处院落。”

    院子门掩着,但并未落锁,孙管家推门进去,苏秦和张仪随他跨入院子里。苏秦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童子正在拿着笤帚清扫院子。小童子看到孙管家,亲切地和他打了一个招呼,又看到苏秦和张仪,这二人却从来没有见过,他显然有些纳闷,一双大眼睛骨碌骨碌转着,一看就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孙管家问道:“小青儿,你家先生在不在屋子里呀?”

    那个名叫小青儿的童子回答说:“他老人家正在内室读书,要不要我去叫他一声?”

    苏秦和张仪忙阻止小青儿道:“不用啦,不用啦,我们等他读完书后再去见他。”

    小青儿也不以为然,就继续扫他的地,孙管家向苏秦和张仪告辞,出了院门。

    就在此时,正屋的门却从里面打开了,苏秦看到一位老人鹤发童颜,胸前几缕白须飘飘洒洒,那人不是师父还能是谁!

第138章 高人远遁

    苏秦和张仪连忙紧走几步,到了屋门前,也不顾院子里的土尘,跪倒在地,行叩见之礼。口称着:“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鬼谷先生一边下了台阶,一边说道:“我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还以为只是孙管家来访,不料却是你们二人归来啦。快快起来吧。”

    鬼谷先生说着就分别去扶起二人。张仪倒还镇静,可能也是因为他与师父分别不是很久。至于苏秦,则是与师父离别太久,他激动得泪流满面。鬼谷先生心疼地替苏秦擦了擦眼泪,说道:“好不容易见面,要高高兴兴才好,何必哭哭啼啼的。”

    鬼谷先生发现苏代没有出现,于是就问道:“怎么不见代儿一起前来,难不成他已遭遇不测。”

    苏秦从师父的话里听出他对苏代的关切,连忙说道:“苏代他很好,人正在洛阳城中,本来他也要一起前来,临时遇到了棘手的事情,不能前来,他让我们给你带好啦。详情容我稍后向师父禀报。”

    鬼谷先生这时才放下心来,他念叨了一句:“人平安就好,人平安就好,千万别出什么事。”

    苏秦明白师父特别惦念苏代,是因为当年苏代冒险装扮成师父的模样诱敌,师父牵挂至今。他暗中想到:“后面向师父禀报时,多讲讲苏代的好话,让师父更放心一些。”

    鬼谷先生左右手各携着一个徒弟,和他们进到了屋中。他临进屋时,还特意嘱咐小青儿去找孙管家,准备三个人的酒菜。

    苏秦见屋里并不十分宽敞,但布置很是净雅,厅堂之上草席铺地,三张几案围成了一个“几”字,正中间的几案上整齐地码放着五、六册竹简。

    鬼谷先生坐在了正面的几案后,苏秦和张仪分别侍坐在北、南两侧。

    鬼谷先生待徒弟们坐定后,就开口说道:“总算等到你们归来,师父我也就放心了。你们的孙膑师兄三个月前病逝,临终前特意安排师父我到南山中一个更清雅的地方去静修。我还是要等到你们的准信儿后,才能安心前去呀。”

    苏秦深深拜伏在地,流着泪回道:“徒儿不孝,不能及时来见师父,让您老人家为我担心,万死难恕。”

    鬼谷先生摆了摆手,说道:“秦儿何必这么客气,师父也知道你的为难之处。你能平安归来比什么都好,就不必再愧疚于心了。”

    苏秦从内心深处感谢鬼谷师父的宽容大度,也感激他的栽培之恩,仍是躬身叩拜,良久方罢。

    鬼谷先生又问起了苏秦和张仪各自的经历,苏秦于是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和点滴体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师父。

    鬼谷先生认真地听着,偶尔也插几句话,点评一下,却句句都中肯綮。苏秦觉得师父就像一个武功异常深厚的武学大师,对低好几个层级的习武者稍加点拨,就能令他的武艺突飞猛进。

    苏秦这两年多来遇到了太多的困惑,今日经鬼谷师父的点化,顿时觉得豁然开朗。

    张仪在一旁听着师父与苏师兄的对话,尽管他还没有那么复杂的经历,但是那些事情仿佛他自己也亲身经历了一般,这对于张仪来说,也算是人生十分生动的一次教诲。

    师徒三人推心置腹,无所不谈,连孙府的佣人送来了饭菜,在几案上摆好,他们都没有多加留意。最终还是鬼谷先生更超脱一些,他突然停住了话头,说道:“你看,我们别只顾着说话,连饭都忘记吃。来来来,咱们边吃饭边叙话。”

    苏秦和张仪到这时才注意到酒菜已备好,他俩于是连忙端起酒杯,给鬼谷先生敬酒祝寿,鬼谷先生乐呵呵地接受了。

    就这样,三个人又在边吃酒和饭,边说话中,其乐融融地度过了两个多的时辰。

    鬼谷先生看徒弟们都说得差不多了,就说起了自己的事情。他说道:“我这次与你们见面后,过两天就要到山中去清修,再也不出山了。咱们师徒这次相见,也算是一次送别吧。”

    苏秦和张仪闻听这个消息,几乎同时惊得停住了匕箸,苏秦着急地说道:“我们以后还要去拜见师父您呀。您何出此言?”

    鬼谷先生笑了笑,对他俩说道:“师父这次已经下定决心,再不管那尘世间的俗务,好好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与自然为伍,静心修行。你们也不必去送我,省得你们知道我的住处,还惦记要来看我。”

    苏秦和张仪听后,想着以后竟然都见不到师父的面,失声恸哭了起来。他们在八十多岁的鬼谷先生面前,还像两个小孩子,所以哭起来也没有拘束。

    这哭声一直传得很远,都惊动了另一间屋子里的小青儿,他好奇地出了房间,扒在鬼谷先生的门缝,往里面看。

    发觉苏、张两个大人竟然像儿童一样哭哭啼啼,很为他们丢脸。心想:“连我都不这么哭了呢。两个大人还这样。”

    小青儿有所不知的是,苏秦和张仪听出了鬼谷先生远遁世外,与他俩永诀的意思,他俩能不万分悲伤吗?

    鬼谷先生见两个徒弟如此悲伤,心中也是不忍,但他主意已定,岂会再反悔。他劝解二人道:“你俩也别太伤痛难过,人生生离死别也是常事,即便不是这次,将来你们总有一天也要与我分别。这次你孙膑师兄先我而去,更让我看开了尘世间的一切。师父我归化心意已决,你们就别让师父为难啦。”

    苏秦和张仪当然能明白鬼谷师父的心思,但所难过的是不能再与师父相见,相伴身边,聆听他的教诲。

    他们听到师父所讲的“别让师父为难”的话,明白继续哭下去,只能增加师父的痛苦,因此,也就慢慢止住了悲声。

    苏秦在两年多的游历中,见了很多惨不忍睹的场景,包括活埋几千名义渠俘虏,血腥的曲沃战场等等,他也经过两次刻骨铭心的爱,又都已失败而告终。苏秦的内心也曾经动过隐居的心,今天看到师父要远遁,苏秦的心里再次泛起了退出的心思。

第139章 以槐为化

    苏秦心念一动,忍不住就向鬼谷师父说道:“弟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师父能否考虑一下。既然师父已经决定隐遁山林,我也不反对,弟子也正有此心,师父能否带着我一起走,咱们师徒远离尘俗,我又能不离师父身边,岂不是更美妙。”

    鬼谷先生听罢,知道苏秦的心仍然被所经历的事情困扰着,他决心再点拨一下苏秦。

    “富者赠人以金,智者赠人以言。”鬼谷子想用自己毕生的修为,化解徒弟内心的纠结,最后在扶他们一程。

    他指着院子里的两颗槐树,问苏秦和张仪道:“你们刚才都看到了院子里那两棵槐树了,为师现在问你们,你们看它们有什么不同呢?”

    张仪特意伸长了脖子,往院子里看了看,夜色下槐树的树影朦朦胧胧的,张仪想着两棵树木,一时想不起来它们有什么实质的区别。

    他于是就说道:“弟子实在看不出它们的不同之处,如果从最明显的区别看,一棵老一些,更根深叶茂,一棵尚且小一些,还要多一些日子才能长大。”

    张仪自己说出了表面的明显不同,又觉得有些肤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苏秦也认为张师弟所说的太过浅显,然而,其中的深意,他又琢磨不出,因而紧皱眉头思考着。

    鬼谷先生了解张仪比苏秦更直截了当的性格,他手抚胡须,笑了笑,说道:“仪儿不必害羞,你所讲其实正是两棵槐树最大的区别,也是为师问题的关键所在。世人往往把问题想得过深,心思过于缜密,反而会看不到最显著的往往也是最本质的东西。”

    苏秦没料到张师弟所讲的话语竟然得到师父的首肯,很是诧异,但想想鬼谷先生的话语,却含着很深刻的道理:“可不是这样的嘛!有时自己殚精竭虑地想问题,却最后发觉往往想法过多,反而不如直接些更好。”

    鬼谷先生接着说道:“那棵老槐树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霜雨雪,经历了多少电闪雷鸣,但它一直坚忍地活着,每到春天来临,又是一树槐花,满院飘香。它在尽力完成着它自己的生命历程,过程虽然可能漫长,又很磨难,但只要生命常在,它就会绽放花簇。”

    “那棵小槐树也有自己的生命之路要完成,它现在还小,所经历的风雨自然不及老树,但它终归也会像老槐树那样,长成参天大树。在这个过程中,它所经历的东西,自然也会和先前的老树有很大的不同。”

    “表面看起来一致,其实内容并不一致。设想如果将来小树经历过一场地震的洗礼,而老树却没有呢,那我们还能说它们是完全一样的树吗。显然不能!”

    “注定要经历的风雨,岂能躲避或替代,惟有默默地去承受,去迎接风雨后的阳光。”

    苏秦和张仪认真地听着,用心地去领悟。苏秦明白师父是以槐树为喻,想要给徒弟留下珍贵的留言。那正是他毕生的体悟,此生能得到他的面对面的指教,何幸如之!

    “你们都有你们自己的人生,切莫因为世途艰险而畏首畏尾,不管你们如何困惑,终归要老去,但是你们的人生又岂能与为师一样?”

    鬼谷先生说了一大通话,嗓子有些干涩,所以就自己举起酒杯,饮了一口。他教诲徒弟,点到为止,让他们慢慢领悟一番,观察一下他们的反应再说。

    苏秦和张仪却陷入到沉思之中,觉得师父的话还不是自己目前的境界所能够完全领悟的,但是师父的用心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要他们勇敢顽强地向前冲,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而不是因为遇到一些困难,就要看破红尘。

    鬼谷看出他们仍未即刻深入体察到其中的深意,就留下三句话说:“你们今后可能要有各自的人生选择,但是切记:‘道同一,非同道;谋所定,因势成;知可止,适而止。’”

    鬼谷先生接着交代说:“你们的孙膑师兄留给我一些遗物,为师不偏不倚,交给你们谁都不合适。我把它放在了临淄城内的一处石室里。你们谁能见到它,都是缘分。如果让别人首先发现,也算是人家的福气,就随它去吧。”

    苏秦和张仪流着泪水,不住地点头答应。师徒三人聊了很久,苏秦担心师父的身体吃不消,就建议早点睡觉。鬼谷先生也觉得两个徒儿旅途劳顿,三个人于是在前半夜的亥时收拾残羹冷炙,各自去睡觉。

    此后的两天里,鬼谷先生又有意考查一下徒儿的学识,并及时指点一下。越是临近分手的时候,师徒越是不舍。苏秦和张仪都觉得两天的时间像白驹过隙一般飞逝而去。

    第三天早晨,鬼谷先生早早起床,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然后让小青儿叫来了孙管家。孙管家已为鬼谷先生准备好了马车,正好前来询问鬼谷先生动身的时间。

    苏秦和张仪其实起得更早,他们知道师父今天要走,所以生怕睡过了头,耽误了送别师父,他们看到师父已经起身,哪里还敢再睡。急忙穿好衣服来到院子里。

    苏秦和张仪看到鬼谷先生准备得妥妥当当,真到了分别的时刻,难以抑制内心的悲伤,再次落下泪来。

    鬼谷先生慈爱地拍了拍他俩的肩膀,劝说道:“再好的宴席也有散场的时候,你们就不必悲啼,还是振作精神,去做自己的事吧。我也没什么可以送你们的。该教你们的都教过啦,你们能干成什么样的事业,都是你们自己的造化。”

    鬼谷先生说完,就和小青儿两人坐上了马车,苏秦和张仪仍然不舍,跟在马车的后面。鬼谷先生一再摆手让你们回去,二人就是难以割舍。

    鬼谷先生干脆放下了车帘,吩咐车夫快快赶车走。苏秦和张仪一路追随着马车来到孙府门外的大街上,他们含泪目送着鬼谷先生的马车绝尘而去。

第140章 各归各家

    苏秦和张仪告别了师父鬼谷先生,怀着无限惆怅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两人从齐国起身,一路相随到了魏国的新都城大梁,在大梁,二人停留了一天,察看了大梁的周遭形势,也体验了当地的风土人情。

    苏秦已然看出:魏国的新都城大梁,尽管处于富庶的中原腹心地带,但是距离楚国、齐国、赵国、韩国等诸侯太近,特别容易腹背受敌。

    定都于大梁,魏国得到了安享繁华的条件,但是失去了争霸诸侯的地利。

    张仪的老家在魏国的旧都安邑,他见到魏国的新都,难免缅怀定都于安邑时的魏国,那时它怀有雄图大略,称霸诸侯,那是何等的威风!

    今天的魏国空剩一夕晚景,在貌似的繁华中等待着其他超级强国的宰制。

    苏秦和张仪在同一师门下,相处多年,彼此十分了解,关系也很是融洽,后来又共同患难,不舍不弃,二人之间的同门之谊自是非同一般。这种关系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超过了兄弟之情。

    苏秦与张仪一心要联合东方的诸侯合力击秦,力阻秦国的继续东扩。苏秦回想自己在秦国的遭遇,对于秦君嬴驷有十足的戒心,深知如果嬴驷得志,他的冷血将给东方各国带来的灾祸。

    张仪则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是魏国人,他看到魏国屡遭秦国欺辱,连几百年的国都安邑都被迫放弃,所以从感情上当下并不接受秦国。

    在大梁的一家简易的客栈里,两人话别。张仪要北渡黄河,经上党地区回到安邑。苏秦则要沿着黄河一路往西,经过荥阳,回到自己的家乡洛阳。

    因为同门情深,分手自是执手相看泪眼,难以割舍。他二人眼下都有家务要处理,不得不就此别过。张仪要给年迈的老娘尽一尽孝道,也要慰劳一下辛勤持家的妻子姚玥;苏秦要安顿一下自己的两个孩子,处理与前妻范菡之间的遗留问题。

    苏秦和张仪此时不能一同游历诸侯,谋取功名富贵,于是就相约一年之后再次出山,先得势者,提携照顾后来者,苟富贵,勿相忘。二人割破了手指,将血滴到了酒碗里,歃血为誓。

    苏秦体谅张仪家境不好,于是又将剩余的钱财绝大部分都交给了张仪,自己只留下购买食物的零散钱币。张仪一再推辞,苏秦将装着财物的包袱放在他手中,自己背起行囊,潇洒利落地径自前行而去。张仪望着苏秦的背影,感动得泪盈眼眶。

    由于将钱财都分给了师弟张仪,从大梁到洛阳四百里路程,苏秦只能步行赶路,中途在农家借宿一晚,第二天早早地上路,到午时已赶回到了家乡洛阳。

    进到城中,他左右看看,发现一切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洛阳城人们又管它叫洛邑,是西周开国功臣周公姬旦营建的,那时称为东都洛邑。

    周公营建洛邑,一方面是为了让天下诸侯进贡朝廷距离大致相等,因为当时的都城镐京远在西陲,东部诸侯来往不便;另一方面是为了驻兵震慑东部诸侯。西周刚刚建国就发生了周武王弟弟管叔和蔡叔联合商纣王的儿子武庚的叛乱,周公在中原的腹心建造规模宏大的洛邑城,驻扎重兵于此,令东方诸侯不敢轻举妄动。

    可叹的是,到周幽王时,烽火戏诸侯,失信于东方诸侯,犬戎攻破镐京,无人来救,周幽王死于乱兵。为了躲避犬戎的扰袭,所以继任的周平王将国都迁到了东部的洛邑,将周朝祖宗的基业弃置不顾。

    秦国平定了深入镐京的义渠等胡族,周平王就约定只要是秦国从胡族那里夺来的土地,悉数归于它所有,极大地鼓舞了秦人的志气,周平王将锦绣山河拱手让给了秦人。

    秦国盘踞在形势险要,易守难攻的关中平原,俨然又形成了当年西周凌驾于天下诸侯之态势。

    洛阳虽然古旧,但当年毕竟是周公所精心营建,乃天子之都,规模十分宏大,宫室、集市和居住区划分得井然有序。它仍然是天下的腹心,战略要冲,繁华富庶之地。

    得益于交通的便利,南北和东西货物周转于此,洛阳商业的繁荣首屈一指,苏秦家里连续十几辈都是以生意为务,小孩子从记事起就在店铺中学习生意经,无一例外。

    惟独苏秦一个人,在从小做了将近二十年生意后,突然十分厌烦买进卖出,推掉所有的买卖,自己跑出去游历天下去了。

    他二十多岁离开洛阳,这是第二次回来,距离上一次已经又过去了三年。苏秦看到洛阳城中人头攒动,人人争先恐后,忙忙碌碌,这种情形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他也有将近二十年如同街市上的那些人一样奔波忙乱,陌生的是,他已浸淫在游历天下的日子里太久,再也回不去以往的生活。

    苏秦路过洛阳城的集市区,发现在集市区的大门处围拢着好几百人,将大门围得水泄不通,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苏秦知道那个大门早晨鸡叫打开,晚上上更时关闭,平时只要不是特殊情况,是不会轻易堵上的。

    人们聚集在那里,好不喧腾。绝大多数的人踮着脚在看热闹,有一些人则是因为生意要进出,被阻拦在外,着急上火,大喊大叫地让人群闪避一下。

    可是围观者却只顾观瞧,哪里还有心思理会他们。

    苏秦也原本就计划先到集市区自家的店铺看看,然后再穿过集市到位于附近的苏家府邸。可是,就连他一个两手空空的人也被拦挡在人群之外。

    苏秦有些气恼,又有些好奇,心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有如此多的人集中在这里?”他决定去观瞧一下,顺便穿过此门进入集市。

    那些观看热闹的人都伸长脖子里面瞧,苏秦闪转腾挪,施展大穴手法,挤撞开身边的人,硬是给他冲了进去。他所经之人发觉苏秦身形很快,自己腰部发麻,想要说些什么时,见苏秦已经过去了很远,也只得作罢。

第141章 假天书

    苏秦来到人群的内圈,看见有一辆牛车停在集市的大门正中,一位农家装束的人正拼命地哭号,撕心裂肺地,很是骇人。他的身旁站着一个穿着十分奢华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衣服上画着云纹、头戴方形冠冕的术士。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苏秦侧耳听了一会儿,才知道事情的原委:那个农夫赶了牛车一早来到集市中卖菜,结果他的牛被术士装扮的名叫栾丰的人看上,说是一头神牛,鼓动那个穿着奢华的名叫许皋的男子,生生要买走。

    农夫说自己还要牛来驾车,坚决不卖,许皋已经将一头牛的价格涨到了五十金,足够农一家吃喝一辈子的了,农夫说死说活仍是不同意。

    栾丰干脆将牛车牵走,农夫紧追不舍,到了集市大门处,形成了僵局。栾丰说农夫的牛的肚子里有天书,农夫不信,栾丰于是鼓动许皋雇来了一个屠夫,当场划开了牛肚子,果然发现了一幅画着神奇符号的帛书。

    许皋见到天书,当场拜倒,他给农夫出价到八十金,愿意买走神牛,好生安葬。农夫见自家的牛已经死了,哭得死去活来,当场要求许皋出价一百金。

    这已经是一头平常牛的一千多倍,许皋很难接受,于是就僵持在了那里。

    苏秦冷眼看着农夫,发现他一边哭,一边偷偷观察着栾丰的眼色,知道其中一定有蹊跷。他也根本不相信所谓的“神牛”说法。

    可怜的是那个名叫许皋的冤大头,苏秦听说他就是洛阳的首富,继承了百万金的家产,整日里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妻妾成群,人数之多,天下闻名。

    苏秦再一看他的样子,胖胖乎乎的,一副万事不挂心上的态度,亲眼观看到这一幕,苏秦才发觉原来他是一个十分迷信的糊涂蛋。

    此事极有可能就是栾丰与农夫的合谋,要从许皋那里骗取更多的钱财。

    苏秦心说:“八十金还不满足,可真够贪婪的。一头牛就要这个价钱,要是一匹马岂不是更是天价。如此狼狈为奸地谋财,他许皋纵使有更多的钱财,也很快败光。”

    尽管苏秦不太喜欢许皋,但是对他还是有少许的同情。而且见到这么多的人在这里围观,也扰乱了大家的生意,这么拖下去,谁都得不到好处。苏秦想了一下,计上心来。

    他觉得应该首先从那头牛的身上下手,考验一下农夫。苏秦装作十分同情农夫的样子,走到他的身前——此时他正瘫坐在地上,悲痛欲绝地哭泣着呢。

    苏秦关切地问:“这位仁兄,你的牛一定养了很久了吧,看你这样子,和它还有很深的感情呢。”

    农夫见有人同情自己,受到感动,连忙顺势说道:“可不是吗,我养它十多年了,朝夕相处,怎能舍得将它杀了。可是,那个富人却不由分说要买走,还说是什么‘神牛’,既然是神牛,你就得赔我一百金,一文都不能少。”

    许皋正在焦头烂额之际,看到一个瘦高的英俊男子出来打抱不平,觉得他真是多事,冷眼看着苏秦,心想:“你算是哪路来的,管这摊闲事!”

    苏秦瞧都不瞧许皋,继续安慰农夫说:“是啊,老兄的牛说不定还会下很多牛崽,母牛是神牛,牛崽岂不也是神牛嘛。”

    苏秦的话提醒了农夫,他接着又喊道:“可不是嘛,我这头牛所生的小牛个个结实得很,一看就和普通的牛不一样,现在它已经死了,哪还能再下什么牛崽!”

    农夫手指着许皋,又说道:“都怪你,你无故杀掉了我的牛,害得我失去了宝贵的神牛和神牛崽,你一定要赔我一百二十金,如果你再不答应,咱们就去见官。”

    许皋听到苏秦还提示农夫变本加厉地要价,气不打一处来,他厉声问苏秦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多事。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为什么无端插手!”

    苏秦见许皋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失笑,心想:“你个冤大头,蠢到把自己卖了,都倒贴人家钱,还在我面前吆东喝西的。”

    他平静地回答许皋:“我叫苏秦,就是洛阳本城人氏,我今天是来解救你的,可是你却有眼无珠。真是愚蠢到家,不可救药。”

    那农夫本以为苏秦要替自己向许皋伸张己方之理的,没想到他竟然说是解救许皋,如坠入云雾之中。

    栾丰也和农夫一样,被苏秦的话惊得目瞪口呆,想到:“这是个什么人,怎么如此神出鬼没的。”他看着苏秦,内心紧张起来。

    苏秦骂完了许皋,径直走到那头已经死了好久的牛的身旁,将牛的两条后腿分开,露出了牛的胯间。

    他指着牛的胯间,向围观的人群高声说道:“那位老兄说这头牛是他从小养大,还说给他下了牛崽,可是大家仔细看看,这头牛分明是头雄牛,哪会下什么牛崽!他分明是装神弄鬼,欺骗这位许皋老兄,无非是想多要些钱财。”

    众人只顾看热闹,注意力都在那幅帛书上,谁也没有想过要看看牛的公母,今天苏秦揭破了农夫的谎言,大家才纷纷醒悟过来,人们纷纷指着农夫,大骂他是个骗子。

    农夫的心情由欣喜一下子跌落到冰凉,心说:“完了,完了,一切都泄露啦。”他看看栾丰,栾丰眼睛瞧往它处,对他连理都不理,唯恐人们看出他与农夫的关系。

    农夫一时也没有了主意,又哭天抹泪地高喊道:“是雄牛有怎样,反正是我的牛,你宰杀了就要赔给我钱。不能无故就拿走别人的财物。”

    许皋到这时才恍然大悟,又愧又恨,愧的是自己险些当了一个世上最少有的冤大头,落下了被人耻笑的骂名,恨的是农夫狡猾,竟敢公然欺骗讹诈。许皋从怀里掏出一串钱,扔在农夫面前,骂道:“快点拿着钱滚蛋,要不我揪你去见官,看怎么收拾你这个无耻的骗子。”

第142章 真富人

    那农夫装扮的人骗局被识破,又见许皋扔出一串钱,看着也抵上了自己早晨买牛的钱,没有亏本。所以赶紧捡起了钱,站起了身。

    临行前,他恨恨地指着苏秦,骂道:“今天遇到了你这个奸险小人,害得大爷我到手的大钱挣不到。”

    他嘲讽苏秦道:“你不就是那个闻名洛阳城的懦夫苏秦吗?老婆回娘家一去无回,招惹相好的住了一屋子,连孩子都不管。你自己浪荡成性,有家不回,十足一个不务正业的败家子。”

    农夫一边向外走,一边连连骂着,口中不歇。这时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很多洛阳人都知道苏秦的家事,他也算是远近闻名的“败家子”了。

    一些了解详情的人大声向那些不知情的人讲着苏秦的浪荡事,人们哈哈大笑着,场面十分戏谑喧闹。

    这些人原本见到苏秦今天所作所为,对苏秦颇为佩服,但听到流言蜚语,又纷纷对苏秦露出不屑的神色。

    苏秦听到农夫的骂语,气得脸色铁青,想要追上他理论一番,又恐惹出更大的笑话,只能暂且忍住。

    苏秦正要离开时,许皋一把将他的手拉住,他向着人群说道:“你们瞎议论什么呢!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道听途说而已。女人算什么,我许皋家里有成百上千个呢,你们谁有本事让老子高兴,就送你们一个去。赶快散了吧。别他娘的胡说八道。”

    众人听到许皋的话语,给他逗乐了,谁不知道他的那些离奇事,大家摇了摇头,接二连三地走开了。

    许皋又热情地拉着苏秦的手,说道:“苏兄真是一个聪明之人,今日多亏你解困,要不我这人可丢大发了。你怎么知道那是个假天书的呢?”

    苏秦笑了,说道:“那块帛书一看就是早晨刚从牛嘴里塞进去的,牛肚子连树木都能消化掉,岂能十多年化不掉一块丝帛。不过是常识而已啦。”

    许皋盛情相邀道:“如果苏兄不嫌弃,请你到我府上,咱俩饮上几杯,好好聊聊,你也教教我,如何变得聪明一些。”

    苏秦见许皋胖乎乎的脸上满是诚恳神情,他觉得又可笑又同情。可是,今天他还要回家去,哪里顾得上与许皋去饮酒。

    苏秦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说道:“许兄的盛情,我苏秦心领了,我今天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能相陪,改日再说吧。”

    许皋有些失望,但他仍不甘心,一个劲儿亲热地拉着苏秦的手,说道:“那改日我亲自到府上登门拜访,面谢苏兄。”

    苏秦见许皋热情如火,感觉他头脑发昏,想早点摆脱他的纠缠,于是含含混混地应了一声。但是,苏秦殊不愿招惹许皋,生怕他登门拜访,让家父生气,所以也故意不告诉自家的地址。

    许皋又向苏秦介绍栾丰,他说那是他请来的世外高人,预知天下任何事情。苏秦瞥了一眼栾丰,发现栾丰瞪着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也警惕地看着自己。

    苏秦根本没兴趣结识栾丰这样的人,认为他不过是以巫术骗人的混混儿而已。所以再次婉言拒绝,他匆匆告别许皋,往集市中去了。

    苏秦往前走了大约一百多丈,就到了自家的一个货行,两丈多宽的门脸,二层楼高,在集市中也算显眼。他看了一眼招牌“苏氏货行”,再看看门楣和窗棂,都还是老样子,不过增添了陈旧之色。

    苏秦走到货行里,看到正面柜台后,魏祥正在那里与一个来推销皮货的商人讨价还价,他没有看到苏秦,正在专心地工作。

    苏秦观察了一会儿,看到魏祥十分认真的样子,觉得这个孩子还真是一个做生意的材料。他们分手不过一个月,竟然学会了很多讨价还价的技巧。

    苏秦凑到柜台上,笑呵呵地望着魏祥。魏祥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来人是苏秦,惊奇地“哎呀”了一声。他赶快打发那个商人,说道:“今天我们谈不拢,明天你再过来谈吧,我这里又来人啦。”

    那个人瞅了瞅苏秦,见他一副书生装扮,哪里像是个生意人,他认为是魏祥故意杀价,气哼哼地收拾起自己的皮货,转身走了。

    苏秦说道:“看来我来得真是不巧,把你们好端端的一个皮货生意给毁了。”

    魏祥赶紧说道:“哪里,哪里,本来我们也是很难谈拢的,那人要价太高。货倒是好,五张熟牛皮,都是新鲜货,可是要价一张牛皮一金,我们以这个价格收下来,不好卖出去,风险太大。”

    苏秦见魏祥说得头头是道,分析得有理有据,就说道:“魏祥,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做生意呀,我怎么看你很快就学会了其中的门道儿了呢?”

    魏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不好意思地回道:“我距离学会还差得很远呢,做生意水深得很,有很多的技巧,像你这种从小做生意的人才能懂,我是半路出家,要想完全学会,还要多多费心琢磨才是。”

    苏秦笑道:“做生意其实并不难,只要有兴趣就行,我是打心里没有一点兴趣干这些事,所以就像嚼着黄莲那般辛苦,像你这样觉得它有趣,做下去就终究会有所收获的。”

    魏祥被苏秦夸奖,心里也感到一些满足,他回道:“我试试吧,你以后可得多指点我。”

    苏秦看到魏祥还很谦虚,对他更加有信心,他想:“如果魏卬在天有灵,看到儿子魏祥能自食其力,一定也会高兴。”

    他不由得慨叹:“人生命运无常,像魏祥这样的贵族子弟,如果不是遭遇到接连而来的打击,从小吃过苦,怎会看上这锱铢计较的买进卖出的职业。”

    魏祥想起来苏代等人还在楼上,就向苏秦说道:“苏先生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到二楼去叫一下苏代哥,他正和宁钧将军两人清点货物呢。”

    苏秦点了点头。魏祥就登上楼梯,去叫苏代和宁钧。不一会儿,楼梯上传来了急促的咚咚的下楼声,苏代和宁钧、魏祥三人从楼上下来了。

第143章 相见难识

    苏代等人看到苏秦归来,特别高兴,纷纷上来嘘寒问暖。苏代又问起了苏秦到齐国后的见闻,苏秦将鬼谷子远遁世外的事告诉了他。

    苏代想到此生再也见不到鬼谷先生,回忆起从前伴读于云梦山的点滴,当场就难过得掉下了泪珠。他将头扭向一侧,暗暗地流泪,深悔自己到最后也没见到鬼谷先生一面。

    苏秦发觉了苏代的难过神情,他拍了拍苏代的肩膀,告诉他说,日后有时间会详细地把鬼谷先生离别前的交代告诉苏代,让苏代别再难过了。

    苏秦也问起了苏代生意的情况,苏代简要地说明了一下:原来,货行的生意因为长时间没人照顾和打理,流失了大量的老客户,现在不过是勉强维持而已。

    苏代说:“将来随着店铺营业时间的持续,那些老客户不断回来,可能会再度好起来吧。”

    苏秦听了,作为一个曾经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深知其中的困难。做生意讲究一个人气,人气旺盛,怎么做怎么赚钱,人气低落时,再努力也可能是白费。苏家在集市门口的这家货行,虽然占着一个很好的位置,但看来一时扭转局面依然是有难处。

    苏秦想想这家货行从前人声鼎沸的情景,在看看今天冷冷清清的面貌,心里有些难过。他知道自己当年的离开,以及去年苏代扔下生意到秦国寻找哥哥,都严重地影响到了货行的买卖。

    苏秦怅然若失,可是要让他再干回老本行,整天价买进卖出的,却也极不符合自己的意愿。对于生意,他是打内心的最深处感到厌倦,如果有辙,他决不会再干回来。

    苏代见此刻货行的生意冷清,就要关门,带着哥哥一起回家。魏祥自己却想留下来,他说:“虽然冷清,可说不定就会有大生意上门,如果耽误了,岂不是一个大损失。”

    苏秦、苏代和宁钧相视而乐,他们都觉得魏祥痴迷于生意经,是个经商的绝顶好人才。苏秦说道:“热爱就是最好的师傅,看魏祥这尽心尽力的模样,将来一定会成为洛阳的大商人。”

    苏代和宁钧一听,都笑出了声。他们就随魏祥去打点货行生意,三个人一路向集市外走去。

    在路上,苏代告诉苏秦,他们已经用三十金在集市外不到一里的闾里买了一处小院子,魏佳和高妍都住在那里。

    这段时间,苏代隔三差五地去苏家府邸接了苏秦的女儿苏玉和儿子苏瑞出来,到这里来玩耍,两个孩子都特别喜欢魏佳和高妍,他们很能玩在一起。

    苏代说,哥哥不一定今日就能在住处见到自己的孩儿,苏秦心情难免激动起来,十分期盼,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苏打和宁钧都需要紧走几步,才能跟上苏秦的节奏。

    三个人走了一刻多钟,就来到了苏代的住处,苏秦见它正位于一条小巷子的尽头,单门独院,十分僻静。

    苏代拥有了自己独立的生意和住所,苏秦很为他高兴。在曲沃作别苏代时,苏秦特地将五十金交给他,一方面是为了让魏佳等人有个落脚的地方,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让苏代从苏家大院搬出来。

    因为他毕竟是叔叔家的孩子,呆在苏家大院里有很多不便,总归要搬出来另立门户。

    苏秦迈步到小院里,发现院子不是很大,大概有六丈见方,有三间面南背北的正房,东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一共是七间房屋,院子里种着两颗大树,一棵槐树,一棵枣树,年代很长,冠大枝茂。院子里收拾得十分干净,整齐利落。

    有了这么一处院子,再加上剩余的钱财,苏代等人在这里住个三、五年不成问题。苏秦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对自己堂弟苏代的办事能力甚是佩服。

    “如果是让自己去办,说不定也不是如此有条有理,妥妥当当。”苏秦心中欣慰,对苏代刮目相看。

    院子里此刻并没有人,但是很快,就从正房里出来了魏佳、高妍和苏秦的一双儿女。他们正在房间里说话,听到院门有响动,于是就推门出来观瞧。

    苏秦看到了魏佳和高妍,冲着她俩点了点头,笑了一笑,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玉和苏瑞。他看到分别几年后,苏玉都快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连儿子苏瑞也已经要到自己的肩膀那么高了。

    苏玉和苏瑞身材都偏瘦,和自己一样,苏玉鹅蛋儿脸,梳着一双环髻,一抿嘴就露出两个漂亮的酒窝,苏瑞清瘦的脸型,五官棱角分明,与自己有很多相似之处。

    苏秦激动地看着她姐弟两人,期待着他们扑到自己的怀里。可是姐俩看着苏秦,显得有些陌生和拘谨。

    父亲和儿女相见,并没有出现苏秦期许的那激动人心的场景,反而显出了几分尴尬。

    苏秦所不知的是,他离开儿女正是他们成长的十分关键的时期,他们对于父亲有模糊的印象,但生活中却总是没有父亲的身影,渐渐地也就淡忘了父亲的存在。

    苏秦心里又是失望,又是难过,失望的是孩子们看来并没有他想象得那样眼巴巴地望着他归来,难过是自己没有尽到当父亲的职责,让孩子在成长的重要时期失去了父亲的荫护。

    苏代发现了气氛不对劲儿,他赶忙前去解围,他对苏玉和苏瑞说道:“玉儿、瑞儿,你们的父亲回来了,快点与他相认呀。”

    苏玉和苏瑞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叫出声来。苏秦主动上前去,一把拉住了苏玉和苏瑞的手,说道:“迟些时候再叫也不晚,玉儿、瑞儿,来,来,让为父好好看看你们。你们都长大了,连我都快认不出你们来啦。”

    苏玉和苏瑞一会儿不自在地低头,一会儿又抬头看看苏秦,不知如何是好。

    苏秦见他们无所适从,他理解孩子们一时还适应不了有个父亲身份的人在身边。苏秦决定更主动接近他们,他将孩子们的手攥得紧紧的,仿佛生怕孩子们从身边溜走了。

第144章 凶嫂

    魏佳看着苏秦与儿女都十分陌生,也为苏秦难过,她招呼苏玉和苏瑞到自己的身旁,两个孩子都怯生生地挣脱苏秦的手,一起去到她的旁边,他们拉住了魏佳的手,显得甚是熟悉和亲热。

    苏秦暗想:“才刚一个多月,魏佳与自己两个孩子相处得竟然比自己这个父亲还要熟络,看来她可真有一套。”

    苏秦没想到的是,魏佳对苏秦的两个孩子特别好,她感觉这两个孩子与自己和弟弟的命运有些相似,也是从小爹娘不在身边。

    所不同的是,苏玉和苏瑞还有其他家人在,而自己与弟弟却近前没有一个亲人,还要刻意隐瞒身份,比他们还要更加艰辛一些。同病相怜,魏佳细心地照顾起苏玉与苏瑞,孩子们感受到她的真心,自然也与她亲近。

    一众人依次进入了中间那间稍大一些的正屋,苏代将这间屋子设成了厅堂,在厅堂上铺上了一尺高的地板,地板上铺着蒲草编织的细草席,一些几案放在厅堂的西北角。

    苏代见今天人比较多,于是将闲置的几案全部摆了出来,有八个之多,大家纷纷找到一个几案跪坐了下来。

    魏佳和高妍两个女人到厨房里,端来了一大壶梅浆,它是一种用梅子和米汤熬制而成的浆水,给每人倒了一耳杯。苏秦饮了一口,觉得酸甜怡口,舒爽无比,赞不绝口。

    高妍说道:“都是魏佳姐姐的手艺好,熬制这种梅浆,她最拿手了,我不过是边上帮忙烧烧火而已。”

    魏佳羞怯地笑了一下,谦虚说道:“哪里哪里,是我和高妍一起出的主意,我以前听人家说过,不过是照猫画虎去做,没想到还真成功了。”

    宁钧大大地喝了一口梅浆,看着魏佳,眼神中明显带着歆慕,故意高声赞美道:“天下的美味,不过此杯浆水。比那大鱼大肉味道都好。”

    宁钧的话显然是要讨好魏佳,魏佳岂能听不出来?但她看都没看宁钧一眼,脸色沉静,继续给众人续着梅浆。

    高妍听出宁钧的话语的弦外之音,又瞧着魏佳不理不睬,为宁钧找台阶说道:“宁将军快人快语,但是夸人也要讲究方式方法的嘛,明明是清雅芬芳的浆水,何必比作那胡吃海塞的鱼肉呀。”

    宁钧没听出高妍的插话之意,还以为自己的比喻是真不合适,他挠了挠头,想着:“自己是一个军人,从没有细想过这些,不过是怎么想就怎么说罢了,难道得罪了魏佳姑娘。”他不好意思地看着魏佳,可魏佳却依然不动神色。

    宁钧的言行,苏秦都看在眼里,他发觉宁钧好像对魏佳有了一点儿爱慕,然而魏佳却不冷不热的样子,也不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两人在一起,倒也是绝妙的一对儿。

    苏秦又问起了苏代和高妍的婚事,这次苏秦的儿女兴奋起来,他们毕竟是小孩子,喜欢热闹,一五一十地说开了。原来就在十几天前,苏父已经给他们二人举行了婚礼,场面十分浩大,街坊邻居,亲戚朋友来了不下五百人。

    苏玉和苏瑞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的盛大场景,在他们看来,那是他们迄今为止经过的最令人兴奋的事件。因此他们至今还津津乐道。

    苏代和高妍毕竟仍处于新婚期间,说起婚礼来,还很害羞,两个人同坐在一个几案后,低着头,拉着手,任凭苏玉和苏瑞添油加醋地叙述着。

    苏秦乐呵呵地听着苏玉和苏瑞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他有些小小的遗憾:自己未能参加疼爱的堂弟的婚礼,但更多的是高兴:他们俩经过了爱情的波折,最终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苏秦也感激自己的父亲,他知道苏父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对堂弟苏代又视同己出,所以才在第一时间就给他俩举办了盛大的婚礼。婚礼之后,苏代和高妍就名正言顺地一起生活,组成一个单独门户。

    苏秦想念起自己的老父,他提出要回苏家大院去看父亲,众人也都劝他尽快前去。于是,饮过梅浆后不久,苏秦就携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在堂弟苏代的陪伴下,一起向苏家大院走去。

    一路上,苏玉和苏瑞与苏秦明显熟悉了起来,两人不仅让苏秦拉着他们的手,有时他们还好奇地问苏秦的游历生活和所见所闻。

    苏秦自然是有问必答,言语间温柔有加,透出了浓浓的父爱。

    苏家大院位于洛阳城的西南部,门前是一条通衢大道,院子的围墙足有一丈多高,显得很是气派。

    苏代见府门并没有关上,就直接推开进去,两个孩子紧接着快步跟了上去,苏秦最后一个跨入了自己曾经那么熟悉的大院子里。

    苏家大院是一个两进的院落,每一进都有六间正房,十几间厢房,都是二层建筑。第一进院子现在是哥哥苏喜和嫂嫂居住,第二进院子由苏父居住。

    苏秦未离家时,住在第二进的偏西的三间正房里。苏秦走后,妻子也紧接着回了娘家,人去楼空。苏秦的儿女都和爷爷住在一起。

    苏秦的哥哥苏喜不在家中,苏嫂正在屋中闲坐,她瞥见苏代和两个孩子进了大院,坐着没动窝,再一看又一个人影进到大院里,定睛看时,发现是自己的小叔子苏秦。只见他风尘仆仆,衣衫不整,心里难免生出厌恶之情。

    苏嫂是小家碧玉出身,料理家务,甚至帮忙打点苏家的生意,都是一把好手。苏喜比苏秦大五岁,苏嫂进苏家门时,苏秦还是个少年,那时苏秦与嫂嫂的关系还不错。

    自从苏秦结婚以来,两家就因为生意上和家庭里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时发生争执和冲突。苏秦和自己哥哥苏喜还比较忍让,但是苏秦的原配妻子范菡和苏嫂之间变成了水火不容,

    苏秦毅然离家游历天下后,范菡因为心中有气更是指桑骂槐,整天介一副不满表情,一家人都忍气吞声,惟有苏嫂偏不忍让,两人经常爆发骂战。最后,范菡也干脆回了娘家,再也不回来,将一双儿女扔给了苏父。

    苏父有时难免要苏嫂帮孩子做些买衣做饭之类的事情,苏嫂因为与苏秦一家的不睦,十分不愿,经常给冷脸看。苏父无奈之下,只好亲自照料孩子,直至苏代远归,才由苏代接手。

第145章 老父之望

    苏嫂见苏秦回来,一副穷酸文士的模样,打心眼里瞧不上他。她见苏代带着孩子进院,本来并不想出屋搭话,后来看见苏秦,她反而赶紧起身,推门出了屋。

    苏秦正要穿过第一进院落的游廊到第二进院子里去,苏嫂此时已站在自家门口,突然发话道:“我倒是什么贵人登门了啊,原来是季子回来啦,也没见你骑着高头大马,衣锦还乡,是不是在外面混得不怎样,噢?”

    苏秦听到苏嫂话里有刺,他不愿与她一般见识,抱拳拱手行了一礼,说道:“苏秦见过嫂夫人。这厢有礼了。”

    苏嫂见苏秦灰头土脸的,自己那么挤兑他,他也无动于衷,不由得更加得意,又说道:“人家都说你苏季子在外面呼风唤雨,名声大得很,怎么也没见你风风光光地回家,倒是这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回家躲清静来啦。”

    苏秦头也不抬地往后院走,不想在游廊上与苏嫂发生言语上的争斗。

    苏代听不下去了,说道:“苏秦哥哥活得怎么样,也轮不到你一个做嫂嫂的说三道四,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其他事说给你听,你也不懂的。”

    苏代的话里含着的意思是:苏嫂没有见识,孤陋寡闻。苏嫂哪有听不懂的道理,她瞪大了双眼,气哼哼地骂苏代道:“你是一个堂弟,管人家亲兄弟间的事,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苏秦拉了苏代一把,示意他别再与苏嫂废话。苏代也气愤地瞪了苏嫂一眼,然后跟随苏秦走入二进院落。

    前院的对话声音忒大,也惊动了后院的苏父,他出了房门,站在院子听着,突然就看见儿子苏秦出现在面前。苏父一时错愕,呆站在那里。苏父日思夜想盼望苏秦早点归来,可是当亲眼看到苏秦时,反而不相信自己的所见了。

    苏秦见到父亲,连忙跪在地上磕头,给父亲行参拜之礼。苏父想要上前扶起儿子,可是想想儿子的所作所为,又气不打一处来,站在那里,仰望着天空,不发一言。

    苏玉和苏瑞见了爷爷,亲切地叫了一声:“祖父!”苏父慈爱地看了他们一眼,可是对于跪在地上的苏秦仍然不理不睬。苏秦自己觉得愧对父亲,也不敢随便站起来,大家一时就僵持在了那里。

    苏代见状,忙上前来打圆场,他说道:“大父,您整天盼着苏秦哥回家,可是等他回家了,您却对他爱答不理的,这是何苦呢。”

    苏父恨恨地说道:“我就没他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浪荡成性,放着好端端的家业不打理,非要出去流浪,弄得家破人亡,孩子还得别人给他养着。可怜我这把老骨头,还要操心隔代的事,他却像没事儿人一样。”

    苏秦心内惭愧自己亏欠父亲太多,索性就任由他骂,也不还言,就跪在那里赔罪。

    苏代又劝解苏父道:“常言道:‘人各有志’,苏秦哥哥喜欢游说诸侯,成就一番事业,自有他的道理,您却要他做生意,这事是勉强不来的。他现在跪在那里,一直给您赔罪,您就原谅他吧。”

    苏父听了苏代的劝解,这才看了一眼跪在院子硬地上的苏秦,到底他还是心疼儿子的。说道:“你傻乎乎地跪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快起来。”

    苏秦知道父亲的气消了一些,于是就站起身来。他仔细地看了看父亲,发觉他头上的白发增添了很多,比以前苍老多了。苏秦心里十分难过,深深地为自己不能在父亲面前尽孝而自责。他的母亲去世以后,苏父一直再也未娶,为了苏秦的两个孩子,苏父操碎了心。

    苏秦小心翼翼地上前搀扶父亲进屋,苏父倒也没有再拒绝。苏父对于苏秦的气恨,暂时被搁在了一边。

    进到屋子里,大家坐了下来。苏秦关心地询问父亲的身体情况,苏父轻描淡写地说了一番。他是一个硬气的老人,不愿在孩子面前多提自己的身体不适,以免孩子们牵挂。

    苏父也问起了苏秦这些年所做的事情,苏秦尽量捡一些好听的话来说,他同样也不想让父亲为自己操心。

    苏代在一旁也不停地插话,向苏父夸赞苏秦的智谋和口才,告诉苏父哥哥的“光荣”事迹,苏父听了,难得地点了点头。

    苏父后来又问道:“你这次回家是不是就此干回到老本行,踏踏实实做生意了呢?”

    苏秦看着父亲,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回答。他觉得如果自己照实说,父亲一定会勃然大怒,再惹他生一肚子气,可是如果欺骗父亲,说自己呆在家里就此成为一个生意人,那也并非他的意愿。

    苏秦思忖了一会儿,说道:“我这次回来,主要是花点时间照顾一下孩子,其他事情以后再说吧。”

    苏父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心中不快,但孩子刚回来,他也不便再追问。他想起了苏秦与儿媳范菡的遗留问题,说道:“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去孩子们的母亲那里看一看,要是能把她接回来,就还是一家人在一起过吧。”

    苏秦在集市上,已经从那个农夫的嘴里,听说了妻子范菡在娘家的所作所为,知道这件事根本不可能,但他为了让父亲高兴,就含混地说道:“我再去探望一下再说吧,您就别操这个心了,孩子们现在都已经长大了,他们自己的人生就要开始了。我们就不要再勉强孩子们的母亲了。”

    苏秦话里含着劝解苏父的意味,他表明家庭要不要复合,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还是要尊重孩子母亲的意愿。

    苏父却没怎么明白他话的深意,老人家继续说道:“还是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的好,能劝回来还是尽量劝一下吧。”

    苏秦点头答应了苏父。苏玉和苏瑞这时和祖父、父亲、叔叔呆在一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家常话,觉得十分幸福。苏秦也一边说话,一边不时看看自己儿女。他也享受着这久违了的亲情。

    然而,苏秦一直纠结于父亲的期望,他与范菡复合还有可能吗?他心里很没底。

第146章 人囧于贫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时分,太阳已经落山,已过了苏家的晚饭时间。苏父奇怪:平时这个点儿一家人都吃过饭了,今天怎么还不见动静呢?

    苏父让苏代到前面去问一问苏嫂:为什么还没有端上晚饭来。因为平素都是苏嫂在指挥佣人布置一日三餐的。

    不一会儿,苏代就回来了,他说:“嫂嫂说,苏喜哥和那两个侄子还都没有从商铺返回,等他们回来了,再布置晚饭不迟。”

    苏父一听,特别生气,说道:“平素他们也是很晚才回来的,都是留了饭菜给他们的,今天倒等起人来了,真是混账。这不明摆着置气吗。”

    苏秦何尝不明白这是苏嫂有意刁难,但为了平息事端,让老父亲少生闲气,他故意往好了说:“大概是嫂嫂觉得我和哥哥很久没有见面,想让大家在一起吃个饭吧。”

    苏父一听,连连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你们哥俩也五年没见面了,正好今晚就在我这里一起吃饭吧,还可以唠唠家常。”

    苏父于是让苏代叫来了苏府的庞管家,让他在后院的厅堂上点上亮堂堂的灯烛,现在就去准备丰盛的饭菜和可口的美酒,等苏喜回家后,让前院的人一起到后院来用餐。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庞管家前来禀报,说酒菜已经预备好了,大老爷苏喜和两位小公子也已经回到家中,所有的人都通知到了,请老太爷移步厅堂用餐。

    苏父笑眯眯地起身,招呼大家一起动身,移步到了厅堂上。今晚是苏家罕遇的团圆日子,苏父当然从内心里欢喜。

    大家来到了厅堂,论辈分坐下,等着苏喜和苏秦的两个侄子到来。过了没多久,苏喜就到来了,苏秦见他一身绫罗绸缎,很是光鲜,人也明显发福了,精神特别好。再看看两个侄子都已长成了青年,都是一表人才。苏秦也打心眼里为哥哥高兴。

    苏秦与苏喜行了见面礼,兄弟俩各自上前一步,手拉着手,对望了几眼,眼眶都有些红润。两个侄子也恭恭敬敬地给叔叔行了见面礼,苏秦高兴地端详了他们一番,夸赞他们很有出息。

    苏嫂却是姗姗来迟,苏父问苏喜他媳妇儿哪里去了,苏喜有些生气,说道:“一家人吃个饭,她还要精心打扮,真是麻烦。”

    苏秦和哥哥苏喜说起了各自经历的事情,大家还是感到格外亲切,兄弟二人毕竟是骨肉相连,从小又是在一起长大,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过了一会儿,苏嫂终于现身。苏秦见她一身珠光宝气,身上穿着细丝绸做的深衣,衣带上挂着十来个宝石坠饰,头上插着金钗,钗头上坠下来一颗夜明珠,闪闪夺目。苏秦心知:苏嫂这是夸耀自己的富贵来了,他心里不屑,但脸上仍然挂着笑意。

    苏嫂精心装扮了一番,想要众人惊叹一下她的富贵,可是苏父、苏秦、苏代等人都视若不见,丈夫苏喜更是觉得她多事。苏嫂不觉怒在心头,坐在那里不发一言,闷头喝酒吃菜。

    苏秦向哥哥诉说了自己多年以来的经历,苏喜见弟弟专心于纵横之术,乐此不疲,他自己对此一点也不懂,但是他还是觉得苏秦所做的事情风险太大,不如回家做家传的生意来得踏实。

    苏喜明白人各有志的道理,对于弟弟苏秦的选择无可厚非,只要弟弟自己觉得满意,活得滋润,做哥哥的欢喜还来不及呢,何必横加干涉。因此,苏喜并未劝诫弟弟回头来做生意。

    苏嫂见自己的丈夫不住地点头,好像对于苏秦的经历还有些艳羡,不觉心头怒气更盛。她终于按捺不住了,大声插话道:

    “我听季子把自己夸得想朵花似的,可是为何见你如此寒酸地回家来,连见自己的父亲都没有半点礼品,更何况我们这些差一层亲情的人了。”

    苏嫂的话尖酸刻薄,句句像刀子一样戳在了苏秦的心窝上。

    苏秦何尝不想给自己的父亲和儿女,以及其他亲切朋友带丰厚的礼物,可是几年的游历中,他心思根本就不在钱财上,从没怎么想过要多多挣钱,有了机会也不争取,即便挣了些钱也随便地赠与了他人,所以竟然最后落了个两手空空地到家。

    苏秦从进家门的那一刻起,他就隐约感觉自己这样空手回家有些不妥,现在苏嫂将这件事摆在台面上来说,怎不叫苏秦格外地困窘,他羞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苏喜见自己的媳妇儿很不给弟弟面子,话语明显带刺,非常恼怒,呵斥她道:“你一个当嫂嫂的人,说这些无聊的事情,是何居心,你给我快快住嘴。”

    苏嫂却一点都不害怕丈夫,反而更变本加厉,她继续高声说道:“我们洛阳的人家,孩子从小送去学习生意,虽然不能像季子这样内在空虚无物,表面却风风光光。”

    “然而,我们从那买进卖出的生意中也能抽个十之一二的利润,家道殷实,衣食住行的各种物品应有尽有。所以依我看哪,所谓纵横之术,莫非只是唬人的玩意儿!”

    苏秦一听,心头像被生生插入一把尖刀,剧烈疼痛,但他对于苏嫂的话,也缺乏反驳的证据。可不是嘛,他自己天天逞口舌之功,最终却穷酸到极点地归来,这不就是别人现成的话柄吗。

    苏父听后,手指着苏嫂,气得胳膊直哆嗦。他尽管也怨恨儿子苏秦的不务正业,可是却见不得自己儿媳妇如此公开贬损苏秦。

    苏代看苏秦的脸色苍白,知道他被气得五内俱焚。他实在忍不住了,反损道:“麻雀再自以为美,不过是窝里抖落一下而已;鸿鹄高飞,才是志在蓝天。你恨不得将家里所有的宝物都穿在身上,不过也是在这院子里风光一下而已。有些人一旦跨出了洛阳城,不也是被人呼来喝去的小人。”

    苏代的话也针锋相对,把苏嫂给贬损得够受,就连坐在一旁的苏喜也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管,高高挂起了。

第147章 贪嘴利痛失财

    苏喜生气妻子如此不给自己面子,自己已经让她住嘴,可是她反而更得寸进尺,苏代的话又苏喜觉得自己颜面扫地,他向妻子近乎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你,你怎会如此无礼!”

    苏喜说着,就要站起身来,上前揪住苏嫂理论。苏嫂被苏代刺激,也是怒不可遏,见苏喜胳膊肘往外拐,也气得欲起身揪斗苏喜。两人抡胳膊,抹袖子,准备就地大打出手。

    关键时刻,苏喜的两个儿子一个上前抱住了父亲,一个抱住了母亲,硬是将两个人分开。苏喜再也无脸面继续呆下去了,他下地要穿木屐离去。

    苏父使劲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都站着别动,等我把话说完再走。”

    苏父伤心地说:“我只有你们两个亲生儿子,我早想将家产一分为二,你们一人一半,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现在既然如此不对付,大家再勉强合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吵吵闹闹的,不仅让外人笑话,就连你们的堂兄弟苏代、苏寿、苏厉也为你们丢脸。”

    苏父顿了顿,下了决心,断然说道:“现有的那两间正街上的货行,你俩一人一间,东城的归苏喜,西城的归苏秦。我自己一辈子攒下来的钱,足够我养老的,这院子也是我的,你们以后生意成功失败,全凭各自的造化吧。”

    苏父分开家产,就意味着苏喜要将自己现在经营的货行让一间给苏秦,他家的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苏嫂一听,开始后悔自己冲动,惹怒了苏父,让他想出了分家这一招。苏嫂一时万分气恼悔恨,经过一番抡胳膊、抹袖子的折腾,她发钗松垮,发髻散乱,她大哭着,连木屐都没穿就跑出去了。

    苏嫂跑出去后,苏喜却停留在原地未动。他一时愣在那里,思前想后,十分难过。让他把其中任何一间店铺让出来,都比直接在他身上剜块肉更让他难受。因为,那货行都是他兢兢业业,苦心经营出来的,现在生意臻臻日上,正是财源广进的时候。

    然而那毕竟是老父亲的产业,父亲要如此分配,那是他应有的权力。苏喜不由得长叹一声,又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苏秦见哥哥那样为难,心知他难以面对失去一间货行的打击。他想劝解一下哥哥,就说道:“我对生意确实没什么兴趣,那间货行给我,我也经营不好,还是交给哥哥打理为好。”

    苏喜听到弟弟的话语,如获至宝,连忙应和道:“我早知道季子不想为生意操心,可是哥哥就是一个生意人的命相。既然父亲把西城的那间货行分给季子,我也无话可说。不如西城的货行仍然由我来替弟弟照料,每年给弟弟十分之一的利润,岂不是两全其美。”

    苏秦看出哥哥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替自己做生意,也觉得无可厚非,说道:“如此甚好,你有你的乐趣,我也有我的自由。真是万全之策。”

    苏秦本来还可以将西城货行完全赠给哥哥,但是苏嫂今天的话深深刺激了他,他也不能不再考虑家产的重要性。

    苏父见两个儿子之间已达成了协议,自己懒得再管他们,就说道:“你们兄弟两人怎么商量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反正是已经明确划分了家产。以后再也不要在自家人面前说那些谁有钱、谁没钱的庸俗刻薄言语。”

    苏喜知道父亲仍然是怪罪自己的妻子伤了一家人的心,很是惭愧,他说道:“我这就回去告诫那个恶妇,她以后再敢这么尖酸刻薄,我就休了她。”

    苏父看了看苏喜,将信将疑,他深知苏喜是个怕老婆的男人,所以不满地补充了一句:“我看你这么多年,就刚才说的那句话像个爷们。可是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你一会儿说的时候也别太冲,你们过好了,才是我最大的愿望。”

    苏喜带着两个儿子,给苏父再次行了一礼,然后,连饭都没吃完,就匆匆离去。

    苏父看着满几案的饭菜,心想:“好心安排一场家人的团聚宴席,又闹了个不欢而散。”他心中郁郁寡欢,但是还是装出热情,招呼着剩下的人,包括苏代和苏秦一家三口,又吃菜和饮酒,闲聊了好久。

    用过晚餐后,苏代起身告辞,要回去自己的住处,苏秦将他送出到府门外。出了大门,苏代就抱怨哥哥的沉默和忍让。

    苏秦说道:“我不沉默又能如何,总不至于在老父亲的面前吵个不可开交吧。况且,我也确实没给家里带来任何有用之物,说什么都苍白无力。我今天才知道人在世上还真不能没有财产和权势,那是男人的立身之本。”

    苏代见哥哥仍处于深度的自责之中,一时还难以劝解过来,所以就没再进一步苛求他,两人于是就此别过。

    苏秦送别苏代回到后院时,苏父已经指挥佣人铺设好了苏秦与一双儿女住宿的房间。苏秦一家三口仍在西屋的二楼居住,苏秦让女儿住到里面一间里,自己和儿子住在了外间。

    他特别珍惜与儿女相聚的时刻,晚间一直再主动与他们说话,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和志向兴趣。

    两个孩子这时与父亲已经完全没有了陌生感,他们叽叽喳喳地不停地说着各自的想法,不觉都快到三更时分。苏秦心疼孩子,叮嘱他们尽快睡觉吧,两个孩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苏秦自己却睡不着,他思前想后地琢磨了很多事情,包括今后的人生规划、家庭关系和事业发展等等。他一时还看不清将来明确的道路,想着想着,头都昏昏沉沉起来。苏秦于是干脆停下了思索,他只想一件事,那就是明日要去探望一下发妻范菡,给老父亲和孩子们一个交代。

    苏秦尽管睡得晚,但是第二天早晨还是一如往常地在辰时醒来,他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下,就起床下地。苏秦看了一眼孩子们,发觉他们仍然沉醉在甜甜的梦乡中,苏秦不忍心叫醒他们,于是就自己一个人蹑手蹑脚地下了楼,准备早点出发去找妻子。

第148章 穷女婿上门

    苏秦来到厅堂上,看到父亲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那里,苏秦忙向苏父问了声早安。苏父询问苏秦今日的安排,苏秦告诉父亲自己要去探望范菡,苏父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想:“这才是该办的正事。”

    苏秦洗漱完毕,与父亲共进了早餐后,就离开了家门,到范府去拜访。苏父见苏秦没什么财物,就吩咐庞管家从库房里取了几匹上好的绸缎,让一个佣人用挑子担着礼物,陪苏秦一同前往。

    范府距离苏秦的家有十几里路程,在洛阳的东北,苏秦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赶到目的地。他在范府的门口稍做停留,喘了一口气,然后去叫门。

    范府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门房出来问苏秦所为何事。苏秦见范府的门房都换了人,也不认识范府的姑爷,不觉有些感慨。

    苏秦让门房通禀主人,就说是苏秦求见。门房让他在大门外候着,自己往里面去了。

    苏秦在门外颇等了好大的功夫,门房才出来。他说道:“我家主人本来不想见你,可是后来又改了主意,你就进去吧,但是别去拜见主人了,直接奔后院去找二小姐吧。”

    范菡在姐妹中排行老二,苏秦明白门房所指的二小姐正是范菡。他于是带着佣人进到范府,从一条贴着东墙的通道直奔范府的后院去。范父并没有露面,他此刻其实正在家中,躲在门后,从门帘处掀起一条小缝,偷偷地观察着苏秦。

    苏秦尽管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行头,但是一身布衣长衫,依然是极为普通,他殊不愿为拜访范府而装阔。苏秦所带的礼物也不多,仅是一挑子的绸缎而已。在讲究排场阔气的洛阳风习中,这点小玩意儿,根本拿不到台面上。

    范父观察到苏秦仍然没有发家致富的模样,所以对苏秦更加失望,他抚着下巴的几缕胡子,思忖着该如何对付苏秦。

    苏秦来到范府的后院,发现范菡并没有出来迎迓或露一下脸,他家后院连正房带厢房有十几间,苏秦不能确定范菡在哪一间居住,一时犯了难,就在后院中等待起来。

    挑担子的佣人起初还挑着绸缎,以为很快就会有人来接,自己直接就可以把礼品挑到目的地,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来人。那个佣人只得将挑子放在地上,歇息起来。他对范府的态度也颇为不满,嘟囔道:“这是摆得个什么臭架子,姑爷上门也没有人招呼一声。”

    苏秦听见了佣人的抱怨,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府邸,不便即刻发作,他耐住性子,等待着有人出来。

    大约快过了一个时辰,仍然未见动静。苏秦觉得这么空等下去,终究也不是个办法,自己又不能挨个房间去找,那样岂不是等于搜查范府了吗。

    苏秦渐渐地怒上心头,心想:“我给足了你们范府的脸面,可是你们却不识抬举。看来我非出个狠招你们才会现身啊。”他于是大声叫嚷了起来,喊道:“范菡,你在哪里,快点出来见我。”

    连喊了五、六声,仍然不见回应,苏秦更加气急,他就喊得更凶。到后来,他又加了一句新词,喊道:“范菡,你如果不出来见我,我就在你家后院喊个没完没了。”

    这句话果然奏效,西厢房的门打开了,出来了范菡和另外一个妇人,苏秦仔细一看,那个妇人正是范菡的姐姐。这时范父也从前院赶到了后院,他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在我家穷喊什么,惊动了我家的街坊四邻,让我们如何与人相处。”

    苏秦转头对范父说:“我好心好意来探望你们,你们却一个个藏着掩着,视而不见,是何道理。你莫怪我喊,着急我就拆掉你的房子。”

    范父大怒,叫道:“瞧把你给凶气得,以前我们怕你了吗。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范府的五个家丁听见主人的的吩咐,向苏秦围拢了过来。苏秦向他们说道:“你们别逼我出手,否则,有你们好看。”

    那些家丁仗着人多势重,再看苏秦不过是穷酸文人,以为他们能占到便宜,一股脑儿地往前围来。苏秦带来的佣人见此情景,劝苏秦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苏秦冷冷地说道:“你先闪到一边去,等我打倒了这几个人,咱们再做计较。”说着,他将双手抱圆于丹田之下,暗中运气于掌。

    家丁们率先上来擒拿苏秦,苏秦身形一侧,一掌劈在来人的颈部,一下子就将他击倒在地,另外一些家丁还未出拳,苏秦已欺身上前,一人一掌,或击中他们的太阳穴,或胸口,或脖子,三下五除二将五个人撂倒。那些家丁痛得满地打滚。

    苏秦骂道:“你们就是些欺软怕硬的奴才,我叫你们停手,偏偏不听,还要来试试我的身手。我这次已经手下留情,否则,早已让你们命丧黄泉。”

    那些家丁吃了大亏,哪里还敢再靠近苏秦,挣扎着连爬带滚地躲到院子的角落里去了。范父见苏秦使强,他原来练成了很高的武艺,心里有些害怕,立刻转变了态度。

    他沉下脸来,一字一顿说道:“有话好商量的,何必打打杀杀的。”

    苏秦瞅了他一眼,说道:“我原本也是要好好商量着说话的,是你非要逼我动手。不试一下身手,我看你是不会罢休的。”

    苏秦的话里有刺,范父的脸羞臊得通红。此时,从西厢房出来的范菡开了口,她说道:“你苏秦多年不来我们范家,来了就动手动脚的,也不怕别人笑话。我都替你脸红。”

    苏秦见范菡满身锦绣,满面春风,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

    苏秦回敬道:“你们家架子摆到了天上去,还要将穷女婿赶将出去,现在反倒埋怨那受冷遇的姑爷起来,有什么理。说出去怕什么,世人总不至于单单取笑我苏秦吧。”

第149章 无可留恋

    苏秦本来是要好好与范菡商议一下两人遗留的问题,没想到竟然又争吵起来,又回到了过去的生活常态,不禁心头烦恶。

    苏秦想想自己当年毅然决然地离家,与夫妻关系的极端不睦可不是有着直接的关系,两人的争吵常常让他感到无比地烦躁和失意。

    范菡见苏秦仍然是原来的针锋相对,心中也感到难受,就说道:“我今天可不想和你争吵,你一去这么多年,现在才来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苏秦说道:“我是来了结一下我们之间的事情的,你是和我回苏家,还是彻底不再回去,今天咱们就把话挑明了,说透了。”

    范菡的姐姐抢先挖苦苏秦道:“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了,看把你给狂得。她回娘家居住了这么多年,你今天说要她跟你回去就回去啦,你把我们范家当成什么了,我们也是洛阳城响当当的门户,凭什么受你的指使。”

    苏秦看出范菡的姐姐是故意插话,大概是担心妹妹受苏秦的鼓动,再犯糊涂,和苏秦一起回苏家吧,所以她先把话说绝,让妹妹三思。

    范菡也受姐姐的提醒,赶紧接着说道:“我凭什么跟你回去,你又能给我什么好,还不是无休止的争吵和冷落的空房。”

    苏秦想想范菡所说的话,觉得她在一定程度上是对的,但是苏秦考虑到两个孩子,还想要做些努力,他说道:“我苏家不能给你什么好处,但也不至于让你挨饿受冻,况且还有两个孩子,一直在家里等着你,你总不至于连他们也不管了吧。”

    范菡的姐姐再次抢先回驳苏秦,说道:“你苏家纵使有万贯家产,也不是我们范家能看上眼的,那有什么用。看你这一身装束就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混得不怎么样,还口口声声要求我妹妹跟你回去,做梦去吧你!”

    范菡姐姐一副**裸的嫌贫爱富的嘴脸,毫不掩饰,着实令苏秦作呕。他干脆不再理睬于她,眼睛瞧着范菡,等着她来拿主意。范菡可能是惦记着留在苏府的两个孩子,一时竟无语了。

    范父见到范菡不说话,心里很是焦急,他冲着范菡的姐姐直使眼色,让她上楼去抱孩子。范菡的姐姐起初不明白,范父又做了一个抱孩子的手势,范菡的姐姐才恍然大悟。

    她到了楼上,怀中抱着一个三岁大的孩子走下楼来。到了西厢房门口,范菡的姐姐将孩子递给范菡,她指着孩子向苏秦说道:“你别以为我们范家就吊死在你们苏家一棵树上了。实话告诉你吧。我妹妹早已另嫁他人了,孩子也都三岁了呢。”

    苏秦看看那个孩子,果然眉眼之间与范菡有几分相像,这事太出乎苏秦的意料了。苏秦指着孩子,生气地向范菡说道:“你回娘家居住,和男人来往不说,竟然还生出了孩子,怪不得你都不疼玉儿和瑞儿了,原来另有了其他子嗣。”

    苏秦痛心地说:“看看这个孩子的年纪,就知道你原本就没停止与其他男人来往,还说什么独守空房,都是些骗人的鬼话。”

    范菡也未曾想到姐姐竟然那么直接,把孩子都给抱下楼来。毕竟是自己还未结束与苏秦的关系,就与情人生下了孩子,作为一个女子,她还是有点害臊。

    范菡的姐姐却不管羞臊不羞臊的,她狠狠地说道:“我们今天放你进府,就是要告诉你事实的真相的,也好把你和我妹妹之间的婚姻做一个彻底了断。你要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就拿出点骨气,今日就在范家把休书写下了,范家和苏家从此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苏秦当初来时,还想着挽回婚姻的可能性,听罢这些话,心知自己与范菡再也没有可能。这已经不是两个人的问题,而是牵扯到两家的关系,甚至牵连到范菡的情夫,以及眼前这个孩子的父亲等等。

    回想起刚到洛阳时,在集市门口那个农夫嘲弄自己的话语,他才确信原配妻子范菡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女子,那个农夫语显恶毒,但也基本属实。

    苏秦本人的故事在洛阳,甚至是其他国家那些知情人那里,已成了一个大笑话,在世人看来,这真是做一个男人莫大的耻辱。然而,苏秦是何人,他是愈挫愈奋勇,在世外高人鬼谷子的教导下,早已看开了尘世的虚名。

    苏秦有些难堪,然而想到了两个孩子,他要做最后的努力。他看着范菡,想要从她嘴里听到最后的回答,所以,他又以征询的口气问道:“事已至此,我苏秦对这场婚姻还有什么不舍?不过是想亲自听听范菡的想法而已。”

    范菡嗫喏着,想说点什么,但欲言又止,她姐姐紧张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劝诱和期待,不由得从旁边拉了拉她的衣袖,最终范菡还是冲姐姐点了点头。

    她转过脸来,向苏秦说道:“我俩夫妻恩义已尽,你还是再寻她人吧。”

    范菡的姐姐十分得意,说道:“你看我妹妹都同意一刀两断了,你一个大男人还犹豫什么,赶快写休书便是了。”

    苏秦此际已对自己与范菡之间婚姻已万念俱灰,他说道:“世人写休书了结婚姻,好像都是男人有诸多的不是,女人就能置身事外。我今日就要破一破这个规矩。你们要我写可以,我要写一个‘明诰’,以免那百年之后,人人都以为我苏秦无情无义。”

    范菡的姐姐嗤地一声冷笑了出来,说道:“明诰就明诰呗,还百年之后,你以为到那时谁还能记得你个穷酸书生。”

    她说着就从厢房里取出了一方白素丝帕和笔墨,示意苏秦来取。苏秦知道范家更急着想要结束这场婚姻,故意仰头看天,不搭理她们。范菡的姐姐无奈之下,扭着杨柳细腰,身体一步三摇地来到了苏秦面前。

    苏秦取过了丝帕和笔墨,说道:“我还以为有两方丝帕,原来只有一方,是给你家还是给我家啊。”他说罢,依然仰头看天,不理不睬。

第150章 决绝书

    范菡的姐姐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吩咐范菡再去厢房取一方丝帕送来。范菡把孩子暂交由姐姐抱着,自己转身回到厢房,不一会儿就取了另一方丝帕送到苏秦的面前。

    苏秦看到范菡,念及夫妻旧情,鼻子有些发酸,然而事情到了这般田地,还能再有什么可留恋的。

    苏秦把两方丝帕放在自己带来的丝绸上,躬着身子,很快地写好了文书,文书中写明了两个人都甘愿结束婚姻关系,从此再无瓜葛。苏秦自己首先在丝帕上画了押,又交给范菡也画了,然后他将其中的一方交给了范菡,自己怀揣了另一方丝帕。

    苏秦不再多看范菡姐妹一眼,抬手示意苏府的佣人与自己离开范府。佣人不知是否该将礼品带走,特意指了指地上的丝绸。苏秦向他摆手,示意留下。佣人于是搬下了丝绸,将空挑子担着,跟随苏秦而来。

    苏秦原以为范家人会拒绝礼品,可是从始到终,范父、范菡的姐姐,以及范菡都没看到丝绸一般。苏秦暗笑:“真是极品吝啬,只进不出的,滴水不漏。”

    范父岂是真没看到地上的礼品,那可是上好的丝绸,真令人眼馋。他也想过让苏秦带走,可是又怕自己一让,苏秦真的将礼品带走,所以直到苏秦离开,他都没吭半句。

    苏秦出了范府,在回家的路上,心头难免愁肠百结,可是同时又有一丝解脱感。他想到自己终于可以给父亲和儿女一个说法,再也不必去想与范菡的前场婚姻,所以又觉得身上卸下了一些压力,变得轻松了许多。

    在回去的路上,苏秦因为少了很多对不确定因素的思虑,所以步伐更坚定、更迅捷,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来在了苏家府门口。佣人紧追慢赶,竟然落在了苏秦的身后。

    苏秦径自推开府门,走到前院中,却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了几个人争吵的声音。

    苏秦紧走几步,过了门廊,就看到院子中间站着苏父、苏嫂和自己的一双儿女,他们在西边,东边也有两个人,其中有一个人二十多岁,身体矮壮,粗眉环眼,脸阔耳大,另外那人一看就是脚夫装束,躲在矮壮之人的身后。

    苏秦刚到院子里,苏父就指着他骂道:“你看你都结交一些什么样的人,这个名叫吴景的人非要把这些礼品放下,怎么说他都不带走,这是什么道理!”

    苏秦往地上一看,吓了一大跳,只见院子放着两大摞厚重的礼品,有绸缎,有牛羊肉,有玉坠的腰带,还有杂七杂八的一大堆货物,可谓衣食住行用品,一应俱全。

    苏秦听了苏父突如其来的训斥,自已也不明就里,一时如坠云里雾里。

    名叫吴景的矮壮汉子听见苏父的话语,知道是礼品的正主回来了,连忙迎了上来,说道:“苏先生,我可把你给盼回来了,我奉我家主人许皋先生之命,前来给先生送些礼物。”

    吴景指着苏父道:“可是你的老父亲却说什么都不收,让我抬回去。你看我这都抬来了,又给抬回去,完不成任务,恐怕我家主人又要责打我。这叫我怎么办?”

    苏秦听吴景说是许皋让他送来的,明白这是许皋答谢自己的礼品,苏秦自己也不想收下,就向吴景说道:“既然我们不想收礼,你就原样抬回去算了,如实禀报你家主人便是了。”

    他宽解吴景说:“你家主人也会谅解你的,你毕竟只是一个办事的,责任在收礼的人,与你有什么关系。”

    吴景瞪大环眼,眉毛一竖,嚷嚷道:“我要是原样抬回去,我家主人定然要痛打我一顿,他给别人送出去的礼,还没有抬回去过呢。那样岂不是太不给他面子,我家主人可是好脸面的人。”

    他唯恐苏秦不知道他家主人的底细,就又说道:“我家主人就是那个号称洛阳城的首富许皋,最有钱的那个。连妻妾之多,恐怕也是天下无人能比的。”

    吴景急切地想说明他家主人的财富和地位,边说还边比划着,他那副着急的神情,让大家忍俊不禁,苏玉和苏瑞都嗤笑了起来。

    苏秦是洛阳人氏,哪能不知许皋其人其事,吴景的解释纯属多余。

    苏秦劝吴景道:“那我这里还有一个主意。”他指了指礼品,说:“你把礼品拿回去,收归自己所有,然后就禀报你家主人说礼品已经送给我啦。我绝不追究和出卖你。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苏嫂在一旁早已对那份厚礼艳羡不已,听说苏秦竟然傻里傻气地将礼品送给前来办事的吴景,心里很是着急,插话道:“季子这是什么道理,收与不收都是你与许皋之间的事,怎么非把人家办事的人牵扯进来。”

    吴景感激地看了一眼苏嫂,认为她可真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不像苏父和苏秦,一对不讲理的犟人。

    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坚决反对苏秦的主张,说道:“我吴景可绝干不出那种偷鸡摸狗、不忠不信的事情来。这礼品是谁的就该谁得到,一毫也不能少。”

    苏秦听吴景的话,觉得他可真是一个憨直的人,凡事都不带拐弯抹角的。

    苏父见事情僵持住了,站在一旁生闷气,不再说话。苏秦也犯了难,他如果收下礼品吧,不仅父亲不高兴,而且自己也要适当地回礼,他可不愿多花心思在应酬上。

    然而,看看吴景那个架势,一副不把礼品送给苏秦,决不罢休的态度,苏秦回绝起来真是有难度,吴景的忠实却也增加了自己的麻烦。

    他思前想后,左右看看,实在为难。他决定暂且收下礼品,也好让吴景回去覆命,又避免了一群人尴尬地在苏府僵持不下。

    “大不过自己将来到许皋的府上拜访一下他,硬着头皮去给许皋回个礼吧。”苏秦想到这里,就向吴景说道:“我也就不为难你啦,礼品我收下啦,你给你家主人回个话,我改日有空亲自登门道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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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纵连横介绍:
风起云涌、战国争雄,俊才辈出。苏秦潦倒,不改初志,终成正果,兼六国相,强势逆转。张仪出寒门,被诬受刑,愤而入秦,终报鞭笞之仇。合纵连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合纵连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合纵连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