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颜色
盛家满门被斩,还是明历十年的事情,如今已经是明历二十七年了。
整整十七年过去,就算那时候才刚出生的婴孩,如今都已经长大成人,甚至娶妻生子了。
而他,过了整整十七年,才给盛家添了第一个嫡子!
“爹,以后一切都会好的。”盛思颜柔声安慰泪如泉涌的盛七爷。
盛七爷双手捂着脸,就站在燕誉堂外的空地上,哽咽着哭了起来。
“……我先去隔壁的盛家祠堂给我爹娘上一炷香。让他们晓得,我们盛家,有嫡系后裔了!”盛七爷踉踉跄跄地离开了燕誉堂,离开盛国公府,往以前的盛国公府旧址行去。
那里才是真正的盛国公府,从千年前就传下来的的府邸。
但是因为盛家的三百多口棺材停在那里,整整停了十五年,那里也就不能住人了。
以前的神农府改作了盛家祭庙,供奉着盛家历代祖先和家人。
盛七爷在盛家祭庙上了三柱香,一柱给盛家先祖,一柱给爹,一柱给娘。
上完香,他又急匆匆赶回去,给熟睡中的王氏诊脉。
王氏年岁不小了,生产一次,损耗太大。
好在盛七爷得盛老爷子全部真传,再加上他于医术一道有天赋,如今虽说还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是假以时日,也会离盛老爷子医术鼎盛时期的巅峰不远的。
给王氏精心调配了几张月子期的补身药方,盛七爷又亲自去药房挑选药材,盯着下人给王氏煎药。
盛思颜接过管家的重任。一心一意照顾娘亲和刚出生的弟弟。
盛七爷又向宫中回报。说家里生了嫡长子。迫不及待想给刚出生的儿子请封世子。
监国的太子将他的奏章呈给太后定夺。
太后自从去年腊月里将监国之权让给太子之后,就一直在安和殿“养病”。
“太后娘娘,盛国公刚刚上了折子,说他夫人生了儿子,要给他刚出生的儿子请封世子。”姚女官端着一盘奏章从外间走进来,放到太后案头。
太后穿着一袭月白色竹叶暗纹长裙,淡蓝色鲛绡纱半臂,头上只梳了如意髻。插了一支白玉钗,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倒显得清丽绝伦。只是这半年一直在深宫养病,她脸上的肌肤没有以前那样饱满莹澈。
太后拿着一支赤金嵌丝的靶镜细细地瞧,看见眼角似乎有了细细的纹路,一阵心烦,将靶镜扔到妆台上,恹恹地道:“这些太医都是废物!将这些破玩意儿夸得天花乱坠,却一点用都没有!”说着。将妆台上一些小白瓷瓶子一推,全数划拉到地上。
幸亏碧玉嵌花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衣。那些小瓷瓶子纵然摔到地上,也没有砸碎,只是滚得到处都是。
一不留神踩到,摔个跟斗就不好了。
宫女们忙上前将那些小白瓷瓶拾起来。
姚女官低头看了看,道:“太后娘娘,这桃花蜜和天仙散都不管用吗?”
桃花蜜是太医专给太后研制的抹眼角细纹的膏体,天仙散是专门敷在脸上,据说能让肌肤白嫩的药粉。
“管用?你看看我的脸!——如果管用,就不会变得又老又丑了!”太后十分恼怒,纤长的指甲上淡粉色的蔻丹带有珠光,在幽暗的深宫里闪耀。
姚女官无语。
太后娘娘其实已经年过五旬,没几年就要到耳顺之年了。
以这样的高龄来看,太后的样貌实在是太年轻了,看上去就像三十多岁的人。
当然,太后的参照物不是三十妇人,而是先前郑素馨给她调理的二十少妇……
姚女官吁一口气,暗道郑素馨这人别的不说,一手医术真的是出神入化。她是如何给太后娘娘保养的呢?宫里这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呢……
想到宫里的太医,姚女官心里一动,她想起了盛七爷。
“……太后娘娘,要不,让盛七爷来帮您调理调理?那郑宜人也不过是学了盛家的皮毛而已。若是盛七爷出手,岂不是更厉害?”姚女官推荐盛七爷,不想给郑素馨表现的机会。
太后摇摇头,重新拿起靶镜左看右看,“不一样的。盛七精通的是治病,而郑素馨精通的是养颜。——术业有专攻,倒不好强人所难。”
放下靶镜,太后又薄薄上了一层紫茉莉花粉,才慢慢起身,“勉强还能看。”又问姚女官,“今儿都哪些事?没有重要的事哀家就不看折子了,你给太子拿回去。”
姚女官忙道:“有两件事要紧。一件是盛夫人终于产下嫡长子,盛七爷要立他为世子。一件是因江南大旱,太子想去江南巡视。”
太后咕地一笑,重新坐回书案后头,慢慢翻着那些奏章,道:“盛七那边,给他颁下赏赐。以哀家的名义,不要以朝廷的名义。朝堂那边,太子应该已经赏了。”
姚女官颔首,“确实赏了。太子一听到消息,不等盛七爷上奏章,就着人送了赏赐过去。”
“嗯,这事还算他知趣。就赏盛夫人七凤挂珠朝冠,另外赏安车代步。至于封世子,还早了些。这才刚出生,还未洗三就要封世子,他不怕这孩子承不住这么大的福气吗?”太后脸上似笑非笑,青葱玉指在书案上轻轻敲了两下。
七凤挂珠朝冠,是仅次于皇后所戴的九凤挂珠朝冠,一般是公主佩戴的,国公夫人最多只能戴五凤挂珠朝冠。
赏王氏七凤挂珠朝冠,当然是抬举她的意思。
大夏皇朝官用的车制有六等,分别是重翟车、厌翟车、翟车、安车、四望车和金根车。
重翟车最豪华,金根车是最次等的。
太后赏王氏的安车。则是排名第四。等同于郡主用车。也是表示对王氏,也就是对盛家的补偿之意。
“可是,盛七爷上了奏章请封世子,您不闻不问,是不是不太好呢?”姚女官疑惑地问道。
“没事。等盛七的嫡长子大一些了,再封世子不迟。”太后轻笑,“要急也是王氏着急,不晓得他急什么?”
姚女官的嘴角一直带着笑颜。很快一挥而就写完圣旨。
太后瞧了瞧,点头道:“不错。拿去给太子用印吧。”
玉玺在太子那里,太后自己的赏赐可以不用玉玺,但是她要赐王氏安车,却是非得要玉玺不可。
“那太子请旨要去江南巡视的事……?”姚女官小心翼翼地问道。
“江南大旱,太子身为储君,心系江南百姓是好的。但是如果他要亲自去江南,就让他把监国玉玺交回来吧。国不可一日无主。他若是出宫离开京城,哀家就不得不勉为其难,帮他照看朝堂了。”太后唇角微扬。伸手拿起笔架山上的紫竹兔毫笔,开始临摹名家法帖。
姚女官眼前一亮。赞叹都:“太后娘娘实在是想得太周到了,我们这些人拍马也追不上啊。”
“快去办你的事吧!不伦不类,学人家拍什么马屁!”太后笑骂一声,挥手让她下去。
等她走了之后,太后才放下毛笔,想了想,起身进内殿换了身常服,又叫来自己的护卫和宫女,带着他们一起微服出宫去了。
……
姚女官来到太子的东宫,将太后娘娘的懿旨交给太子查验,又道:“请太子用玺。”
太子看了一眼,见太后驳了盛七爷请封世子的奏章,却另外给王氏赏了安车和七凤挂珠朝冠,眼神一黯,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意思。一边叹息着太后手段果然圆滑,处事滴水不漏,一边又忍不住抱怨自己的母后当初没有把自己送给太后抱养,不然的话,他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吗?
“麻烦姚女官了。这是刚刚用了玺的懿旨。”太子命人将懿旨送回给姚女官,又提议,“既然给盛家夫人赏了七凤朝冠和安车,是不是给郑宜人也赏一架?好歹是皇祖母的得用之人,去年冬天酷寒,多亏她开仓施粥……”
姚女官咯咯地笑,“这我可做不了主。太子殿下若是有意施恩,可以主动向太后请旨啊。”
太子听姚女官说了“施恩”两个字,便知道这件事行不通了。
就算要施恩,也得让太后施恩。他这个太子,目前还是仰太后鼻息的……
“去江南巡视的事,太后娘娘说了,让太子殿下你交出玉玺和监国重任就行。等太子殿下南寻回来之后,太后娘娘自当奉还。”姚女官又给了太子一计重锤。
太子一听就改了主意,讪笑道:“皇祖母身子还没好,孤确实不能扔下皇祖母,去江南巡视。这样吧,孤派人去就行了,孤留在京城侍奉皇祖母。”
“太子殿下仁义孝顺,是万民之福。”姚女官笑嘻嘻地屈膝福了福,转身携着懿旨离开了东宫。
送走姚女官,太子恨恨地将书案上所有的东西推到地上,然后挥舞着双拳在书房里嗷嗷大叫。
外面看门的小太监掏了掏耳朵,无动于衷地往门前挪了挪。
另一个小太监习以为常地道:“叫啊叫啊就习惯了。”
此时微服出宫的太后已经来到了盛国公府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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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香膏 (snowlyliu和氏璧+)
十七年过去,盛国公府终于诞生了第一个嫡子。
盛七爷也可以告慰盛家的列祖列宗了。
太后娘娘看着盛国公府大门上黑底红字的匾额,叹一口气,吩咐道:“去叫门,就说哀家来看盛国夫人了。”
一个内侍忙上前叫门。
那门子一听是太后娘娘亲临,吓得打个寒战,连滚带爬地往二门上去报信。
没过多会儿,盛国公府中门大开,盛七爷带着盛思颜匆匆赶出来迎接太后娘娘一行人。
太后扶着宫女的手从大车上下来,温言道:“哀家来看看你新出生的小公子。”
这可是天大的体面!
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太子出生的时候,太后娘娘亲自去看过他。
就连太后亲手带大的二皇子,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殊荣。
可是盛七爷和盛思颜并没有流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
他们忘不了,太后也是下令屠了他们盛家满门的人……
但是该守的礼还是要守。
父女俩向太后行礼,然后恭恭敬敬请太后进盛国公府。
太后当然是要走正中的大门。
盛七爷在前面领路,盛思颜任由太后将手搭在她的胳膊上,如同小宫女一样跟太后一起进了大门。
进门之后换上八人抬的大轿子。
盛思颜上的是两人抬的小小滑竿。
盛七爷坐车,太后的宫女内侍和护卫都是步行,跟在太后的轿子四周。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二门。来到王氏和盛七爷住的正院燕誉堂。
王氏昨天刚刚生产。早上醒了一会儿。给孩子亲自喂了母乳之后就又昏睡过去了,还未醒转。
而且她在月子房里,身上不干净,不便见太后。
盛七爷就让盛思颜将刚出生的儿子抱出来给太后瞧。
这小子刚从亲娘那里饱饱地吃了一顿,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闭目沉睡。
“这孩子可真实沉。”太后从盛思颜手里接过孩子抱了抱,脸上那一抹凌厉慢慢变得恬淡温柔。
盛思颜暗叹婴孩对女人巨大的杀伤力。从十五到五十的女人估计都会对纯真的婴孩放下戒心,全心全意袒露自己,哪怕只有一瞬间。
就如同太后现在这样。
“快抱回去吧。刚出生。不要受了风。头几个月还好。等三四个月之后,这孩子的事儿就更多了。”太后居然温言说起了养孩子的话题。
盛思颜瞠目结舌,完全不能接受太后形象的转变。——您是高高在上主宰大夏皇朝无数臣民性命有生杀予夺之权的太后娘娘!不是别人家的老祖母!
但是细想想,太后不就是别人家的祖母么?
只不过看上去特别年轻貌美罢了……
盛思颜趁着这个机会,仔仔细细打量太后的容貌。
她不清楚太后的年纪,但是看着她柔白细腻的肌肤,水样的凤眸,黝黑的秀发,小巧高挺的鼻子,滋润丰满的双唇。除了眼角的细纹之外,太后看着就跟三十许人一样。依然是水当当的美妇一名!
盛思颜也有一双凤眸,但是和太后一比,才知道什么叫人比人会死,货比货得扔!
盛思颜现在还是小胖的状态,小脸肉嘟嘟的,那双凤眸几乎陷在肉里,只露出长长的眼线,在浓黑纤密的睫毛的衬托下,像是两条触目惊心的黑线。
太后是典型的瓜子脸,下颌尖尖,格外妩媚。
自己却是典型的鸭蛋脸……唔,应该是比较圆胖的鹅蛋脸……
太后斜睨盛思颜一眼,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半真半假地道:“你这孩子,如何这样看着哀家?你就不怕哀家降罪?”
盛思颜猛然醒悟过来。 在这大夏皇朝,直视上位者,是一种失礼的行径。
盛思颜眨了眨眼,笑道:“太后娘娘太美貌了,我看得移不开眼睛。”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更何况是夸女人美貌的马屁,没有女人会不受用。
而且盛思颜年纪小,一脸娇憨的样子,配上有些呆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又多了几份可信性。
太后娘娘心情大好,笑道:“好,哀家就饶你一次。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盛思颜忙低头,从太后手里接过弟弟,轻轻晃了晃胳膊,将打了个哈欠,正要瘪嘴的婴孩又摇得睡了过去。
太后看着笑了,点头道:“好好照顾他。等他周岁了再请封世子吧。”
盛七爷这才明白太后为何专程出宫一趟来盛家。
他忙不迭地拱手道:“多谢太后提醒。微臣太心急了。”
“这孩子啊,福气是一定的。你现在疼他太多,以后他的福气就少了。”太后像是有感而发。
盛七爷和盛思颜不敢做声,在旁边陪着太后吃茶。
太后只轻轻将那茶水沾了沾唇,便放下茶杯,起身道:“你们好好照顾孩子和夫人。哀家已经下旨,赐王氏七凤挂珠朝冠和安车。有她在,这个孩子一定能平安长大的。”
盛思颜和盛七爷都愣住了。
还是盛七爷先反应过来,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喜色,他郑重对太后长揖在地,道:“太后娘娘盛情,盛七莫不敢忘。”
盛思颜也忙屈膝福礼,“思颜代娘亲向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王氏跟着盛七吃了这么多苦,如今又为盛家添丁进口,这些是她该得的。——回头旨意下了,你去宗人府把安车领回来。”太后笑着抚了抚盛思颜的面颊,转身带着宫人和护卫离去。
盛七爷和盛思颜如同做梦一样,送了太后出去,回来父女俩忍不住好笑。
“爹。太后娘娘怎地不封弟弟为世子?”盛思颜很是疑惑。
盛七爷感慨道:“是我太心急了。孩子太小。确实不适合现在请封。你娘睡醒了。肯定要骂我一顿。”脸上神情很是讪讪的。
盛思颜抿嘴笑。她晓得盛七爷除了医术精湛以外,在别的事情上都是迷迷糊糊,比自己都差劲,更别说跟娘亲王氏比了……
“爹,娘忙着照看弟弟都来不及呢,哪有功夫骂您?”盛思颜笑着宽慰盛七爷的心,又问他,“弟弟叫什么名字?爹给起了没有?”
“大名叫思伯。盛思伯。”盛七爷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兴致勃勃地道,“小名叫枸杞。”
盛思颜看了看自己怀里睡得打小呼噜的小婴孩,“……枸杞?”
“是啊。枸杞子是一味好药材,又容易种,容易收,漫山遍野都是。”盛七爷笑着捏了捏小枸杞的小胖脸。
这也是大夏皇朝的习惯,给孩子起个贱名好养活。
小枸杞皱了皱眉头,嘴又开始瘪。
盛思颜忙道:“枸杞就枸杞,我带枸杞回去歇着呢。爹。您也累了一晚上,赶紧去歇着吧。等明日娘睡醒了。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盛七爷忙点头道:“你快去。我去外院看一看就回来。”
盛七爷去外院马上叫了管事过来,命他筹备三日后的洗三礼。
这边太后出了盛家大门,在大街上走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敌不过自己对美貌的渴求,吩咐道:“……宣郑宜人进宫。”
太后这边前脚刚回安和殿,郑素馨后脚就跟进来了。
太后一见她,就笑着道:“这些日子,郑宜人很少进宫来看哀家了。”
郑素馨笑着道:“太后娘娘病着,臣妇又插不上手,就不来给太后娘娘这里添乱了。”
太后笑了笑。
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
郑素馨先前跟太子这帮人走得近,太后自然不高兴,而且得防着她。
太后只是没想到,她还有非用郑素馨不可的时候……
想当初,就连盛家都不是必不可少的。
但郑素馨,她会的东西,旁人好像真的会不了。
太后慢慢坐到妆台前,看着妆台上一尺高的水晶菱花镜问道:“郑宜人,你上次给我做的香膏还有吗?”
郑素馨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在心里暗暗得意,但是面上不露分毫。
她想了想,道:“太后是说……脸上和身上用的香膏吗?”
“正是。”太后轻抚自己的面颊,看着镜子道:“哀家觉得郑宜人的香膏,是最有效用的。”
郑素馨点点头,“太后娘娘明白的,那香膏要在暗室里用。”
“嗯,跟哀家过来吧。”太后起身,领着郑素馨去了她们以前用过的暗室。
……
两个时辰之后,太后和郑素馨走出暗室。
姚女官惊奇地发现,太后又恢复了先前二十多岁少妇的容颜。
饱满莹澈的双颊,没有一丝纹路的眼角,莹白透着嫩粉色的肌肤,从上到下,无一不显露出年轻女子的动人和美貌。
“郑宜人的香膏真是管用!”姚女官羡慕说道,“太后娘娘可是一刻也离不了了。郑宜人,不如把方子给太医,以后纵然郑宜人不在的时候,太后娘娘也不会没有用的了。”
郑素馨笑了笑,“这香膏做起来不难,难的是上香膏的手法。”
姚女官眼神闪烁,讪讪地搭话,“上香膏的手法?左不过是涂涂抹抹,还有什么难的?不会差别那么大吧?”
郑素馨看着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笑。
看得姚女官不自在地别过头去,不敢跟郑素馨对视。
太后似乎不想深究,挥了挥手,“郑宜人,以后还是半年一次给哀家用香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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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冰玉石
太后亲口要求,这是多大的体面!
再看看姚女官脸上像是被人重重掌掴的样子,真是太值得了!
郑素馨微笑着欠身道:“素馨谨遵懿命。”
……
郑素馨走后,太后坐在妆台前,再一次揽镜自照,很是满意。
溜光水滑的脸上,不管隔多近看,都找不到丝毫的瑕疵。
她记得当年她右脸颊靠近下颌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不起眼的灰痣,经过郑素馨巧手医治,那灰痣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张脸如同刚剥壳的煮鸡蛋一样光滑锃亮。
姚女官忧心忡忡地看着太后的背影,却在太后转身的刹那堆上满脸笑意,赞道:“太后娘娘其实不用香膏也是这样光彩夺目,明艳照人!”
“尽会拣好听的说。”太后笑嗔了她一眼。
“可是,太后娘娘,您以后就离不开郑宜人了吧?”姚女官过去将一沓奏章放到太后的书案上。
太后笑了笑,“纵然离不开,也不过就这几年的功夫了。”
姚女官心头一跳,不敢再说话,垂手退下。
……
盛国公的嫡长子洗三的那一天,除了盛七爷在太医院的同僚和下属,吴家、周家和郑家的女眷,居然连太子妃都亲自莅临盛国公府,向王氏表示祝贺,并且给盛国公的嫡长子添盆。
洗三的稳婆简直要乐晕了过去,暗自决定要把太子妃娘娘亲手放下的那块金子带回去供起来……
“盛大姑娘,这是敝人的一点小小心意。是远在江南的王二公子为贺盛国公嫡长子出世。专程托人带到京城的。”牛大朋一招手。四个壮汉小心翼翼将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抬了进来。
原来是王二哥送来的。盛思颜笑着踮脚去看。
牛大朋亲自解开箱子上的绳索,打开箱子盖儿,露出里面大石头样的盆景。
同时一股凉气缓缓从那盆景处散开,让这厅堂的暑热慢慢褪却。
盛思颜只觉得胸口的那股浊气都随同这股凉意消散了。
她仔细打量。
只见这盆景玲珑剔透,像是上好的玉石,雕刻成一座大山的样子,山上有树木丛林,野物山花。还有一些上山游玩的游人,雕刻得栩栩如生。
在场的吴老爷子是财神吴家的掌舵人,见多识广,刚一掌眼就跳了起来,冲过来绕着那石头盆景打转,满脸惊讶地道:“这可是著名的‘冰玉石’?!”
冰玉石,从名字上就可以听出来,这种石料如冰似玉,比真正的玉石都要难得。
别的也就罢了,冰玉石最大的特点。就是在炎热的夏季,会自动散发出丝丝凉气。沁人心脾,但是又不会过凉过冰,而且传说它的香味对产妇有奇特的镇静安抚作用。
小小的一块石料放在屋里,就能让一尺见方的地方变得凉爽舒适。
像这么大一块冰玉石盆景,至少能让一间宽敞的内室变得如同晚春一样和煦凉爽。
盛思颜眼前一亮,顿时明白了王二哥的用意!
这一定是给王氏坐月子用的!
王氏生产,不巧是在八月。
今年夏天又格外炎热,王氏这个月子,可是会坐得非常辛苦。
但是有了这个“冰玉石”盆景就不一样了,如果放在王氏坐月子的屋子里,会像一个天然大空调一样,将房间的温度调解得异常舒适。
盛思颜欣喜若狂,忙向牛大朋行礼道:“多谢王二公子盛情。多谢牛大公子援手!”
吴老爷子看着这么大块的冰玉石盆雕,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大朋,你还有没有这货?要有,全给我送来,有多少我收多少!”吴老爷子是大夏皇朝不折不扣的商界大鳄,不是牛大朋这样刚入门的皇商能比的。
但是就算是吴老爷子,也弄不到这样大块的冰玉石。
他很确信,就连皇室的内库,也找不到这样大的一块冰玉石。——这一定是不久前才从矿山挖出来的。
“真是暴殄天物。这么一大块,只拿来做盆景,啧啧……太奢侈,真是太奢侈。”吴老爷子说着,一只手忍不住摸了上去,恨不得将那冰玉石掰一块下来。
“喂!吴国公,您这是做什么?!”盛思颜伸手,轻轻将吴老爷子的手拍了下来,转头瞪了他一眼。
“哈哈,哈哈,我就是看看,看看……”吴老爷子嘴里虽然说是看看,可是眼里的光芒可以用“贪婪”两个字来形容。
要不是盛思颜晓得吴老爷子就是这样一幅“守财奴”的性子,她还真想叫一声“关门,放阿财!”,让小刺猬阿财上前用刺扎他一通才知道厉害!
牛大朋笑着道:“这是王二公子机缘巧合,才得到这块冰玉石底料。所有的底子都在这里了,废料做了底座,上面全是正料。从年初就开始雕琢,总算赶在这个时候送到了。”
盛思颜心里一动。
王二哥真是个细心人。
早在年初他得知王氏有了身孕的消息之后,就开始准备了吧?
盛思颜不由觉得惭愧。
她和盛七爷两个人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八月坐月子,对于产妇来说真是一种折磨。
难怪王氏死也不许盛七爷去看她,哪怕隔着窗户都不行。
盛思颜去过一次,那屋子里关的严严实实,生怕过风。
产妇过了风,偏头痛会跟一辈子的。
也就只好热一点,忍受满身的汗臭,连洗澡都不能痛痛快快地洗,只能用温水擦洗身上,也不能洗头。
有了这个冰玉石的盆景放在王氏屋里,肯定好受多了!
盛思颜忙叫了几个人。将这冰玉石盆景抬到燕誉堂王氏坐月子的屋子去了。
“娘。有了这个宝贝。您就能舒服多了!”盛思颜笑眯眯地道,命丫鬟端过来温水,亲手给王氏又擦了一遍身。
屋子里很快就凉爽下来,并不是入骨的冰寒,而是凉爽中带着和煦,所以产妇用也可以。
王氏是识货之人,她看着那个冰玉大盆景,困惑地道:“这个东西……你们是从哪里找来的?”
对于夏天的产妇来说。当然是绝佳的东西。
就算不是产妇,世家大族的内院女眷都会以拥有一块这种冰玉石料为荣。
放在身边就有凉气习习,比让下人打扇还要凉爽。
可惜冰玉石实在是太稀少了。
王氏感慨道:“当年二皇子还到处找人要收这种冰玉石呢。没想到……”又问盛思颜,“这是谁送的?”
这种东西,光靠盛七爷是找不到的。
盛思颜将毛巾拧干了,给王氏擦拭后背,“是王二哥托牛大朋送来的。”
“王二哥?”王氏恍然大悟,脸上似笑非笑,“原来二皇子找了十二年,终于找到冰玉石了……”
盛思颜一怔。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您是说。这冰玉石,是王二哥从二皇子那里得来的?”
“十有**。”王氏笑着瞅了她一眼,“这种东西,不是王家那种人家有法子弄到的。你也知道,大夏的矿山都是皇室所有。”
盛思颜想到郑国公府晚晴轩里用白玉铺作的甬道……
不会又是为了郑想容吧?
“二皇子找这个冰玉石,是为了郑想容?”盛思颜好奇问道。
“多半是吧。”王氏摇摇头,“可惜她没福。”
“她没福,娘有福气。”盛思颜笑嘻嘻地将毛巾放回铜盆,唤了丫鬟进来端走,“这好东西可偏了娘了。”
“这可是无价之宝。牛大朋就这样大咧咧送上来了?”王氏神情一凛,坐直了身子问道。
盛思颜忙给王氏揉捏肩膀,轻声细语地道:“娘,您别急。送就送了呗,别人眼红,就让别人眼红去。我盛家千年来活人无数,结下无数善缘,用一块冰玉石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那些眼红的人一辈子不生病,不找我们盛家看病吃药!”
王氏被她逗笑了,回手越过肩膀握住她的小手,“嗯,我们思颜说得对。——不过是一块冰玉石,有人眼红就让他眼红去。”
“这就对了。红眼病也是病,得治!”盛思颜笑眯眯地说道,顺势将头靠在肩上,“娘,我真的好高兴。我有弟弟了,我也有弟弟了!”
“是啊。盛家终于有嫡系后裔了。”王氏长吁一口气,“我总算是没有让列祖列宗失望。”
盛思颜将王氏的肩膀紧紧抱住,低声道:“娘,刚才吴国公对这冰玉石很感兴趣呢,一直问牛大朋还有没有,他要全数买下来。”
听说是吴国公出口要,王氏倒是不担心了,她笑着点头,“吴老爷子是难得的聪明人,又极精明,他这么说,是帮我们挡一挡呢。”
盛思颜听得迷迷糊糊,但是王氏说没事,肯定就是没事的。
“你王二哥,倒是个细心人……”王氏说着,又看了盛思颜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盛思颜正低头拍着王氏身后的靠枕,没有看见她的眼神,顺口接话道:“王二哥从小就很细心。娘忘了?以前您不在家,都是王二哥给我做饭吃的。”
她还记得那碗蛋炒饭的味道,回想起来就满口生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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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白手套 (书友14071708024752和氏璧+)
王氏掩袖直点头,“嗯嗯,娘记得呢。他要是能一辈子给你做蛋炒饭才好呢……”
盛思颜倒是慎重考虑了一遍,摇头道:“没可能的。他在江南呢,怎么可能给我们做饭啊?”想了想,“要不,托人问他要不要来我们家做厨子?”
王氏被盛思颜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指着她道:“你啊,这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不过话也就说到这里,再往下说就不像了。
一来盛思颜还小。二来嘛,王家人跟二皇子大概是搅在一起了,王氏有一点点的不放心。
她希望盛思颜能嫁一个真心疼爱她一辈子的人,但是那个人首先要能有命活到耄耋,才能照顾盛思颜一辈子。
二皇子是出家人,王氏不是太担心,她只是在琢磨,王家跟着出家的二皇子,到底图的是什么?
王家有几口人,有什么能耐,王氏一清二楚。
本来是祖祖辈辈都在药山下的捕蛇人,但是出了王二哥,也就是王毅兴这个异数。
这孩子特别聪慧,学东西非常快,读书识字,做得一手好文章,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
虽然后来搬走了,但是王氏还是能从二皇子对王毅兴的器重看出来,王毅兴比当年肯定更厉害了。
当然,王毅兴比盛思颜大十岁,这一点,也让王氏有些惋惜。
能找到一个知根知底的人不容易。
要找一个知根知底有出息,而且愿意一辈子对思颜好,宠着思颜的人就更难了。
王氏叹一口气。往后仰靠在大靠枕上。抚了抚盛思颜黑黢黢的秀发。脸上又渐渐多了笑意。
不管怎么样,他们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盛家的事情,还没完。她和盛七爷,还有这新出生的儿子……
想到儿子,王氏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加愉悦,她问盛思颜,“你爹说了给你弟弟起什么名字吗?”
盛思颜点点头,“说了。说大名叫思伯,小名叫枸杞。”
大名也就罢了,听盛七爷这意思,是以后还要生,再生了儿子,就叫思仲、思叔、思季这样叫下去了……
不过小名……王氏窒了窒,勉强点头赞好,“就叫小枸杞吧。”
总比叫狗蛋强一点……
盛思颜笑着服侍王氏歇息,自己再去前头看看宴客的情况。
吴老爷子还在追着牛大朋找他要冰玉石,牛大朋哭丧着脸。对着吴老爷子打躬作揖,恨不得给他跪下磕头了。吴老爷子还是不放过他。
“……你老实说,你到底是打哪儿弄到这么大块的冰玉石的?你老老实实说,我保证不打你……”吴老爷子仗着酒劲儿,乜斜着眼睛,拽住牛大朋的衣衫不放。
“吴国公……吴老爷子……吴祖宗……您饶了我行不行?这个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也是做生意的人,如果有,我还会留着放在库房里发霉?!”牛大朋说得很诚恳,也很合理。
商人逐利,不可能把这样抢手的东西放在库房暴殄天物。
就算是囤积居奇,也不可能一点都不放出来。
吴老爷子总算是信了牛大朋的话,悻悻地推了他一把,道:“以后别让我看见你拿出第二块冰玉石!”
“我要拿得出来,一定双手捧着送到您府上!”牛大朋将胸脯拍得山响。
盛思颜悄悄笑了笑,从旁边的侧门出去,到另一边女眷坐的花厅陪大家吃酒去了。
盛国公府没有别的女眷,王氏在坐月子,盛思颜这个嫡长女便做了主家,出面招待那些世交家的伯母婶婶,还有同僚下属家的女眷。
郑素馨因是盛老爷子的关门弟子,便做了半个主家,帮盛思颜招待客人。
可是今日她的神情却有些恍惚,坐在席上默默无语。
大理寺丞王大人的夫人闵氏今日也来洗三添盆了。
王氏正经是她亲生女儿,只是如今还不得相认,只能以同僚家女眷的身份过来贺喜。
盛思颜晓得闵氏的身份不同,对她分外亲热。
想了想,盛思颜命自己的丫鬟木槿去请了闵氏过来,对她福了一福,道:“闵老夫人,我娘亲有些事情想请教您一下,请问您能不能拨冗去跟我娘说说话?”
闵氏惊喜万分,强行压抑住心头的激动,淡定地道:“无妨。劳烦盛大姑娘找个丫鬟送我过去吧。”
盛思颜转身命自己的大丫鬟木槿送闵氏去燕誉堂,自己悄没生息地坐到角落,微笑着倾听大家的谈话。
洗三这种筵席,小姑娘们是不来的。来做客的都是出了嫁的妇人。
有生过孩子,也有没有生过孩子,但是看见别人生孩子就羡慕得两眼发绿光的……
盛思颜本来也不应该来这种场合,但是没办法,谁让他们盛家,连个叔伯亲戚都没有呢……
大家也都明白盛家的苦衷,对于盛思颜只觉得同情,没人觉得她不应该来这里。
“郑大奶奶?郑大奶奶?”吏部尚书李永平的夫人要跟郑素馨说话,却发现对方似乎走了神。
李夫人索性敲了敲郑素馨面前的桌子。
郑素馨回过神,往后缩了缩,笑道:“李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我跟你说话呢!”李夫人热情洋溢地道,“刚才在那边厅里抬出来的冰玉石,郑大奶奶可见过了?”
郑素馨有些恍惚地点点头。她怎么能忘呢?
曾经有人到处搜罗,想找一块大一些的冰玉石。
很显然,不仅王氏记得,郑素馨记得。就连李夫人也记得。
那时候。李夫人的夫君李永平还不是吏部尚书。只是个刚刚高中不久的进士,刚进吏部做了个七品小官。
但是就连他们家,也知道二皇子突然到处搜寻大块的冰玉石的事。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将这件事渲染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可惜了,二皇子出了家。也不晓得当初他搜寻这么大的冰石料有什么用?他是个大男人,又不用在三伏天坐月子!”李夫人不住啧啧惋惜。
郑素馨的唇角抿得更紧,眼底露出几丝讥诮的神情。
刚才正抿嘴轻笑的盛思颜注意到郑素馨神情的变化,微微一怔。
“是啊,可惜了。不过二皇子找了十几年也没有找到。却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一个贵妇笑呵呵地道,转头问盛思颜,“盛大姑娘,那王家跟你们是亲戚吗?送了这样大一份厚礼!真是了不得!”
很多人心里也有疑问,但是没有像这人一样大咧咧敢问出来。
盛思颜早有准备,她不慌不忙地道:“王家有人曾经被毒蛇咬得快要死了,是我娘救了那人。”
“哦!”众人明白了。
和救命之恩相比,这一块冰玉石也就不算什么了。
虽然冰玉石难得,但是也只对天热的时候要做月子的产妇用处更大。
不是产妇的话,消暑的法子很多。不一定要用这冰玉石。
但是有了冰玉石,实在是锦上添花啊!
“那王家是什么来头?怎地如此豪富?”
“我听说是江南的盐商?”
“不是盐商。是江南的大财主吧?我听说江南利州道一半的田地都是王家的。”
“噗!”盛思颜刚低头抿一口香甜的米酒,被那句“江南的大财主”惊到了,满口的米酒喷了出来。
丫鬟忙上来帮她收拾。
盛思颜说了声“失陪”,下去换衣裳。
回到自己屋里,她将喷了米酒的外衫脱下来,另找了一件嫩黄色外衫穿上,一边琢磨:王家在江南已经这样大势力了?
她记得当初在王家村的时候,隔壁的王家孩子好像特别多。
王二哥上面还有个王大哥,王大姐,下面有两个弟弟。本来还有个妹妹,和盛思颜差不多大。但是那一年,出痘子没熬过来,夭折了。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王二哥对和他早逝的妹妹差不多年纪的盛思颜特别好。
其实不止王二哥,隔壁王家的人对盛思颜和王氏都特别好,完全是把她们母女当一家人看待的。
这样淳朴热心的一家人,有本事背靠着二皇子,在江南大展拳脚了吗?
盛思颜默默地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能。
以她对王家的了解,只有王二哥确实是有本事的,别的人,大概都是幌子。
就跟牛家一样。
牛家在京城四五年间迅速崛起,绝对不是靠牛大朋的个人能力和本事。
当然,他需要有本事,这是必要条件,不是充分条件。
恐怕牛家和王家一样,都是二皇子在前台的“白手套”吧?!
白手套,说的是一些帮权贵打掩护,出面以合法手段做一些权贵们不能公开出面做的事情的人。盛思颜前世熟知的那些“白手套”,一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洗钱。
可是在大夏皇朝,没有洗钱这一说,那就只有隐瞒财产和隐藏实力这些用途了。
二皇子一个出家人,整这么多事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盛思颜蹙起细细的柳眉,有了个不好的猜想。
不管二皇子如何闹腾,他已经是出了家的人。
如果他真的有宏图大志,首先要解决的,应该是如何正式还俗的问题,而不是到处伸手吧?
盛思颜看得很清楚,二皇子的出家,跟她爹盛七爷当年的出家可不是一回事。
她爹可以想还俗就还俗。
二皇子……要还俗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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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特使
盛思颜想到那一天在郑国公内院的晚晴轩,听郑玉儿和吴婵莹两个人说的话,她也看出了其中的一些弯弯绕。
比如说,逼二皇子出家,肯定有太子的手笔。
但是太子为什么要对二皇子除之而后快呢?
盛思颜觉得这一点她有些想不通。
首先,夏明帝已经是活死人,也就是说,只要夏明帝还保持这样半死不活的状态,太子的位置就是稳稳当当的,因为能废太子的只有皇帝。
皇帝不醒过来,就没有人能废掉他这个太子。
除非,太子忌惮的是太后?!他担心太后会支持二皇子做太子!
因为二皇子是太后一手带大的,跟太后的情份不是太子能比的。
盛思颜猛地想起了先前代不死不活的夏明帝临朝听政的太后娘娘!
在皇帝成为“活死人”的情况下,临朝听制的太后,也是可以废太子的……
这样一想,盛思颜悚然而惊,顿时明白了太子对二皇子的忌惮和打压。
其实站在太子立场上,盛思颜还是能够体会他的无奈和愤怒。
但是王二哥站在二皇子一边,盛思颜不可避免地倾向二皇子这一边。
当然,最多只是感情上支持,她一个小小的姑娘家,是没有法子真正帮对方什么忙的。
花厅里,吏部尚书的夫人还在跟郑素馨说话。
“二皇子出家多年,真是不容易啊。”
“是啊……”
“若是你妹子没那么早死,如今也该嫁人生子了。”
“当然……”
“你说做什么有这样的祖训呢?你们四大家族里出来的姑娘。哪一个不是个顶个的好?——却无缘嫁入皇室。”
“呵呵……”
郑素馨似乎失去了往日的伶俐通透。无论李夫人说什么话。她都只有两个字对应。
盛思颜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心下琢磨不已。
李夫人说了半天,才绕到正题上,“郑大奶奶,听说皇太孙要选太孙妃了……”
郑素馨这下子听进去了,她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举起右手,按了按右侧的发髻。轻声道:“嗯,前儿听太子妃娘娘说过一次,皇太孙今年已经十五了,也是时候要定亲了。”
律法规定,大夏皇朝的男女年满十五就能成婚。
世家大族和皇室的男女成婚的时候可以再晚一些。
比如四大家族的女儿们,经常留到十八、二十才嫁。
皇太孙夏沐本该十三岁就开始议婚。
皇太孙的婚事,跟皇帝、太子选妃没有差别。
需要从圈定的候选人中选出一正妃,两夫人。别的没有名份的女人就不用说了。
太孙妃和太孙夫人的选拔,首先要通过宗人府和四大家族共同议定人选,然后经过一道道程序选拔。最后由掌玉玺的皇帝定夺。
先前皇帝不能理事,就只有掌玉玺的太后定夺了。
皇后一直跟太后不睦。不想自己嫡亲孙子的媳妇由太后指定,因此一直压着太子和太子妃,让他们别忙着给皇太孙娶太孙妃。
因此一直耽搁到现在。
如今太子监国掌玉玺,皇太孙的婚事最后可以由太子直接定夺,因此他也是时候要议婚了。
这中间的缘由,郑素馨清清楚楚,但是没必要跟李夫人说。
“那就是真的了?!”李夫人激动不已,就差合什向西天祝祷,说一声“菩萨保佑!”了
郑素馨笑着看了她一眼,委婉地劝道:“这一次选太孙妃,可是不容易呢。”
李夫人左右看了一眼,见这里人多嘴杂,也不想再说了,只是道:“这世上哪有容易的事呢?——事在人为罢了。”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谈此事,直到席终而散。
盛思颜送了客人出去,才发现大理石丞夫人闵氏,还在娘亲王氏的月子房里说话呢……
盛思颜想了想,来到燕誉堂外头,让两个大丫鬟去吃饭,自己在外头坐着,呆呆地想着心事。
里屋传来婴孩的哭声,应该是小枸杞要吃奶了。
过了一会儿,小枸杞的哭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戛然而止。
“……你歇着吧。坐月子要安心,别想七想八的。”闵氏的声音传来,似乎是要走的样子。
盛思颜站了起来。
闵氏自己打帘子出来,抬头就看见盛思颜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再一看门外黑沉下来的夜空,失笑道:“时候过得真快,居然已经天黑了。”又问盛思颜,“外面的客都散了吗?”
盛思颜点点头,“都散了。您不多坐会儿?我正想让人去传晚饭呢。”
闵氏笑着摸摸她的头,怜惜地道:“委屈你了,小小年纪,就要操持家事。”
“我很欢喜。娘亲生了弟弟,我愿意帮着操持家事。”盛思颜仰头看着闵氏笑。
笑靥如夜空里闪亮的星辰,又如繁花绽放,看得闵氏心里一跳。
“真是好闺女……”闵氏的手抖了抖,笑着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庭前的夜色里。
小枸杞的奶娘从外面走进来,对盛思颜屈膝行礼,又问里屋的王氏,“夫人,奴婢能进来吗?”
“进来吧。”王氏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思颜,你也进来。”
盛思颜跟在奶娘身后走进去。
就像走进了前世有中央空调的屋子,清清爽爽,而且不干不燥。
绕过屏风,盛思颜一眼就看见满脸温情的王氏正抱着小枸杞喂奶。
盛思颜忙转过头去。
王氏喂完奶,扶着小枸杞的头,竖着抱起来拍了个奶嗝。将他递给奶娘。“他要睡了。就在对面睡吧。”
他们原本的安排是奶娘带着小枸杞在王氏旁边的屋子住。中间只隔一道门。
但是因为有了这冰玉石盆景调结温度,王氏打算让奶娘带着小枸杞跟她住在一起,大人孩子都舒服。
奶娘应了,带着孩子绕过屏风,来到对面窗下的榻上。
窗子被封得严严实实,还盖着厚厚的窗帘布。
榻前还有一张酸枝木的小摇床,是小枸杞的床。
盛思颜在王氏床前坐下,笑着道:“娘。我瞧着小枸杞的样子比昨儿又大了一些。”
“月子里的孩子是这样的,一天一个样儿。”王氏笑着点头,抚了抚盛思颜的面颊,“你像小枸杞那么大的时候,可没他好命,吃得又少,我都担心养不活,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抱着你给你喂奶。你虽然吃得不多,但是不哭不闹,比他乖多了。”
盛思颜讪讪地笑。她可不是真“婴孩”……
等她重新有意识地时候。发现自己成了一个还在吃奶的奶娃,不知有多尴尬!
而且不仅是吃奶的奶娃。还是个瞎奶娃!
她要不是前世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病床上渡过的,那做瞎子的五年能够让她生不如死。
所幸她都熬过来了,王氏也熬过来了。
大家苦尽甘来,只要再帮盛家人沉冤昭雪,他们一家人就了无遗憾了。
“娘,我在席上听说,皇太孙要选太孙妃了……”盛思颜将在席上听见郑素馨和李夫人说的话学了一遍给王氏听。
王氏脸上倦意渐渐浓了起来,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低声道:“……江南大旱,太子还能分心给他儿子选妃。呵呵……”
盛思颜见王氏困了,忙扶着王氏躺下,给她掖了薄被,才离开燕誉堂。
……
盛家洗三不久,太子就派了特使前往江南巡查。
江南今年大旱,万亩粮田危在旦夕。
若是还不下一场雨,今年大夏皇朝的粮食收成算是毁于一旦了。
太子哪里能不着紧江南呢?
但是太后表示如果他亲自去江南,就要把玉玺收回。
两相权衡,他只好保住玉玺,派特使去江南巡查了。
江南巡查的重中之重,是蒋州道。
蒋州道是二皇子生母蒋贵妃的娘家所在地。
二皇子本人也是在蒋州的大昭寺出家。
明历二十七年的夏天,从六月开始,江南就没有下过一滴雨了。
开始还能仗着江南大大小小数千个湖泊灌溉田地。
可是时日一长,到了八月初还没有下过一场雨,江南的湖泊都快干涸了。
井水也快告急,连吃的水都成了问题。
竟是要出现传说中“赤地千里、饿殍满地”的情形。
太子着急,在江南的高僧们也很着急。
八月中的时候,江南各佛寺的高僧在蒋州大昭寺前搭筑高台求雨。
台下跪了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百姓,一起跪拜祝祷,希望老天开眼,降下甘霖。
太子派出的巡查特使到了蒋州,看见求雨的高台上,还有蒋州道知府,以及南州太守都在旁侍立,忍不住拂袖道:“胡闹!——这样的天气,不去督促民众打井,修堤坝,居然在这里求雨?!你们还是朝廷命官嘛!”
蒋州道知府和南州太守满面羞惭,束手垂头,不敢跟太子派出的特使硬扛。
二皇子从僧人中走出,对着太子特使合什行礼,“见过大人。”
那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二皇子殿下,虽然光着头,赤着脚,穿着僧衣,但是龙章凤姿,俊眼修眉,一看就知道是皇室子弟。
“二……殿下,有礼。”太子特使忙跟着合什还礼。
二皇子叹息道:“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贫僧早知这样不对,但是我们已经是无计可施,退无可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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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雷劈 (粉红360+)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二皇子念的这句诗,是《想容文集》里面收录过的。
那太子派来的特使也是熟读《想容文集》的,闻言禁不住站直了身子,感慨道:“郑二小姐一介弱女,也能有如此见识,你们这些大男人……”
话刚说完,这特使猛然想到正是因为跟郑二小姐相恋,这二皇子才出家的,顿时好生尴尬。
二皇子笑了笑,合掌道:“她不是凡俗中人,已经驾鹤西去,非我辈所能及。不过,她走了,我们还在俗世中活着,这天下的苍生,还靠着老天爷赏饭吃。您说,我们现在除了向老天求雨,还能做些什么别的呢?”
特使默然无语,看了二皇子一眼,道:“我看了你们三四天了,还是滴雨未降,你们不想个别的法子吗?”
二皇子叹息道:“所有的法子都想过了,这是最后一条路了。”
说着,他看了看天,道:“若是老天愿意给我们一条活路,纵然让我在这里跪上一辈子我都愿意!”
台下的百姓鼓噪起来,愤怒地让太子的特使“滚下去”,不要耽误高僧们求雨……
特使见众怒难犯,只好悻悻地离开高台,走到树荫底下给他备好的座位上,脸色阴沉地看着二皇子一行人出神。
求雨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进行着。
到了第七天的时候,从京城又来了一行人到江南蒋州道。
这一次,是太后派的人给二皇子送生辰礼来的。
“殿下!殿下!这是太后娘娘给您送的生辰礼。您快下来接旨吧!”太后派来的内侍满头大汗地仰头叫道。
求雨高台上的二皇子对天拜了几拜。才起身走下高台。
每年二皇子生辰的时候。太后都会派人给他送生辰礼物。每次都是一套皇子服,一百寿桃,一百束银丝挂面,还有一双千层底青面白底的皂鞋。
今年也没有不同。
二皇子着急去继续求雨,直接将那皇子服套在土黄色僧衣外头,跪下来对着京城的方向连磕三个响头,口里道:“谢皇祖母挂念。”然后保持跪拜的姿势,等了一会儿。
就在这时。一朵乌云缓缓飘了过来,挡住了烈日炎炎。
这片求雨的地方霎时阴凉起来。
跟着跪拜的民众一下子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天上飘来的乌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要下雨了吗?!
二皇子浑身一震,忙从地上站起来,似乎连皇子服都来不及脱,奔上高台,和众位僧人一起大声祝祷求雨。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
是时,如来含笑。放百千万亿大光明云,所谓大圆满光明云、大慈悲光明云、大智慧光明云、大般若光明云、大三昧光明云、大吉祥光明云、大福德光明云、大功德光明云、大归依光明云、大赞叹光明云。放如是等不可说光明云已。”
在众僧人朗朗的念诵当中,天空中的乌云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并且伴随着一道道闪电,如金蛇狂舞,在上空妖娆,雷声震震,震耳欲聋。
“要下雨了!”
“真的要下雨了!”
求雨的民众高声叫喊着,欣喜若狂。
树荫下坐着的特使悚然而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轰隆!
一道道明亮的闪电在众人头上正中的地方亮起,跟着一声声如山崩一样的炸雷声在众人耳边响起来。
就在那炸雷声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惨叫。
大雨倾盆而下,如同甘霖普降,滋润着干渴已久的大地。
“终于下雨了!”
无数的民众抬头看着天空,并不躲避,任由那久违的大雨把他们淋得透湿。
就在众人欢呼当中,跟着太子特使一起来蒋州的随从和护卫面如土色,吓得不知所措。
因为就在刚才的雷电当中,那位先前坐在树下的特使大人,刚一站起来就遭了雷击!
周围的人看得清清楚楚,那特使大人是活活被雷劈死的!
一阵倾盆大雨之后,雨散云收,暂时告一段落。
欢呼的人群这才发现树下横躺着被雷劈死的特使大人,背上和头顶一片焦黑, 。
“被雷劈了?”
“是啊,被雷劈死了……”
“这人一定做了不少坏事。”
就在这鼓噪当中,一些人开始总结。
“咱们求了七天七夜的雨,一直都没有求到,可是当二皇子一穿上太后娘娘送来的皇子服,就马上天阴了。然后二皇子穿着皇子服求雨,就立刻大雨倾盆!——你们说,这是什么意思?”
“是哦,好像是这样。刚才明明晴空万里,可是二皇子一穿上皇子服,给在京城的太后娘娘跪拜,天马上就阴了。等再穿着皇子服祝祷,这雨就下得哗哗地……”
“正是呢。还有啊,你们看,那边太子殿下派来的特使,居然被雷劈死了!——这可是上天预警啊!”
“预警?预什么警?”
“当然是太子无道……”
“你不想活了?!还不快闭嘴!——莫谈国是,莫谈国是!”
不知怎地,这些传言却不胫而走,很快在大夏皇朝流传开来。
等太子在京城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份,京城上下人人都知道,上天预警,要二皇子还俗,因为太子无道……
“这都是些什么胡说八道的东西!”
太子在东宫怒不可遏,命飞鱼卫出动,在京城上下抓那些喜欢胡乱嚼舌根的人。
连太子都敢议论,不想活了是不是?!
可是太子忘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抓的人越多。朝野上下非议他的人就越多。
开始大家还只是作为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随便拿来说说。可是当太子把这些闲话当做一件极重要的事,在京城上下抓人封口的时候,他惹怒了那些本来无动于衷的老百姓,还有朝堂上的御史清流。
特别是后者,当他们觉得这个当政者行为不当的时候,他们能拿唾沫星子淹死你!
而且大夏皇朝从开国以来就奉行“不杀言官,不斩清流”的国策,太子可以把说闲话的老百姓抓起来。但是却不能把这些清流言官打杀殆尽。
“太子无道!”
“无道者还有脸腆居上位?!”
无数涓涓细流终于汇成滔滔江河。
如雪片一样要求废太子的奏章飞到了太后娘娘的案头。
太后坐在书案后头,翻看着这些奏章,却并没有很高兴。
她看得很清楚。
就凭这件事,怎么可能真的废太子?!
况且在前台一直叫唤的清流言官只有那么几个而已。
别的大部分清流言官,还有四大家族的国公爷,以及六部的尚书大人们都保持了沉默。
太后抿了抿唇,将那些奏章推给姚女官,“拿去给太子殿下吧。”
“可是,这些是要求废太子的奏章……”姚女官有些犹豫。
要是太子见了这些奏章,肯定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太后笑而不语。
姚女官突然明白过来。——让太子难受。不就是太后的目的之一吗?!
“是臣女想左了。臣女这就给太子送过去。”姚女官换了笑颜,抱着这些奏章去东宫。
太子看着这一沓要求废太子的奏章。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拳捶到案桌上,“真是欺人太甚!”
姚女官忙低头,生怕自己的笑容被太子看见了,被迁怒就不好了……
“……这是给皇祖母的奏章,姚女官还是拿去送给皇祖母吧。”太子垂头坐回书案后头。
姚女官抬头,眼神闪烁着道:“这是太后娘娘命臣女送来的。太后娘娘说,如今是太子殿下监国,这些事情,太后娘娘不便插手。”
太子松了一口气。
太后将这些要求废太子的奏章直接转给他,当然是表示太后对他的善意,表示太后并无废太子的心思。
不过,也是因为大夏皇朝有“不杀言官、不斩清流”的传统,所以太后纵然将这些奏章转给太子殿下,也晓得他不会对这些人做出什么不利举动。最多也就是罢个官而已。
再说对这些言官清流来说,最大的成就,不是官居一品,而是流芳千古。
只要监国太子真的因他们上书废太子,就将他们打入天牢,又或是将他们罢官免职,他们可就真的能青史留名了。
因此他们做这种事完全是肆无忌惮。
这一下子太子面临的局面就很尴尬。
继续监国吧,明显很多人已经对他不信任了。
可是向这些人屈服低头,将太子之位让出来,他着实是不甘心,而且更不愿意!
但是他要是什么都不做,面临的压力肯定会越来越大。
特别是江南大旱求雨一事,他派出去的特使被雷劈死,光这一项,就是他抹不去的黑历史。
而出了家的二皇子,一穿上皇子服,就立刻求雨成功的事,更是被传得举国上下众人皆知,让太子恼都恼不起来。
他内心深处,对上天还是有着深深的敬畏。
就算是巧合,也忒巧了。
太子心里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向太后低头,同意二皇子还俗。
这一拖,就拖到第二年立秋的时候,也就是明历二十八年的八月。
这一年八月里,大夏皇朝的五州十三道中,有三州都爆发了规模巨大的蝗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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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扫把星 (粉红390+)
只在史书上出现过的蝗灾一出,对于以农业立国的大夏皇朝来说,可是比水灾旱灾还要恐怖。
太子忙得焦头烂额,派出人手四处救灾的时候,发现京城又一次有了流言。
这一次的流言来势汹汹,明确说他太子殿下是“扫把星”转世。
首先是明历二十六年冬天,太子刚开始监国的时候,大夏皇朝就遇到了数百年一遇的雪灾。
明历二十七年夏天,江南爆发了数百年一遇的旱灾。
到了明历二十八年,北面三州居然迎来了前所未有的蝗灾!
这些天灾一轮又一轮,终于让以前保持缄默的一些清流言官,和四大家族的国公爷开始坐立不安了。
大夏皇朝的人深信,天灾是因为上位者无道造成的。
如果是皇帝在位,遇上这样的天灾,大半是要降“罪己诏”的。
而太子遇到的,居然不止一次天灾!
估计光是“罪己诏”已经不管用了,况且他还不是皇帝,还没资格下“罪己诏”。
他到底该怎么做呢?
心烦意乱的时候,皇后却命人传他觐见。
“你儿子选太孙妃的事,进展如何?”皇后久居深宫,皇帝半死不活地很多年,头上又有个比她大不了几岁,却比她更加能干的太后,因此皇后能关注的事情,也就只有自己的孙子了。
太子一窒。他这些日子国事繁忙,早把这些事情给忘了,都是太子妃在跟宗人府和四大家族的人接触。
“母后。外面乱纷纷地。儿臣忙着打理国事。哪有功夫管选太孙妃的事儿?”太子有些不耐烦了。
他只希望母后不脱他后腿就够了,至于做帮手和助力什么的,他早就不做指望了。
“外面乱纷纷地?!”皇后吃了一惊,“哪里乱了?本宫怎么不晓得?!”
太子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母后,您在深宫里锦衣玉食,不晓得外面的情形情有可原。如今外面绝对说不上太平。儿臣刚刚接到消息,北面三州的蝗虫闹得很厉害……”
“蝗灾?!”皇后大为吃惊。“这到底是怎么啦?先是雪灾,再是旱灾,今年居然来了蝗灾?!”
连自己的母后都这么说,太子心里一沉。
难道这一关真的过不去了?
如果……二弟不在这个世上了,他是不是就能高枕无忧了?
太子心中的杀机一闪而过。
但是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别说二弟被太后在江南保护的严严实实,他作为太子,还没有实力不动声色地将二皇子击杀在江南,而且就算他有这个实力,现在也不宜轻举妄动。
因为他晓得。在这个当口杀了二弟,完全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引火烧身,让四大家族都站到反对他的阵营中去。
到那个时候,他能怎么办?总不能把宗室的男丁都杀了,让他们不得不捧他做皇帝吧?!
四大家族里还有一个神将府呢。
他这边真的大开杀戒,神将府可不是吃素的。
总之有四大家族在旁边看着呢,不可能对皇室里同室操戈的事情袖手旁观。
因为四大家族同皇室没有直接关系,所以立场更加客观,也更能以整个国家的利益为重。
想到这里,太子不由得想到当初大夏立国的时候,他们夏氏皇室的先祖跟四大家族的先祖立下的血誓,还有四大家族不得与皇室联姻的誓言,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这样的誓言,将四大家族和皇室利益之间形成了一个很难打破的平衡,从而保证了大夏的江山历经一千多年而不倒。
在历史的长河中,多少辉煌的朝代,长的五百多年,短的二十多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他们大夏皇朝,到现在还立在天地之间,并没有出现下世的光景。
四大家族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可不能低估呢!
那他到底要怎么办呢?
“真是的,你说你运气怎么这么差呢?你皇祖母好不容易同意让权,让你监国,你却接二连三遇到这些乱子。想你皇祖母临朝听制的时候,有足足十五年吧?从来没有一次出过这些乱子……”皇后心怀不满地往大殿外的天空扫了一眼,似乎在责备老天真是岂有此理,给她儿子这么多难题!
太子讪讪地笑,“是啊,真是运气不好,正是儿臣开始监国了,这些事就接二连三……”
太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余音尚在皇后耳边回旋,太子的思绪却已飘远。
他突然想起一个念头:皇祖母突然让权给他,是不是故意的?!
之前皇祖母掌权的十五年,太子不信就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更不信大夏皇朝一直风调雨顺了十五年!
他不是傻子,晓得这些天灾是人们无法控制的。
既然是无法控制的,那时不时出来一趟也是正常的。
可是为何皇祖母掌权的时候,这些天灾没有传得沸沸扬扬,而他一掌权,这些事情就成了可以捅破天的篓子呢?!
再想到明历二十六年冬天那场酷寒的雪灾,明明是皇祖母掌权的时候出现的,他只不过是个收拾乱摊子的人,怎地就栽到自己头上了?!
太子蓦然间恍然大悟。他想他明白了皇祖母在明历二十六年冬天让权的用意……
这就是所谓的“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吧!
只有让他掌了权,才能让他犯错,皇祖母才有正当理由处罚他!
而处罚他,当然是为了他的二弟铺路了……
太子想到这一点,心里在愤怒之余。想到皇祖母的偏心。更添了几丝苦涩。
郁闷到了极点。太子福至心灵,突然想到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个主意。
既然太后用让权的方式,让太子走到台前受众人审视,埋下让他犯错的棋子。
他不妨有样学样,让二弟也走到台前!
如果二皇子一直在江南做和尚,他要抓他的错处还真不容易。
所以,还是让他还俗吧……
“母后。当年的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儿臣打算向皇祖母提议,让二弟还俗。”太子话锋一转,淡笑着提议。
皇后柳眉倒竖,“不行!”
当年他们好不容易才抓到二皇子的错处,本以为可以一击即中,将二皇子置于死地。
但是没想到,养育他长大的太后居然费尽心思保全他,不惜让出很多利益给皇后的娘家。就连二皇子的生母蒋贵妃都不惜自缢,代二皇子去死……
最后宗人府、皇后、太子。还有四大家族一起折衷,让二皇子出家来作为惩罚。
“真不知道太后为何这样疼他?!”皇后兀自忿忿不平。“你和他一样,都是陛下的血脉。你还是正经嫡出!蒋贵妃生二皇子的时候,不过是个小小的婕妤!她那个贵妃,还是生了二皇子才封的,哪里比得上你的出身?!”
皇后说太后的不是,太子不好接话,只得苦笑道:“母后,木已成舟,如今再说这些也无用,还是想想要如何将目前的难关渡过去吧。”
“难关?现在有什么难关?”皇后不解,“你不是好好地做监国太子?难道太后说要把玉玺拿回去?”
皇后紧张起来,“你可不能将玉玺交出去。你父皇病重,本就应该由你监国,太后……太后年纪大了,应该颐养天年。你别再让她老人家操劳。”
太子听了只想冷笑。
说得好像这些事情,是他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一样!
太子张了张嘴,本想说几句狠话,可是看见母后一脸关切紧张的神情,那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就变了,他安慰皇后,“母后您别担心,儿臣会将这件事处理得妥妥当当。”又道:“沐儿的婚事,儿臣会让他母妃进宫来跟母后商议的。”
也算是给皇后找点事做,免得她瞎琢磨,帮倒忙。
从皇后宫里出来,太子径直去求见太后。
太后的安和宫一向守卫森严,连太子和皇后都不能随意进出,必须先请示,待太后同意之后,才会派人领着他们进去。
不过这一次,太子只命人传了个话,太后当即就派姚女官接他进去了。
见到太后之后,太子先行了礼,然后诚恳说道:“皇祖母,二弟当年做错事,违反了祖训,因此出家赎罪。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潜心向佛,去年帮江南求雨成功,今年听说又在想法子祛除北面三州的蝗虫。他立下这么多的功劳,孙儿想着,也算是补偿了他违背祖训的罪过。是时候让他还俗了。”
太后松了一口气。
太子还算识做,没有负隅顽抗。
如果他还不肯让步,亲口提出让二皇子还俗,太后还有更厉害的招儿等着他……
当然,现在他主动提出来让二皇子还俗,是最好的结果。
免得两边斗得两败俱伤就不好了。
太后这边还未准备齐全,太子这边才刚刚回过味来,还需要时间来徐徐布局,因此两边对于二皇子还俗这件事,算是一拍即合了。
当初执意要处死二皇子的,其实只有太子和皇后两个人,宗人府和四大家族在郑想容死后,对于二皇子已经打算网开一面了。
但是二皇子当时确实也是心碎神伤,特别是当他得知郑想容其实是一尸两命的时候,他更加了无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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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斗志
太后当时见二皇子了无生趣,苦劝不止,最好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以退为进,劝他不如出家。出家为僧,还可以为郑想容祈福,超度她的来世。
同时二皇子的生母蒋贵妃为了救二皇子一命,不惜自缢身亡,平息了宗室中人的怨气。
二皇子这才放弃自尽的念头,但是执意离开京城,前往他母妃娘家所在地蒋州道的大昭寺剃度出家。
从明历十五年,到如今的明历二十八年,已经出家整整十三年了。
这边太子和太后达成妥协之后,一道命二皇子还俗的旨意就被快马送到江南蒋州道的大昭寺。
接到懿旨,二皇子马上在太后派出的随从护卫下,千里迢迢来到京城。
“皇祖母万安!”二皇子一进安和宫,就给太后跪下来行了大礼。
太后虽然强作镇定,但是双眸已经盈满泪水。
“孩子,快起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太后向二皇子伸出手。
二皇子抬头,看见太后花容月貌,宛若二十多岁的少妇,禁不住感叹道:“皇祖母这般颜色,看上去竟像是孙子的姐姐,不像是皇祖母。”
太后破涕为笑,嗔道:“你这猢狲,没大没小,连哀家都敢取笑!”
虽然这样说,却并不打算处罚说错话的二皇子。
她将二皇子拉到身边坐下,不住抚摸他的头脸,终于泪如雨下。
“比先长了好些了,长大了……”
“当然长大了。”二皇子握住太后的手。放到自己的手掌心里。“皇祖母。孙子今年已经三十有一了。”
“已经这么大了?”太后的神情有些恍恍惚惚。她默默地看了二皇子半晌,叹息道:“好了,你如今还了俗,是不是要娶一房妻室?”
二皇子还了俗,重新上了封号,他的妻室,当然就是二皇子妃。
二皇子笑了笑,“孙儿的原配。当然是想容。”
太后皱了眉头,“那郑想容有什么好?你到现在都忘不了她?”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二皇子郑重说道。
太后留神看着二皇子,见他并没有作伪,完全是他真心所想,眼眸一转,已经有了主意。
“你忘不忘得了她,哀家管不着。但是你要真的是这样想,你就给哀家打起精神!别窝在蒋州的大昭寺,跟你父皇一样,像个‘活死人’!”太后正色说道。
二皇子抿了抿唇。
“你晓得的。咱们家有祖训,四大家族不得与皇室联姻。要让想容能够正大光明做你的原配正室,以后跟你同葬入帝陵,你就必须……争上一争……”太后的最后四个字,说得很轻,只有二皇子才听得见。
旁边不远的地方侍立着的姚女官都没有听清楚太后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二皇子猛地振奋起来。
只有做了皇帝,才能不用管什么祖训吧?!
想到他跟太子的帝位之争,不仅是为了自己能否活下去,而且是为了能给郑想容明公正道的名份,顿时斗志大增!
太后见二皇子的气势明显变了,不再是被人推着走的样子,而是打心底里有了要争位的决心。
“这就对了,你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太后满意地说道,“你的皇子妃的人选……”
二皇子打断太后的话,“皇祖母,孙儿已经有了人选,而且……”二皇子附到太后耳边,轻声说道:“而且,她已经给皇祖母生下重孙女了……”
太后笑了笑,“你是说,那王家女儿?”
二皇子点点头,“孙儿就要娶她做皇妃。”
“可是她娘家毫无根基。”太后有些不放心。
“我们大夏皇室的男子,已经是天下一等一的人家,又有哪个世家配让我们高攀,是吧?——就算是四大家族,也只能俯首称臣。”
这番话颇有豪气,就连姚女官听了,都对二皇子另眼相看。
太后却是不为所动,“真的吗?”
“呵呵,其实是,既然不能娶四大家族的女儿,那么娶谁都一样。更何况,孙儿现在刚刚还俗,马上就急吼吼找一个娘家得力能干的皇妃,岂不是让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忌讳?”二皇子看得很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太后很是感慨。
这个孩子,其实比太子要聪明,但是一生为情所误。
幸亏那郑想容死了……
反正是个死人,他想立个长生牌位都行,到时候没人会在乎的。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目前来看,还是王家姑娘最合适。他们家虽然出身不显,但是难得家里人都厚道正派,特别是跟你投缘。”太后想了想,觉得娶王家大姑娘也没有什么不好。
二皇子有一句话说到太后心坎上。
那就是大夏皇室已经是一等一的人家,他们不需要靠娶个好老婆来抬高身价。
不管哪一家的女子,嫁给他们都是高攀。
“嗯,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带着他们来京城?你的皇子府已经在修建当中了。”太后转了话题问道。
二皇子当年出家的时候正好十八岁,还没有来得及出宫分府,所以他在京城还没有正式的皇子府。
“呃,皇祖母,孙儿暂时不打算住到京城。”二皇子再一次语出惊人。
太后的眉梢轻挑,脸上已经隐隐有了怒气。
“你到底在想什么?!”
二皇子忙拍拍太后的手,让太后的怒气缓了下来,然后道:“皇祖母,您先别生气,听孙儿说。”
太后看了姚女官一眼。
姚女官会意,忙躬身退下,将小书房留给太后和二皇子。
见小书房里没了人。二皇子才低声道:“皇祖母。大哥突然转了性。同意孙儿还俗,肯定是打着主意的。”
“他打主意不奇怪,难道你还怕他?”太后的眉梢挑得更高。
“不是怕他。只是孙儿想得东西更多。而且在江南,孙儿已经掌控得差不多了,何必到京城来看他的鼻子眼睛?再说,孙儿跟青眉的女儿姗姗已经四岁了。如今要带着她来京城,不免被人嘲笑。还是等……以后再来,到时候。谁敢嘲笑她?!”二皇子为这个小女儿打算得很是周到。
太后听得恍然,又是想笑,又是叹息,心情复杂得很,最后还是摩挲着他的头,道:“你真的是长大了。”
长大的标志之一,就是懂得为别人着想,而不再仅仅以自我为中心。
“皇祖母放心。孙儿既然走了出来,就不会再让皇祖母失望的……”
二皇子和太后的安和宫里说了一下午的话,后来还去夏明帝住的偏殿磕了三个头。
从安和宫离开。姚女官送二皇子去皇后的凤仪宫面见皇后。
太子也在那里等着他。
看着二皇子高大俊逸的样子,皇后眯了眯眼睛。
十几年没见。皇后已经有些记不清二皇子以前的样子了。
如今一见之下,她发现二皇子的面容生得太好了,比他的生母蒋贵妃好看多了,倒是更像他的父皇夏明帝。
夏明帝当年也是龙章凤姿,英武不凡。可惜,这么多年躺在床上,似个“活死人”一般。
皇后有些伤感,倒没有再为难二皇子,只是道:“回来就好。你的皇子府还在修建当中,不如先住在你大哥那里?”
二皇子忙道:“多谢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盛情,我跟皇祖母说了,祭拜过太庙之后,就返回江南,不会在京城居住的。”
“哦?”太子有些意外,笑道:“这是为何?咱们哥儿俩十几年没见,你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呢?”
“太子殿下关心臣弟,臣弟实不敢当。臣弟这么多年住惯了江南,很难适应京城的气候了。”说着,二皇子还应景地咳嗽了两声,“太热太干了……”
太子笑了笑,问道:“皇祖母也愿意放你走?”
“皇祖母一向宽宏大量,只要我过得好就行,并没有强行要我留在京城。”二皇子轻描淡写地说道,平视着太子审视的眼神,面上一派镇定。
不知道是不是在庙里待的时候长了,太子发现二皇子的性子变了很多。
当初那个为了郑想容做尽一切事,甚至恨不得跟了她去死的热血冲动青年男子已经长大了。
如今的二皇子,成熟、淡定、内敛,古井无波的心态,让太子探测不到分毫他的心绪。
还是当初那个冲动易怒的二弟好一些……太子暗暗想道。
皇后在旁听见二皇子要回江南,倒是又放心了些。
她最怕二皇子在京城,在太后扶持下,跟太子打擂台。
回去江南就好多了,至少不会直接杠上。
太子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
他这边才刚刚明白了太后的意图,还要跟幕僚商议商议后面的策略,便道:“既然皇祖母都允了,我们也不好违拗皇祖母的意思。那就祝你一路顺风吧。”
二皇子笑着谢过他们,又道:“我回到江南之后,会和王家大姑娘成亲,到时候请太子殿下去喝喜酒。”
“王家大姑娘?”太子立即警惕,“可是大理寺丞王之全家的姑娘?”说完又疑惑,“不对啊,王家都是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可是那个女儿,十几年前就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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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婉拒 (3K7,粉红420+)
居然认为是大理寺丞王之全的女儿!
这太子对朝中官员的家庭情况还真是了如指掌……
二皇子一边暗自腹诽,一边笑着摇头,“不是大理寺丞家的姑娘。只是江南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家里没有一个做官的,祖上是捕蛇人,后来发了点小财,买了几亩地,做了田舍翁,福泽子孙。”
“啊?只是这样?”太子有一瞬间的错愕,满腹狐疑。
“您要不信,可以去江南喝杯喜酒。”二皇子淡淡说道。
“呵呵,呵呵,不是不信,只是,皇子妃这样重要的位置,怎么能不娶世家之女呢?”太子试探着问道。
“我已有世家女为原配,王家大姑娘只是继室。”二皇子又笑了笑,直视着太子的眼睛说道。
太子和皇后都是一愣。
“你已有原配?什么时候的事?你不是出家人吗?”皇后马上站起来问道,脸都绿了。
“在出家之前,我就认定了今生今世,她是我的原配正室。”二皇子转身,看着凤仪宫外的天空说道。
“出家之前?”皇后更加疑惑。
太子先醒过神,但是又觉得难以置信,试探着问道:“难道你是说,郑想容?”
“正是。今生今世,她就是我的原配妻子。王家大姑娘,只能是填房。”二皇子说着,拱了拱手,“告辞。”眼里似乎有泪珠滚动,却在转身的一刹那强行咽了下去。
太子和皇后定定地看着二皇子远去的背影,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皇后似笑非笑地道。看向太子。“你啊。太谨慎了。就他这个样子,出家十几年了,还是一点都没有变。为了个女人毁了一辈子。”
太子好像很惋惜,面上却带上浅浅的笑颜,“二弟这人重情义,不算坏事。”
总比有一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兄弟要好。
“这倒也是。”皇后喜笑颜开,“本宫要给王家大姑娘好好赏赐一番,让她这个填房。别跟原配正室过不去……”
……
回到江南,二皇子马上在蒋家的帮助下,迎娶王青眉为正室,但是只算是继室,并不算原配。
太后和皇后、太子都赐下重礼,京城里的高门贵胄也派人去江南随礼。
四大家族除了郑家,别的三家都派人去恭贺二皇子大婚。
郑素馨听到消息,本来是赶去郑家安慰郑老爷子和郑老夫人,却看见两个老人坐在晚晴轩的内室里,一幅喜极而泣的样子。
郑素馨有些纳闷。她也没有多问。笑着坐到郑老夫人康氏身边,拿帕子给她拭泪。轻声细语地道:“娘,您这是怎么啦?是不是因为二皇子的事儿?”
康氏顿了顿,将郑素馨的帕子推开,含笑道:“我自己来。”说着,取了自己的帕子拭泪。
“唉,爹、娘,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二皇子终归是皇室中人,他为了妹妹出家这十三年,也就够了。他总是要娶妻生子的,不会为了妹妹守一辈子……”郑素馨万分感慨地说道,“只可怜妹妹,就这样白白送了性命。”
郑老爷子咳嗽一声,道:“想容的事,我和你娘也有错,没有把她管好,不能全怪二皇子。再说……”
康氏接口道:“再说二皇子已经写了信来,说要尊想容为他的原配正室,求我们同意,将想容的骨灰和灵位让他迎回江南。”说着,将一封信取出来给郑素馨看。
郑素馨始料不及,脸色一下子很不好看,一只手僵在半空中。
康氏将那信塞到她手里,奇道:“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是生病了吗?”说着,抬手去探郑素馨的额头。
郑素馨下意识偏了偏头,避开康氏的手掌。
康氏尴尬地缩回手,讪讪地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病了……”
郑素馨回过神,强行镇定下来,“娘,我只是太惊讶了,刚才有些失神。”
“哦。”郑老爷子和康氏齐齐应了一声,相视而笑,“别说你了,就连我们刚看到信的时候,都惊讶不已。”
郑素馨手里捏着那封信,心乱如麻,低头好几次,都没有勇气打开那封信。
“爹、娘,你们确信真的是二皇子写的信?”郑素馨小心翼翼地问道,“不会是骗子吧?”
“怎会是骗子?骗子要骗我们家想容的骨灰和灵位做什么?”康氏大奇,看向郑老爷子,“不会吧?”
郑老爷子摇摇头,“素馨想多了,倒也是谨慎的意思。——但这确实是二皇子的亲笔信。而且,二皇子派了内侍亲自过来送的信。那内侍我也认得的。”
郑素馨咬了咬唇,终于鼓足勇气,将那信展开细读。
洁白的宣纸在她手边轻轻颤动,一如她控制不住颤抖的双手。
开头六个大字,“泰山大人在上”,看得郑素馨心里一抖。
一瞬间,往事如烟,排山倒海而来。她心如刀绞。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二皇子还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
她再美貌,也是个死人了!
郑素馨素着脸,一目十行地看到信尾,待看到那个熟悉的签名,就如同被人重重在鼻梁上打了一拳,一股酸涩之意直冲喉头。
“……我一直担心想容魂魄无依,现在好了,二皇子既然愿意认她……”康氏满脸欣喜,感慨地直抹眼泪。
“不行!”郑素馨不假思索地驳了康氏。
康氏一惊,“怎地不行?”
郑老爷子也探询地看向郑素馨。
郑素馨自知失态,忙咳嗽一声,缓缓将那信阖起来。递回到康氏手里。脸上已经恢复常态。
她微笑着淡然道:“二皇子有这个心。我们心领就行了。至于他想尊想容为原配正室,这件事还是要商榷一下。咱们四大家族是不能跟大夏皇室联姻的,难道爹您忘了吗?”
郑老爷子一窒,讪讪地道:“没忘,没忘,但是想容不是不在人世了吗?不过是个虚名,不打紧吧?”
“虚名打不打紧,现在看不出来。爹、娘。我知道你们很高兴想容魂魄有靠,但是你们也当为郑家想想。如今咱们家,何苦跟二皇子搅在一起呢?不管是虚名,还是实在,都不是好事。”郑素馨定了定神,苦口婆心地劝说郑老爷子和康氏。
康氏听了有些不高兴,别过头看着这屋里的摆设出神。
郑老爷子却明白了郑素馨的话。他迟疑半晌,终于长叹一声,道:“素馨说得对。我们,还是不能跟二皇子走得太近。”
“啊?!”康氏十分着急。“可是想容,想容她……”
郑素馨按住康氏的胳膊。缓慢却坚定地道:“娘,我明白你的难过,我也是一样难过。但是我们不能只想着自己高兴,我们也要为整个郑家着想。”
“二皇子迎想容的灵位进门而已,跟郑家满门有什么关系?”康氏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盛老爷子喂错了药,跟盛家满门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盛家满门都被斩了?”郑素馨这一次寸步不让,一点都不容情,用盛家的事情提醒郑老爷子,不要给郑家带来如同盛家那样的灭门之灾。
康氏被郑素馨的眼神看得讪讪地,低了头拿帕子醒了醒鼻子,不敢再说话。
郑老爷子长叹一声,“我会婉拒二皇子的好意。”
郑素馨顿时觉得那股从看到信就堵在她胸口的气终于顺了。
“爹娘拿主意吧。我就是提个醒儿。毕竟郑家是我娘家。郑家好了,我在吴家才会好。”郑素馨笑容满面地说道。
“嗯,你好生侍奉公婆,相夫教子,没事不要老往娘家跑。”郑老爷子嘱咐了她几句,就跟她一起离开内院,回自己的外书房去了。
郑老爷子一路无话,郑素馨也不敢再提此事,只是拐着弯向郑老爷子套话,想知道明年春闱的考题都是什么范围。
郑老爷子是个古板人,虽然心里有事,但是也听明白了郑素馨的意思。
“……我是主考官,不可能跟别人说考题的。这些话,你问都不该问。以前你倒是知书识礼,如今怎么连这一点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你再这样,我可是要去吴家,跟你公公婆婆好生说说,把你带回家好好训教。”郑老爷子横了郑素馨一眼。
郑素馨被噎得面上一红,忙低了头,心里暗暗着急。
她答应了要帮吴长阁弄这一次春闱的考题,可是没想到爹居然油盐不进,根本不肯行这个方便!
郑素馨咬了咬牙,默默地看着郑老爷子的背影消失在抄手游廊的拐角处,眯起了眼眸……
远在江南的二皇子终于接到郑家的传信,却是婉拒他迎回郑想容骨灰和灵位的提议。
这也在二皇子意料之中,他并不气馁,反而对不愿意沾他光的郑家人更增好感。
一家欢喜一家愁。
这边王青眉如愿以偿,做上了二皇子的正室,并且受封皇子妃。
王家人终于成了皇亲国戚。
王毅兴成了二皇子的正经二舅子,却没有功夫在二皇子府邸接受众人的恭贺,因为秋闱的时候到了,他要下场了。
大夏皇朝有五州十三道。五个大州分别为东州、西州、南州、北州和中州。科举考试则分为三部分,州试、省试和殿试。
州试是秋闱,在各州举行,第一名称解元。省试由礼部主持,在京城举行,第一名称会元。殿试则是在宫里举行,由皇帝举行,第一名称为状元。
按照王毅兴的原籍,他本来不应该在江南考试。
但是自从他们一家跟着二皇子从京城郊外来到江南蒋州道,二皇子就为他们一家人造了完完整整的户籍和身世。
在这里,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利州人,坐拥利州一半以上的土地。
王毅兴以利州考生的身份下场州试,考了三天三夜,整个人精疲力尽。
到了年底放榜,他高中了南州州试第一名解元。
二皇子府邸上下高兴得不得了,过年过得分外热闹。
“我就知道我二弟是最厉害的。”二皇子妃王青眉笑得合不拢嘴。
这个二弟一向是他们王家的希望,也是跟她最亲厚的。
当然,她也是最疼这个弟弟的。
跟别的王家人不同,王毅兴是唯一一个在二皇子府有单独院子的人。
他的衣食住行,都由二皇子妃亲自打理,跟对待二皇子一样。
二皇子不以为忤,还经常夸他们姐弟情深,甚是鼓励。
王毅兴倒是很淡定。
秋闱结束之后,他就马上投入到为明年春季将要举行的春闱的准备中去。
明历二十九年的春闱很快就要在京城举行了,由礼部主持,郑老爷子亲自出题。
刚过完年,王毅兴就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有随从、护卫、丫鬟和婆子,来到了京城提前准备好的府邸。
来到京城,已经离春闱的时候不远了,王毅兴闭门谢客,一直在紧张地复习中。
……
这一天深夜,郑国公府外院存放机密文献的外书房里,突然响起了一声扑通的声音,像是有人撞到铁板了。
外面守门的书童听见有女人的一声“哎哟”之声传来,忙推开门看,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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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名次
“怎么搞的?难道我听错了?”那书童挠了挠头,又揉了揉眼睛,再一次东张西望往书房里面看,虽然刚开始有些黑,但是从门口的灯光照进去,依然一览无余。
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这书童不死心,问旁边的书童,“刚才你听见那声音了吗?”
“听见了。好像什么东西摔下去了。后来还有个女人叫了一声。”
“是吧!我也听见了!可是屋里什么人都没有啊?难道是……”那书童刷白了脸,“‘好兄弟’来了?”
“也可能是‘好姐妹’,不是女人的声音吗?”旁边的书童嘀咕一句,攀着书房的门也往里面探头探脑地看。
“你在这里候着,我进去瞧一瞧。”先前那个书童不死心,整了整腰带,吐一口气,一撂袍子,跨过门槛,往里面行去。
他在里面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搜了一遍,连桌子底下、书柜上面,还有屏风后头都看来,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别说是个大活人,就连只耗子都没有看见!
“难道真是听茬了?”那书童用力挠头,挠得发髻都要乱了。
外面的书童看着里面的书童站在屋子正中发呆,也疑惑自己是听错了,犹犹豫豫地道:“……可能真的听错了。你记得春天的时候,那些猫发情,每晚在院子里叫唤,听着就跟孩子哭似地。”
“也对。”里面的书童终于走了出来,“可能是别的院子里传来的。”
郑国公府占地非常地广,而且屋宇纵横。亭台林列。还有池水绕墙。家里从上到下,也有数百人。
外院也有给下人仆妇住的院子。
想到外书房旁边不远的地方就是浣洗院,大概是那院子里的女人大惊小怪吧。
两个书童互相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站了不久,就有另外两个书童过来换班,让他们去睡觉,另外两个接着在外书房门口守着。
一夜无事。
第二天。郑老爷子来到外书房。
进到里屋,他一眼看见书案上有本书的位置不对劲。
他心里一跳,慢慢走了过去。
郑老爷子一辈子最爱是书。
这外书房里摆的是他最常读、最心爱的书。
每本书的位置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书案上的这本书,是他昨天离去前刚刚看过的,还没有看完,因此他在书里夹了一个书签。
那个书签是一片树叶制成的,是郑想容六岁的时候给他做的。
也是他最心爱的书签。
他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打开那本书,果然看见那枚书签被翻了过来。
郑老爷子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他往四周看了看。哽咽着道:“容儿,是你回来了吗?你又要像以前一样。突然跳出来,吓爹一跳吗?”
郑老爷子喜欢将书签反着放,郑想容总喜欢纠正他,悄悄地不知从什么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将他的书签放正了。
自从郑想容死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再纠正他书签的放法了……
可是他等了很久,也没有如同以前一样,看着郑想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跟他谈诗论词,妙语如珠……
郑老爷子用手捂着脸,站在屋子中静静地待了一会儿。
外面传来啾啾的鸟鸣,将郑老爷子从回忆中唤醒。
他咳嗽一声,用帕子擦了擦脸,坐到书案后头,两只手抓着高背椅的扶手,对着外面问道:“昨夜守书房的是谁?”
昨天前后两班四个书童走了进来。
郑老爷子静了静,问他们:“昨夜书房可有事吗?”
郑老爷子从来没有问过他们。
后半夜值夜的书童摇摇头,“回老爷的话,没有。”
前半夜值夜的两个书童却对视一眼,有些迟疑。
郑老爷子见了,心生疑虑,便让先前说没事的两个书童出去,将迟疑的两个书童留下来,问道:“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两个书童见老爷这样问,没法子,只好老老实实招了。
“昨儿确实听见书房里有声音,还有个女人叫了一声。可是后来小的进去仔细查了,并没有看见人。也没有看见人出来。”那去过书房里查验的书童老老实实地道。
“哦?”郑老爷子不动声色,“你们俩都听见了?”
“是的,老爷。”两个书童齐声回答。
“但是到书房里面,又没有见过人?”
“是的,老爷。”
郑老爷子眼皮重重一跳,问那进过屋子的书童,“你到书房里来,可曾碰过什么东西?”
“没有!没有!”那书童急忙摆手,“小的知道的,老爷的书小的们不能碰的。”
确实不能碰,碰了是要剁手的……
书童们刚来书房轮值的时候,师傅都是千叮咛万嘱咐,说国公爷书房里的书,他们万万不能碰,只能扫地擦桌子看大门。
如果碰了书,那是非剁手不可!
虽然还没有人被剁过手,但是规矩是这样写的,书童们年纪也不大,都很听话。
郑老爷子点点头,“好了,出去吧。”
书童们走后,郑老爷子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却再也看不下去书。
再过几天就要春闱了,他的题还没有出完呢,可是他一点都没有心思准备。
晚上回到内院,他跟康氏说起这件事,康氏立刻眼泪都下来了,她哽咽着道:“老爷,咱们去家庙看一看想容吧。她是想我们了,才回来看看老爷的。”
真是太巧了,正好二皇子写信来要求娶郑想容为原配正室,并且移她的灵位去江南。郑老爷子的外书房就出了这样的事。
“一定是想容在天有灵。她知道了……知道了……”康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郑老爷子连连点头。温言抚慰康氏,“我知道,我知道。我们明天就去家庙。”
说完又吩咐下人道:“把星宏、星辉他们四人都叫来。”
康氏点点头,进内室回避。
几个婆子分别去四位大爷的院子里传话。
原配所出的郑星宏,填房康氏所出的郑星辉、郑星旺和郑星同都连忙赶了过来。
郑老爷子看了看四个长大成人的儿子。
就连最小的儿子郑星同都已经三十多了。
郑老爷子捋捋短须,正色道:“早就想跟你们说了,从现在开始,你们给我好好闭门读书。等三年之后的大比之年,你们都要下场。今年是赶不上了。虽然老二、老三和老四都中过举人,可以直接春闱下场,但是老大还从来没有考过州试,未免对他不公平,所以今年,你们三人都不去了,等三年之后再下场。”
嫡长子郑星宏一愣,下意识抬起头,问道:“爹。我也要下场?”
姐姐郑素馨一直跟他说,他是嫡长子。这个世子位本来就是他的。他做了郑国公,就是跟礼部共掌科举,是天下读书人的老师,怎地他也要考科举?!
郑老爷子目带怜悯地看了看这个资质平庸的嫡长子,点头道:“是的。你必须要下场。”顿了顿,又一字一句地道:“你们四人都是同样的身份,又是同样的孝顺仁厚,为父一直犹豫不决,不知道让谁做世子好。后来,我想到科举一途。谁能在科举中考得名次最高,就是世子。不需要你们中状元、榜眼、探花。只在你们四人当中比谁的名次更高。”
“啊?”康氏所出的三个儿子又惊又喜,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也有机会承爵!
原配所出的嫡长子郑星宏顿时面如土色,他的嘴唇翕合,目光渐渐黯淡下去。
和三个弟弟比,他实在是差远了……
爹这么做,是不想把世子位传给他吗?
“你们都是我的儿子。但是郑国公这个位置,太过重要。必须要有能有德者居之。”郑老爷子叹了口气。
以前郑家的男丁少,每一代有一个儿子就了不起了。
这一代居然有了四个儿子!
郑老爷子欣喜之余,也不无头疼。
“爹……”郑星辉看见郑星宏如丧考妣的脸色,有些不忍,想劝一劝。
郑老爷子却用目光严厉制止了他。
“你们回去吧。从现在开始好好准备。三年后就见分晓了。”郑老爷子做了这样一个决定,终于放下这个心思。
如果老大能有本事在科举中考到三个弟弟前面,就请封他吧。
毕竟科举选才,并不是要选惊才绝艳的人,而是要选懂得规矩,心思缜密,能够按部就班的人。
老大虽然不如老二聪明灵慧,但是如果能够按部就班,而且心思缜密,把这个国公爷的位置给他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是原配嫡出……
康氏知道了这个消息,也是非常惊喜。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也有承爵的机会!
而且按照老爷的这个法子,自己儿子的机会更大。
因为她有三个儿子!
郑星宏的妻子善氏听了这个消息,气得不得了,只是不敢在家里破口大骂。
但是她不想坐以待毙,一边派人给自己娘家送信,一边带了婆子去吴国公府求见郑大奶奶。
“什么?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要凭科举名次来确定世子的位置?!”郑素馨听了大弟妹的话,如烟似雾的眸子霎时变得清亮。
她缓缓站起来,看着善氏,高耸的胸脯一起一伏,似乎怒到极处,但是极力压抑隐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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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闭门羹 (粉红450+)
善氏被郑素馨突然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禁不住退了两步。
“大姑奶奶?”
郑素馨定定地看着善氏,目光渐渐缓和下来,又像蒙了一层雾,“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听爹的。爹居既然这么说了,你就好生陪星宏读书吧。”
“可是您又不是不知道,星宏他哪是读书的料?!”善氏忍不住抱怨,“根本就比不过另外三个弟弟。”
“住口!星宏是你夫婿,你怎能这样说他?”郑素馨面色一冷,目光更是如冰似雪,看得善氏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回去!要让我知道你去找了你娘家人,可别怪我不顾亲戚情份!”郑素馨端起茶杯,“送客!”
善氏被郑素馨的丫鬟撮着离开吴国公府,羞恼不已,但是她又不敢跟郑素馨对着干,只好马上又派人去娘家送信,说事情已经解决,让他们别来了。
好在善氏的娘家知道这位姑奶奶向来听风就是雨,也没有把这件事很放在心上。
……
善氏走后,郑素馨一个人坐在五福进门紫檀软榻上揉了揉额角,头疼不已。
爹昨天对她的态度,实在太伤她的心了。
她只不过是要问一问考题的范围,又不是要直接问题目!
可是爹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好像自己做了多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
可是郑素馨记得,妹妹郑想容还在世的时候,她无论问什么。爹都会告诉她。包括春闱的考题……
就是因为她知道爹不是那样不懂变通转圜的人。才没有当一回事,以为问问爹就可以了,谁料爹居然毫不留情地将她驳了回去,真是好大一个耳刮子!
现在又不肯立自己的嫡亲弟弟,也就是郑家的嫡长子为世子,这心都偏到胳肢窝去了……
郑素馨咬了咬唇,默默地回到内院,将一份题卷给吴长阁看了。道:“记好了,去想想该怎么做文章吧。”
吴长阁大喜,问她:“这是春闱的题吗?”
郑素馨苦笑着摇摇头,“不是。是我从我二弟那里问来的一些他平时习练的题目。”
吴长阁便知道是他的二舅子郑星辉。
这人可是不一般,文采出众,论述有方,很得大家的赞誉。
“原来是星辉!啧啧,这一次,他莫不是要连中三元?上一次,我记得他是中州州试的解元啊!”吴长阁夸道。
郑素馨摇摇头。“这一次他不下场,状元可要便宜别人了。”
吴长阁没有拿到原题。虽然有些失望,但是想二舅子是岳父最疼的儿子,也许这些题有些玄机也说不定,就欢欢喜喜拿着去书房用功去了。
……
一辆马车从车水胡同的牛家驶了出来,往王毅兴住的大宅行去。
王毅兴的大宅在城北,靠近盛国公府。
牛小叶从车里下来,一手里拎着刚煲好的一壶汤,另一只手整了整发髻,又拍了拍裙子,才对自己的丫鬟水桃道:“去叫门。”
水桃拎着裙子走过去,拍着角门道:“牛大姑娘来看王公子了。”
角门吱呀一声打开,守门的门子陪着笑道:“牛大姑娘有礼。我们公子吩咐,春闱在即,不见客。”
“不见客?我们大姑娘不是客。”水桃笑着道,“我们大爷昨儿才从这儿回去呢。”
水桃嘴里的大爷,就是牛小叶的嫡亲哥哥牛大朋。
可是牛小叶怎能跟牛大朋相提并论?
那门子撇了撇嘴,道:“您这话去跟我们管事说,我没那么大脸,随便放了人进去,让管事骂我。”
牛小叶见不是事,走上前来含笑道:“是我来了,还不让开?就知道淘气……”
那门子一看是牛小叶亲自来了,忙点头哈腰道:“牛大姑娘,不是小的不让您进去,只是这几天是紧要关头,公子吩咐过了,不能放人进去,他要专心念书。”
“我不会打扰王大哥的。我是来给他送点补身的汤。这些日子听我哥说,王大哥日夜苦读,我担心……他熬坏了身子。他的家人也不在京城,只带着你们这些小子,如何能照顾他?”
那门子嘻嘻笑着,并不还嘴,只是拦着门,不让牛小叶进去。
正说着话,从门子背后的角门里出来一个婆子,笑着对他道:“这位小哥,您忙着。我先走了。”
门子忙回身行礼道:“魏妈妈,多谢您叻!您好走!”
魏妈妈手里也拎着一个食盒,她抬头看见牛小叶主仆,愣了愣,再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从牛小叶身边走过,上了门前的大路,往不远处的盛国公府走过去。
牛小叶眯了眼睛,看着那仆妇远去的背影,回头看着那门子问道:“那是谁?是王大哥家里的下人吗?”
那门子有些脸红,搓着手哼哼唧唧地道:“那……那……是盛国公府的婆子。”
“盛国公府的婆子?”牛小叶两弯描得细细的眉毛高高挑起,“我怎么没见过?”又道:“既然她是盛国公府的婆子,为何她能进去,我却不能?”
牛小叶辞锋锐利,将那门子逼得说不出话来。
门子在心里暗道,我们公子吩咐人家可以进来,可没说你能进来……但是他也不能这样直说。
如果这样直说,他也不用做门子,直接收拾包袱走人是好。
门子只好再堆起一脸笑意,“牛大姑娘,这些我就不晓得了。人家是从里面出来的,又不是从我这儿进去的,我可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圆滑地把话头绕过去了。
牛小叶笑了笑,不理那门子,径直往角门走去。
门子急了。忙后退一步。伸臂挡在牛小叶面前。“牛大姑娘,您不能进去!”
牛小叶看了他一眼,“让开。等我见了王大哥,自当为你说话,你不会有事的。”
门子大怒,拉长脸道:“牛大姑娘,您别让小的难做。小的是仆役,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不敢违拗。——得罪了。”话音未落,那门子已经嗖地一下跑回角门,然后轰隆一声,当着牛小叶的面将角门关上了。
牛小叶见那门子跑得跟兔子似的,又好气又好笑地跺了跺脚,嗔道:“我看你一辈子不开门!一辈子不出来!”
说着,牛小叶回到大车上坐等。
可是她一直等到天快黑了,那角门也没有再开过。
掀开车帘,看着那七进大宅黑沉沉的大门,牛小叶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地道:“走吧……”
大车一路回走,路过盛国公府的大门。
牛小叶看了一眼。想了想道:“停车,去敲门。”
她的丫鬟水桃忙跳下车,去盛国公府的角门敲门。
角门开了一条缝,一个门子探头出来看了看,问道:“请问您是……?”
水桃笑容可掬地福了一福,道:“奴家是牛家大姑娘的丫鬟,牛家大姑娘想去看盛大姑娘。”
盛国公府的门子笑了笑,心想,这牛大姑娘好大的架子,瞧这敲门说话的姿态,就跟她是公主出巡似的……
一般来说,要去大户人家拜访,至少要提前三天递帖子,看看对方有没有空。对方回帖约定时间之后,再上门做客。
没有这样牛小叶这样,到了天快黑了,路过人家家门口,突然想去做客,就大大咧咧上门了。
说来就来的客人,除非是至亲,比如像郑大奶奶回娘家,是可以说回就回的。
“您带拜帖了吗?”盛国公府的门子彬彬有礼地问道。
“拜帖?”水桃回身看了看车上。
牛小叶撂开车帘,笑着道:“我跟你们盛大姑娘是知交好友,她不会向我要拜帖的。”
盛国公府的门子哈哈一笑,拱手道:“牛大姑娘真会说笑。这规矩是我们夫人定下来的,就连大姑娘都不得不守。”
言下之意,就是您这个外人更要守规矩。
牛小叶无法,眼看天色更黑了,再不回家,马上就要宵禁了,只好悻悻地道:“我给你们大姑娘煲了一壶汤过来。既这样,你帮我送给她吧。”说着,将那汤盒递了出来。
水桃一愣,暗道这不是给王公子的吗?
但是牛小叶吩咐下来,她这个丫鬟不得不从,忙拎着裙子走过去接了汤盒,捧过来给盛国公府的门子。
盛国公府的门子并不接手,垂手笑道:“夫人有令,外面的吃食不受。请两位拿回去吧。”
牛小叶一听就怒了。
她这壶汤今儿算是送不出去了!
牛小叶从车上下来,虎着脸从水桃手里接过汤壶,打开盖子,手腕一翻,那汤全撒了出来,淋在盛国公府的角门前面,在那青石板上流得斑驳淋漓。
盛国公府的门子抿紧了唇,紧紧地盯了牛小叶一眼,笑了笑,回身进去,砰地一声也关上了角门。
牛小叶连吃两个闭门羹,气得直跺脚,冲着盛国公府的角门恼道:“你个门子给我记着!别给脸不要脸!——哼!”裙摆一甩,气冲冲回身上了车,回车水胡同去了。
一回到家,她就找到牛大朋,不满地嘟哝道:“大哥,我今儿去给王大哥送汤水,他家的门子居然不许我进去。——大哥,你去跟王大哥说,将那门子赶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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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荣归 (三更求粉!!!)
牛大朋挂心着王毅兴明天就要下场的春闱,横了牛小叶一眼,“王公子忙着准备春闱,你不要无理取闹!”
“这么严重?”牛小叶扭着衣角,向牛大朋撒娇,“盛家人能进去,大哥,你也能进去,我为何却不能?我……我……我是你亲妹妹,也不是外人。”
“盛家人救过他家人的命,是不一样的。你不要老跟盛家人比。人家是公卿世家,不是咱们这种人家能比的。”牛大朋拍拍她的头,“当然,你也不是外人……”说完心里一动,再看看牛小叶满脸娇嗔的样子,顿时恍然大悟。
他猛然想起来,这个嫡亲妹妹已经十七岁了!
这几年,他们家费了不少心思给她说亲,她一直挑三拣四,谁都看不上。
牛大朋想着他们家的情形越来越好,牛小叶又被盛七爷治好了病,不再痴肥,而是越来越丰腴动人,这样的牛小叶,说不定还能嫁更好的人,因此也没有着急给她说亲。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牛小叶的心思!
居然是看上了王毅兴!
“好眼光!好眼光!”牛大朋忍不住击节赞赏。
牛小叶满脸通红,又跺了跺脚,“大哥!你说什么呢!”
“我夸我妹妹好眼光!”牛大朋笑着打趣,一面拉她坐了下来,细细看了她半晌,点头道:“我妹妹不比旁人差。哥哥一定帮你找一门好亲事。”
牛小叶更加不好意思,低头道:“大哥,你说到哪里去了?”
“我没说什么。”牛大朋呵呵地笑。推牛小叶。“你先回去吧。这几天不要去打扰王兄。他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十多年了。”
牛小叶点点头,“我晓得。”又对牛大朋道:“大哥,王大哥一个人在京城,家里人都没有带来。我担心他的吃住……”
“这你不用担心。他带了丫鬟婆子,都是从二皇子府出来的,照顾他足够了。不过……”牛大朋摸了摸下巴,“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你把汤煲了给我。我去给你送去。”
“真的?!”牛小叶眼前一亮,拎着裙子站起来,笑盈盈地转了个圈,大笑道:“我现在就去再煲一锅!”
牛大朋笑着摇摇头。
结果第二天牛大朋拎着汤去王毅兴住的地方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去贡院下场去了。
省试分三场,每三天考一场,一共要考九天,足以让任何一个成年男子精疲力尽。
王毅兴从十岁考中秀才之后,就等着这一天!
……
盛国公府里,盛思颜带着一岁半的弟弟盛思伯。小名叫小枸杞的小哥儿来到王氏的燕誉堂。
王氏最近老是犯困,早上看着账本都能睡着了。
“娘又睡了吗?”盛思颜在月洞门前问王氏的大丫鬟玉桂。
玉桂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盛思颜会意,牵着小枸杞的手就要回去。
一岁半的小枸杞已经很会走路了,他挣脱盛思颜的手,自己一头扎进里面的寝阁,大声叫道:“娘!”
正在打盹的王氏被惊得一跳,茫然抬头,看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奶娃笑嘻嘻地往她这边走过来,大张着双臂,做出要人抱的姿势。
原来是小枸杞来了!
王氏脸上不由自主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她弯腰下去,抱住了摇摇摆摆走过来的小枸杞,问他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小枸杞指指外面,“姐姐来了。”
盛思颜听见王氏和小枸杞说话的声音,只好撂开帘子进去,笑道:“娘,您醒了?”又说小枸杞,“娘身子不舒服,你不要猴在娘身上。瞧你那么胖,也不怕累着娘。”
小枸杞嘻嘻地笑,在王氏身上扭股糖似地扭,就是不肯下来。
王氏看着盛思颜走进来,眼前一亮,唇边的笑容更盛。
还有三个月就要满十四岁的盛思颜,已经褪去了脸颊上胖胖的婴儿肥,露出极其秀美的轮廓。
黑黢黢的秀发如云,盘的双丫髻上各戴了一串米粒大的珠花,尽插在发梢,莹莹珠光闪耀,衬得她的肤色如玉。两腮淡淡的樱花粉,嫩得让人心疼。
小巧的鼻子秀挺高直,眉如远山,淡浓相宜。一双轮廓极为细长的凤眸水灵灵地,大部分时间都是半垂着眸,但是偶尔定睛扬眉,便如寒星闪耀,光彩夺目。
这两年,她的身高也窜了一窜,虽然不算高挑,但是也不矮了。
更因为这两年她帮着照顾小枸杞,身形很快瘦下来,没有再胖乎乎的,整个人立刻亭亭玉立。
又因她几年前比别的姑娘胖一些,该堆积脂肪的地方发育得极好。
胸前和臀后更是鼓鼓囊囊,比同年龄的少女要丰满许多,但是腰又极细,真正细巧动人的葫芦型身姿。
家有女儿初长成了……
王氏笑着将盛思颜叫到身边,把小枸杞放到她们身后的榻上自己玩耍。
“思颜,这阵子辛苦你了。”王氏怜爱地说道。
盛思颜摇摇头,抿嘴笑了笑,“娘,我天天跟小枸杞玩,有什么辛苦的?”
王氏拍拍她的手,轻声道:“马上就要春闱了,也不知道你王二哥准备得如何了。”
盛思颜晓得王毅兴年初就来了京城,闭门谢客,在家里苦读,只为了这一次春闱下场比试。
“王二哥向来会念书,他应该没事的。中进士没有问题。”盛思颜淡淡地道,目光飘向王氏身后自得其乐玩耍的小枸杞,唇边微翘,隐隐有笑的痕迹。
王氏顺着盛思颜的目光看过去。却见小枸杞抓着一个小布老虎正使劲儿上下抖动。嘴里荷荷有声。不知道在吓唬谁。
盛思颜却看见是小刺猬阿财正蹲在外面的窗台上。
红木漏窗上本是映着院子里青绿色的芭蕉叶,形成一幅天然的蕉叶图,可是现在多了一只小刺猬,倒是更加趣致。
王氏眨了眨眼,也看见了窗台上蹲着的小刺猬阿财,感慨地道:“阿财跟了咱们这么多年,它也快老了吧?”
盛思颜不晓得小刺猬能活多久,但是阿财跟着她这么多年。样子几乎没有变过。
也许阿财会跟小乌龟一样长命百岁呢?
盛思颜很是乐观地想,一边拿了拨浪鼓摇着,去把小枸杞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王氏本想再说两句王毅兴的事,但是见盛思颜好像不太感兴趣,就没有再说了,道:“你看着小枸杞,我去看看厨房。过几天等春闱结束,礼部放榜之后,咱们请你王二哥来家里吃饭。”
盛思颜头也不回地道:“再等等吧。到时候请王二哥吃饭的人肯定很多,咱们不要凑到前头。”
“也对。不过。咱们如果请,你王二哥肯定第一个到咱们家。”王氏笑嘻嘻地道。转身掀了帘子出去了。
盛思颜笑眯眯地看着小枸杞,琢磨着等王二哥高中了,她要送他一份什么样的礼物?
她针线活儿一般,没法做什么香袋儿啊,帕子啥的。当然,就算她针线活儿好,也不能做这些东西送给外男。
如今她已经快满十四岁,在这个大夏皇朝,已经是可以正式议亲的年纪了。
对于她应该嫁给谁的问题,盛思颜其实是一片茫然。
不过她相信王氏和盛七爷一定会为她着想,找到最适合她的夫君。
她的亲事定了之后,就要轮到盛宁芳了。
盛思颜想起来,到今年下半年,盛宁芳他们姐弟三人为涂氏服的重孝就满了三年了。
居然已经过去三年了……
想到涂氏,盛思颜不免想到涂氏他们一家子来京城的那一天,同时也想到了那一天,正是神将府大军出征的那一天。
整整三年过去,神将府的大公子周怀轩真正打出了自己的名头。
如今整个大夏皇朝都晓得神将府出了一位小神将大人,比他爹还要厉害狠辣。
在西北打得蛮族人不断后退,他们却没有见好就收,而是不断追击,已经将大夏的国境往西北又推进了五百里!
这可是一块不小的地盘!
太子和太后都极为高兴,破天荒头一次,一起颁下赏赐,既给神将府的家眷,又给在西北战场上的周怀轩封了三品威烈将军。
不知道周怀轩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了……
盛思颜有些好奇。
许是父女间心灵相通。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盛七爷居然也提到了周怀轩。
“我在宫里听人说,神将大人终于要班师回朝了。”盛七爷夹了一筷子松菌油拌的小葱豆腐到自己碗里。
“哦?这是打赢了?”王氏舀了一碗汤,慢慢地喝。她好几天没有胃口了,吃不下,但是胃里又空得慌,便让小厨房特意给她做了鲜甜的海龙王汤。
“三年了。早就打赢了。只是周怀轩年少气盛,总想多立些功勋,所以一拖再拖。”盛七爷将那口松菌油拌的小葱豆腐细细嚼了,咽尽之后才开口说话。
盛思颜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剪水双眸漾起一阵涟漪。
“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盛思颜悄悄地问。
“快了,大概一个多月之后,就是殿试结束的时候,他们大概也就回到京城了。”盛七爷掐指算了算他们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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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免费)
八月终于过去了,吁,某寒要擦一把汗先。
虽然某寒不是新作者,已经有五本完结书,但是新书上架,依然会紧张,会惴惴不安。
就跟打牌一样,每一次重新洗牌后,你不知道抓的牌是大是小。
但是对于赌徒来说,这种不知道是输还是赢的刺激是无法割舍的。
所以某寒就一本书接一本书的写下来了。
写作的过程很艰辛,但是也很美妙。
除了收获各位亲们的热情和支持,还有一种架构一个世界的满足感。
在每一个故事里,某寒都会跟着文中人物的悲欢离合而情绪激动,不能自已。
这本新书盛宠,亲们真是给了某寒最大的惊喜。
上架第一个月的成绩,是某寒所有书上架第一个月成绩最好的。
某寒十分感激。
同时大家也放心,这文叫“盛宠”,肯定是宠文、甜文、爽文。
神马?有人说不是?
您一定看错了,回去重新看看。o(╯□╰)o
地道爽宠甜文,就差往傻白甜靠拢了……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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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梦境 (求保底粉红票)
吃完晚饭,盛七爷带着小枸杞出去散步消食。
王氏去隔壁的东次间跟管事对账。
盛思颜就让王氏的大丫鬟玉桂等人去吃饭,自己在这里帮她们看着厨房里的下人过来收拾饭桌和屋子。
这样体恤下人的主子,自然很得大家的拥戴。
这府里有什么事,也有人愿意对她通风报信。
“大姑娘,听大门上的门子说,今儿牛大姑娘来了,要见您……”一个先吃了饭的小丫鬟过来打下手,一边对盛思颜悄悄说道。
“牛小叶来了?我怎么没有见到?”盛思颜眉头微蹙。
很快她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如今她娘亲管家,也许牛小叶是专程来见她娘亲的?
小丫鬟又道:“……她没能进来。”
盛思颜:“……”
不进来也好。
小丫鬟接着道:“……可是她把汤撒在咱们家大门口。”
盛思颜抚额,轻声斥道:“有事就快把话说完,从哪儿学的这些吊人胃口的把戏?”
小丫鬟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道:“大姑娘莫急,奴婢是听二门上的谭婆说的。”
盛思颜“嗯”了一声。她也管过家,对家里的下人了如指掌。
她晓得,二门上的谭婆,是大门上守角门的一个门子的姑婆,他们是亲戚。
门子知道的事情,是有可能说与谭婆听的。
“谭婆说,她侄儿告诉她。今儿傍晚上。牛大姑娘带着一个丫鬟过来敲门。说要来瞧大姑娘,还说带来一壶汤,要送与大姑娘喝。”小丫鬟绘声绘色地说道,口齿十分伶俐。
盛思颜无语。傍晚上门,还说送汤,听着就不靠谱……
“门子大哥不让她进来,说夫人有吩咐,不收外面的吃食。还有,她要拜访大姑娘,得先送拜帖,等大姑娘回帖了,再定日子。”
这是规矩。
盛思颜点点头。门子的回应十分合理。
“可是牛大姑娘恼了,手腕一翻,就把那壶汤泼到咱们大门口。”小丫鬟到这里,已经有些气鼓鼓地,嘟着小嘴,脸都气红了。
盛思颜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挑了挑眉,伸手搁在小丫鬟肩上。轻声细语地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娘晓得吗?”
“夫人知道的。门子将这件事早报上来了。”小丫鬟得到鼓励,很是高兴。
“嗯。那就好。”盛思颜努力微笑,“你帮我看着这里,我有些困了,要先回去。你等下帮我向夫人说一声,好吗?”
王氏在跟管事对账的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她。
小丫鬟忙应了一声,屈膝行礼,看着盛思颜带着她的丫鬟婆子离开燕誉堂。
回到自己的卧梅轩,盛思颜先去浴房泡了个热水澡,才出来坐在窗下的妆台前,让大丫鬟木槿给她拿软和轻柔的巾子擦头发。
三月初的天气,已经接近晚春时节。
太阳早已下山,傍晚的暮霭带着深深浅浅的紫色笼罩着整个庭院。
零零星星早出来的夏虫开始在草地上鸣叫,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和青草香。
盛思颜坐在妆台前,手里把玩着一对细陶釉面的大阿福玩偶。
那大阿福是一男一女两个胖娃娃,都是盘腿坐在地上的造型。一个头上扎着单髻的男泥人手里捧着一条蛇,另一个头上扎着双髻的女泥人手里捧着个小胖刺猬。
正是王毅兴当年送她的一对亲手烧制的大阿福。
正在给她擦头发的木槿看了,抿嘴一笑,轻声道:“大姑娘,等王公子高中了,咱们送点儿什么礼呢?”
盛思颜微笑着道:“我还没想好了。木槿,你说我送什么好?”
“金银财宝,尺头首饰这些东西王公子大概是不会要的。”木槿一边想一边说,“依奴婢看,不如大姑娘给王公子做双鞋啊?”
盛思颜轻轻摇头,“不成。我又不会做鞋,纵然送了,王二哥也晓得不是我做的,有什么趣儿?”
木槿便又想了想,自言自语地道:“大姑娘最会的其实是开方子,但是总不能送对方一包药吧?这像什么话呢?难道还能祝王公子生病?”
盛思颜噗哧一笑,“木槿,没想到你也挺话多的。”
“奴婢是为主子分忧。”木槿笑着换了一条巾子,继续给盛思颜擦头发。
“那多谢木槿姐姐了。”盛思颜俏皮地道,心情奇迹般好了起来。
头发擦干了,盛思颜又去看了一会儿书,等天色全黑了,才轻轻打了个小呵欠,用手拍着自己的嘴,半眯着眼睛,爬上床睡觉去了。
这一晚上,她睡得不太安稳,做了一个梦。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但是这一次,她梦见自己和一大群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坐着油壁香车,走在一个大堤上。
大堤的一面是一条浩淼的大河,河水有些浑浊发黄,带着泥沙。
大堤的另一面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好像种着麦子,也或者是野草,总之很绿很深。
她记得在梦里,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喧哗惊叫的声音。
她撂开帘子往车外看,却看见大堤下面的大河变成了血红色,浓稠粘沾,跟人血一样!
她仰头,看见远处的天空也变成了红色,但是近处的东西,却又变成雾蒙蒙的灰白色,就跟她当初眼盲的时候看见的世界一样。
她看不见别的车,也看不见别的同伴。
天地间苍苍茫茫,却只有她一人立在那大堤之上。
盛思颜吓坏了,她从车里下来,大叫着“爹!娘!”
但是无人回应。
突然间。有人在她背后猛地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入那跟血浆一样的大河里。
盛思颜记得自己在血河里翻滚呼救。岸上有两个女子看着她笑,但就是不来救她。
盛思颜绝望地呼喊着,慢慢沉入那血河底部。
血河并不腥臭,反而有一股奇特的芳香。
就在盛思颜快要被血河没顶的那一刻,她看见有一个黑衣人从血红色的天幕上降了下来,落入血河,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从血河里拽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那怀抱是那样温暖和煦,带着股阳光下青草的芳香。
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盛思颜闭着眼睛,紧紧抓住那人的胸口,如腾云驾雾般,从河里跃出来,回到堤岸上。
那人将她放了下来。
堤岸上的两个女子静立不动,如同两个泥塑木雕一样。
盛思颜睁开眼睛,满心欢喜地想看看那人是谁,直觉像是一个失而复得的朋友。
可是她看见的王毅兴那双关切的眸子。
“王二哥。怎么是你……?”盛思颜潜意识觉得不对劲。
王二哥跟刚才将她从血河里救出来的那人的气息太不一样了,而且他穿着一身灰白色的衣衫。不是黑色。
王毅兴却笑着道:“怎么不是我?你掉在河里,是我救你起来的,你以为是谁?”
“我不是这个意思!”盛思颜有些着急地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王毅兴突然变了脸,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地道。
“就是,你是什么意思?居然嫌弃我们王公子?”刚才那两个站立不动的女子突然走了过来,一左一右站在王毅兴身边,同样鄙夷地看着她。
盛思颜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两个女子的样貌,一时大急,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和她们争辩,“没有,我没有嫌弃王二哥……”
“哼!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王公子救了你,你居然推三阻四!不识抬举!”站在王毅兴左面的女子突然出手,要扇盛思颜一个耳光。
盛思颜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那手打到,斜刺里却冒出一股大力,将那女子的胳膊生生推得偏了九十度。
结果那女子的一巴掌扇到另一个女子脸上。
另一个女子大怒,两个人在大堤上扭打起来。
盛思颜看向王毅兴,却见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也不管那两个正在扭打的女子。
“王二哥!王二哥!等等我!”盛思颜大叫着,想跟王毅兴解释。
王毅兴却越走越远……
盛思颜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来是个梦。
她抬头,看见帐帘里闪耀着清晨的阳光,帘子里挂着一个玫瑰红的织锦面大香囊,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莹莹的红光。
像是她梦里那血红色的天空,又像是血河的颜色。
盛思颜抿了抿唇,伸出胳膊,一把将那大香囊拽了下来,不想再挂在床帐里了。
“大姑娘!大姑娘!大姑娘怎么啦?”木槿和豆蔻在外间听见盛思颜在寝阁大叫,忙跑了进来。
两人撂开帐子,看见盛思颜坐在床上,手里拿着那个本来是挂在帐子里的玫瑰红大香囊,呆呆出神。
“大姑娘,是这香囊掉下来,吓到大姑娘了?”木槿不安地问道。
她看见盛思颜脸色煞白,额头全是细细的小汗粒儿,像是受到惊吓的样子。
盛思颜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将那香囊交给木槿,“拿去挂在墙上吧。不要挂在帐子里。”然后掀开被子起身,“我要沐浴。刚才做了个梦,睡得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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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来红 (热恋^^和氏璧+)
木槿和豆蔻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笑,偷偷做个鬼脸,然后两个人分工合作。
木槿领着盛思颜去浴房,豆蔻留下来收拾床铺。
等盛思颜从浴房出来,早饭已经摆好在外面的桌上了。
早上她一般是喝一碗杂粮粥,吃两个鲜肉小笼包,再有一碗加了杏仁的羊奶,偶尔再吃个米酒荷包蛋。
早上这一顿,盛思颜一向不省,吃得比较多。
她吃早饭的空档,木槿已经去王氏的燕誉堂回报去了。
这也是府里头的规矩。
每天一早一晚,不仅盛思颜要去给王氏和盛七爷请安,就连她的丫鬟,也要每天两次去向王氏回报盛思颜的情况。
哪怕什么事情都没有,也要去说一声“大姑娘今儿安”,才算是了事。
这是她们这些贴身大丫鬟的职责。
每人每月二两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木槿来到王氏的寝阁,笑着问了好,然后说了盛思颜从昨儿睡下,到今早起床的情形。
昨天没有什么异常,就今天早上做了噩梦。
当然,盛思颜叫着“王二哥等等我”醒来的情形,木槿也都说与王氏听了。
王氏听得满脸是笑,掩袖道:“思颜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木槿跟着陪笑道:“大姑娘昨儿睡前在玩大阿福,许是记挂上了。”
王氏知道盛思颜屋里那一对大阿福是王毅兴送的,又想到昨儿他们晚饭的时候说起王毅兴春闱的事儿,遂点点头。道:“正是呢。王公子今儿就下场了。希望他能顺顺当当。考取功名。”
在大夏皇朝,如王毅兴这样的平民百姓子弟,唯一做官的途经,就是科举。
不像那些功勋世家,还有恩荫一说。
只不过恩荫的官儿都是挂个卯的,并不是重要的位置。
京城最重要的六部里面从小吏到堂官,都需要是进士出身,举人都不行。
四大家族的家主当然是例外。他们的位置。是世袭罔替的。
木槿从燕誉堂出去,回到卧梅轩,看见盛思颜已经吃完早饭,正坐在桌前喝漱口茶。
“大姑娘,夫人说您今儿不用去请安了。”木槿笑着说道。
盛思颜知道木槿去王氏那里回报自己的情况去了。
这是规矩,并不是木槿去偷偷打小报告给她上眼药。
盛思颜看向窗外的日头,也有些懒懒地,道:“我是有些累了。昨儿没睡好,我再去补一觉吧。”说着,起身往月洞门处走。
木槿讶异地看见盛思颜月白色薄绢百褶裙的后头沾了一块很显眼的血色痕迹。
“大姑娘!”木槿赶紧叫住她。托着盛思颜的胳膊就往屋里走。
“怎么了?”盛思颜不解,被木槿很快架到屋里。
木槿一阵风一样将她撮到浴房。关上浴房的门,低声对盛思颜道:“大姑娘,您……您是不是来红了?”
盛思颜“啊”了一声,张开的嘴久久合不拢……
原来是这样啊?
难怪她一直觉得身上坠坠的,一大早上就犯困!
木槿帮她将裙子脱了下来。
里面小衣上的血迹更加明显。
盛思颜有些不好意思,“木槿姐姐,你帮我拿……拿那个东西过来。”
木槿比盛思颜大几岁,早就来过红了,闻言忙道:“您放心。从去年夫人就把那些东西交给奴婢保管了,只等大姑娘来红了,就给大姑娘送来。”
盛思颜知道,这里的人都把女人来例假叫“来红”。
娘亲真是想得周到……
盛思颜默默地想着,在浴房里换下弄脏的中衣、外衫和裙子,等着木槿把那套东西拿过来给她带上。
从浴房出来,盛思颜看见木槿在问豆蔻,“床上弄脏了没有?”
豆蔻是收拾床铺的。
豆蔻笑道:“没呢。我仔仔细细看过了,床上并没有脏。”
盛思颜明白她应该是吃早饭的时候来初潮的。
那时候她心不在焉,一直想着昨晚的梦境,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身体上的变化。
“幸好没有把床铺弄脏了。”盛思颜笑道,“我可是受不住了,要去歪着躺一躺。”
“大姑娘快去吧。”木槿笑嘻嘻地道,“等下夫人说不定也过来了。”
家里的姑娘初次来红是大事。
做娘的都会亲自过来再细细叮嘱一番各种注意事项。
盛思颜就晓得木槿把这件事已经报上去了。
本来有关她的事情,木槿她们事无巨细都要向王氏回报的。
“嗯,那我先去歇会儿。”盛思颜笑了笑,走到自己的床帐边上,放下半边帘子,侧身躺了上去。
现在她不仅觉得身上坠得慌,就连脑袋都一阵阵地疼。
她一躺到床上,立刻就觉得睡意袭来,很快睡过去了。
木槿和豆蔻忙把寝阁的窗帘放了下来,免得太亮堂了,影响盛思颜的睡眠。
盛思颜一觉睡到中午,听见外屋传来木槿和王氏对话的声音。
“娘?”盛思颜在屋里懒懒地叫了一声。
月洞门前的小丫鬟忙打起帘子。
王氏笑着走了进来,坐到盛思颜床边。
盛思颜刚刚睡醒,两眼还带着朦胧的水色,两颊的樱花粉也深了些,透出点淡玫瑰粉。
像一枚香甜的糖果,正等人采撷。
王氏用手摩挲着盛思颜的面颊,感慨地道:“我的思颜长大了……”
是真的长大了。
女子来了初潮,就代表能够生育了。
能够生育的女子,在大夏皇朝就是成年女子。
盛思颜是来初潮比较晚的人。别的女子大多在十二三岁就来了。还有的十一岁就来了。
盛思颜坐了起来。将头埋入王氏怀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娘,我不想长大。”
“长大这种事,不是你想或者不想就能行的。”王氏感慨地道,又逗盛思颜,“别的姑娘都恨不得赶紧长大,找到一个如意郎君,你却不想长大。不长大。怎么找如意郎君呢?不长大,王二哥就不会等你咯!”
盛思颜听得脸一下子更红了,如盛放的玫瑰一样动人。
她将脑袋扎在王氏的肩上,不依地道:“不等就不等……谁稀罕!”
“咦,不稀罕?不稀罕你怎么在梦里就叫出来了?”王氏在她耳边笑着说道。
“我哪有?!”盛思颜抬头,看着王氏戏谑的笑脸,拉长声音道:“娘——!您不能笑话我!再说,我是做梦了!”
“啧啧,做梦都忘不了人家,还说不稀罕……”王氏今天心情奇好。不断打趣盛思颜。
这两年盛思颜帮着王氏管家,又带弟弟小枸杞。沉稳安静许多,不再像小时候在王家村的时候,动不动就猴在王氏身上撒娇的样子。
像今天这样娇憨耍赖的样子,近两年已经很少见了。
盛思颜眨了眨眼,想跟王氏说她做的梦,但是仔细一想,又挺说不清的,便闭口不谈,转了话题道:“娘啊,您别想得太美了。王二哥如今是二皇子的二舅子,已经不是咱们以前的隔壁邻居了。就算您想,别人也未必看得起咱们呢。”
王氏嗤笑一声,扭了头道:“他们敢?!我们盛家的女儿,只有我们挑他们的份儿,哪有他们挑我们的份儿?你爹说了,若是谁敢挑你的不是,他以后就不给那家人看病,哪怕是要病死了,他也不看!”
盛思颜听得心里暖烘烘的。
有一双宠着她的爹娘,真是太幸福了!
心里满满的暖意像要溢出来一样,连带着她身上都没有那么难受了。
王氏这才拉着她的手,给她细细地说着来红的注意事项,包括不能碰冷水,不能累着、饿着,更不能晚上熬夜不睡觉……
这些事情盛思颜其实都知道,但是听王氏这样谆谆教导一遍,心里更加踏实。
“晓得了,娘。”盛思颜郑重说道。
“嗯,你歇着,这些天不用去给我们请安了,我也会吩咐小枸杞的奶娘,这些天不要过来烦你。”王氏站起身,“我已经吩咐了小厨房,给你另外炖一些专门的汤水,记得每天早晚喝一碗。”
盛思颜跟着起身,笑着道:“娘不用这样如临大敌。我身子好着呢。您要拘着小枸杞不来我这儿,我还想得慌,该去找他去了!”
王氏知道他们姐弟感情好,但是盛思颜头一次来红,还是慎重点好,坚持说道:“只这一次。以后就不用这样了。你听娘的,娘不会害你的。”
盛思颜忙道:“娘,您别这样说。我听娘的就是了。”
“这才乖!”王氏满意地抚了抚她的面颊,转身离开了盛思颜的寝阁。
盛思颜将王氏送到大门外,才回来歪着,一时不想睡了,拿了医书来看。
她想找找,什么样的植物,有她梦中闻到的那股甜香的味道。
……
九天终于过去,明历二十九年的春闱结束了。
王毅兴背着考篮从贡院出来,整个人灰扑扑地,脸上还冒出了些许的胡子茬儿。
“毅兴!这边!这边!”牛大朋站在贡院门口显眼的地方朝他招手。
王毅兴笑着走过去,往牛大朋肩上捶了一拳,“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我不来,这位可是要骂死我了。”牛大朋说着,往旁边一让,露出藏在他身后的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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