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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盛宠txt下载     盛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7章 亲戚

    吴老爷子的话让吴长阁若有所思。

    他明白了爹的意思,回去委婉地劝郑素馨,“素馨,最近太冷了,又要过年了,你别出去了,就在家里歇一歇吧。”

    郑素馨低头看着她的记名嫡子吴兆昆习字,好像没有听见吴长阁说话,伸手指着吴兆昆面前的描红薄,轻声道:“这个字写得不错,但是旁边那些就差一点。握笔的时候,手要稳,碗要悬,心无旁骛,不要老想着别的。”

    吴兆昆是吴长阁的妾室张姨娘生的庶长子,已经被记在郑素馨名下,养做嫡子。

    就是有了吴兆昆做记名嫡子,吴老爷子才给吴长阁请封世子。

    吴兆昆才五岁,正是爱玩的年纪,很没有耐性,只是有些害怕郑素馨,才坐了这么半天写字。

    “他还小呢,现在学写字做什么?你当人人都和咱们娟儿一样,三岁习字,五岁学文啊。”吴长阁笑容满面,看见郑素馨把不是她生的儿子照顾得和亲生孩儿一样,心里很满意。

    郑素馨斜睨吴长阁一眼,将手搭在吴兆昆肩头,笑道:“好了,你爹给你说情,起来玩一会子吧。”

    吴兆昆欢呼一声,放下毛笔,伸着胳臂道:“我要洗手!”

    郑素馨叫了婆子过来领着吴兆昆去洗手。

    吴长阁又把吴老爷子的话,掐头去尾说了一遍。

    郑素馨怔怔地转过头,将吴兆昆刚才描红的桌面收拾干净,然会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我自然知道,不管谁做皇帝。吴家都没有事。”

    四大家族跟大夏皇室的血誓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那你还帮太子?”吴长阁十分不解。

    郑素馨笑了笑,拉着吴长阁的手走到一旁坐下。低声道:“……无论谁做皇帝,吴家是不会有事,但是,你有事。”

    “我有什么事?”吴长阁愕然地看着郑素馨,不明白怎么说到他头上了。

    “……你以为,你做了世子,这个国公的位置就是你的?”郑素馨似笑非笑地道,朝东面努了努嘴,“你当那一房人是死人啊?”

    “你是说。二弟?”吴长阁的脸色阴了下来。

    他有一个嫡出的二弟吴长风,还有一个庶出的三弟吴长山。这两人都已成亲生子。

    吴长风住在东面攸宁堂,嫡妻尹氏秀妍,出身江左大族尹家。尹家是军中出身,多出将才,本是神将府周家的门人。

    当年尹家曾打算让族里的嫡长女尹秀妍跟神将府的周大将军结亲。那时候周老爷子对尹氏很满意,周大将军周承宗也一度点了头,但是就在两家要过礼的时候,周大将军突然表示反对。并且不顾周老爷子和周老夫人的反对,一意孤行要娶家世背景一般的冯氏秋娴为原配正室,并且很快生下嫡长子周怀轩。

    周老爷子和周老夫人看在嫡长孙的份上,才不跟周承宗计较。认了冯秋娴这个嫡长媳。

    周老爷子和周老夫人本以为嫡长子周承宗突然悔婚,是因为跟冯氏有了私情,所以开始的时候。对她很不待见。

    但是过了几年,他们发现周承宗对冯氏淡漠得很。根本就不像是婚前就有私情的样子。

    而冯氏虽然不像尹氏那样出身大族,但是冯家也是有名的诗书翰礼之家。在大夏皇朝薄有文名,冯家有好几个先祖也是文豪级别的人物,他们的灵位得以配享郑家祠堂。

    冯氏自幼父母双亡,是依附在伯父家里长大的。

    她嫁到周家后,一心相夫教子,为了病弱的儿子周怀轩操碎了心。在周家虽然不理事,但周老爷子和周老夫人越来越看重她。

    而尹秀妍后来由周老爷子保媒,说与了吴家的嫡次子吴长风。

    吴老爷子和吴老夫人本来就对尹秀妍十分满意,只可惜嫡长子吴长阁已经娶妻,不然嫡长女嫁与嫡长子才是门当户对。

    也因为他们觉得委屈了尹秀妍,对她越发怜惜。

    这尹秀妍也争气,过门就有喜,连生两个儿子吴兆祥和吴兆中,第三年生了女儿吴婵莹。

    尹氏出身好,又能生,人又能干利索,立时就成了吴老爷子和吴老夫人最看重的儿媳妇。

    而先进门的嫡长媳郑素馨却一直没有身孕。

    直到尹秀妍的女儿吴婵莹两岁多了,郑素馨才生下她唯一的女儿吴婵娟。

    刚生下吴婵娟的时候就不用说了,一个又瞎又傻的女儿,简直让吴家上下抬不起头来。

    后来郑素馨不肯放弃,一个人带着刚出生不及的吴婵娟住到吴家庄,用了一年时间精心治疗,终于治好了她的眼疾和痴傻。

    先前吴家人都认为吴长阁他们这个嫡长房算是毁了,都去吴长风他们这一房趋奉。

    等吴婵娟病愈归来,吴老爷子亲口说她是“重瞳之人”,对吴婵娟格外看重,吴家的风向才又变了。

    吴长阁他们这一房的人才真正扬眉吐气,在吴家重新成为人人敬仰的嫡长房。

    众人的跟红顶白让吴长阁记忆犹新。

    他阴了脸,冷冷地道:“我们娟儿是重瞳之人,他们有嫡子又怎样?能比得过么?再说了,就算比儿子,难道兆昆不是我的儿子?我还有兆林!在我眼里,嫡庶都是一样的,我不会厚此薄彼!——对了,忘了跟你说,张姨娘又有了身孕。你再给她挑几个丫鬟婆子过去。她院子里孩子多,人手太少,照顾不过来。”

    郑素馨定定地看着他,“……张姨娘又有了身孕?你什么时候去她那边了?”

    她记得吴长阁说过,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已经够了,不用再生了,因此决定不去张姨娘房里了。

    吴长阁也想起自己以前说的话,讪讪地道:“这阵子你太忙了,老不着家。我喝了点酒……”

    郑素馨没有怪他,眼波流转,含笑道:“张姨娘能生是福。这样吧,她又有孕,不能伺候你了,我把玉桂开了脸,给你放在房里吧。”

    吴长阁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有你就行了,要那些丫鬟做什么?”说着,抱着郑素馨在她面上亲了一下。

    郑素馨垂眸道:“二弟和二弟妹都有倚仗,就你一个人悬在那里。你以为封了世子就没事了?爹随时能把你换下来……我帮着太子,也是要给你留一条后路。以后等太子登了位,二弟他们再能干,也不可能越过你去。”

    吴长阁听得心花怒放,抱着郑素馨又亲了好几下,道:“我就知道我夫人最厉害。”又道:“可惜咱们不能跟皇室结亲,不然的话,娟儿就算是母仪天下也是够格的。”

    郑素馨忙捂住他的嘴,嗔道:“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要是说出去,娟儿还活不活了?”

    “好了,不说,我不说了。”

    吴长阁想到郑素馨为了他,简直是殚精竭虑,心里十分感动,也不想劝她,反而在吴老爷子面前对郑素馨多方打掩护。

    不过现在太子监国,郑素馨也觉得够了,便不再出去,专心在家里准备年节。

    腊月三十的晚上,吴家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守岁。

    吴长阁他们一家子一桌,吴长风一家子一桌,吴长山一家子也是一桌。

    每一房都有儿有女,确是家业昌盛的景象。

    吴老爷子心头大喜,居然也不吝啬了,大手笔给每个孙子孙女都封了大红包。

    吴婵娟待遇特殊,跟着吴老夫人一起坐在上首。

    吴长风和尹氏端着酒杯走到吴老夫人和吴老爷子的桌前,笑着道:“爹、娘,儿子、媳妇敬两位一杯。”

    吴老爷子和吴老夫人呵呵地笑,一口喝净杯中酒。

    吴长阁见二弟果然不把他放在眼里,连敬酒都不让他先敬,心里有些不高兴。

    郑素馨拉拉他的衣襟,朝吴婵娟那边努了努嘴,才让吴长阁忍下这口气。

    没想到尹氏瞥见他们这边的情形,抿嘴一笑,跟吴长风一起端着酒杯又过来了,道:“大哥、大嫂,我和长风敬你们二位一杯。恭喜二位马上又要添丁进口!”

    吴长阁忙挤出笑容,道:“二弟妹客气了。我也祝二弟和二弟妹和和美美,家业兴旺。”说着,先干为敬。

    吴长风笑道:“大哥是后来居上,我们是拍马也追不上了。”

    郑素馨只是淡淡地笑,并不说话,举着杯子略沾了沾唇,并没有喝完。

    红烛高烧的中堂上,吴长阁看着郑素馨淡雅如白荷,尹氏却一身红衣,明艳照人,如同怒放的玫瑰,再看看上首坐着的女儿吴婵娟,也是越来越清丽绝伦的俏脸,心头的怒气不知不觉消散了,便叫了吴长风,还有三弟吴长山一起去屏风另一边的桌子上吃酒。

    吴老爷子也跟着过去了,还带着二房两个十来岁的小子。

    屏风这边就只剩下女眷和五岁大的吴兆昆。

    尹氏敬完酒,没有马上就走,而是笑盈盈地看着郑素馨,道:“大嫂,我今儿才知道,原来周大将军的夫人冯氏,跟你是亲戚。”

    郑素馨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道:“四大家族彼此联姻,这么多年,亲戚多了去了,是亲戚有什么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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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除夕 (enigmayanxi和氏璧2+)

    尹秀妍掩袖轻笑,点头道:“是呢,四大家族彼此联姻多年,是亲戚不奇怪。可是令堂并不是四大家族之人。”

    郑素馨脸上的笑容淡去,正色道:“我娘仙逝多年,还请二弟妹自重。”

    “令堂确实仙逝多年,奇怪,令堂的妹妹早早就去世了。周大将军的夫人冯氏,是令堂妹妹的女儿,也是你郑大奶奶的姨表妹吧?这亲戚,可是不算远啊,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也没有见你们走动过?”尹秀妍放下袖子,笑靥如花,一身红衣衬得她的容颜如艳丽的山茶一样如火如荼。

    郑素馨没有接话,静静地看着尹秀妍。

    尹秀妍单手托腮,青葱玉指轻轻扣着她轮廓精致的下颌,似笑非笑地道:“令堂早逝,确实很遗憾。令堂的妹妹也早逝。你生的娟儿,小时候生下来就多病。你姨表妹生下来的儿子,也是生下来就是药罐子里养大的。你说你们家是怎么回事?难怪……”

    “难怪什么?”郑素馨眉间轻蹙,“你打听得这么清楚,难道就不知道我娘和周大夫人的娘亲,其实并不是血亲?”

    “不是血亲?”尹氏眯了眯眼,这一点她倒是疏忽了。

    “当然。我娘是原配所出。冯夫人,是填房带过来的女儿。”郑素馨淡淡地道。

    也就是说,郑素馨的娘亲叶氏,是叶家的原配嫡女。而冯氏的娘亲,则是叶家填房跟前夫生的女儿,后来嫁到冯家。生下冯秋娴。而冯氏的娘亲虽然跟郑素馨的娘亲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居然都一样早早过世了。

    这一点确实很奇怪。

    而郑素馨生的吴婵娟。和冯秋娴生的周怀轩,都是生下来就多病。

    当然。吴婵娟和周怀轩的病都治好了,这一点倒是跟他们外祖母的情形不一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郑素馨有些不耐烦了。

    尹秀妍眨了眨眼睛,嘻嘻一笑,道:“没什么了。我只觉得大嫂你太聪明了,太厉害了。这四大家族不知不觉中,都跟大嫂你搭上了边儿。只可惜,你样样比人强,却求不来一个儿子。”

    说着,尹秀妍将身子微微前倾。凑到郑素馨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郑大奶奶,我刚刚知道一件事。有人告诉我,当初周大将军突然改了主意,不与我们家结亲,并且火速娶了冯秋娴为妻,就是在跟你见了一面之后。——你的姨表妹冯氏秋娴,肯定是恨死你了吧?所以至今跟你不来往……”

    郑素馨噗嗤一笑,“二弟妹。你真会联想。当初周大将军不想跟你结亲,你还念念不忘啊?你这样执着,二弟知道吗?要不要我提醒他一声?”

    尹秀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她恨恨地盯着郑素馨,两眼像要冒出火来。

    郑素馨看见尹秀妍这幅样子。心头大快,笑盈盈地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起来看着杯子里淡绿色的液体,慢条斯理地道:“二弟妹。我劝你一句,兆祥和兆中都要娶亲的人了。你就不要再抓着旧事不放了。不管怎样,你已经嫁人十多年了,儿子都要娶媳妇,你都可以做祖母了,又何必计较当初呢?还有,二弟对你情深意重,至今没有纳妾,连通房丫鬟都没有,你还有什么不足的呢?”

    尹秀妍怔怔地听着,半晌抿了抿唇,笑了笑,道:“我跟长风是恩爱夫妻,但是这不意味着,你当初做的事就是对的。”

    “对又如何,错又如何?”郑素馨不以为然地一口喝尽了杯中酒。

    “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尹秀妍斩钉截铁地道。

    “呵呵,代价。”郑素馨摇摇头,不再搭理尹秀妍。

    而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吴婵娟和吴婵莹,还有三房的吴婵姐,带着五岁的吴兆昆四个人正在玩抓子儿,咯咯的笑语不时从那边传来。

    三弟妹曾氏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笑着道:“大嫂、二嫂,喝碗雪蛤燕窝粥吧。”

    郑素馨和尹秀妍不约而同露出温柔端庄的笑靥,齐声道:“多谢三弟妹!”

    三个人一起坐下来喝粥。

    吴老夫人坐在上首,跟几个老姨娘斗牌。

    张姨娘有了身孕,没有过来,在自己的院子里带着两个小一点的孩子。

    吴老爷子间或往这边瞅一眼,见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咧嘴一笑,跟自己的三个儿子和三个孙子闲谈起来。

    ……

    盛国公府的腊月三十也有小型的家宴。

    他们家人口简单,只有盛七爷和王氏这一房人剩下了。

    盛思颜是嫡长女,下面还有涂氏生的三个孩子,盛宁芳,盛宁松和盛宁柏。

    涂氏过世不到一年,盛宁芳、盛宁松和盛宁柏还在重孝当中,只过来吃一顿团圆饭,就要回房歇息。

    这三个孩子一年前还是经常在外面乱跑的人,现在被拘在屋里,很是磨他们的性子。

    盛宁芳本来觉得气闷,但是在绿玉馆待久了,她也习惯了,只是一直盯着盛思颜。

    当初她生母涂氏老是说她不比盛思颜差,结果现在却差了这么多,她还是有些不甘心,总想跟盛思颜比一比。

    “……大姊,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你都好了,牛家大姑娘都没有好?还有海棠呢?她也没好吗?”盛宁芳仔仔细细打量盛思颜,看不出她有受伤的样子。

    盛思颜笑道:“我伤的又不重。”

    “可是牛大姑娘听说伤得挺重的。”盛宁芳狐疑问道。

    “是啊。她是挺重。”盛思颜笑眯眯地道,已经猜到盛宁芳要接下来问什么了。

    盛宁芳果然问道:“你们一起受伤,怎么她伤得重。你伤得轻?”为什么不死在外头算了……

    盛思颜斜睨她一眼,微笑道:“因为她救了我啊。所以她伤得重。我伤得轻。”

    “啊?”盛宁芳没有想过来,“那海棠怎么也受伤了?听说伤得还不轻?”

    “海棠也救了我啊。”盛思颜面不改色地说道。

    “两个人都救了你?不会吧?!”盛宁芳表示不信。

    “怎么不会?一个是我朋友。连太后娘娘都夸她舍己救我,难道有假?一个是我丫鬟。丫鬟救主,是份内之事,你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盛思颜淡淡说道,“不过这些话,你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要是出去乱说,别人会笑话你没脑子,这点简单的事情都想不过来。”

    盛宁芳被盛思颜堵得咬牙切齿,一怒之下。手一扬,手边一碗甜汤就往盛思颜头上泼去。

    “大姑娘小心!”盛思颜身边的二等丫鬟豆蔻迅速冲了过来,挡在盛思颜和盛宁芳之间,用身子护住盛思颜。

    盛思颜和盛宁芳本是相邻围坐在一张圆桌上。

    盛宁芳一动手,那碗甜汤全数洒在豆蔻的背上。

    豆蔻穿着盛思颜给她们过年的新衣,淡黄色纺绸面子的羊皮小袄。那纺绸禁不起水渍,被盛宁芳泼得甜汤染得变了颜色。

    盛七爷和王氏在对面看得清清楚楚,都很恼怒。

    盛七爷怒喝一声:“宁芳!你这是做什么?!”

    盛宁芳本来就是冲动的性子,说话说不过盛思颜。就习惯动手。刚见面的时候,就曾经想把盛思颜往车下推,后来进了盛国公府,略微收敛了一下性子。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是忍啊忍的。 总是会间歇性爆发一下。

    她泼完甜汤,才开始后怕。忙战战兢兢地道:“是大姊她骂我……”

    “她哪里有骂你?你本来就是脑子不清楚。”盛七爷沉下脸,“我听得清清楚楚。还想狡辩?!再说,她是嫡长,你是庶出,又是小的,她就算骂你,你也得受着!你这些天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盛宁芳哇地一声哭了,捂着脸道:“你们欺负我没了娘,我要去祠堂哭我娘去……”

    盛思颜本来不想理她,可是见她越说越离谱,正色道:“我娘没事,好端端地坐在那里,你不要咒她。你姨娘早死,你去城外哭你姨娘吧。盛家祠堂可没有姨娘的地儿。”

    盛宁芳一想,又是自己说错话了,更加恼羞成怒,跺脚道:“要你管!你又比我好多少?!你还不如我!你这个……”

    “住口!”

    盛七爷厉喝一声,打断了盛宁芳的话。

    “来人!把二姑娘带回绿玉馆,禁足半年。等改好了,再出来吧。”盛七爷吩咐道。

    王氏使了个眼神,几个婆子上来,将哭得披头散发的盛宁芳拖走了。

    盛宁松过来求盛思颜,“大姊,求求你,帮我姐求求情吧。她没有坏心思的,就是性子急躁些。你去求求爹和母亲,不要大过年的罚我姐姐好不好!”

    盛宁柏耷拉着脑袋过来,站在盛宁松身边。

    盛思颜虽然不想去求情,但是看着这兄弟俩为盛宁芳求情,也暗暗羡慕有亲兄弟的好处……

    豆蔻在旁边气鼓鼓地道:“求什么情?刚才二姑娘差一点就把甜汤泼到大姑娘头上了,你们又不是没有看见?!”

    “主子说话,哪里轮到你这个奴婢插嘴?!”盛宁松握了握拳,冲豆蔻吼道,又对盛思颜嘟哝道:“可是大姊,我姐姐并没有泼到你。何必那么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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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身教

    盛思颜一听盛宁松的这种说法就想笑。

    “是,她没有泼到我,我不用计较。当初她将我推到车下,我被人救了,毫发无伤,所以也不用计较。是不是只能等到有一天,她将我打死打残,我才能计较?”盛思颜不紧不慢地说道。

    如果没有伤到对方就不用计较,那杀人未遂、强暴未遂统统不用计较。——这是标准的强盗逻辑。

    盛宁柏有些不安地动了动。他是三个姐弟中最小的一个,受涂氏和外界的影响还不大。而且他比哥哥姐姐更懂事。虽然盛宁芳并没有泼到盛思颜,他也知道盛宁芳做得不对。

    “……哥,你别这么说。二姊确实不对。”盛宁柏喃喃地道。

    盛思颜有些意外地将目光在盛宁柏身上停驻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看向依然挡在自己身前的豆蔻,道:“你下去换身衣裳吧。可惜这件袍子没法再穿了。”

    豆蔻紧张地转头看向盛思颜,道:“大姑娘……奴婢……奴婢可以把这面子换了,换成青布外罩,还能穿。”

    盛思颜抿唇一笑,点头道:“你会换吗?要不要我找针线上人帮你换?”

    “不用了!不用了!我会!我会的!”豆蔻十分欢喜地说道。

    盛思颜又看了看她。

    见豆蔻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比自己也只大一两岁,倒是很能干了。

    “嗯,也行。下去吧。”盛思颜让她退下。

    另一个丫鬟走上来,站到盛思颜身边。小心翼翼地盯着盛思颜面前的盛宁松和盛宁柏。

    盛宁松正对盛宁柏挥舞着拳头骂他,“你这个马屁精!宁芳才是你亲姐姐!你胳膊肘往哪边拐?!”

    盛宁柏瑟缩了一下。鼓起勇气道:“大姊也是爹的女儿,也是我们的亲姐姐!”

    “她又不是娘生的!跟你屁相干!”盛宁松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弟弟也会得跟他犟嘴了。十分恼怒。

    盛思颜在旁听了只想抚额。

    这涂氏可真厉害,虽然已经去世了,但是余威犹在。

    看看,将这两个孩子教得多么好……

    完全没有身为庶出子女的自卑心理,反而对她这个嫡出的嫡长女颐指气使,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幸亏盛宁柏还小,还能管教。

    难怪后世那些领养孩子的家庭,都只愿意领养婴儿。一个孤儿五岁以前找不到领养他的家庭,大概以后也找不到了。

    因为五岁的孩子开始记事。甚至有些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想教都不好教。

    而盛宁芳和盛宁松被涂氏养到八岁。换言之,这两个孩子的三观已经成型,要矫正过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盛思颜忍不住看了王氏一眼,却见她一向无所不能地娘亲垂眸不语,一只手拿着乌木镶银的筷子无意识地扒着碗里的碧色玉梗米。

    盛思颜又看了看盛七爷,居然看见他瞪大眼睛,连嘴都微微张开,一脸震惊地盯着盛宁松和盛宁柏。

    盛思颜挑了挑眉,明白了王氏的意思。也垂下长睫,拿着银调羹舀了一勺甜汤喝了。

    盛宁松还在喋喋不休地咒骂盛宁柏。

    盛宁柏眼眶里眼泪摇摇欲坠。

    盛七爷终于从震惊中回神,大喝一声道:“盛宁松!你给我过来!”

    盛宁松吓得一抖,不敢再骂盛宁柏。斜眼飞快地扫了盛七爷一眼。

    “还不过去?爹叫你呢……”盛宁柏顾不得刚才被大哥骂得狗血淋头,忙推了推他。

    “这些混账话都是谁教你的?!”盛七爷十分震惊。这些孩子都是他的骨肉,虽然有嫡庶之分。可是对他这个大男人来说,真没有什么分别。他本以为。就算涂氏不靠谱,但是这几个孩子还是好的。能教育过来的。

    谁知请了先生在家教了快一年了,这两个大的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盛宁芳骄横跋扈,连嫡姐都不放在眼里。

    盛宁松稍微收敛点儿,但是从他刚才说的话就能听出来,他打骨子里没有把盛思颜当亲姐姐。

    “你你你……你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你大姊怎么就不是你亲姐了?她是我的亲骨肉,而且是嫡长女!她没有看不起你们,你们倒不把她放在眼里!”盛七爷痛心疾首,回头问盛思颜,“思颜,他们这几个平时是不是也这样?”

    盛思颜笑了笑,道:“三弟是个好的,平日里跟我很合得来。”

    三弟就是最小的盛宁柏了。

    盛宁柏低下头。大姊这么说,是给他解围,但是他也知道,他跟盛宁芳和盛宁松是一个妈生的,关系更近些。

    可是他也不认为盛思颜就不是他亲姐姐,因为他们都是同一个爹。

    盛思颜说盛宁柏不错,那有问题的就是盛宁芳和盛宁松了。

    盛七爷不由很是懊恼。他真心待几个孩子,甚至还告诉自己不要因为涂氏,就对她生的三个孩子有成见,甚至从来没有把嫡庶之别放在心上。

    也因为这个原因,当初涂氏他们一家子从乡下来京城的时候,他还让盛思颜这个嫡长女跟他一起去接这一家子人。

    是从那个时候起,他自己这个一家之主就坏了规矩吧?

    上梁不正下梁歪,原来罪魁祸首都是他这个一家之主。

    难怪涂氏会一直拿架子,甚至想用王氏和他当初的往事来要挟王氏母女俩……

    盛七爷背着手,眉头拧得很紧。他看着盛宁松,终于道:“过了年,我送你去松山书院念书。以后你要有出息,自然能中举做官。如果没有出息,也能识得几个字。以后在乡下做个田舍翁也好。”

    这是要把盛宁松彻底放弃了。

    盛宁松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看着盛七爷。脱口而出道:“我为何要去考科举?娘说爹的国公爷爵位是我的!我是爹的嫡长子!”

    “放屁!”盛七爷再也忍不住,也跟着骂了一句粗口。“你是哪门子嫡长子?!你生母是我十两银子买来做妾的!”

    这句话实在太伤人了。

    涂氏从来没有跟这三个孩子说过她是妾。后来盛七爷复爵,她更是给这三个孩子,特别是这个大儿子灌输了不少痴心妄想。

    从唯一的爵位继承人,一下子落到妾室生的庶长子,这个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盛宁松受不了了,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站到盛宁柏身边,颤抖着声音道:“不信!我不信!我娘说了,爹会把她扶正!我会是嫡长子!会袭爵!”他抱着头大吼大叫。状若疯癫。

    这就是财帛权势动人心了。

    盛思颜惋惜地想着。

    涂氏在毁掉她几个孩子的路上,可是走得真快真远……

    幸亏她死了,不然的话,这个结还真难解。

    盛思颜摇摇头,看了看王氏。

    王氏这才出声道:“七爷,今儿是三十。以后的事,等过了年再说吧。”说着,又命人带盛宁松回自己的院子。

    盛思颜招手让盛宁柏坐到她身边,问他喜欢吃什么东西。命厨房去现做几个菜。

    盛宁柏惶惶然看着盛思颜,小声道:“二姊和大哥会不会有事?”

    盛思颜淡淡地道:“这要看爹如何处置了。我和娘都听爹的。”

    盛宁柏看了看盛怒的盛七爷,还是鼓起勇气,走过去道:“爹。求您饶二姊和大哥一次吧。我会好好劝他们的。”

    盛宁柏到盛国公府的时候才五岁,如今也才不过六岁,但是比盛宁芳和盛宁柏两个人实在是懂事多了。

    盛七爷摸了摸他的头。道:“去跟你大姊吃点心去。他们的事,你就别管了。爹自有计较。”

    盛宁柏不敢再劝。回到盛思颜身边,看见盛思颜给他一碟子软糯的红豆南瓜糯米糍。拿起来吃了一口,正是他最喜欢的味道,便捧着碟子小口小口吃起来。

    盛思颜见他如此懂事,又觉得他可怜,也摸了摸他的头。

    盛七爷和看见了,反而笑了,对王氏低声道:“赶快给宁芳找个婆家吧。”

    王氏摇摇头,“她还小,先管教管教吧。”

    盛七爷拍拍王氏的手,看了一眼她的腹部,低声道:“你一定要好好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王氏笑着给盛七爷夹了一筷子菜,道:“我晓得,不用你说。”又道:“去松山书院的主意倒是不错。”

    “你也觉得好?那就这样决定了!”盛七爷见王氏也赞成,很是高兴,“等年过完了,我去郑国公府,找郑老爷子说说话,请他写封信,引荐一下。”

    王氏顿了顿,皱眉道:“你这样,岂不是让宁松在松山书院地位特殊?他还能好好学道理吗?”

    盛七爷想了想,也觉得不妥。如果盛宁松真的拿着郑老爷子的引荐信去松山书院,那里的人大概要把他供起来了。

    不妥,不妥,果然不妥。

    “嗯,那就和一般的学生一样,让他通过了考试再去吧。”

    “那得再让先生给他加点功课。”王氏笑着道。

    腊月三十的晚上,都要过了子时再去睡觉。

    盛宁柏年纪小,根本就守不到子时就困得睡着了。他的婆子将他抱走回自己的院子。

    盛七爷去外面准备放爆竹。

    盛思颜站到王氏身边,笑眯眯地握住王氏的手。

    王氏看她笑得跟小狐狸似的,点一点她的额头,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在看娘不动声色之间给爹好好上了一课。”这可是难得的言传身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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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探望 (粉红240+)

    王氏嗔了盛思颜一眼,“瞧把你伶俐地……”

    出神半晌,还是悄悄地道:“……男人啊,跟他们讲道理是说不通的。刀不割到肉上不知道痛,非得让他们亲眼看到他们的念头是如何的没道理,他们才会醒悟。”

    不然的话,还会做着不分嫡庶一家欢的美梦呢。

    其实一个家里的秩序,完全在于男人。

    只要这个家的男人知道好歹,知道嫡庶的差别,纵然有小妾庶子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夏皇朝每一个世家大族都有妾侍庶子女,但不是每一家都妻妾斗得不可开交的。

    绝大部分人家都是各安其位。

    极少数人家偶尔冒出件宠妾灭妻的事儿,能让大家津津乐道好久。

    因为太少了,所以一有这种事,就跟了不得的大事一样,让大家觉得新奇有趣,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要知道几两银子买回来的妾敢跟三媒六聘娶回来的正妻争风,那绝对是有脑子进水的男人在背后撑腰。

    不过像盛家这样的情况实在是绝无仅有,所以王氏用的是循序渐进的法子,让盛七爷逐渐意识到嫡庶不分的严重后果。

    从涂氏的嚣张,到盛宁芳、盛宁松的跋扈,都是让盛七爷切切实实亲眼看见的不妥当。

    而且“嫡庶不分”的情况,在妻妾上面还好点,最严重是对子女。

    如果嫡出和庶出一样看待,会让庶出子女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不是对他们好。而是害他们。

    “你记住了?跟男人不要争一时之气,更不要企图光用讲道理就能折服他们。他们只会对天地君亲师折服。不会心甘情愿听身边的女人教导。你可以懂事,可以温柔。可以撒娇,甚至可以发脾气,做戏给他看,但是千万不要讲道理。一讲道理,你就输了,也得不到任何实际的效果。”王氏语重心长地道。

    盛思颜眨了眨眼,小声道:“娘,您怎么懂这么多?”

    王氏笑了笑,“这是我娘教我的。我觉得很有用。所以现在教给你。”

    “可是为什么不能讲道理呢?爹就很讲道理啊。只要娘说,他就会听的。”盛思颜不解地问道。

    王氏笑着摇摇头,拢了拢身上的貂裘大氅,道:“女人的道理,跟男人的道理是不同的。就跟今日发生的事情一样,你看,若是我苦口婆心天天跟你爹念叨什么是嫡庶分明,他肯定不爱听,而且会和犟驴子一样。我说东,他一定想往西。就算暂时听了我的,以后他总会不甘心。但是我现在让他的庶出子女在他面前表现一下,他就立刻明白过来。在嫡庶之间,一碗水端平是不可能的。因为是人就有**,得陇望蜀是人之常情。还不如一开始就摆明车马。让庶出明白他们的位置,知道什么是他们能得到的。什么是他们不能染指的,才能让一个家里上下有序。”

    盛思颜不由忧心忡忡。道:“……可惜晚了点。”

    盛宁芳和盛宁松这两个人,大概是很难纠正了。

    “没关系。那两个是他们不知好歹,怨不了别人。宁柏倒是挺懂事的,我会好好栽培他。”王氏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盛思颜也看着王氏的肚子,道:“娘,您真打算生很多孩子?”

    “能生当然要生,除非生不了了。”王氏笑着说道。

    一想到生孩子,盛思颜就不寒而栗。

    上一世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里渡过,身边的小伙伴们长大了结婚了生孩子了,她却只能给她们送上祝福……

    盛思颜甩了甩头,将以前的一切抛开。

    她现在是个健康的孩子。女人要经历的一切,她都要从头到尾经历一番,才不负这捡来的一世。

    嗖!

    一串美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盛七爷带着小厮下人们在院门口的大场地里放起了爆竹和烟花。

    那样美丽又妖娆,在夜空中闪烁着动人的神采,是盛思颜在盛国公府过的第一个年节。

    ……

    按照大夏皇朝的习俗,初一不能走亲戚。

    盛思颜在王氏房里待了一整天,到晚上才回自己的卧梅轩。

    第二天初二,是出嫁的闺女回娘家的日子。

    盛家只有他们一家人了,盛家的四个孩子都还小,没有定亲,当然没有陪妻子去看岳父的,也没有带着夫婿回娘家的。

    大理寺丞府上倒是派人来接王氏和盛七爷,说是大理寺丞又病了,请王氏和盛七爷去“出诊”。

    王家本来除了王素光,别的都是儿子。

    因此初二这天正好。

    王家的兄长们都陪着妻子回娘家去了,只剩下王之全老两口,在家里以“看病”为由头,将女儿、女婿接回家来做客。

    盛思颜因还在“养伤”,就没有跟过去,只待在自己的卧梅轩里跟几个丫鬟学翻绳。

    她的手指极为灵敏,人又聪明,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能翻出那些花样儿,而且能够举一反三、推陈出新,翻出很多新花样。

    丫鬟激动得哇哇叫,让盛思颜教她们。

    木槿笑道:“大姑娘伤还没全好呢,不能伤神。”又道:“豆蔻,你学了几种?教给大家伙儿吧。”

    豆蔻就是王氏派来顶海棠的缺的二等丫鬟。

    盛思颜冷眼瞧着,见她倒是很聪明伶俐,很能看人眉眼高低,特别能说会道。

    但是具体的人品怎样,她还是不敢打包票。

    当初海棠不也是很聪明?而且比豆蔻还会来事,结果还不是为了一荷包金角子,就把她给卖了……

    盛思颜琢磨着心里的事儿。将手里的翻绳递到豆蔻手里,道:“你拿去跟大家伙儿玩吧。这里的香熏得我头晕。要出去走走。”

    木槿听说,忙给盛思颜拿过来乌云豹的大氅披上。关切地道:“大姑娘,外面天寒地冻的,您要去哪里?不如去让小厨房做些粥品过来当小食吃了再出去?”

    天冷,更要吃饱了才能抗寒。

    盛思颜道:“让他们准备羊肉锅子。等爹娘晚上回来也好吃。——你先跟我出去走走。”

    木槿应了,一边让婆子去小厨房让他们准备羊肉锅子,一边又拿了一个乌云豹的观音兜给盛思颜戴上。

    豆蔻跟身边的丫鬟们示范翻绳,也不忘关注盛思颜那边。

    见她要和木槿出门去,豆蔻忙将翻绳塞到一个相好的丫鬟手里,匆匆忙忙跟了出来。道:“大姑娘,奴婢也跟您和木槿姐姐一起出去吧。”

    盛思颜想了想,觉得多个人多个照应也好,便点头道:“那你走了,这屋里交给谁呢?”

    这是把她当大丫鬟的意思,豆蔻听了心中大喜,忙道:“薏仁一直看着门呢。大姑娘放心。”

    盛思颜抿唇一笑,“那就走吧。”

    她带着木槿和豆蔻离开卧梅轩,走上穿山游廊。

    冬日的盛国公府有些萧索。

    高大的树木光秃秃的。枝丫支楞着指着半空,像是后世见过的那些画着横七竖八线条的抽象画。

    盛思颜默不作声地往西南方向走着。

    豆蔻看着那方向好像是要去海棠养伤的地方,有些不安地看了木槿一眼。

    木槿低眉顺目地跟在盛思颜身后,似乎对她们要去什么地方无动于衷。

    豆蔻只好低头不语。和木槿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盛思颜身后。

    三个人后面还跟着两个婆子,一路往海棠养伤的地方去了。

    守院子的婆子见是盛思颜来了,忙跑出来行礼。问她:“天这么冷,大姑娘来看海棠了?”

    盛思颜点点头。“海棠近来怎样了?”

    “好多了。昨儿已经起来在院子里走了几圈了。”那婆子笑着说道。

    盛思颜知道海棠的伤势其实不重,但是为了太后发话。所以她不得不“养伤”。

    “带我进去看看。”盛思颜朝院子里扬了扬下颌。

    那婆子忙将院门打开。

    盛思颜扶着木槿的手进去了。

    来到堂屋,扑面就是一阵暖香袭来。

    豆蔻皱了皱鼻子,道:“好香啊!”

    盛思颜笑了笑。看来海棠过得真是不错。——娘亲真是下了本钱了……

    木槿也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这屋子,跟大姑娘住的都不差多少了。

    木槿是第一次来这里。见满屋子都是紫檀木的家私,油光锃亮。

    墙角的四足高架上摆着一个白玉盆的水仙花,在热气的蒸腾下,已经开花了。

    右手边的月洞门上挂着粉绿撒花夹棉门帘。

    那婆子跟进来,对月洞门里面叫道:“小柳儿,大姑娘来看海棠了。”

    一个七八岁刚留头的小丫鬟从门里打开粉绿撒花门帘,对外面的人一笑,“大姑娘、木槿姐姐、豆蔻姐姐。”

    盛思颜微微点头,并没有进去的意思,只是问道:“海棠的伤好些了吗?”

    小柳儿笑着道:“好多了。”又催她:“大姑娘进来吧。”

    盛思颜摇头,“不了,我还有事。就是过来看看她过得怎样了。”顿了顿,又道:“看她过得好,我就放心了。”说着,转身就走。

    小柳儿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头看了看门里的海棠。

    海棠梳着如意髻,半躺在窗边的炕上,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豆蔻临走从小柳儿撑起来的门帘里看见了海棠的样儿,撇了撇嘴嘀咕道:“……几日不见,这小姐的架势比大姑娘还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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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别扭

    豆蔻的声音不算大,但是绝对能让她前面的盛思颜和木槿听见。

    盛思颜还没有发话,木槿已经回头严厉地瞪了豆蔻一眼。

    豆蔻低下头,乖乖地跟着她们出去了。

    海棠在里屋等了一会儿,见还没有人进来,从榻上撑起头诧异问道:“人呢?不是说大姑娘来了吗?”

    小柳儿瞠目结舌地看着盛思颜她们远去的背影,很是纳闷地放下帘子,走进来向海棠回报道:“海棠姐姐,大姑娘她们已经走了。”

    “走了?”海棠愕然地坐起身,用手整了整发髻,“怎么就走了?不是才刚来吗?”

    小柳儿想起豆蔻临走的时候嘀咕地那句话,迟疑着道:“海棠姐姐,刚才大姑娘来了,你是不是应该出去见她啊?”

    大模大样躺在屋里,难怪大姑娘不进来吧?

    海棠有些心虚地垂下头,用手将从发髻上掉下来的发丝绾到耳后,低声道:“……我在养伤嘛,怎么能出去呢?”

    小柳儿狐疑地看她一眼,“不是早就好了吗?昨儿你还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呢。”

    海棠被小柳儿说得有些恼羞成怒,抬头怒道:“我说没好就是没好,你有完没完?!”

    小柳儿忙闭了嘴,不敢再说话。

    海棠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又求她:“小柳儿,正是过年呢,你能不能让我回家一趟?我回去看看我爹娘就回来……”

    小柳儿摇摇头,“不行的。我只是个看门的小丫鬟,做不了这个主。”

    “怎么做不了主?你放我偷偷回去一趟。完事了我再偷偷回来,神不知鬼不觉。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你就是翅膀硬了。不想帮我这个忙!”海棠愤怒指责小柳儿。

    小柳儿站起来道:“这院子里还有别的丫鬟婆子,怎么会没人知道?再说,就算没有别人知道,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这个样子,怎么对得起夫人和大姑娘待你的一片心!”

    确实,夫人对她真是无可挑剔了。

    但是大姑娘……

    海棠哼了一声,“夫人也就罢了,但是大姑娘……这是大姑娘欠我的!”

    “你是奴婢。是大姑娘的贴身大丫鬟,你救大姑娘不是天经地义的份内之事?大姑娘什么时候欠你的?就算她欠你的,这屋子,你身上穿的戴的,还有夫人赏的,你以后脱籍嫁人,这么多事,还不够还你的?”小柳儿颇为伶牙俐齿,对海棠的话不为所动。

    海棠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小柳儿的话,只好哼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

    在她看来,盛思颜确实欠她的。因为若不是盛思颜使她去牛家粥棚。她就不会被那倒塌的粥棚伤到,完全忘了是她自己一时起了贪心,想要牛小叶给她的金角子。才大着胆子装做是大姑娘受了池鱼之殃的。

    而且因为王氏没有罚她,反而将她高高地供起来。更加让她相信这一切是她应得的,是盛家。特别是盛思颜欠她的……

    当然,她不会跟任何人说,那一天她没有“救”盛思颜,她是装作是“盛思颜”,被牛小叶救了。

    这是太后说的话,没人可以更改。

    海棠把这一点想通之后,就心安理得地享用王氏给她的种种特殊待遇。

    不得不说,做小姐的滋味儿,比做丫鬟强多了。

    盛思颜来了又走了,海棠没有花功夫琢磨。

    对她来说,她自己已经是脱籍的良家子了,不再是伺候人的丫鬟。她要做的事情,是跟自己的娘家人好好合计合计,找一户好的人家聘出去做正头娘子。

    说不定她还能嫁个官儿,以后做官夫人呢!

    海棠越想越激动,从里屋出来求小柳儿,“你去跟大姑娘说说, 就说大过年的,我想家里人了。求大姑娘看在往日的情份上,让我爹娘和兄弟姐妹进来看看我吧。”

    她更想让他们看看她今日的富贵。她不再是那个服侍人的小丫鬟了……

    小柳儿拗不过她,又想着是直接求盛思颜开恩,不是让自己偷偷将她的家人带进来,便同意去求盛思颜。

    来到盛思颜的卧梅轩,小柳儿央了卧梅轩看院门的婆子给她进去通传,说是海棠使她来有要紧话跟大姑娘说。

    那看门的婆子忙进去通传。

    盛思颜才回来不久,刚将大氅和观音兜换下来,穿着粉荷色紧身对襟银鼠皮小袄,系着同色锦缎面子狐狸皮里子的皮裙,斜坐在炕上拿着一块小馒头喂她的小刺猬阿财。

    阿财这个冬天不时地要冬眠,但是又会经常醒过来要吃东西。

    今天难得盛思颜有面子,阿财居然大白天地不冬眠了,从它的小窝里爬出来,拱着盛思颜的脚跟她玩耍。

    盛思颜将它抱到炕桌上放着,面前放了一碟水,还有一碟碎饼屑,给阿财吃。她自己手里本来拿着一个小小的外皮裹着奶皮子炸得香脆的金银馒头吃。

    阿财闻到炸奶皮子的香味,一个劲儿地往她手边凑,要吃那炸馒头。

    盛思颜自己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正好掰开喂阿财。

    木槿自去小厨房看羊肉锅子准备得怎样了,就豆蔻在屋里站着伺候,陪盛思颜说话。

    “大姑娘,那海棠也太大模大样了,看大姑娘您去了也不出来迎。”豆蔻还对刚才的事耿耿于怀。

    盛思颜笑了笑,将玉白的手掌心摊开,几片金黄色炸奶皮子金银馒头出现在她的掌心。

    阿财慢慢爬过去,用两只前爪捧起一片金银馒头,舒服地往后一坐,喂到嘴里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盛思颜微笑着看着阿财吃馒头。轻声道:“海棠如今也是良家子了,又在养伤。不出来也没什么。再说,我去探望她。只要知道她身子恢复了就好了,又何必要进去呢?”

    这话没什么不对。

    但是豆蔻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不过豆蔻没有说什么,她笑着道:“大姑娘宽宏大量,奴婢要向大姑娘多学着点儿。”

    盛思颜笑道:“你学我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懂,木槿姐姐是个妥当人,你学她还强点儿。”

    豆蔻涨红了脸,讪讪地道:“木槿姐姐当然是好的,大姑娘更好。奴婢先学了木槿姐姐,再学大姑娘。”

    盛思颜见豆蔻局促。一笑把话题岔开了,问豆蔻是哪里人,家里都有谁。

    这一下子打开了豆蔻的话匣子,顿时滔滔不绝起来。

    外面的婆子进来通传,才打断了豆蔻的话。

    “……海棠想见她爹娘?可是这是内院,不相干的男人怎么能进来?”豆蔻出去见了那婆子,很是讶异说道。

    “豆蔻,你帮着问问大姑娘吧。小柳儿还在外面等着呢,可别冻坏了。”看院门的婆子着急地道。

    豆蔻应了一声。进来对盛思颜说了那婆子给小柳儿传的话。

    盛思颜托腮侧坐在炕沿上,一面看着阿财大嚼金银馒头,一面漫不经心地道:“既然是过年,想见家人也是应该的。就让她娘进来一趟吧。”说着。又吩咐豆蔻,“使人给海棠家里送半扇猪,一腔羊。还有前些日子冰窖里藏得冻鱼,也砸两条出来送过去。”

    在这个天寒地冻到某些世家大族都缺少食物的时节。这些东西,可是比黄金还贵重。

    豆蔻张大嘴。“大姑娘,您对海棠可真好!”

    盛思颜回头,嫣然一笑,道:“她救了我,我们一家大小都感激她。”

    豆蔻出去吩咐,盛思颜却命人叫了小柳儿进来说话,先与她点心吃。

    小柳儿捧着一碟子芋头甜糕吃得津津有味,吃完连手指头都要唆拉几下。

    盛思颜笑道:“这芋头甜糕厨房里多得是,你等下回去的时候再带几碟子回去吧。”

    “哎!”小柳儿脆生生地应了,说完又很不好意思,“都让奴婢带走了,那大姑娘吃啥?”

    “我不爱吃甜食,这些东西放久了也不能吃了。你喜欢就都带回去吧。——你家里还有一个三岁的弟弟吧?”盛思颜微微笑道。

    这些日子,她没事闲着,在家里把内院丫鬟婆子的名册拿过来看。

    她记得小柳儿是外院大管事柳成的嫡出幼女。柳成的妻子是王氏身边跟着出门的媳妇子。

    有这样的爹娘撑腰,小柳儿在海棠那个院子当差,才会不被海棠的小恩小惠收买。

    事实证明,这样的安排确实是恰到好处。

    小柳儿没有仗势欺人,也没有和别人同流合污,行得正坐得直,而且天真烂漫,不像豆蔻,时时刻刻在揣摩她的心意,揣摩木槿、甘草、桔香这些大丫鬟的心意,太过刻意,盛思颜看着都替她累。

    小柳儿见盛思颜这样说,忙笑道:“那奴婢就不客气了。等下去小厨房把芋头甜糕多拿几碟子回家给我弟弟吃。他比我还爱吃呢!”

    盛思颜点点头,又问了她几句闲话,才道:“海棠那边,多亏你照应了。她是病人,如果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多担待。等她出门子了,你就轻闲了。”

    小柳儿感叹道:“大姑娘,你确实是太好性儿了……”

    盛思颜愕然,但是看着七八岁的小柳儿一本正经的样子又觉得好笑。只是怕小柳儿不好意思,才忍住笑,淡淡地道:“好性儿不好吗?难道你想要我严苛一些?”

    小柳儿又急得忙摆手,逗得盛思颜莞尔。

    小柳儿从卧梅轩走的时候,拎着一个食盒先回了自己家一趟,将芋头甜糕给弟弟送回去,然后才急急忙忙赶回来。

    她回去的时候,海棠的娘已经进来了。

    母女俩在内室说体己话。

    小柳儿就没有进去,只在堂屋候着。

    内室里,海棠娘抹着眼泪道:“你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老爷、夫人,还有大姑娘对你都这么好。看看你穿得戴得,吃得用得,跟大姑娘那边都差不离吧……”

    海棠弯了弯嘴角,“我这也是拿命换来的。”想了想,拿了一个金角子出来给她娘亲,“娘,这块金子,您拿去换了,给我置办一些嫁妆。夫人说等我伤好了就给我脱籍,要聘到外头做正头娘子。”

    海棠娘看见那块金子立时两眼放光,欣喜问道:“你哪里来的金子?”

    海棠想了想,“大姑娘偷偷赏我的。娘可别对别人说……”

    “不会的……不会的……”海棠娘将那金子紧紧握在手里,又跟海棠说了几句体己话,才起身去了。

    盛七爷和王氏到了晚上快掌灯的时候才从大理寺丞府上回来。

    盛思颜命小厨房给王氏准备了爽口的虾油拌角瓜,笋片炒小鳝鱼丝,还有一碗奶白鲫鱼汤。她和盛七爷一起吃热乎乎的羊肉锅子。

    羊肉性热,王氏是孕妇,最好别吃羊肉锅子这种东西。

    一家三口一边吃着晚饭,一边闲聊。

    盛思颜想起来过年前盛七爷好像找到一种可以替代过山风毒液的药材,就问道:“爹,那药给陛下吃过没有?”

    盛七爷苦笑摇头:“没有,太后娘娘不同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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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生辰 (泡_沫和氏璧3+)

    “太后娘娘不同意?那是药有问题?”盛思颜诧异问道,“给大白吃过吗?大白什么反应?”

    大白就是太后宫里养的试药的很多兔子,每一只都叫大白。

    盛七爷愁眉苦脸地道:“大白还行吧,反正没死。但是……”

    “但是什么?”王氏跟着问道。

    “但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姚女官说,大白没死,只能证明这药没毒,不能证明这药有效。还说现在天气酷寒,稍有不测,陛下的病情就会加重。现在这个时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最好。”盛七爷吁一口气,更加没精打采,“太后娘娘也表示赞同。”

    “恐怕这就是太后娘娘的意思……”王氏悠悠地道,她放下乌木镶银的筷子,拿绢子擦了擦嘴角。

    盛思颜惊讶,“……太后娘娘这想维持现状?”

    王氏看了她一眼,笑道:“维持现状这个词说得好。太后娘娘大概就是这样的主意。”

    盛思颜明白过来。

    首先夏明帝不能死,因为他一死,太子就能名正言顺登基了,太后也没有任何理由继续把持朝政。

    但是太后不愿意盛七爷给夏明帝用新的药,大概也不想夏明帝真正好起来。

    因为夏明帝一好起来,太后也不能把持朝政了,她得把朝堂还给夏明帝。

    “……可是那是她儿子啊。”盛思颜叹道,权力的诱惑难道这样大?超越了自己儿子的生死。

    王氏笑了笑,道:“……太后娘娘一辈子没有生过孩子。”

    原来夏明帝不是太后亲生的?!

    盛思颜“哦”了一声。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很是趣致,逗得王氏和盛七爷都笑了。

    “唉。陛下也是可怜人。生不如死这么多年……”盛七爷低头沉吟。

    盛思颜轻声道:“他可怜,我们盛家岂不是更可怜?”

    三百多口一夜之间全被杀光。如果不是盛七爷从小出家,被从族谱里除名,盛家嫡系全部就死光了。

    盛七爷和王氏都肃了脸。

    王氏点头道:“还是思颜说得对。盛家的冤屈没有雪,这件事……没完。”

    盛思颜用力点头。她这一世既然做了盛家的后人,就一定要为盛家沉冤昭雪。

    可是过了那么久,如今半死不活的夏明帝已经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但太后又不让他们将夏明帝救活了……

    真是头疼。

    盛思颜想了想,毫无头绪,皱着眉头看着王氏。

    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

    王氏忍不住笑道:“你就别操心了。好好歇着。这些事有爹娘呢。”

    盛思颜笑靥绽放,如同春风吹拂大地,百花齐放的潋滟。

    盛七爷和王氏被那笑容晃得眯了眯眼。

    他们盛家和王家从没有过这样美丽的人儿。

    这个孩子可真会长!

    晚上,盛七爷躺在床上抚着王氏的腹部,笑眯眯地道:“生个儿子,好以后给思颜撑腰。我们思颜生得这样美貌,以后不知多少人要来抢。咱们可得好好给她挑个女婿。”

    王氏憧憬日后盛家人头济济,都是来求亲的人群,很是神往。她道:“是得好好挑了。过了年。思颜已经可以算十二岁了。”

    这话提醒了盛七爷,他兴致勃勃地道:“思颜的生辰是什么时候?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你已经怀着六个月的身孕。我走的时候是二月里,那思颜应该是六月生的吧?明历十五年的六月。是不是?是六月的哪一天?咱们给她办个生辰礼吧。”

    王氏突然沉默了。她没有做声,翻个身,过了许久。才道:“明历十五年六月初六……”

    “六月初六!真是好日子!我来算算……”盛七爷掐着手指排起四柱八字,“不错不错。一辈子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是个好命女!”

    王氏有些怅然地想起明历十五年那年的夏天,想起那些锥心的痛苦和无助,轻声道:“是啊。她是个好命女。没有她,我活不下去的。”

    恐怕到死她都会记得小小的思颜在襁褓里面对她笑的样子,虽然思颜的眸子是灰白的,看不见她,那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有着血泪的痕迹。

    但是她的笑容那样纯净,如同夏日无垠的长空,

    那一天,她紧紧抱着小思颜,告诫自己要活下去,要带着小思颜一起活下去。她不能被噩运打倒!

    那样艰难的日子她都熬过来了,现在肚子里又有了一个……

    王氏觉得一下子又有了力量,她转身握住盛七爷的手,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喃喃地道:“是,等六月的时候,我们给她办一个生辰礼,再挑一门好亲事。”

    盛七爷笑着亲了亲王氏的面颊,又道:“可是六月的时候,你就八个月了,能撑得了吗?”

    “没关系。”王氏笑着说道,像是放下一桩心事,沉沉睡去。

    ……

    正月十五过后,海棠家就给海棠挑了一门亲事。

    王氏做主,开恩放海棠回家了。她的奴籍也消了,成了良家子。

    王氏还送了她一副妆奁,就是京城里世家主母送婢女出嫁的标准配置。

    一个柜子,一个澡桶,一个脚盆,再加一个松木马桶。还有几副尺头,和一幅头面。

    海棠的娘跟海棠说起这门亲事。

    “我和你爹都去看了,都很满意。那男人家里有三间大瓦房,十亩地,没有别的妾侍姨娘,生得又好,身强力壮,还是庄头,很不错。”

    海棠很是失望。她是满心盼着做官夫人的,结果居然是个庄头。

    “……娘,再挑挑吧。”海棠不愿意嫁。手里绞着帕子道。

    “不嫁?”海棠娘吃惊,“不嫁怎没行?我和你爹都给你挑好了!聘礼都收了。庚帖也换了,你说不嫁就不嫁?!”

    海棠也很吃惊。“我都说了不嫁了,你们还收人家的聘礼?还不退回去?!”

    王氏在内院将她捧得高高在上,一下子猛摔下来,她完全接受不了。

    “退什么退?!那银子已经给你哥下了聘礼了,拿什么还?”海棠娘也火了。这个女儿是怎么回事?以前没这么挑剔啊?

    “多少钱?我还!”海棠大声道,又想起来她给她娘一个金角子,忙道:“我不是给你一块金子吗?”

    “那么点金子,才值二十两银子,给你弟留着娶媳妇呢。”海棠娘眼神闪烁地看着海棠。“你还有钱?”

    海棠窒了窒,本来不想把剩下的金角子拿出来,但是现在这个形势,她不拿出来,就要嫁给庄头做农妇了。

    海棠一咬牙,又拿了一块金角子出来给她娘。

    海棠娘笑嘻嘻地道:“不够。”

    海棠又拿一块。

    “还是不够。”

    海棠将最后一块金角子都拿出来了,叫道:”还不够?他到底下了多少聘?!”

    “五百两银子!”海棠娘伸出一只手。

    ……

    阳春三月,海棠出嫁了。

    她嫁了之后,才知道这男人给的聘礼其实是五十两。还是找别人借的……

    她满心苦涩,终于也尝到了被信任的人背叛的苦果。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亲爹亲娘会骗她,就跟盛思颜当初也没有想过自己的贴身丫鬟会和外人合起来坑她一样。

    这男人也不是什么庄头,而是佃农。四十多了,前头死了老婆,给他留下三个女儿。两个儿子。海棠一嫁进去,就有一群孩子扑上来揪着她的头发让她去做饭。

    从高高在上。和盛国公府的嫡长女同出同进的一等大丫鬟,到乡下佃农的填房。这个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海棠实在受不了繁重的农活和漫无止境的家务活,有好几次,想偷偷跑出去。

    但是好像有人盯着她一样,她一跑,那男人就追了过来,将她一顿暴打。

    打了几次之后,海棠终于老实了,不敢再跑。

    又过了一个月,海棠有了身孕,只好认命。

    挺着大肚子在田间地头忙碌的时候,海棠有时候也会想起在盛家国公府的美好日子,就如同大姑娘院子里那株只在夜里开放的昙花一样,不到天亮就凋谢了。

    ……

    王氏带着盛思颜坐了一辆不起眼的大车,悄悄来城外的盛家庄子上看海棠的近况。

    那个头上蒙着灰布,挺着大肚子,皮肤粗糙,眼仁发黄的女子就是当年她身边那个娇俏的海棠?!

    盛思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她这种人,你要是不能一棍子将她打得再不能翻身,她得势就会咬人的。”王氏轻声道,“记住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让她一辈子不能出头。”

    盛思颜点点头。王氏出手很有分寸。有的人不能活,有的人却不能死,都是拿捏好的。

    从城外回来,王氏对她道:“你六月就要过生辰了,我和你爹说了,给你准备一个生辰礼,你看要邀请哪些人?”

    盛思颜忙道:“不用了,娘。到六月您就八个月身孕了,不宜操劳。今年就算了吧。”

    无论王氏怎么劝盛思颜都不听,只好同意将生辰礼推到明年。

    但是快到六月的时候,他们还是收到一份有关生辰的帖子,原来是郑老爷子六十大寿。

    郑老爷子其实是虚岁六十,但是大夏皇朝的规矩是做虚不做实,所以整生日都是提前过的。

    “郑老爷子居然也是六月生辰。”盛七爷笑嘻嘻地道,打算就他一个人带着盛思颜去郑家赴筵。王氏身子重,不好去别人家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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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聚集

    明历二十七年六月,才刚入夏,就酷热得不得了。

    不过京城的人这一次有了准备。

    因为刚刚过去的冬天极为寒冷,一般极寒之后,就是极热。

    京城里的世家大族趁着极寒的冬天藏了更多的冰在冰窖里,就连一般的平民百姓家里,只要有条件的,也都搬了冰藏在冰窖。

    因为这个冬天实在太冷,一阵暴雪过去,经久不化,到处都是冰天雪地,宛若传说中的极北苦寒之地。

    一向乐天知命,敢于化不利为有利的大夏国民便趁机囤积冰块好消暑。

    如今炎热的夏天如期而来,京城上下却没有严冬时候的惶惶不可终日。

    这叫家里有冰,心中清静……

    记得严寒刚刚过去的时候,京城里曾经有过疫病要流行的趋势。

    刚刚从太后手上接过监国重任的太子如临大敌,派了无数人上街收殓无主的尸首加以掩埋,又家家户户撒石灰防疫。

    郑大奶奶提议设立临时诊治的医堂,将有疫病苗头的病人专门放到这里隔离起来诊治。

    还有盛国公府设立的药棚,免费发放甘露汤,也起到很好的防治作用。

    所以这一趟疫病的趋势没有如同大雪一样涨起来,很快就被控制住。

    太子算是安然无恙过了这一关,于是对郑大奶奶更加感激,提议要给郑大奶奶的夫婿,吴国公府的世子吴长阁又加一级官儿,打算让他去做户部侍郎。

    但是吴老爷子把吴长阁叫去。对他说。“你已经是财神吴家的世子。以后是要跟户部尚书共管大夏钱粮。但是如今你要去户部做侍郎,给那个金胡子做下手,我可丢不起这人。你选吧,是做吴家的世子,还是去户部做侍郎?”

    金胡子就是如今的户部尚书金吟同,长得一脸大胡子,因此绰号叫“金胡子”,曾经在科举考试中。得了术数一科的第一名,后来进户部,从七品小官做起,做到如今的户部尚书。

    吴长阁愣了愣,但是想想又好笑,对吴老爷子道:“爹,您不是讨厌别人说咱们家是财神吴吗?怎地如今自己也说起来了?”

    吴老爷子愕然地摸了摸后脑勺,仰天大笑,“忘了忘了,老听大家财神吴财神吴的。听习惯了。”又道:“不晓得是哪个促狭鬼这样捉弄咱们家,等以后晓得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吴长阁跟着笑了一回,对他爹道:“既然爹这么说,我就辞去户部侍郎的位置。”

    吴老爷子见吴长阁还算听话,便道:“算你识相,还晓得轻重。你媳妇那边,救人是好事,但是不要跟太子那帮人太近了。她以前可是太后娘娘面前的红人,现在又成东宫的座上客,让人知道说她跟红顶白,有什么意思?”

    吴长阁唯唯诺诺地应了,回去跟郑素馨委婉地提了提,又说自己庶务缠身,没法兼任户部侍郎的位置。

    郑素馨明白了吴老爷子的意思,暗忖姜还是老的辣,一边含笑道歉:“是我没想周全。你现在是世子,确实不宜再去户部做侍郎。不过,长阁,你能力不凡,光家里的庶务怎能让你展才?不如,换去吏部做侍郎?”

    去吏部,能对大夏皇朝上上下下所有的官儿有个了解。

    而且吏部和刑部向来是由大夏皇朝的皇室直接执掌,四大家族本是沾不上边的。

    不过以前四大家族一向很约束自己的子孙,不把手伸得那么长,只在自己能够管束的一亩三分地里经营罢了。

    吴长阁有些动心,觉得只要不是户部,大概就没有关系,便应了,让郑素馨跟太子的人接洽。

    结果等到六月,他们要去郑国公府赴他老丈人郑老爷子的寿宴的时候,等来了一个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消息。

    “……什么?吏部驳回了东宫的要求?不肯让大爷做吏部侍郎?”郑素馨十分惊讶,“那以前说好的户部侍郎呢?”

    太子派来传信的内侍束着手,低头喃喃地道:“……也不行。”

    “怎会如此?”郑素馨蹙起眉头,“如今是太子监国,难道那些人,还是不听太子殿下的话?”

    内侍忙摆手道:“不是这样的。太子殿下让小的传话,说是吏部尚书不肯任命。因为按六部的规矩,要入部做官,一定要通过科举取士,中了进士才可以。连中举都不可以的,举人最多只能在下面的州府谋得一职,是不可以在六部任职的。”

    “还有这个规矩?”郑素馨挑了挑眉,“我怎地没有听太后娘娘说过?”

    那内侍只是笑,不肯说太后的一句不是。

    吴长阁听见了,有些尴尬。

    等那内侍走后,他对郑素馨道:“好像是有这个规矩。我的那个五品闲官,就是挂在京兆尹门下。”也算是州一级,只不过这“州”是京畿地区。

    吴长阁曾经下场科举,中了举人,但是进士考了三次都没有中,后来就收手不考了。

    郑素馨坐在妆台前,将一支五凤衔珠的步摇斜斜插入发髻,淡淡地道:“既然这样,那就去考一个进士。”

    “你说得容易,好像我没有考过一样!当初三次落榜,前前后后九年的功夫,你道那些日子是人过的啊?!”吴长阁有些不满,坐在郑素馨身边发牢骚。

    郑素馨笑道:“我当初不晓得去六部做官一定要中进士。如今晓得了,自然要为你谋划的。你别怕,今儿我爹六十大寿,咱们先去贺寿,回来就有法子了。”

    吴长阁拉长脸,“回来有什么法子?我可警告你,不许逼我再去念书。我当年念的眼睛都支楞了,完全不成人形。”

    郑素馨笑得眉眼弯弯。伸出青葱般的手指。在吴长阁光洁如玉的额头轻轻点了一下。“你这傻子,也不想想我爹是做什么的。有我爹在,你中个进士还不容易?”

    吴长阁醒悟。郑素馨的爹郑老爷子是郑国公,掌管的是监察部御史一系和礼部,大夏的学堂都是以郑家为师祖,科举就是由郑老爷子和礼部以及监察院一系负责的。

    “太好了!如果能弄来后年的题目……”吴长阁大喜过望,将郑素馨从腋下抱起,像小孩子一样凌空转了几个圈。

    郑素馨一向笑不露齿。但是这一次被吴长阁逗得启唇而笑,美不胜收。

    吴长阁看着无边的美色不由熏熏然,痴痴地道:“天下的美人,我看除了你妹子想容,就是素馨你了。”

    说完又加了一句:“以后的大夏第一美女,就是咱们家的娟儿。如今娟儿也大了,越发地美貌。上一次带她去曹伯爵府赴宴,曹伯爵夫人对她甚是喜爱,托曹伯爵跟我说,想跟咱们家结亲呢。”

    “放我下来。”郑素馨嗔着捶了捶吴长阁的手。“你没答应她吧?”

    “没呢,我哪能随随便便就答应呢?”吴长阁得意地道。又叹息,“可惜咱们家的姑娘不能嫁进皇室啊,不然皇后娘娘都是咱们家的……”

    “住口!”郑素馨突然喝止吴长阁,低低地警告他,“这种话不可再说了。你这是咒咱们娟儿呢?你忘了我妹妹了?”

    吴长阁忙噤声,“我当然晓得,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随便说说也不行!老是这样想,说不定哪一天,就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了,你可真要害死我们娘儿俩了……”郑素馨见吴长阁不以为然,急得要哭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吴长阁轻声哄着郑素馨,“来,脸上的妆都糊了,我来给你上粉。”一边说,一边却拿了眉笔给郑素馨画眉。

    郑素馨噗嗤一笑,嗔道:“不是说上粉,怎地又画起眉来?”

    “画眉怎么了?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大奶奶不晓得吗?”吴长阁狡黠说道,俊逸的脸上色如春晓。

    郑素馨嫣然回首,将头埋入吴长阁怀里,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低低地叫他的名字,“长阁……长阁……长阁……”

    只是叫了一声名字,就让吴长阁浑身发热。

    他搂着郑素馨,强自忍耐地亲了亲她的面颊,在她耳边软语调笑,“好亲亲,你叫得我都要硬了……”

    郑素馨面上发红,将他推开,“好了别闹了,咱们要走了。大家都等急了吧?”

    外面的吴婵娟和吴兆昆坐在一起说话。

    郑素馨的大丫鬟玉桂听见里面的窸窣之声,忙扬声道:“二姑娘和四公子已经候着了。”

    吴长阁在里屋忙松了手,放开郑素馨,自己掸了掸薄绸夏袍,清了清嗓子道:“你快收拾,我先出去。”说着一溜烟去了。

    郑素馨朝他背影啐了一口,又去照镜子整妆,收拾好了才带着吴婵娟、吴兆昆,跟着吴长阁去郑国公府了。

    吴家三房人都收到了请帖,但是各房都是自己去的,没有一大家子一起去。

    这边盛思颜也跟着盛七爷来到郑国公府门口,一眼看见了牛家的牛大朋,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丰腴的美貌少女。

    “那是谁?”盛思颜奇道,见那少女的侧脸有些眼熟。

    盛七爷张望一眼,道:“那是牛小叶,你不认识了?”

    盛思颜诧异地发现牛小叶秤砣样的身形消瘦了不少,居然变成了个可人的小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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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金矿 (enigmayanxi和氏璧3+)

    看见牛小叶简直跟脱胎换骨一样,盛思颜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她伤得太重了,所以清减许多,轻轻叹一口气。

    没想到盛七爷在旁边喜滋滋地道:“爹的医术不错吧?牛小叶肾经有损,所以一直痴肥。这次她受了伤,但是也因祸得福,让我诊得她的病因,诸方并用,不仅让她伤势痊愈,而且真正瘦了下来。”

    当然不是瘦得跟大夏皇朝的标准美一样,看上去比普通还是较丰腴。

    但是已经不是圆滚滚的秤砣,而是有胸有腰有臀。

    再加上牛小叶比盛思颜大三岁,已经是及笄之年,身高窜得快,已经是众人眼中的醒目少女。

    盛思颜纳罕,“他们牛家不过是商家,纵然是皇商,但是大夏的皇商不知有多少,像他们这样在世家大族中穿梭的倒是不多。”

    盛七爷也不是很了解牛家,但是他也知道,牛家实力极为雄厚。

    这一两年在京城大展拳脚,不仅标得盐铁经营权,还开了多家米铺和油铺,听说最近还要开金铺。

    “……牛大朋对咱们盛家的天下药房极感兴趣,几次说要跟我们合作,帮我们盛家的天下药房更上一层楼。”盛七爷感慨道,“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盛思颜没有做声。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她对于牛家的突然崛起持保留态度,大抵不会认为是靠了牛大朋的个人才智。

    而且她有过前世的经历。那时候她虽然大部分在病床上,但是热衷于看书看报,后来还喜欢上网。

    牛家的实力。盛思颜当初在想容女学结识牛小叶的时候就知道一二。

    绝不可能在短短的五六年间就富可敌国。

    除非他们家在这五六年间挖到金矿。

    不过想到他们跟王二哥的关系。以及王二哥背后的那位贵人。盛思颜的唇角禁不住翘了起来。

    牛家还真的是挖到了“金矿”……

    父女俩说笑着下了车。

    牛大朋是个生意人,向来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长袖善舞。

    他一边招呼着自己认识的各路达官贵人,一边一转眼,就看见了盛国公府的大车,忙带着牛小叶走了过去。

    “盛国公!”牛大朋长揖在地,给盛七爷行礼。“我一直说要带小叶去贵府拜访,但是送了好几次帖子,贵府上都说家里有人不舒服,不便接待,不知如今怎样了。若是您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牛小叶朝盛思颜身上打量一眼,见她还是一年前胖得桶形身材,笑弯了眼睛,走到她近前,亲切地道:“这么多天不见。你想我不?”

    就跟她们之间从来就没有咀唔,一直是知交好友一样。

    然后牛小叶又一把握住盛思颜的手。

    一握之下。牛小叶一愣。

    大概是胖的缘故,盛思颜的一双小手柔若无骨全身肉,握在掌心满手滑腻,真正温香软玉。

    盛思颜“哎呦”一声,将手从牛小叶的紧握里抽出来,淡笑着道:“你的手劲儿可真大,捏的我喘不过气来。”

    牛小叶掩袖咯咯地笑,“你可真娇气!一点都没变!”

    盛思颜道:“你可变多了。这样瘦,我都认不出来了。”目光在牛小叶高耸的胸前一扫而过。

    少女时期果然需要脂肪,才能满足某些地方的发育啊……

    牛小叶自豪地挺了挺胸,“多亏你爹帮我治病,不然我瘦不下来。”又去向盛七爷行礼。

    盛七爷笑呵呵地道:“好了就好。那药还在吃吗?”

    “吃呢,一天都不敢忘。”牛大朋忙代妹妹回答。

    盛思颜有些羡慕那些有兄弟姐妹的人。她一直是独女,心中禁不住对王氏肚子里的孩子充满期望。

    “好好吃,吃上一年才行。”盛七爷交代了两句,就看见郑老爷子和吴老爷子向他走过来,忙迎上去。

    盛思颜借着这个机会,匆匆对牛小叶说一声“失陪”,就跟在盛七爷背后去了。

    “哎!等等我!”牛小叶习惯性地要跟着盛思颜过去。

    牛大朋忙拉住她,“你去干嘛?人家四大家族的人说话呢,你且等一等吧。”

    牛小叶嘟着嘴,紧紧盯着盛思颜的方向,看她跟郑家的大姑娘郑玉儿相谈甚欢,有些不高兴,嘟哝道:“不会把我忘了吧?亏我还救过她……”

    牛大朋横了她一眼,“还敢说?!那件事是我们对不起盛国公府。盛家不计前嫌,还帮你治伤救病,你不说谢谢人家,还说这种话?!”

    牛小叶闭了嘴,别过头生闷气。

    “……小叶!这边来,我们前些日子还在猜你什么时候病好出来走动呢。”牛家熟悉的一些世家姑娘招手让她过去。

    牛小叶见那边跟盛思颜和郑玉儿站的位置很近,摆起笑容,笑眯眯地走了过去,跟她们攀谈起来。

    一边说话,她一边竖起耳朵,听盛思颜跟郑玉儿在说什么。

    待听清楚了,她才放心。

    这盛思颜跟郑玉儿应该不过是泛泛之交。

    听她们说着什么天气、花草,还有新样式的衣衫、首饰,完全不是知交好友深入谈论的那种话题。

    牛小叶心情大好,笑声格外脆亮。

    盛七爷跟郑老爷子和吴老爷子拱手打着招呼,又祝郑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郑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跟他打趣一番,就问道:“就你一个人来的?你夫人还有女儿呢?”

    盛七爷说:“内子月份不浅了,不敢上门叨扰。思颜倒是跟着来了。”说着叫盛思颜过来行礼。

    盛思颜走过来,屈膝给郑老爷子和吴老爷子各行一礼。抬头展颜一笑。

    笑容晃花了郑老爷子和吴老爷子的眼睛。

    吴老爷子诧异道:“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么?这才几天不见。你家姑娘竟然越长越出色了。”如果不是那么胖,应该跟他家的宝贝孙女娟儿不相上下了。

    盛七爷笑眯眯地看了一眼盛思颜,又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郑玉儿,说:“思颜还小,两位谬赞了。郑家的玉儿大姑娘才是真正人材出众。”

    “郑家出美人啊。你拿郑家比,不是寒碜我们吴家?”吴老爷子做出佯怒的样子。

    “岂敢岂敢!”盛七爷忙拱手作揖,引来一阵大笑。

    郑老爷子捻须感叹道:“孩子们都长大了,你我都老咯!”

    “你老什么?你老当益壮!”吴老爷子笑呵呵地道。带着盛七爷一起进去了。

    郑老爷子嘱咐郑玉儿好好招待盛思颜。

    自从上一次在吴家的洗尘筵之后,盛思颜就对郑玉儿有好感。

    郑玉儿性子温顺,同谁都合得来,她生得确实貌美,虽然没有她小姑姑郑想容那样的绝世之姿,但是比一般的美人要强出好多倍。

    她笑着打量盛思颜,又道:“牛大姑娘都瘦了,你怎么还瘦不下来?”

    旁边有个姑娘留神看着盛思颜,掩袖笑道:“盛大姑娘还是先别瘦了。如今还胖着呢,就把我们都比下去了。等瘦了还得了?都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

    郑玉儿忙跟盛思颜解围。“你别听栀娘瞎说。她就是爱打趣,没有歪心思的。”

    刚说话的姑娘原来是吏部尚书李永平家的孙女李栀娘。

    “没事。我晓得。”盛思颜笑了笑。转而夸栀娘道:“李姐姐这么说,我要无地自容了。瞧李姐姐一身冰肌玉肤,天生清香透体。我当年在乡间的时候,就听过京城有个栀娘,是天女下凡,生来就有清香哦!”

    据说李栀娘出生的时候满室异香扑鼻。她小时候,就最爱栀子花香,哭闹的时候只要给她嗅一嗅栀子花香,就能安静下来。因此她祖父给她取名栀娘。

    这一段往事是李栀娘最为得意的,便转嗔为喜,抚了抚盛思颜的小脸,“你真是怪伶俐的,难怪大家都疼你了。我也忍不住要疼你了。”

    旁边另外一个姑娘凑过来攀住李栀娘的肩膀笑道:“思颜比咱们小得多,无论如何也抢不了你的如意郎君,你倒是在怕什么?”

    “我呸!你的如意郎君才用抢!瞧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着两人嬉闹起来。

    盛思颜忙躲开一步,偏头笑着看她们打闹。

    这边一闹腾,果然就有些少年郎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了过来。

    众少女笑得更欢,笑容更美,声音更清脆。

    等大家闹够了,郑玉儿才拉着盛思颜的手,笑着招呼大家进去。

    今儿来的贵女不少。

    郑国公府门前甚至用帷幕将门口一大片街区都围了起来。

    下车的贵妇贵女们就不用担心被不相干的人偷窥了去。

    吴婵娟跟着爹娘来的有些晚。

    他们一行人下车的时候,看见这场地上没有几个人,不由道:“难道今儿没有什么人来?”

    “怎么可能?一定是都进去了。”郑素馨跟着下车,张望了一眼,指着那些大车和骏马给吴婵娟看,“你看这么多车马,怎么可能没人来呢?

    更重要的是,明年就是秋闱了,郑老爷子可是出题的人。

    他过寿辰,天底下的读书人恨不得都来给他磕头……

    “大姑奶奶回来了。快这边请!”一个下人飞快地跑过来,帮他们把车赶走,又有人领他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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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警告

    郑家的下人带着郑素馨和吴长阁一行人先往内院去见郑老夫人。

    郑老夫人康氏是郑老爷子的填房,但是比郑老爷子小不了多少岁。

    因郑老爷子的原配妻子叶氏很早就过世了,康氏嫁给郑老爷子的时候,郑老爷子还年轻,只比康氏大七岁。

    吴长阁跟着郑素馨进到郑国公府内院正院明道堂,给继岳母康氏行礼。

    康氏照例让到一旁,不肯受吴长阁的礼。

    “你爹在外院呢,我让人带你过去吧。”康氏彬彬有礼地说道,随口叫了个婆子过来,让她领着吴长阁出去。

    康氏虽然年过五旬,但是依然美貌得惊人。奶白的肌肤依然如细腻凝脂,只是那白中带了些微的黄色,不若年轻人的通透粉腻,眼角深深的鱼尾纹更是让她看起来很是老态。

    自从郑想容去世的那一年,康氏就再也没有真心地笑过了。

    每一次笑,只是从嘴角翘起来而已,一点都没有到眼底。

    但是美人纵然迟暮,也是美人。

    郑素馨自小跟这个继母就十分亲近,后来郑想容死了,康氏心碎神伤,重病不起。

    是郑素馨请示过公公婆婆之后,专门住回郑家,悉心照顾差一点伤心而亡的康氏,硬是将她从衰亡的边缘拉回来了。

    过了这么多年,康氏已经慢慢走出郑想容早逝的阴影,将一腔母爱都放到她的几个孙女身上。

    对吴婵娟这个外孙女也是疼爱有加。

    见吴长阁走了,便招手让吴婵娟过去。拉着她的手不住摩挲。看着她喃喃地道:“……像。真像。”

    郑素馨忙笑道:“娘谬赞了。娟儿哪有想容妹子那样美貌。”

    “你过谦了。”康氏笑眯眯地道,“娟儿这个样子,可不比容儿当年差。你看她的眼睛,除了容儿不是重瞳,这眸间的神采真的是跟容儿一模一样。”

    吴婵娟最美就是一双眼睛,那双追魂夺魄的重瞳像是能摄魂一样,每个见过她的男子无不被那双眸子蛊惑。

    可是郑想容并没有重瞳。

    郑素馨仔细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郑想容“眸间的神采”是什么样子的。

    大概是娘亲太想妹妹了。所以才看见谁都像妹妹吧……

    郑素馨同情地道:“娘,您别这样。想容在天有灵,也不想娘这样心碎神伤的。我最明白她,她是最孝顺的一个人。”

    “是啊。你们姐妹情深,我是知道的。容儿小时候脾气倔强,一见你就哭,你就躲着她。那时候我和老爷还担心你们姐妹不合。后来五岁那年容儿在后院池塘落水之后,是你奋不顾身救了她,她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天天巴着你。”康氏回忆着往事。唇边的笑容终于直达眼底。

    郑素馨也笑,用帕子印了印眼角。轻声道:“娘,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又想着转移话题, “玉儿和月儿姐妹都大了,玉儿已经有了婆家,月儿也快了吧?娘您都要做曾外祖母了。”

    康氏笑着看了吴婵娟一眼,道:“娟儿也要说婆家了吧?怎样?你们吴家看好了人选没有?”

    吴婵娟是吴家嫡长房的嫡长孙女,也是重瞳之人。

    她的婚事,大抵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定下来的。

    大夏皇宫里深藏的那幅重瞳图,和图上那两句“重瞳现,圣人出”,足以让吴家和大夏皇室慎重对待吴婵娟的亲事。

    吴婵娟见说起她的亲事,很是不好意思,在康氏身边扭来扭去,坐立不安。

    郑素馨忙道:“娘,玉儿她们在哪里呢?让娟儿跟她们去玩吧。”

    康氏回神,看着吴婵娟满脸红晕的模样,拍着她的手笑道:“瞧我老背晦了,忘了小姑娘在这里呢。——来人!带表姑娘去大姑娘、二姑娘那边去。”

    两个水葱般的丫鬟走过来,笑着对郑素馨屈膝行礼,又对吴婵娟道:“表姑娘,奴婢带您去大姑娘、二姑娘那边去。别家姑娘都在绿杨阁玩击鼓传花呢。”

    郑家的大姑娘就是二房的郑玉儿和四房的郑月儿。郑玉儿今年已经十四岁了,郑月儿却才十一岁。

    “啊?!快带我去!带我去嘛!”吴婵娟站起来紧走几步。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吴兆昆忙拉着她的裙子,可怜兮兮地道:“二姊,带我一起去吧。”

    吴婵娟看了一眼郑素馨。

    郑素馨笑道:“你带兆昆一起过去吧。那边不到十二的男孩子也很多的。”

    吴婵娟便拉起吴兆昆的手,跟着丫鬟们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郑素馨和康氏两个人。

    康氏带着郑素馨去里屋,拿出一个红木匣子,递到郑素馨手里,道:“这些是我当初留着的东西,本想是给容儿出嫁时候做陪嫁的。”

    郑素馨接过来瞧了瞧,发现是一匣子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里面有很多样珍品,就以吴家的眼光来看,都是难得的宝贝。

    郑素馨有些惊讶,忙将匣子还给康氏,摇头道:“娘,这些留给玉儿和月儿吧,娟儿那里有呢。”

    康氏抚着匣子,低声道:“她们有她们的东西。这些是给我容儿留着的。容儿不在了,我看娟儿跟容儿有几分神似……”

    郑素馨听得面色一变,但很快弯起眼眸微微笑道:“娘真是疼娟儿。想容妹子天姿国色,我们娟儿确实是赶不上的。再说,我和想容的眼睛都像爹,娟儿的眼睛像我,跟想容有几分相似不足为奇。”

    康氏偏着头想了想,微笑道:“这样啊。许是我记错了。你晓得的,人老了,记性就不完整了。老久以前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近前的事情反而不记得了。”说着。把那匣子又放回去了。

    郑素馨见康氏坐在妆台前面。走过去拿了篦子,“娘,我给您通通头吧。”

    “嗯。”康氏坐正了,看着妆台镜子,让郑素馨给她篦头。

    重新整完状,郑素馨亲自扶着康氏去往招待女客的清风馆。

    “咦,主人家来了!你们看郑大奶奶和她继母真是比亲母女还亲呢!”

    “那还用说?郑大奶奶和她嫡亲兄弟都是康老夫人一手带大的,跟亲生的只隔一层肚皮而已。”有人意有所指地说道。

    “瞧你这话说得。隔层肚皮可就不得了……”有人用帕子掩着嘴轻笑。

    “你们啊。都太小鼻子小眼儿了。我们家大嫂这样活菩萨一样的人儿,哪里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臆测的?”说话的是郑素馨在吴家的二弟妹尹秀妍。

    没有几个人听出她话里的玄机。

    康氏一来,她的三个儿媳妇就围了上来,让坐的让坐,倒茶的倒茶,将康氏服侍得妥妥当当。

    郑素馨放开康氏,往旁边退了一步,见这三个儿媳妇都是康氏亲生儿子的媳妇,不是自己嫡亲弟弟的媳妇善氏,眼里有一丝不耐一闪而过。

    这个弟媳妇。她说过她多少次,都不知悔改。

    这样大的场面。她居然连个花唿哨都不打,跟没看见一样,居然就站在不远的地方跟她娘家大嫂说话。

    康氏就算是填房,也是上了族谱的正室夫人,是她郑素馨和郑星宏的母亲,也是善氏的婆母!

    郑素馨面色微愠。

    “弟妹,娘刚来了,叫你说话呢。”郑素馨走过来,朝善氏使了个眼色,将她叫走。

    来到屋外的回廊上,郑素馨对善氏低声道:“娘过来了,你怎地都不上前迎接?”

    善氏撇了撇嘴,“她有三个至亲儿媳妇,哪里要我插手?”

    郑素馨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善氏一眼,“你管人家呢?!你是嫡长媳,她是婆母,你这个嫡长媳不伺候婆母,你还想星宏做世子?!”

    “这跟大爷做世子有什么关系?”善氏不以为然,“爹不肯松口,我讨好她有什么用?”

    “就算爹不让星宏做世子,你孝顺婆母也是应该的!”郑素馨对这个弟媳妇,简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初说亲的时候,她见善氏的家世是最好的,一力促成了这桩婚事。

    成亲之后才发现,这善氏许是在娘家被宠得太厉害了,于人情世故上不甚精明,简直是根棒槌!人又贪,什么好处都想要,却一丁点都不想付出……

    这个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郑素馨正色道:“我再警告你一次,你还要不改,我真的就没法子了。”

    善氏被郑素馨说得有些下不来台,讪讪地一甩帕子,“大姑奶奶您慢着,我要回去一趟看看全仁的药熬好没有。”

    郑全仁是善氏跟郑星宏生的儿子,他们俩也只有这一个儿子,从小身子骨也是不好,但是还没有到要每天吃药的地步。

    郑素馨叫住她,“全仁又没病,你给他吃什么药?”

    “大姑奶奶您是神医圣手,却不给自己嫡亲的侄儿开药。我只好求外面的大夫给他开了一副养身方,吃了一个多月了,他精神头好多了。”善氏回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郑素馨觉得这个愚妇简直不可理喻。她定定地看了善氏的背影一眼,下了决心,便回头去清风馆,坐到康氏身边微笑。

    这边吴婵娟带着吴兆昆来到绿杨阁,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笑声朗朗,鼓声叮咚,如同莺歌燕舞。

    门口的丫鬟看见老夫人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带着表姑娘来了,忙打起帘子道:“表姑娘、表少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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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英雄 (粉红270+)

    郑玉儿就坐在绿杨阁门口不远的地方,听见了丫鬟的通传,忙过来将吴婵娟和吴兆昆接进去。

    吴婵娟刚坐下,就听见鼓声停歇,那支大红的芍药落在一个身材丰腴的小美人儿手里。

    她定睛一看,居然是牛小叶这个疯婆子……

    五官的样子倒是没有变,但是因为瘦了许多,轮廓立刻清晰秀美。

    再看身上,一袭粉紫对襟襦裙,那颜色还是渐进的,一层深似一层,到了裙底,就全是大朵大朵深雾紫的缠枝夕颜花,美轮美奂。

    上身的短襦对襟边上也是同样的缠枝夕颜花,浅粉色泽,衬得胸口的形状颇为美妙。

    真的是改头换面了,没有那样痴肥,完全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过牛小叶瘦下来的样子,真是不错呢。

    吴婵娟笑盈盈地看了她一眼,跟自己熟悉的姑娘说了几句闲话,问了一下大家都在玩什么,就听见牛小叶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我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更不会什么诗啊词啊的,要不罚我吃酒吧?我可以自罚三杯,先干为敬哦!”牛小叶落落大方说道。

    少年郎们轰然叫好,对于这样豪气爽利酒量好的少女特别有好感,见她就像见哥们儿一样。

    “不行不行!酒要罚,但是规矩不能乱!”李栀娘笑吟吟地用银勺子敲了敲碟子。

    规矩就是,一定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吃酒吃菜当然不在规矩之内。

    唱歌跳舞、作诗填词。甚至说个书。讲个笑话儿什么的都行。

    “小叶重伤初愈。经不得累的。要不,让小叶说个笑话儿吧,我记得小叶的笑话儿说得极好。上次在吴国公府笑得我肠子疼。”郑玉儿一派主人家风范,宽厚提议。

    李栀娘眨了眨眼,笑着道:“那我给玉儿面子。”转头对牛小叶说道:“先自罚三杯,再说个笑话儿吧!”

    盛思颜微微蹙眉。李栀娘对牛小叶的态度不甚有礼,跟她对郑玉儿盛思颜还有吴婵娟这些人说话的态度完全不同。

    但是牛小叶似乎完全不在乎,反而对李栀娘越发亲热。

    “李大姑娘给我解围。我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牛小叶豪爽地先自斟三杯,一口气喝尽,翻腕给大家看看杯底。

    然后清一清喉咙,目光笑眯眯地在屋里扫了一圈,如坐春风之感扑面而来。

    这样和蔼可亲,又美貌大度的少女,当然使人心生好感。

    “快说快说!大家等着听呢!”几个小子急不可耐地敲碗。

    牛小叶转眸之间,见屋里有些人的目光并没有看过来,心思一转,“我今儿不说笑话儿。我今儿说件咱们大夏皇朝的英雄!”

    少女果然是对“英雄”两个字感兴趣的。

    更多的人看向牛小叶。

    牛小叶更加有兴致,她小手在半空中一挥。极有气势。

    “各位还记不记得,咱们大夏皇朝的神将大人周大将军,带着大军出征打蛮族,已经去了多久了?”牛小叶中气十足地问道。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一时想不出来。

    盛思颜在座位上悄悄地道:“去年年初去的,一年半了吧?”

    她记得这个日子,因为那是涂氏一家人到京城的日子,也是她跟盛七爷去城门口迎接涂氏一家人的日子。

    郑玉儿看了她一眼,对她微微摇头。

    盛思颜忙含笑低头,抿了一口杏子红果酒。

    牛小叶没有听见盛思颜的声音,她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在另一个方向。

    等了半晌,她以为没人记得,正有些失望,却听见吴婵娟笑着道:“是明历二十六年正月里。我记得那一天京城里极热闹,我堂哥、堂弟和表哥、表弟都去送行来着。”

    “是啊是啊,就是那一天!我也去了,可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如果不是二姐说起来,我可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说话的是吴婵娟的堂弟吴兆机。他今年才九岁,比吴婵娟小四岁。

    吴婵娟的亲弟弟吴兆昆今年六岁,在吴家跟吴兆机关系不错。他跟着吴婵娟一进来,就被吴婵娟托付给吴兆机,坐到他身边了。

    吴兆昆嘻嘻地笑,骄傲地道:“我二姐最聪明,没人比得过她的!”

    盛思颜心里咯噔一下,暗暗祈祷牛小叶不要又把她拎出来丢人现眼。

    牛小叶听见吴兆昆的话,果然又不放过盛思颜了,她笑着道:“吴二姑娘当然是聪明的,不过要说最聪明嘛,我可认识一个人,那才是真聪明哦!”说着她的目光投向盛思颜坐的方向。

    盛思颜暗暗叹一口气,抬起头轻言细语地打断牛小叶的话,“是啊,整个京城最聪明伶俐地姑娘非牛大姑娘莫属哦!太后娘娘亲口赞过的,谁敢说太后娘娘说得不对?——你说是吧,牛大姑娘?”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浅浅笑意,温言软语,声音不大,那语调却如同一把最软的刷子,在人心头轻轻碰触,听的人一阵酥一阵麻。

    牛小叶下意识反驳,“当然不是!”

    “不是?你难道是说太后娘娘说得不对?”盛思颜一脸吃惊,用手捂住嘴。

    屋里的人发出轻轻的“哗”的一声响,和盛思颜同震惊。

    牛小叶这才脊背里冒汗,赶紧改口,“对对对!太后娘娘说得当然是对的……刚才是我没听清楚……”

    “那就是牛大姑娘是最聪明伶俐的咯!以后可不能动辄把我拎出来了哦……我何德何能,能跟被太后娘娘亲口赞誉过的牛大姑娘和吴二姑娘相提并论呢?”盛思颜不动声色,又捧了吴婵娟一把。

    反正人人都爱听好话,嘴乖一些总是没有损失的。

    刚刚立起柳眉的吴婵娟果然脸色平复了。她笑了笑。道:“牛小叶。你就不要夹七夹八了。赶快说你的英雄是正经!”

    牛小叶见盛思颜不若往日任她搓圆捏扁,心头略有不快,但是想着大哥叮嘱,还有吴二姑娘居然亲自跟她搭话,便暂且把琢磨盛思颜的心思放到一旁,将话题转回到神将府周家。

    “快说快说!”众人催促。

    牛小叶两手一摊,“咱们大夏的军士锐不可当,以一当十。还有咱们的神将大人周大将军勇猛无匹,智计无双,这些就不用说了,大家尽知的。”她顿了顿,目光故意在这些人中又扫了一眼,才接着道:“最重要的是,这一次打蛮子,从万军之中冒出一个新的英雄!这个人简直有万夫不挡之勇,杀敌无数,血染战袍。将一向凶残无比的蛮族人都震住了!”

    盛思颜心里一动,长睫低垂。暗暗琢磨到底这个人是谁……

    吴婵娟却已经激动地叫出来,“他是谁?!”

    “正是我们神将大人周大将军的儿子周怀轩!——如今西北边境的军士都叫他小神将大人,对他奉若神明!”牛小叶手里只差拿块惊堂木一拍了,十分有说书先生的派头。

    “好厉害!”

    “杀得好!”

    少年郎们发出轰然地叫好声,声震屋宇。

    吴婵娟脸上陶陶然的神情一闪而过。

    “原来是他。”李栀娘却撇了撇嘴。她祖父李永平是吏部尚书,朝廷官员的升迁废黜都要过李永平的手,包括军中将士的论功行赏在内。因此她对于大夏皇朝在这一次西北的战役知道得比一般人多。

    牛小叶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居然能知道周怀轩的战绩。

    “李大姑娘,你好像有些不以为然?”吴婵娟坐在李栀娘身边,听见了她的嘀咕。

    李栀娘笑了笑,道:“这一次咱们大夏皇朝确实是在西北战绩辉煌,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辉煌的战绩,大家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然后转头又问牛小叶,“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我听祖父说,这件事,朝廷不想声张。从太后娘娘,到监国的太子殿下都一致同意暂时按下此事。”

    这次轮到牛小叶撇嘴。

    “李大姑娘,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咱们大夏皇朝大胜,有什么不能说的?都是为了咱们大夏的百姓。大家不会忘了,那些蛮族人有多凶残吧?”牛小叶不甘示弱地道。

    盛思颜知道牛小叶管不住她的嘴,但是敢跟李栀娘这样的高官显宦之女叫板,好像还从来没有过。

    难道是牛家的地位又上升了?

    盛思颜用手撑着头,笑盈盈地看了看众人的脸色。

    吴婵娟正紧张地盯着李栀娘,“为何不想声张?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李栀娘淡淡地道,“就是这位周小神将,忒也凶残了,比蛮族人还凶残。你们是没亲眼见过他的狠辣。 听说在战场上,可以生劈敌酋,吃敌酋肉,喝敌酋血。吓得蛮族五万大军连夜后撤五十里,一度偃旗息鼓,不敢再战。”

    绿杨阁里顿时一片静谧。

    只听见阁外绿杨柳枝头的黄鹂鸟莺声呖呖地叫。

    盛思颜怔了怔,难以想象冰山一般俊美如天人的周怀轩在战场上会是这样茹毛饮血如同野人般的样子。

    “那又怎样?”吴婵娟倔强地道,“我也听说,蛮族这一次也很凶残,是他们先把咱们大夏皇朝的边民砍了头,将人头挑在长矛之上,向咱们的军士挑衅。周小将军只是以牙还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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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97章 畏威

    “啊?蛮子这样凶残?那活该!活该被撕,被劈,被杀,被吃!”热血的少年郎鼓噪不已。

    “我倒不知道,对蛮族凶残一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吴婵娟像是很维护周怀轩。

    盛思颜本想张口为周怀轩说话,但是听见吴婵娟先她出口,只好垂眸不语。

    李栀娘叹息道:“还有别的事,我女儿家也不好说。总之,对敌人凶残,确实没什么不对,但是这凶残,也当有个度。过了度了,就不好了。——咱们大夏皇朝讲究以仁治国,蛮族纵然是敌人,但是也当先以德行感化他们。光是打打杀杀,怎么能解决问题?”

    吴婵娟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辩驳。

    盛思颜等了一等,见屋里没人再为周怀轩说话,才淡淡地道:“以德服人也要看对象是什么人。有的人可以被感化,有的人却只会觉得你迂腐无稽,下一次更变本加厉来打你。而蛮族,本来就是未开化的人,他们畏威不服德。对他们讲究‘以德服人’,是自掘坟墓。”

    有些没有开化的民族,你跟他们讲仁义礼智信简直是对牛弹琴,完全不起作用,反而会认为你好欺负,掉过头追着打你。

    但是如果你不把他们当人,一个个大耳刮子打过去,甚至打得他们死伤无数,濒临灭族的危险,他们才会牢记在心,心服口服,以后见你就跪舔。——这就是畏威不服德的涵义。

    “畏威不服德?!——说的好!”

    从绿杨阁门口传来一阵叫好声。

    众人转头,看见神将府的周四公子周怀礼器宇轩昂站在门口,他手边拉着一个少年郎。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郑家二房的嫡长子郑中易。是郑玉儿的嫡亲大哥。

    郑玉儿忙迎了上去。笑着打招呼:“大哥。周四公子。”又看了看那笑眯眯的少年郎,道:“周六公子,前阵子不是听说你病了,这可是好了?”

    那少年郎正是周怀礼的幼弟周怀信,年方十岁,是周家三房的夫人吴云姬年过三十生的嫡幼子,平时十分宠爱。

    吴婵娟见了,忙带着吴兆昆过来。跟周怀礼和周怀信见礼。

    周怀礼和周怀信的娘亲吴云姬便是出身吴国公家,是吴老夫人的嫡幼女,从小就跟神将府周家的嫡幼子定了亲。

    吴婵娟和吴兆昆跟周家三房的三个儿子是姑表亲,以前也是常来往的。

    周怀礼对吴婵娟笑着点头,又让周怀信叫表姐,对吴兆昆却不过是随便点点头了事。

    好在吴兆昆才六岁,于人情世故还是迷迷糊糊,并没有在意。而且他是头一次跟着二姐来这种场合,有些怕生,总想躲着人。

    周怀信跟着郑玉儿和吴婵娟进去。坐在少年郎那一桌,跟吴兆昆坐在一起。

    周怀礼今儿来迟了。是特意将自己的小弟送过来的。周家别的男丁,都过了十二岁,不能来这个内院绿杨阁里,跟姑娘们在一起宴饮了。

    当初他们年少的时候,对这种场合也是不陌生的。

    可以说他们中很多姻缘,就是从这种少年时期的筵饮游乐中滋生的。

    这就是男女之间初步的相处。

    完全不认识的男女之间进行盲婚哑嫁,在大夏皇朝还没有出现过。

    不过有些喜欢多管闲事的“有识人士”已经逐渐从想容女学推行的《女四书》中看见了礼教大防,开始游说那些世家大族对于女子要管束得更加严厉,极力推崇“男女七岁不同席”,还有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但是如今是太后当政,世家大族的女子地位崇高,对于那种迂腐人士的言论便没人理睬。

    而入想容女学受影响的女子,又是中层家庭为主,所以如今大夏皇朝女子的地位,基本上呈两极分化之态。

    上层的世家贵女更自由一些,规矩也少一些,也还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陈词滥调。

    中层家族的女子却已经开始了被重重礼教关在笼子里的日子。

    而最下层的女子,却为生计所迫,无法被关在后院无所事事。很多人家有瓦遮头就不错了,哪里来的后院呢?更别说二门了……

    周怀礼将幼弟交给郑玉儿带进去,站在门口又看了一眼屋里,笑着问道:“刚才是哪位姑娘说的‘畏威不服德’?实在是振聋发聩。兵部、礼部、吏部和神将府争论了数十年,也没人能把这个道理用这样深入浅出的话说出来。”

    牛小叶马上用手指着盛思颜的方向,“是她,盛国公府的盛思颜!”末了又加一句,“我的知交好友。我们可是有过命的交情!”

    盛思颜皱了皱眉头,苦笑道:“不敢当。这些日子我家里有事,长久不出来,往日的朋友都疏远了,还望大家不要见怪。”很含蓄地表示她跟牛小叶不是知交好友了。

    况且她今日一直“牛大姑娘”、“牛大姑娘”的叫着,而对郑玉儿却是“玉儿姐姐”地叫着,明显分了亲疏。

    只是她说得这样含蓄,也只有郑玉儿、吴婵莹和李栀娘这几个大一些的姑娘听明白了,别的小姑娘和少年郎依然是云里雾里,以为盛思颜是自谦之语。

    盛思颜也明白她当初在人前对牛小叶太过纵容,才使得对方频频利用这一点,跟她做知己状。

    这也是自己当初识人不明,所以现在一时难以扭转,她也认了。

    慢慢来吧。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日长了,大家自然就明白了。

    而且太后刚嘉奖“救了盛国公嫡长女”的牛小叶,盛国公嫡长女就急急跳出来说跟牛小叶不是好友,岂不是打太后的脸?

    所以这个亏。盛思颜捏着鼻子也得吃下去。

    但是她也不是软柿子。

    牛小叶要还不知进退。可别怪她不客气了。

    盛思颜一边想着。一边对着饶有兴味看着她的神将府周四公子颔首示意。

    周怀礼走过来,对她抱拳行礼道:“盛大姑娘,畏威不服德这句话,可否让周某借用一下?”

    盛思颜忙站了起来还了一礼,诧异问道:“借用?请问周四公子,这是从何说起?我只是随感而发。”

    周怀礼叹息道:“这是朝堂中的事,本不该说给你们听。但是如今西北蛮族未灭,朝廷却要我神将府班师回朝。还恨不得让我大哥自缚其身,回朝反省,我实在是气不过,一直在跟他们理论。但是我人笨口拙,说了那么多,都不见效,我想主要是我没有说到点子上。今日听见盛大姑娘的这一句话,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猛然明白症结所在,打算再去试一试。”

    吴婵娟走过来。对周怀礼担心问道:“真的这么严重?”

    “……唉,也是我大哥。造得杀孽太重。”周怀礼摇摇头,抿了抿唇角,“但是他终究是我大哥。他受辱,就是我神将府受辱。我不能让他们这样对我大哥!”

    “那你快去吧。不过是一句话,盛大姑娘不会计较的,是吧,盛大姑娘?”吴婵娟转而看着盛思颜,目光中竟是哀恳之意。

    盛思颜一愣,呆呆地点头,“呃,不过是一句话,要是有用,你就说吧。”

    吴婵娟大喜,居然头一次看这个从来不顺眼的盛思颜顺眼起来。

    “多谢盛大姑娘。”周怀礼说着,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吴婵娟瞥见周怀礼临去时看盛思颜的眼神,心头一喜,忙过来拉着盛思颜的手,亲切地道:“思颜,以前是我小时候不懂事,太过骄横,是我不对,我给你陪礼了。你若是还生气呢,你就拿石头砸我一下,我一定不还手!”

    当初她揪着盛思颜的头发往墙上撞的时候,可是气势汹汹,不肯相让,如今却为了一句话,肯让盛思颜拿石头砸她一顿!

    盛思颜不知说什么好,怔了半晌,讪讪地道:“那哪行呢?若是郑大奶奶晓得了,我还要不要活了?”

    吴婵娟抿嘴笑,对她低低地道:“要不,我补偿你……补偿你一个如意郎君!保管又高大又威猛还俊俏!”

    “你再胡说!我可要拿石头砸你脑袋了啊!”盛思颜忙捂住她的嘴。

    吴婵娟笑声如银铃,重瞳大而炫目,眸光深邃动人,每个看见这幅景象的少年郎都看得呆了,就连许多姑娘们都不例外。

    吴婵娟笑了一回,垂眸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众人醒神,回味着刚才那令人难以忘怀的景像。

    牛小叶眼珠转了转,低头吃了几口菜,又要向人炫耀她跟盛思颜的亲密,郑玉儿笑着打断她,“小叶,你明明跟钟家和丘家的大姑娘交情最好,为何每次都只说思颜呢?难道你不怕钟家和丘家的姑娘们知道了,不仅对你有怨言,而且对思颜也不高兴?”

    牛小叶眨了眨眼,笑着道:“啊哈哈,朋友也有亲疏远近嘛?不然怎么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是吧,思颜?如果有人往我身上插刀子,就像是往思颜身上插刀子一样,是吧?”

    盛思颜浅浅地笑,并不接话,一幅不置可否的样子。

    郑玉儿揽着盛思颜的肩,像是对亲妹妹一样,对牛小叶道:“我只知道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可没听说做朋友就要往朋友身上插两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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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晚晴轩 (泡_沫和氏璧4+)

    盛思颜噗哧一笑,扭头看着郑玉儿道:“玉儿姐姐,想不到你也是个促狭的。”

    “不是促狭。只是痴长你几岁,又跟你投缘,教你个乖罢了。——以后可别傻乎乎给人挡刀子去了。”郑玉儿笑容可掬地说道。

    牛小叶的脸色变了变,但是很快换了笑容,大声道:“说得好!”

    “做朋友,当然要为对方着想。——思颜,以后谁要捅你刀子,我一定为你挡!”牛小叶拍着桌子,豪爽说道。

    盛思颜不由抚额。这人怎么跟块牛皮糖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呢?

    “千万不要!如果有人要捅我刀子,我自己受着就是了,可不敢让牛大姑娘挡。上一次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盛思颜终于缓缓地说了句重话,定定地目光直视着牛小叶,警告她不要再出妖蛾子。

    牛小叶一窒。她没想到盛思颜竟有些不高兴。

    可明明是盛思颜占了她便宜啊!

    要不是她,太后怎会把盛思颜也夸一通呢?更何况那一次盛思颜并没有去,去的不过是她的丫鬟而已。——她又没真的受伤!

    受伤的是她家丫鬟,她却坐享了“美名”……

    牛小叶腹诽不已。她本以为盛思颜是个纯良的姑娘,没想到居然有私心!

    郑玉儿也愕然半晌,才同情地捏了捏盛思颜的手,低声道:“慢慢来,别急。”

    盛思颜定了定神,点头道:“我晓得。”又给郑玉儿斟酒。跟她说笑。

    吴婵娟心情似乎好得出奇。跟人说笑玩乐。击鼓传花到她手上的时候,还唱了一段小调。

    她倒是有一把好嗓子,合着窗外呖呖的黄鹂声,听得众人如醉如痴。

    一时吃了一轮酒席,众人吃饱喝足,三三两两从绿杨阁里走开,往郑国公府的后花园游玩消食。

    郑玉儿趁机叫盛思颜、吴婵莹和吴婵娟,还有郑月儿去她房里吃茶。郑月儿是郑家四房的嫡女。比盛思颜还小一岁,才十一岁,但是十分活泼乖巧。

    吴婵娟跟李栀娘正打得火热,不想跟去郑玉儿房里,摆摆手让他们自去。

    郑玉儿跟吴婵娟亲表姐妹,熟不拘礼,再说吴婵娟到她房里不知多少次了,当下也不在意,只是带着盛思颜、吴婵莹和郑月儿往她住的瑶华楼走去。

    瑶华楼在郑国公府内院的东南面,是一个三进的院子。里面都是二层小楼,一圈围墙爬满绿藤。别具一格。

    盛思颜从来没有来过郑国公府的内院,一路走一路叹,夸赞不停。

    “晚晴轩?咦,这名字倒是别致。”盛思颜偶尔抬头,看见了抄手游廊对面的一座屋舍。

    那房子实在是太精致了,花草更是搭配得宜,乍一看去,里面似乎好像还有池子,因为整个院子似乎笼罩在一层烟雾当中,美得迷离。

    晚晴轩和瑶华楼都在郑国公府内院的东南面,而瑶华楼在更南面,因此从绿杨阁去瑶华楼,势必要从晚晴轩门口过。

    郑月儿骄傲地道:“这是我想容小姑姑生前住的院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郑玉儿拦阻不及,只得苦笑,嗔道:“月儿,你又淘气了!”

    盛思颜听郑玉儿的意思,好像是不想让她进去似的,便忙道:“我只是觉得这名字怪别致的。既然是郑二姑奶奶的院子,我就不去了。”

    郑玉儿一听就晓得盛思颜想多了,微笑道:“其实没什么的,别人不能进,你们进去是无所谓的。——我只是担心你们忌讳。”

    大夏皇朝的人其实比较忌讳去死人生前住过的屋子。一般人家也不会给去世的人保留着她/他生前的屋子。

    而郑国公府保留着郑想容的院子,纯粹是郑老爷子和郑老夫人康氏实在是太疼郑想容,一直担心她的魂魄无依,没有地方住,才硬是留下晚晴轩,并且着人打扫。

    郑想容生前使过的丫鬟婆子因犯下大错,被买的买,打的打,死的死,去的去,早就一个不留了。

    如今在晚晴轩里看屋子的人,都是康氏后来精心挑选的得用妥当细致之人。

    郑玉儿担心盛思颜和吴婵莹本来不愿意进这院子,但是又因为郑月儿显摆,不好意思不去,才说担心她们忌讳的话。

    “忌讳?”盛思颜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忌讳?”

    吴婵莹跟着起哄,“我也要去开开眼界!大文豪的屋子,进去走走不晓得会不会多写出两首诗,也长点文采……”

    盛思颜:“……”她以前怎么不觉得大气温柔的吴婵莹也能呆萌呆萌呢?

    郑玉儿掩袖一笑,索性带着她们往晚晴轩去了。

    “大姑娘、二姑娘。”晚晴轩守门的婆子给她们行礼,推开院门让她们进去。

    盛思颜很是好奇地东张西望。

    只见这院子的四角都放着青花瓷的大水缸。近前一看,里面都养着大朵大朵的睡莲。

    “这是紫琉璃。”郑玉儿指着那睡莲道,“我小姑姑生前最爱的名种,整个大夏皇朝,只有我们这个院子里有。说来奇怪,它们也只能在这里存活。我娘曾试着命人在后花园的池塘里试种这种睡莲,但是都没成,没几天就枯死了。”

    盛思颜定睛看这些名为“紫琉璃”的睡莲,发现它们的颜色很精致,花瓣正面雪白,背面却是淡紫色。

    水缸里似乎有着淡淡的水汽,罩得莹白浅紫的睡莲如梦似幻。

    锦鲤在睡莲根底穿梭来去,鱼尾不停摆动,溅起阵阵水声。

    院子中间的甬道白玉如镜,光可鉴人。

    盛思颜笑道:“这石头可真光滑,是如何打磨的?”

    郑月儿笑嘻嘻用手指头刮脸道:“思颜姐姐露怯了哦!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这是白玉!大块大块的白玉!”

    白玉为路?!

    盛思颜觉得自己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她忍不住蹲下来。轻轻摸了摸那甬道。

    郑月儿笑得更厉害。惊起树上的飞鸟。

    郑玉儿也好笑,对盛思颜道:“确实是白玉,月儿虽然嘴快,但是从不说白话。”

    吴婵莹将盛思颜拉起来,嗔了郑玉儿和郑月儿一眼,“你们俩可是主人家,有这样待客的吗?”

    郑玉儿和郑月儿忙向盛思颜道歉。

    盛思颜跟着吴婵莹站了起来,犹自像在梦中一样。看向对面门口两棵西府海棠,喃喃地念了一句,“白玉为堂金作马……”

    “你说什么?什么马?”吴婵莹在她旁边,但是也没听清楚。

    盛思颜摇摇头,“我说马上就要到了。咱们进去看看?”

    吴婵莹笑着赞好,又问郑玉儿,“以前都说四大家族里面就郑家底子薄一些,如今看来,你们是深藏不露啊!”

    郑玉儿越发苦笑,道:“你说这条路?我们家哪有这么厉害。你看看这整块的白玉。别说我们家,就连你们财神吴家也是置办不出来的。”

    不是没钱。而是没地儿采去。

    大夏皇朝规定,所有的矿山、盐场都是属于朝廷的,当然也是皇室的私产。

    “……你是说!”吴婵莹比划了个二字。

    郑玉儿点点头。

    盛思颜也明白过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二皇子给郑想容置办的。

    果然是云想衣裳花想容……

    住在这个神仙一样的地方,还有脚踩的甬道都是白玉铸就的,光这份心意就了不得。

    盛思颜情不自禁遥想郑想容的风姿。

    郑玉儿带着她们往里走。

    晚晴轩屋子的布置更是触目惊心。

    外间一水儿的小叶紫檀木,木质致密坚硬,入水即沉,内里橘红,做成家具之后慢慢变成紫红褐色,还有淡淡的芳香。

    里间是紫赤色的黄花梨,又称降香黄檀,光气味就是一味上好的药材。

    盛思颜忍不住多嗅了几口里间的气息。

    窗台下面一张宽大的黄花梨书案,摆着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一支笔还搁在墨砚上,似乎刚有人用过一样。砚里依然汪着一弯墨,是刚刚研出来的。

    书案上放着一纸花笺,上面写着一句词,“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盛思颜心中一动。这笔迹有些熟悉,她在哪里见过呢?

    “这屋子里面一般外人是不能进来的。就连这院门口,也只有熟悉的亲戚朋友才能进来。”郑玉儿轻声说道,有些感伤地往四周看了一眼。

    纵然生前再风华绝代、文采盖世又怎样呢?

    死后却是尸骨无存……

    吴婵莹也在屋里走了一圈,叹息道:“郑二姑奶奶当年可是声名在外,整个大夏皇朝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盛思颜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郑二姑奶奶当初是得的什么病?郑大奶奶医术通神,怎地就没有将郑二姑奶奶救回来?”

    郑玉儿四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这我们也不晓得。祖父和祖母一说到小姑姑就难受,我们都不敢在家里问。”

    盛思颜同情地点点头,“真是可惜。”

    几个人离开晚晴轩,往瑶华楼行去。

    中间还路过一个池塘,池边种满大朵大朵的映山红。

    “这就是当初我小姑姑五岁的时候掉进去的池塘。”郑玉儿指给她们看,“我和月儿小时候完全不能到这个池塘边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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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99章 秘密

    盛思颜默默地看了这池塘一眼,暗忖这里大概就是那位想容大文豪“诞生”的的地方吧……

    离开郑想容生前住的晚晴轩,再转过一条回廊就是郑玉儿的瑶华楼。

    瑶华楼虽然名字不凡,但是里面的陈设看上去低调多了,当然,这种低调也是相对于郑想容的晚晴轩而言。

    四大家族嫡女的闺房,再俭朴也俭朴不到哪里去。

    只是盛思颜和吴婵莹被晚晴轩里看见的豪奢震撼,久久说不出话来。

    再看郑玉儿这里就不起眼了。

    郑玉儿不以为意,笑着给她们沏茶,亲手捧到她们手里,道:“来,压压惊。”

    吴婵莹有些不适应,她好奇地问道:“那晚晴轩里面的东西……”

    郑玉儿点点头,“绝大部分都是二皇子给我小姑姑置办的。”

    盛思颜坐在一旁,默默遥想着当年年少的二皇子和郑想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他肯爱千金轻一笑。

    她就赔上了一辈子。

    “可是,”吴婵莹不解,“明明四大家族的女儿不得跟皇室联姻,这又不是新规矩,怎地你们家居然放任……”

    居然放任二皇子跟郑想容交往。

    准确来说,这条规矩从一千年前大夏皇朝立国的时候就有了,是和四大家族的血誓同时立下的。

    一千年来,从来没有人敢越过这条红线。

    也可能有,但是都被无声地抹杀了。

    郑玉儿她们这些小姑娘不懂为什么,但是总有人知道原因。

    知道原因的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抹杀这个可能。

    盛思颜对当年的事情完全不熟悉,她回归盛国公府。才一年半的时光,对这些陈年往事知道得不多。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会不以为然。——也许郑想容跟她想的一样?

    对于她来说,她只认同有血缘的人不得相恋成婚。

    其余的,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但是想到郑想容就因为不能跟心上人在一起,居然抑郁成疾,最后撒手人寰,实在是太搞了,大概是琼瑶小说看多了。——盛思颜暗暗腹诽。

    郑玉儿坐在一旁跟吴婵莹说话。

    “我听娘提过一两次,那时候我也还小。就记得好像家里人好像开始是不知道小姑姑跟二皇子这件事的。我娘到现在都疑惑,小姑姑是如何穿破重重阻碍,离开这国公府,跟二皇子偷偷见面的?”

    盛思颜听得一震。这个桥段好熟悉,她爹娘当初不也是这样在一起的?

    不过再细想想,她又摇摇头。

    她爹娘的情形跟郑想容和二皇子是完全不同的。

    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娘亲的娘家,其实是睁只眼闭只眼,最后默认了她娘跟她爹这一起。

    但是郑想容和二皇子。却完全是不可能的。

    祖训所禁,就算把他们俩杀了也不会让他们在一起。

    所以郑家是不可能睁只眼闭只眼默认他们在一起的。

    那郑想容是如何出去的呢?

    盛思颜脑洞大开,甚至连女扮男装都可耻地想到了,但是都被郑玉儿一一否决。

    原来要出郑国公府。除非能变成隐形人飞出去,否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盛思颜认输。她笑嘻嘻地道:“我猜不出来了。估计只有问二皇子才能知道了。”

    郑玉儿悄悄地笑,她四下看了看。见没有外人在这里,便偷偷道:“我听我娘说过。说二皇子被逼出家的时候,也曾经说过他不晓得小姑姑是如何去见他的。他还一直以为我祖父是默许他们在一起。会帮他们两人争取的。”

    吴婵莹出了一回神,感慨道:“其实,二皇子对你小姑姑一片真心。你小姑姑纵然是泉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了。”

    盛思颜跟着点头,“二皇子能出家,也算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我听说二皇子本是想自尽,追随我小姑姑而去的。但是蒋贵妃拼死阻拦他,终于让他同意不自尽,但是生无可恋,执意出家。”郑玉儿很是唏嘘。

    吴婵莹却挑了挑眉,道:“我好像还听说过一种说法,说二皇子其实是被逼出家,不然就没有活路了……”

    众人顿时明白说的是哪一位逼二皇子出家,都噤声不语。

    几个人又坐着吃了一回点心,才离开郑玉儿的瑶华楼,回绿杨阁。

    在那里又坐了坐,等着清风馆和外院的筵席都散了,各自去找自己的家人。

    盛思颜一上车就跟盛七爷说起在郑家内院见到的情形。

    盛七爷低声道:“郑想容这件事,蹊跷太多。当初突然传出她重病的消息,我记得那时候是明历十四年,我就觉得不对劲。我离开你们母女俩的时候,是转年的明历十五年,就在那一年,她去世了。”

    明历十四年盛七爷还跟王氏住在一起,第二年他才遇到那群黑衣人,离开了身怀六甲的王氏,去那个隐秘的地方试炼药方。

    盛思颜正是盛七爷离开之后,明历十五年六月初六出生的。

    盛思颜琢磨了一会儿,也就丢开了。

    郑想容的事情再蹊跷,也跟她无关,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这么好奇。

    “爹,我还听牛小叶说了西北边境的事儿。”盛思颜就把听到的有关周怀轩的事说了一遍。

    盛七爷凝神道:“这件事我略有耳闻,但是比这个复杂多了。”

    盛思颜又觉得头疼,后悔提起这个话题。

    人人欲言又止,个个有秘密。

    她还是缩回她的卧梅轩,跟小刺猬阿财做伴好了。

    ……

    吴家的大车上,郑素馨也在跟吴长阁说话。

    “母亲居然说娟儿生得像想容。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郑素馨苦笑道,“娟儿明明跟我生得相像。怎会跟想容像呢?我跟想容根本不同母。”

    吴长阁想了想,笑道:“你别说。眼眸的神采确实挺像的。我说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呢。当然了,面容和身形其实都不像,就连眼睛的形状都不像。——娟儿跟你一样,有一双圆而亮的眼睛。”

    简而言之,吴婵娟跟郑想容是神似,不是形似。

    郑素馨气结,推了推吴长阁,“喂!难道当初你也看上的是我妹妹?!”

    “当然不是!”吴长阁喜出望外,头一次见到郑素馨这样拈酸吃醋的样子。他抱着郑素馨表决心:“我从头到尾眼里只有你。不过你妹妹那样的美人我要说完全不记得,那肯定也是骗你的。美好的东西人人都欣赏,我看她就跟我看爹刚赏给我的那块翠玉扳指一样,毫无瑕疵。”

    郑素馨眼波流转,嫣然而笑,偎到他怀里,“这还差不多。”

    ……

    郑国公府里,客人都走了,郑玉儿的娘亲田氏看着下人将宴客的厅堂都收拾了才回到自己住的南院。

    郑玉儿在那里候着她。跟她说了今天宴客的情形。想了想,她还是把带着盛思颜她们去晚晴轩看了看的事跟田氏说了。

    田氏听了盛思颜和吴婵莹两个人问的那些问题,轻轻吁一口气,看着郑玉儿道:“今天真是累着你了。回去歇着吧。”

    郑玉儿福了一福就走了。

    晚上郑家二爷郑星辉回来歇息,田氏悄悄对他说了白日里的事情,特别是盛思颜和吴婵莹问的有关郑想容的一些事。末了还悄悄地道:“要不,我们跟爹娘说说。将妹妹的晚晴轩封起来吧。下人们只能走后门照应,前面的大门封起来外人就不能进去了。”

    这一进去。就会好奇。一好奇,就会提出很多问题。

    而郑想容那件事,他们郑家最不想的就是挑起别人的好奇心。

    郑星辉也觉得有道理,道:“妥当。本该十二年前就封的。我明儿亲自跟爹娘说。”

    “不过爹刚过了寿辰,正在兴头上,要不再等一阵子吧。”田氏小心翼翼地劝道。

    “不是我不想等,可是你看外人都有这些疑虑。一旦再掀起大家的好奇之心,我怕瞒不住了,影响玉儿和月儿两个人的名声。”郑星辉苦笑道,“玉儿已经定亲,你不想节外生枝吧?”

    既然后果这样严重,田氏忙闭嘴不劝了。

    当初的事情,他们这些至亲都糊里糊涂。

    她这个嫂子只记得那一年,好像是明历十四年,郑老爷子和郑老夫人康氏突然说二姑娘病了,将那个晚晴轩严严实实封了起来。连菜肴和日常用品,都是从门口的小门洞里递进去的。

    她以为二姑娘得了过人的病,赶紧严密看着自己的几个孩子,不让他们闯到晚晴轩那边。

    然后过了一年,好像是明历十五年的五月初,京城突然冒出里无数闲言闲语,说郑国公府的二姑娘跟二皇子相恋,为大夏皇室祖训所不容。

    他们大为震惊。

    明明二姑娘郑想容从去年就病倒在床上了,怎地又传出跟二皇子相恋的事?!

    那一晚,她夫君郑星辉铁青着脸去见郑老爷子和郑老夫人,问妹妹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本来命小厨房做了宵夜,要等郑星辉回来一起用了再睡。

    但是郑星辉一晚上没有回来。

    第二天他回来了,满脸土色,跟她说,“……妹妹病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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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算账 (粉红300+)

    田氏当时满心疑虑,但是问出来,郑星辉又不肯说,只是叹息道:“我妹妹自作孽,怪不了别人。”

    后来酒醉了,郑星辉又说“爹娘糊涂”,后来就再也没提起这件事了。

    郑想容病逝的消息,郑老爷子是亲自进宫报信的。

    在宫里一直跟太后娘娘还有蒋贵妃、太子、以及皇后娘娘负隅顽抗的二皇子听到郑想容已死的消息,死活不信,一定要来看看。

    后来是太子亲自押着二皇子来郑国公府见了郑想容最后一面。

    田氏的大姑子郑素馨当时从吴家匆匆赶来,不知怎地说服了郑老爷子,居然将郑想容的灵柩带到郑家家庙,一把火焚了。骨灰就装在一个白瓷坛子里,供奉在郑家家庙西面配享殿。

    对于大夏皇朝的人来说,挫骨扬灰,是最恶毒的惩罚,狠过凌迟处死。

    虽然郑想容死了,但是二皇子依然难辞其咎。

    而对于二皇子的处置,宫里也好像因此起了好大一场纷争。

    最后的结果就是,二皇子剃度出家,他生母蒋贵妃自缢。

    一手将二皇子带大的太后娘娘受到沉重打击,一病不起,整个人衰老不堪。

    这时候,是田氏的大姑子郑素馨出手,以她高超的医术治好了太后,并且让太后容颜尽复,简直跟二十来岁的少妇一样美艳动人。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郑素馨才真正奠定了她在太后跟前红人的地位。

    盛家刚没的时候,郑素馨虽然顶着盛家唯一传人的名头。但是太后并没有很信任她。

    直到郑想容和二皇子的私情事发,太后病倒。郑素馨才显出了她与众不同的才干。

    想起这些前尘往事,田氏吁一口气。对郑星辉道:“咱们家,真亏了大姑奶奶。不然的话,唉……”

    郑星辉虽然跟郑素馨不同母,但是极敬重她,是真心拿她当亲姐姐待的。

    “是啊,幸亏有大姊。也是我的错。当年二妹最听大姊的话。大姊一出嫁,家里没有人跟二妹说话,以至于她行差踏错……”郑星辉在黑暗中留下几滴眼泪。

    田氏听得这话,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

    行差踏错……难道不只是两心相许?

    越想越心惊肉跳。田氏忍不住催郑星辉,“明儿就跟老爷子说,封了二妹的晚晴轩,可别忘了。”

    “嗯,不会忘的。”

    ……

    盛思颜不晓得她和吴婵莹是最后两个见过晚晴轩的外人。

    因为自从郑老爷子的六十寿辰之后,郑国公府内院的晚晴轩就正式封了。

    盛思颜一心在家里照顾王氏,帮着王氏理家,免得王氏操劳。

    王氏的肚子越来越大,精神头大不如前。

    牛小叶在郑国公府的寿辰之后。还是往盛国公府递了两次帖子。

    盛思颜都以家母身子不适,不便待客为由,婉拒了牛小叶上门探访。

    “大哥,你说思颜怎能这样?”牛小叶愤愤不平地道。“我又没得罪她,反而处处护着她,她这样是什么意思?”

    “怎么啦?”牛大朋自己的事情很多。最近跟牛小叶见得不多。但是牛小叶有她的优势,她是女子。又在京城的世家名门里和一些贵女交好,可以出入这些高门内院。

    很多事情。牛大朋不好出面的,牛小叶可以做一个传声筒的作用。

    牛小叶就向他抱怨盛思颜几次婉拒了她上门探访的帖子。

    牛大朋笑着不当一回事,“你的心眼怎地这样小了?盛家夫人好不容易又怀了这一胎,连东宫的太子和宫里的皇后都小心翼翼,这几天都让盛七爷回家照顾他妻子,免得有个闪失。——他们家人哪里有这个功夫来招待外人?”

    “我又不是外人……”牛小叶听了,平了一半的气,但是还有另一半忿忿不平。

    “你不是外人?但你也不是内人。”牛大朋笑着跟她打哈哈,“其实不去也好。这个紧要关头,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正好赶上了,那可是难打这个饥荒了。”

    “这么说,思颜还是为我好?”牛小叶狐疑问道。

    “当然。好了,你可以去钟家,或者丘家做客啊。这两家的姑娘不敢不招待你的。”牛大朋笑着给她出主意。

    钟家在户部管着盐铁经营权的衙司任职,丘家则是在管着赋税衙司任职。

    虽然不是最上面的官儿,但是众人都知道,最上面的官儿只是起个坐纛的作用,下面的小官和吏目才是真正办事的人。

    有人宁得罪大官,也不敢得罪小吏。

    牛大朋是生意人,最谙其中的奥妙。

    再则钟家和丘家从他们牛家借了大笔的银子,就不得不对牛家的人客气几分。

    牛小叶一想也对。

    钟家姑娘和丘家姑娘对她礼敬有加,比盛思颜对她客气多了……

    盛思颜婉拒了牛小叶两次,见她不再投帖子了,才吁了一口气。

    到了八月,京城更加炎热。

    盛七爷在家里忙着帮王氏布置产房,又要凉快,但是又不能太凉快。要通风,但是又不能太通风。挑剔得不得了。

    盛思颜一向是好说话的人,但是在给王氏布置产房这件事上,她跟盛七爷出乎意料的一致,一点都不容情。

    盛家内院的丫鬟婆子被这父女俩折腾得够呛。

    但是没人敢抱怨,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王氏这一胎有多么重要。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王氏的燕誉堂,别处未免就懈怠了。

    盛宁芳这些天在绿玉馆里很是不高兴。

    王氏要生产了她是晓得的,但是至于这样兴师动众吗?

    盛家又不是没有儿子!

    自己的两个弟弟可都上了族谱呢!

    可惜,她同胞的弟弟盛宁松被送到松山书院去了。家里只有她和二弟盛宁柏。

    盛宁柏又在外院住着,每日的功课十分繁忙。很少来内院跟她说话。

    眼看王氏生产在即,盛宁芳也越来越焦急。

    她不晓得自己急什么。她只知道一旦王氏生下儿子,她两个弟弟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同时她的地位也就落得更低……

    不行,她一定要做些什么!

    盛宁芳想着,心一横,亲自去绿玉馆的小厨房做了两个小菜,用食盒装了,命丫鬟拎着,来到王氏的燕誉堂请安。

    王氏不在屋里,而是由盛七爷陪着出去遛弯去了。

    她等了一会儿。王氏也没有回来,却等来盛思颜。

    “宁芳,爹和娘去园子里去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你先回去歇着,有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盛思颜笑着劝她。

    盛宁芳不甘心,轻声问道:“我好久没有见母亲了,今日特意想来尽一尽孝心。”

    盛思颜听了好笑。大半年没有来一次燕誉堂,结果等王氏要生产了,突然巴巴地跑来。还带着她自己的小菜,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盛思颜叹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道:“来人。抓两只小鸡过来。”

    盛宁芳怔怔地道:“……我不吃鸡。”

    “你不吃?那边的小厨房说你二姑娘每天必要有新鲜的白切鸡送饭,那些鸡难道不是你吃了,是下人吃了?”盛思颜最近担心王氏生产的状况。有些急躁,没有功夫跟她迂回婉转。

    盛宁芳窒了窒。“那是以前,我现在不爱吃了。”

    天天吃白切鸡。她早吃腻了,只是懒得吩咐厨房,送来的白切鸡她都给婆子丫鬟吃了。

    她也悟出点儿门道,经常用这些吃的喝的小恩小惠收买绿玉馆的下人,自己的日子也好过点儿。

    像这些吃食,反正又不是花她的钱,比那些下人的饭菜好吃多了。

    盛思颜拿出一个账本,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不爱吃了?”

    “我怎么记得住?不过是几只鸡,你到底要说什么?”没想到盛宁芳比盛思颜更不耐烦了。

    “记不住?那就从年初算起可好?”盛思颜并不放过她。

    “年初我还爱吃呢!”盛宁芳大叫,“是上个月,从上个月开始我不爱吃白切鸡了。”

    “那好。上个月就上个月。上个月你不爱吃白切鸡,但是依然让小厨房给你做,到今日,就算三十只吧。小厨房供应咱们的都是上等三黄鸡,市面上一只半两银子。三十只就是十五两银子。你一个月月例五两银子,扣掉这个月的月例,你还欠十两,就用下个月和下下个月的月例补足。”盛思颜嘴里像倒了核桃车子一样向她报数。

    盛宁芳听得一愣一愣地,半晌回不过神。

    好不容易想明白了,大叫:“我又没吃?你做什么扣我的月例?!”

    “你没吃,但是你给你院子里的婆子下人吃了。——宁芳,你要笼络下人,我理解你。但是你不能慷别人之慨。你要笼络她们,当然要用你自己的月例银子。这些白切鸡,就当是你请她们吃的。”盛思颜在账本上写下数目,递过去让盛宁芳签押。

    盛宁芳见被盛思颜看破了自己的小心思,一下子脸红了,待要不签,盛思颜却又道:“不签的话,我就拿去问问爹,看看爹有什么看法。”

    盛宁芳现在最怕盛七爷,闻言马上道:“我签,你别跟爹说。”

    盛思颜笑了笑,阖上账本,轻描淡写地道:“其实你不签押,还是照样要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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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反击 (粉红330+)

    盛思颜气定神闲的样子,气得盛宁芳浑身发抖。

    说话间下人抓了一只鸡过来,盛思颜当着盛宁妃的面,将盛宁芳带来的两碗小菜给鸡吃了。

    盛宁芳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

    “这两只鸡如果明天能没事,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如果有事……”盛思颜定定地看着盛宁芳。

    盛思颜一向跟人说话轻言细语,很少有这样严肃不让人的时候。

    盛宁芳眼神闪烁,试探着问,“今天没事,明天出事,也赖我?”

    “当然。”盛思颜指了指地上的两只鸡,“你如果不反对,你带来的菜就给这两只鸡吃了,明儿看效果。”

    盛宁芳笑了笑,“你以为我下毒?我有这么蠢?带了亲手做的下了毒的菜来给母亲吃?”

    “我可没说这菜有毒。——是你自己说的。”盛思颜觉得自己的耐性已经用尽了。

    王氏生产在即,实在不愿意看见盛宁芳在眼前晃了晃去。

    盛宁芳立时大声哭了出来,道:“你诬赖我!你诬赖我!我要去见爹!我要去找母亲评评理!”一边叫嚷,一边朝盛思颜冲了过去。

    盛思颜吓了一跳。她最怕就是别人跟她肢体冲撞,她一定是打不过的,仓促间只来得及往旁边一躲。

    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可不是吃素的,立马三三两两上前。

    木槿和豆蔻站在盛思颜身前挡住她。

    薏仁和另外一个婆子眼疾手快,一左一右拉住了盛宁芳。

    盛宁芳力气倒是大得很,三拽两拽。居然挣脱薏仁和那婆子的拉扯。继续往盛思颜扑过去。

    盛思颜站在木槿和豆蔻身后。清清楚楚看见冲过来的盛宁芳那些兴奋的面容和眼底一抹狡黠的精光,瞬间明白了盛宁芳的意图。

    她的目标,根本不是王氏!

    她的目标,是盛思颜!

    盛宁芳这两年明显已经看得很清楚,伤害盛思颜,才能让王氏方寸大乱……

    盛思颜一向不喜与人争斗,特别是这种肢体冲撞,她是能躲就躲。完全躲不开了,只好干受着,就如同上一次被吴婵娟揪着头发撞破头一样。

    但是这不意味着她是软柿子,谁都捏她两下。

    盛宁芳?——还不够格。

    盛思颜不动声色间,已经抓住了她旁边红木小高几上的厚瓷花樽。

    “……大姊你太过份了!”盛宁芳大叫着,一把又将盛思颜身前的木槿和豆蔻撞开,往她们身后的盛思颜狠冲过去。

    盛宁芳这两年早看出来了。盛思颜最大的弱点,就是她娇弱的身子,真是跟美人灯一样,风吹吹就要给吹跑了。

    只要能抓住盛思颜猛揍她一顿。划花她的脸,王氏肯定会气急攻心……

    盛宁芳记得当初她跟涂氏还住在乡间的时候。就亲眼见过一家快要临产的孕妇,因看见她家男人突然被人打得残废了,气急攻心,一下子惊了胎,在床上死去活来一天一夜,最后生下来一个死孩子!

    “盛思颜!”盛宁芳冲到盛思颜面前,也不再叫她大姊,兴奋地满脸通红,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盛思颜眼见盛宁芳冲了过来,再也顾不得多想,两手抱着厚瓷花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用尽全身力气往盛宁芳头上狠狠砸去!

    哐当!

    那花樽砸在盛宁芳头上,顿时四分五裂,厚瓷片到处飞溅。

    “大姑娘!”

    “大姑娘!”

    木槿和豆蔻惊叫着扑上去,用自己的身子护住盛思颜。

    盛宁芳的侧脸上流下一道鲜血。

    她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一阵剧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盛思颜看着盛宁芳扑通一声倒在她面前的地上,才松了一口气,道:“你们几个把她绑起来。”

    她怕盛宁芳装晕,等她走近了,再暴起伤人。

    几个吓得浑身哆嗦的婆子回过神,忙去找了绳子,将盛宁芳严严实实捆得像个粽子。

    盛思颜抚额,“也不用捆成这样……”

    不过既然捆了,也就这样了。

    盛思颜命婆子将盛宁芳抬到窗下的长榻上,又命丫鬟打了盆水过来,给盛宁芳洗净了伤口,自己从王氏平日用的药箱里找药膏给她抹上,再用白布包扎起来。

    “好了,小柳儿过来。”盛思颜朝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小柳儿招了招手。

    小柳儿是跟着盛宁芳一起过来的,但是她身份不够,一般跟在外面的廊下就停住了,没有跟进来。

    见盛思颜唤她,小柳儿忙走进来问道:“大姑娘,您还好吧?”又苦着脸分辩,“奴婢不晓得二姑娘要这样做……”

    “嗯,不关你们的事。”盛思颜抬头看见跟着盛宁芳的下人脸色发白,笑着安慰她们。

    “多谢大姑娘。”那些丫鬟婆子忙上前行礼。

    盛思颜点点头,对小柳儿道:“来,我教你,以后每三天一次给二姑娘换药,记住了吗?”

    小柳儿忙点头,留神看盛思颜是怎样做的。

    这只是一般包扎伤口的手法,跟外面跌打大夫会的没什么差别,不算盛家的独门手法,因此盛思颜也不怕被人学了去。

    小柳儿看得仔仔细细,又动手试了一遍,确定学会了,才跟着绿玉馆的人回去。

    盛宁芳当然也被抬回去了。

    盛思颜嘱咐她们:“这件事,先不要上报到夫人那里。一切都等孩子满月之后才做计较。”

    盛家的下人知道厉害,都应了,跟盛思颜一起屏息凝气地等着王氏生产。

    事实证明,盛宁芳真会挑日子。

    因为就在盛宁芳大闹卧梅轩的那一天晚上,王氏破水了。

    盛七爷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叫醒众人。各司其职。

    几个婆子将王氏抬去了早就预备好的产房。

    三个有经验的稳婆已经候在那里。

    盛思颜一听娘亲发动了。立即穿上衣衫跑过来,极力要求去产房陪王氏。

    盛七爷拉住她,道:“你不能去!你还没出嫁呢!”

    盛思颜拗不过盛七爷,只好和他一起焦急地在燕誉堂外的场院里来回走动。

    从子时到日出,又从日出到正午,王氏还没有把孩子生下来。

    屋里的稳婆不断派人出来向盛七爷询问该如何处置。

    盛思颜心里一沉。

    这样频繁地进进出出产房,王氏纵然能平安生产,生完之后也非发一顿高热不可。

    更严重的。还会有各种产后并发症。

    这些都是由于产房不洁净,产妇被细菌感染引起的。

    盛思颜听着王氏在产房里面声声惨叫,终于受不了了,对她爹盛七爷道:“爹,我一定要进去!娘生了这么久……”

    盛七爷也极想进去,但是王氏之前让他发过毒誓,一定不能进她的产房……

    “好,你快进去,看看你娘怎样了。”盛七爷终于松了口。

    盛思颜一进产房,里面的稳婆就要赶她出去。

    “大姑娘。您还没嫁了,不适合到这污秽的产房。”

    盛思颜现在对谁都不放心。她非要亲眼在旁边看着才行。

    王氏疼得满头大汗,在产床上翻滚。

    盛思颜忙坐了过去,握住王氏的手,低声道:“娘,您别叫得太用力。集中力气,吸气、呼气……”

    盛思颜的声音抚慰了王氏焦躁的心灵。

    王氏无比盼望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可是越渴望,似乎上天就越是要跟她作对,居然这孩子死活不下来……

    王氏握住盛思颜的小手,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像是回到了明历十五年的夏天。

    那个夏天,也和这个夏天一样,酷热难忍。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王氏的思绪飘向过往,肚子一紧,就觉得身下有什么东西奔涌而出!

    然后,全身都轻松了。

    一声响亮的婴啼在众人耳边响起。

    “生了生了!是个小公子!”一个稳婆兴高采烈地托起一个身上黏黏糊糊的男婴给王氏和盛思颜看。

    盛思颜和王氏都是又惊又喜。

    王氏撑起刚刚生产过的虚弱身子看了那孩子一眼,就幸福地睡过去了。

    盛思颜也匆匆瞥了一眼,就道:“劳烦这位妈妈用那边的温水给我弟弟洗一洗,然后包起来吧。——那边是用热水烫过的襁褓。”

    那稳婆也是熟惯地,依言去给婴儿清洗。

    另外两个稳婆按压着王氏的肚子,等她排出了胎盘,才帮她清洗,然后在她床前摆上一扇屏风,挡住床铺,再将窗户打开通风。

    盛思颜这才抱着刚刚洗干净包在襁褓里面的小婴儿出去给盛七爷看。

    盛七爷都快急晕了,才看见盛思颜抱着孩子出来。

    “你娘怎样了?”盛七爷冲上来,第一句话居然问的是王氏!

    盛思颜见爹头一个关心的是娘,而不是刚出生的儿子,心头满是欢喜。

    “娘很好,刚才睡过去了。您过一会儿就能进去给娘诊诊脉,看看月子里要补什么。”盛思颜笑着道,然后把怀里的小婴儿给盛七爷看,“爹,您看,这是弟弟。”

    “生了儿子?!”盛七爷这才匆匆忙忙低头看了一眼那个正闭着眼睛,皱着眉头,鼻翼窸窣,马上就要放声大哭的小萝卜头。

    “这是我儿子?!”盛七爷看见这孩子,激动地甚至不敢用手抱他。

    盛思颜笑着道:“是啊,是娘生的。爹的嫡长子!盛家的嫡系后裔!”她的心情激动不已,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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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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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介绍:
重生在大夏皇朝的盛思颜看上去是人畜无害小白兔,身娇体软易推倒,岂知内里是一只从不吃亏的腹黑多智小狐狸。 小狐狸择夫,自然慧眼独具。 于是盛思颜发现自己千挑万选,捡到一只自带宅斗不死光环的夫君…… O(∩_∩)O哈哈~,这下日子爽了。——夫君,宅斗你去,享福我来! 夫君:=_=。宅斗乃是女人的战场啊,娘子,你不厚道…… ——*——*——*——*—— 某寒另有完结文古言系列三部曲:《烟水寒》、《重生空间守则》、《与子偕行》。完结玄幻仙侠悬疑文《补天记》。正在连载的古言《原配宝典》。坑品保证,欢迎跳坑。O(∩_∩)O盛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