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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盛宠txt下载     盛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7章 素光 (‘飞天’仙葩缘+1)

    “涂氏这个人很是乖滑。她说如果我对付她,她在外面的家人会不顾一切把这件事吵嚷出来。我就算要先对付她家人,也需要时间来布局,所以我不得不先退让三分。”王氏并不是软弱的人,但是也不是莽撞的人。

    而私奔这件事,一头牵着女儿的名声,一头牵着娘家的生死,王氏不得不谨慎对待。

    如果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早就把涂氏处置了。以她的医术,要让涂氏开不了口,也是分分钟的事。

    盛思颜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对王氏佩服得五体投地,讪讪地道:“娘,还是您考虑得周到。”

    “我多大年纪?你多大年纪?若是事事要你为娘操心,娘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免得给你添麻烦。”王氏揽住盛思颜的肩,慈爱说道,“娘早跟你说过,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在旁边看着娘是如何处理的就可以了。好好玩几年,等将来嫁人了,有的是这些家务烦难事让你操心,何必现在就搅在里头呢?”

    盛思颜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她爬到王氏身后的罗汉床上躺下来,看着王氏笑道:“娘,您跟我说说,您是哪里人?是如何认识爹的?爹当初不是个刚还俗的和尚吗?如何就把您给拐走了?”

    “还说?!”王氏佯作生气地轻轻打了她一下,又道:“当初啊,你爹也是个老实人。一腔悲愤来到京里……”

    “咦?娘您原来是京城人士?!”盛思颜一下子坐了起来,很是惊讶地道。

    王氏知道自己说走了嘴。忙正色道:“你别瞎说。这件事不是玩的,娘知道你伶俐。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话,也不用我教你吧?”

    盛思颜老老实实“哦”了一声,暗暗后悔不该多一句嘴,说不定王氏还能再多说一点。

    可惜现在王氏警惕起来,她不能再绕圈子套王氏的话了。

    盛思颜很是无趣地又躺回去。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盛思颜很快就睡了过去。

    王氏侧头看着盛思颜熟睡的样子,极是宠溺的笑了。

    当初那个目不视物的小盲女,成日里瞪着一双无神的灰色眸子,乖乖地坐在小床上。不哭也不闹。听见她进屋来,她的脑袋就会转向有声音的方向,对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那个小小软软的小婴孩,如今已经知道护着娘了……

    王氏感慨地又擦了擦眼角,给盛思颜盖上小被子,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来到外屋,王氏站在二楼的回廊上看着远方的天空眯了眯眼。

    “娘,您能跟着爹从家里跑出来,就说明外祖父是有意放水吧?不然地话。娘您怎么可能从家里逃出来?难道二门上的婆子丫鬟都魇着了?”

    刚才在屋里盛思颜说的这句话,一再地在王氏脑子里回响。

    她记得,那还是十五六年前,盛家突然被满门处斩。京城里人人惊讶,就连四大家族中另外三家的老爷子,都匆忙入宫。问陛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吴国公、周国公还有郑国公这三个人进了宫,一待就是两三天。后来出来的时候,个个都是黑沉着脸。

    自己的爹爹那时候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一个月之后,才知道盛家原来是因为盛老爷子给皇帝陛下“吃错药”,导致皇帝陛下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身不能动,除了有气息,竟是如同活死人一般!

    所以太后震怒,立即派御林军拿着盛家嫡系的族谱,按谱名抓人,一个个拖到法场,径直砍了脑袋。

    那一天,真是杀得法场都染成红色。

    后来盛家那些人的尸首,还是自己的爹爹去帮着收拾,装到棺材里面,又填入石灰,运回到以前的神农府的,就是如今的盛家祭庙。

    本来爹爹还要帮他们办丧事,好让他们入土为安的,结果太后一声令下,不许归葬盛家人,因此那三百多口棺材,就一直放在以前神农府的内院……

    盛家人如果在天有灵,也是死不瞑目吧。

    自家爹爹当初在战场上受伤,曾经是盛老爷子救活的,后来做了京官,对盛老爷子更是恭敬有加。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盛老爷子不恭敬的人,这大夏皇朝也找不出几个。

    若不是那一场“事故”,就连太后娘娘都要对盛老爷子礼让三分。

    可惜啊……

    她还记得那一天,一个头上包着黑色围巾的俊逸男子来到自己家里,跟爹爹说话,就是当时刚刚还俗的盛七。

    盛七来京城,是要给他爹盛老爷子喊冤的。

    但是自己的爹爹劝他稍安勿躁,不要把自己也赔进去。毕竟盛家嫡系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后来,盛七就在他们家以远亲的身份住下。

    王氏从小就对医术非常感兴趣,一直跟人学医,但是没有郑大奶奶天分高,盛老爷子不肯收她为徒。

    自从盛七在她家住下之后,她发现盛七的医术也极为高明,便兴冲冲去找他论方辩药。

    盛七出神入化的医术深深折服了她。

    两个青年男女在不断地接触中渐渐熟悉了,又渐渐有了别的心思。

    王氏的爹当然是反对的。

    盛七是钦犯的身份,若是王氏嫁给他,王家一家子都要陪葬。

    王氏在家里苦求不得,反而被关了起来。

    盛七知道王氏被关,也没脸再在王家住下去了,便忍痛告辞而去。

    王氏从知道盛七走的那一天开始,就在家里开始绝食。

    哪想到只绝到第二天,她的养娘就在半夜悄悄帮她开了门,塞给她一包银子。带着她偷偷出去了。

    王氏曾经对这个养娘深深感激,也不敢想这养娘后来要受到如何的责罚。她只能盼望。爹娘会看在她祖母份上,对这个养娘网开一面。

    因为她的养娘。本是祖母身边心腹老嬷嬷的亲女。

    但是今日盛思颜的话,却让王氏对那一晚的事情有的新的想法。

    如果不是爹爹主动放她走,她的养娘怎么可能拿到所有大门的钥匙?

    如果不是爹爹主动派人给她带路,她又如何能正好找到在破庙里过夜的盛七!

    而且后来他们还雇到一辆很便宜的牛车,那赶车的大汉极是厉害,一路上有两拨山贼都被他随手打发了。

    当时她以为是盛家人有灵,庇佑她和盛七。

    如今再想起来,她觉得,也许。真的是她古板正直的爹爹出手相助?!

    王氏心里腾起一阵火一般的温暖和激动。

    本以为自己真的是违背了尊长的心意,不顾一切和心上人私奔出逃。

    这件事,一直是她和盛七心底最遗憾的过往。

    如果真如盛思颜所说,自己的爹爹其实并不反对自己和盛七的婚事,而是为了王家一家大小,不得不出此下策,那她是不是可以着手跟娘家联系了?!

    就算不能公开相认,私下里去磕个头,见一见爹娘总可以吧?

    还有思颜。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外祖这样厉害,一定不会再在家里提心吊胆,担心自己的爹爹被小妾抢走,又或是担心娘亲被小妾欺侮了吧?

    “这孩子。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些心思。”王氏笑着摇摇头,心情也跟着大好。

    到了晚间,盛七爷回来歇息的时候。王氏悄悄对他说了白日里的事情。

    当他知道涂氏居然对盛思颜说出“聘则为妻奔为妾”的话,气得手都发抖了。整个人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过了许久。才颓然道:“素光,是我不好。这个妾侍,真是……真是……早知道就不纳了!”王氏的闺名素光。

    当初盛七知道她的闺名之后,还写了一首词给她,“……粉香融,淡眉峰。记得年时,相见画屏中。只有关山今夜月,千里外,素光同。”

    竟然一语成谶了。

    王氏觉得有些心酸,但是事已至此,都是造化弄人,也不能完全怪盛七。

    整个盛家嫡系的宗嗣都系在他一人身上,就算自己那时候能生,说不定也要给他纳几房妾侍的。

    因为就她一个人生,是远远不够的。盛家嫡系被杀得太多了,他们有义务要为盛家嫡系多生子嗣。

    若是没有那件惨案,也许他们永远不会认识,也或者他们会循正常的渠道结为夫妇,自然不用为子嗣担心。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后悔的话也没有用。

    王氏劝他:“不是我不让你纳妾,但是涂氏实在不是安份的。这样的事,她也能跟思颜一个小姑娘说。她管不住她的嘴,以后闯得祸更多。再说,她还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若是她实在上不了台面,牵连了那三个无辜的孩子,连我都不忍心的。”

    盛七点点头,发狠道:“我知道了。你把她处置了吧。这种人,我们家留不得。”

    王氏道:“不急。她家里人在哪里?”说着,又把涂氏威胁她的话说了一遍。

    盛七没有在意,道:“不是多大的事。我给那边的人写封信,他们自然会帮我们料理的。”说的是当年用一块神农令将盛七叫走去研制药方的那群人,就在涂氏娘家不远的地方。

    “他们靠得住吗?”王氏很是担心,“这可关系到我们女儿的名声,还有……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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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堕民

    盛七爷沉吟良久,悄悄告诉王氏:“……他们的本事,你想都想不出来。幸亏他们对朝堂没有兴趣,不然的话,你以为,夏氏能坐得稳这个位置吗?”

    居然敢对皇族指名道姓!

    王氏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她长叹一声,双手合什,对着西面的天空祝祷,然后问盛七爷:“既然志不在朝堂,那他们找你去做什么?他们手里不是还有神农令吗?”

    王氏本来以为这些人是夏明帝一派的,致力于为夏明帝寻找药方,所以才和盛七爷不谋而合。

    盛七爷摇摇头,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们不是为了陛下。我在那里待了这么久,也不是很清楚他们的目的。只知道他们每个人都很厉害,但是也都很短命。总是活不长。绝大部分人不到三十就死了。他们自称‘堕民’,好像祖祖辈辈都在寻找一个地方,同时也在找一个人。据说找到那个人,就能找到那个地方。而那个地方能让他们这一族人好好活下去,但是至今没有头绪。我在那里帮他们验方,同时也能找机会做自己的事。这是他们跟我谈的条件。他们支持我试自己的方子,同时也要帮他们验方。”

    王氏好奇,“都是什么方子?他们有谁生病了?他们短命是因为生病了?”

    “嗯。”盛七爷重重点头,“都有从胎里带来的毛病。一发病就生不如死,也都是可怜人。对了,我就是在那里认识周神将的大公子的。”

    说起周怀轩。王氏想起五年前盛思颜被黑衣人所劫,然后周怀轩被黑衣人带走的情形。忍不住问盛七爷:“这周大公子,跟咱们思颜也是有缘分呢。那带走他的人。跟当年带走你的人,是一路人吧?”

    “应该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巧,都去了同一个地方呢?”盛七爷跟王氏回到里屋。

    “周大公子在那里做什么?难道他也懂医?”王氏一边帮盛七爷宽衣,一边问道。

    盛七爷换上睡觉的寝衣,上了床,一边拉着王氏躺下,笑道:“他去试药。”一边说,一边放下帐帘。

    “……今儿日子正好,你我得加把劲儿。给思颜添个弟弟……”

    ……

    过了几天,盛七爷接到那些人的回信,说事情已经办妥。

    王氏很是惊讶,“这么快?不会有遗漏吧?”

    “他们办事,比陛下的飞鱼卫还要妥当。”盛七爷将那纸条放到灯火上烧了。

    “可以处置涂氏了。”盛七爷嘱咐王氏。

    “……如果你过意不去,可以让她不能说话就行了。”王氏还是拿不定主意。况且到底是给盛七爷生了孩子的女人,她担心盛七爷以后会后悔。

    “她这是自作孽。”盛七爷看了王氏一眼,“还是我来吧。是我起的头,我去了结这段因果。”说着。又向王氏道歉,他讪讪地道:“我不是有意的。我那时候心里憋得慌,喝多了,说了几句。结果就被她听去了。”

    不仅听去了,还从那时候开始,就打起以妾代妻的小算盘了。

    不过幸亏王氏从盛思颜那里听到了盛七爷说的话。心里并没有起隔阂,她感慨地掸了掸盛七爷的袍子。道:“我们分开这么多年,你要是连念都不念我们娘儿俩一句。我倒是要心寒了。”

    “你不怪我?”

    “怪,当然怪。——以后不许喝酒。”王氏笑盈盈地道,“涂氏那里,你就别管了。”

    ……

    涂氏最近很忙,忙得几乎连吃饭的时候都没有。

    她管着盛国公府内院月例的发放,一笔笔银钱从她手里流水般淌过,让她在繁忙之余,又感到别样的满足。

    她很自信,知道这个国公府注定是她的,所以十分尽心地向王氏学着各种管家之道。

    “二姨娘,国公爷来了。”门口的丫鬟打起帘子,青衫素袍的盛七爷走了进来。

    “七爷来了!”涂氏又惊又喜地迎上来,“快上座,给七爷奉茶。——七爷,您先坐会,让妾身把这笔账算完了就来陪您喝酒。”

    盛七爷背着手站在门口,道:“我戒酒了。”

    “戒酒了?七爷真会说笑。男人家离了酒还叫男人?我大哥天天喝得烂醉如泥,在外头又讨了房小的,我还想着把我爹娘、嫂子和侄儿们都接来京城过活呢。就是大丫他们的姥姥、姥爷舅舅和舅妈。”涂氏一边噼里啪啦拨着算盘,一边笑着说道。

    “妾的亲戚,不算是亲戚。你的娘家人难道还要跟我们走动?”盛七爷皱了皱眉头。他当初纳妾的时候,可是给了钱的,怎地这家人就以他的岳家自居了?

    涂氏有些不高兴,但是也没有跟盛七爷顶嘴,只是道:“现在当然不是亲戚。”

    不过以后就会是了……涂氏在心里悄悄加了一句。

    盛七爷叹口气,问她:“你不想做妾吗?”

    涂氏暗道,如果有别的选择,谁愿意做妾?但是对盛七爷当然不能这么说,她笑道:“给七爷做妾,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只盼望能长长久久服侍七爷呢。”

    盛七爷见她执迷不悟,也不再劝她,摇摇头道:“你忙吧,我走了。”说着,转身就走了。

    涂氏忙放下算盘追出去,却见盛七爷已经走远了。

    看着他有些寂寥的背影,涂氏心里有些不安。她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但是转念一想,做妻的好处比做妾多多了,那王氏又有天大的把柄在她手里,她不动手将她推下去完全是天理不容!

    盛七爷走了之后,王氏托人将涂氏叫去,说要把厨房也给她管。

    涂氏喜出望外。觉得王氏真是太软弱了,略吓一吓就把内院权柄都让出来了。她很得意:果然只要瞒着盛思颜那小丫头。王氏就是她砧板上的肉。

    涂氏兴冲冲去厨房盘点。

    “真是恭喜二姨娘!贺喜二姨娘!管厨房的差事都被您老人家得去了,这内院。以后都要听您二姨娘的了!”管厨房的陈婆子本来是王氏的跟屁虫,现在却见天绕着涂氏转,让涂氏很满意。

    这才是有眼色的下人!

    “这些是什么菜?”涂氏看见厨房里摆了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肴,她一个都不认识。

    陈婆子笑着道:“二姨娘好眼力!这是为夫人和大小姐准备宵夜用的,菌汁鹅肝牛柳、蒸蟹黄、粒珠虾籽,还有这个,爆炒鱼籽,另外一盘奶油鹅肝卷是甜的。”

    涂氏看着那些特别香浓的菜肴,忍不住道:“这么多。夫人和大小姐两个人吃得完吗?”

    “当然吃不完。二姨娘,来,您先尝个鲜。”陈婆子笑嘻嘻地将每样菜都给涂氏乘了点儿放在小碟子。

    涂氏一样样吃过去,差一点将舌头都吞下肚。

    真是太鲜美了!

    “能不能给我也照样送一桌过去?我晚上也要‘宵夜’。”涂氏试探着问道。

    “没问题!”陈婆子拍着胸脯保证,“包在老身身上!”

    就这样,陈婆子“巴结”上涂氏,每天三顿都是专门用小灶给涂氏做这些大补高蛋白的饭菜。

    涂氏本来就生得丰腴,进了国公府,吃得比在乡下好。一点活都不用做,每天就是躺在榻上看看账本,吩咐一下厨房的饭菜,过得优哉游哉。

    被这些高脂肪、高蛋白的食物堆起来养着。不断半个月,涂氏就又胖了一大圈,甚至连站也站不起来。

    每次三个孩子来看她的时候。她都要下人搀扶着才能坐起来跟他们说话。

    她的几个孩子倒是不觉得她胖,跟她说说话就走了。他们如今自己也忙。都有自己的功课要做。

    涂氏越发爱吃那些鹅肝蟹黄,每日里恨不得小食都吃这些东西。

    厨房里的下人见二姨娘一个人的伙食费。简直比所有主子加起来还要多,都在咂舌,说夫人太好性子了,居然让这个乡下来的妾室爬到头上。

    这些话不知怎地,传到涂氏耳朵里。她听了大怒,一拍榻边的案几,居然自己站了起来,指着房门对刚才说话的几个小丫鬟道:“给我出去膝盖下面垫着碎磁瓦跪着!不到晚上不许起来!”说完才觉得腿脚酸痛,一屁股又歪倒在榻上。

    这才是上午啊,外面日头正毒,居然要让她们膝盖下面垫着磁瓦跪在外头。

    几个小丫鬟吓白了脸。但是涂氏在她们面前还是主子,她说的话,小丫鬟不得不听。

    一个大丫鬟的妹妹正好在这些被罚的小丫鬟当中,她于心不忍,悄悄去王氏那里求救。

    王氏忙带着几个婆子过来,看见三四个小丫鬟汗流浃背地跪在翠竹轩院子中央,膝盖下面还垫着碎磁瓦,也怒了,隔着漏窗对屋里的涂氏道:“二姨娘,她们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责罚她们?”

    涂氏听见是王氏来了,也懒得动弹,更不想出去迎接她,再说这阵子她自己觉得已经拿捏住王氏软弱的性子,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只在屋里懒洋洋地道:“她们嘴太长了。我没拿针把她们的嘴缝起来就算我开恩了,还要怎么着?难道得罪了主子不用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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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记名 (二更求粉)

    王氏的大丫鬟见涂氏居然这样托大,忙对着窗子里面道:“二姨娘,夫人在这里说话,你不出来迎接,居然还大呼小叫?”

    涂氏冷笑一声,道:“这是跟我说话吗?——别让我说出好的来!”又想拿王氏的把柄来威胁她。

    王氏隔着漏窗,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涂氏。

    见她斜靠在榻上,将卧榻占了一多半,跟一座肉山一样庞大。

    脸上白里透黄,眼仁儿都带着淡黄色,胖胖的手指上还有些小疙瘩,如同水痘一样。

    差不多了……王氏默默地想着,笑了笑,道:“二姨娘,我来是跟你说件事,你大哥在外头跟人争风吃醋,被人打得只剩一口气了,才抬到外院,你要不要去看他?”

    “什么?我大哥怎样了?快扶我起来!快扶我起来!”涂氏急忙叫着下人过来扶她。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过来架起她,扶着她往外走。

    来到回廊上,涂氏焦急地问站在那里的王氏,“七爷呢?七爷在哪里?七爷医术高明,一定能救我大哥的。”

    王氏见涂氏脸上的血色渐渐浓郁,连眼底都出现赤红,便又加了一把火,“哦,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你派去接你爹娘和嫂子、侄儿的人回来了,说是你们老家发了大水,他们都被洪水冲走了。”

    涂氏愣愣地听着,脸上越来越红,“你骗人!”

    “我骗你做什么?不信你自己回去看去。”王氏转身要走。

    “你站住!你……!”涂氏越来越气,突然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似乎所有的血气都向上涌,胸口越来越闷。呼吸越来越急促,张牙舞爪要向王氏扑过来。

    王氏往后退了一步。扶着涂氏的婆子松开手。

    胖得像座山的涂氏重心不稳,一下子往前栽倒在地上。

    “快扶她起来!”王氏忙吩咐道。

    两个婆子又上前去搬涂氏,可是将她从地上翻过来,发现有鲜血从她眼睛、耳朵、嘴角和鼻子里流出来,都吓了一跳。

    王氏蹲下来给涂氏诊了诊脉,然后站起来,惋惜地道:“心梗之症,可惜了。”

    心梗,就是心肌梗塞。一般在比较胖,或者年纪比较大的人身上出现。

    涂氏胖成这样,又被家里人的消息刺激狠了,不心梗才怪……

    但是她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众人面前,就连她三个孩子过来见了,都没有人觉得有异,只是围着她痛哭。

    盛七爷听说妾侍突然心梗之症发作过世了,一句话都没有说,默默地收拾医箱。去太后那里告假,道:“家里出了点事,要回去瞧瞧。请太后娘娘宽容几天,容我将妾侍的丧事料理了再回来。”

    太后知道盛七爷有个在乡下纳的妾侍。还生了两个儿子的,很是吃了一惊,问他:“怎么突然去了?是病了还是……?”

    “她太胖了。平时说她也不听,就知道吃。”盛七爷感慨地道。“太胖的人都容易得心梗之症。另外她的脾气也不算好,动不动就在家里跟下人斗气。我夫人都让着她。”

    太后无语半晌,摆摆手道:“那好,你去吧。将家里的事情料理好了再进宫。”

    等盛七爷走了之后,太后去夏明帝床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郑素馨也在宫里陪着太后。她给夏明帝诊了诊脉,道:“盛七爷的医术真是高明,陛下的状况稳定下来了。”

    太后点点头,“这倒是真的。哀家看着皇帝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好。”

    郑素馨明白太后的意思,笑着道:“这几天盛七爷不在宫里,陛下可以暂时不用吃药了。还是等盛七爷回来再说吧。我们都不懂盛七爷的用药。如果越帮越忙就不好了。”

    站在太后背后的姚女官低头咬了咬唇,暗道盛七爷的药本来就是宫里药房里的人煎的,到你嘴里就成了没人懂了。当然,她也明白郑素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并没有去提醒太后。

    太后笑了笑,夸郑素馨,“是个谨慎人。这么谨慎,吴长阁那小子毛毛躁躁地,怎么就有那么大福气,娶了你这个好夫人。”

    郑素馨的夫君吴长阁是吴国公府的嫡长子,但还不是世子,现在是个五品官。

    郑素馨忙道:“太后谬赞了。”说着,给太后剥了个桔子,掰开桔瓣,一瓣递给太后背后的姚女官,一瓣送到太后手里。

    太后看着姚女官吃下去了,才慢慢吃自己手里的桔瓣。

    这是自从夏明帝出事之后宫里的新规矩。

    主子所有入口的吃食,都有人当面试吃。

    “太后,听说盛七爷从小是在庙里长大的,他哪里学来的医术呢?好像和当初我师父的本事不相上下呢。”郑素馨像是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

    姚女官的睫毛飞快地颤了颤,跟着说道:“盛七爷是盛老爷子的嫡幼子,小时候因病舍在庙里,郑宜人不会认为盛老爷子就对盛七爷不闻不问了吧?”

    这句话倒是让太后娘娘想起了二皇子夏昭。她轻叹一声,颔首道:“姚女官说得对。都是自家骨肉,就算入了空门,又怎会不闻不问呢?哀家的二皇孙,也不知道如今过得怎样了。唉,他出家,也有整整十年了。”

    郑素馨正在剥桔子的手抖了抖。她没想到,一句话居然引得太后想起了二皇子夏昭。这个人可不好说,便紧紧闭了嘴。

    姚女官心情大好,拿了鹅毛扇子给太后扇凉,笑道:“庙里好,有菩萨保佑,来来往往的人都清静,您看盛七爷,从小在庙里长大的,如今不也是袭了盛国公的爵位?这人啊,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很难说以后的。”

    这句话说到太后心坎上。她嗔着拧了一把姚女官的面颊,道:“你这张嘴啊,越发会说了,跟抹了蜜似的。”

    “太后娘娘莫怪。臣女今儿早上偷吃了太后娘娘的蜂蜜,所以才这么嘴甜!”姚女官趋奉得太后十分舒服。

    郑素馨在旁跟着微笑,显得格外大气温婉。

    姚女官的眼神瞥了过来,掩袖笑嘻嘻地问郑素馨:“郑宜人,听说你把你的庶长子记在名下了,是不是啊?这一次你为了盛七爷归来大筵宾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为你的庶长子……哦,不,应该叫嫡长子大筵宾客呢?”

    郑素馨一向沉稳有度,很少有被激怒的时候。

    这一次也不例外,她笑了笑,道:“饭要一口口地吃,路要一步步地走,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盛七爷是我师父唯一的嫡系后人,我整整盼了十五年,才盼到他出现,自然是要先为盛七爷摆酒席。至于记在我名下的昆儿,从小聪明伶俐,极为懂事,我看这孩子实在难得,养在妾室身边确实是可惜了,才跟我公公、婆母商议之后,决定将他记在我名下,养做嫡子。只是他年岁还小,先冷着些,免得小孩子家经不住捧。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情形比比皆是,我们不得不慎重。”

    吴长阁的庶长子吴兆昆今年刚满四岁,是吴长阁的第一个妾侍张姨娘所出。当年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郑素馨为了避嫌,还带着吴婵娟躲到吴家庄上。

    后来张姨娘平安生下一个儿子,便成了吴长阁的庶长子。

    “我听说你们家张姨娘确实是个好生养的,四年为你夫君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姚女官一边说,一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时往郑素馨肚腹处扫来扫去。

    京城的世家高门都知道,吴家的郑大奶奶郑素馨是在明历五年,也就是盛家满门抄斩的那一年嫁给吴国公的嫡长子吴长阁的,到现在已经十五年了。这十五年里,她就生了一个女儿吴婵娟,此外再无所出。

    吴长阁是嫡长子,肯定要有儿子的。如果没有儿子,他爹不会给他请封世子。

    大夏皇朝别的爵位都规定了只有真正的嫡长子才能继承。记名嫡子是不能承袭爵位的。没有真正的嫡子,爵位会被朝廷收回。

    而四大家族的爵位却是开国之初就跟朝堂订好协议的,规定四个国公爵世袭罔替,拱卫皇族,而且不得跟皇族联姻,与皇族共存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过他们的先人也意识到,在漫长的岁月里,不一定每一代都有真正的嫡子出生,因此朝廷给有特殊贡献的四大家族放宽了袭爵的条件。就是四大家族里面袭爵的必须是嫡子,但是记名嫡子也算是嫡子,不一定要真正的嫡子。

    所以郑素馨虽然生不出儿子,她的地位却依然不容动摇。

    张姨娘虽然好生养,但是她的儿子要袭爵,却必须养在郑素馨名下,她还得求着郑素馨。因此生了儿子之后,她反倒老实了,一点都不敢蹦跶。

    太后没有那么含蓄,她笑眯眯地问郑素馨:“你还年轻,如何这么急着要把庶子记在名下养做嫡子呢?如果你以后生了儿子,岂不是让庶子占了嫡子的位置?”

    因为一旦在族谱上记入郑素馨名下,张姨娘生的庶长子吴兆昆就成了正正经经的嫡长子。

    郑素馨笑得十分端庄雍容:“多谢太后娘娘垂怜。多谢姚妹妹挂心。我是为了我家大爷着想。他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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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发狠 (3K5,三更求粉红)

    郑素馨说得这样真挚,就连一向跟她有过节的姚女官多挑不出错来。

    姚女官不由苦笑道:“郑宜人真不愧是妇人的楷模,难怪太后娘娘看重郑宜人。”

    “那还用说?郑宜人的女四书可是在咱们大夏皇朝成了闺阁典范了。”太后笑着夸奖郑素馨,还深有感触地道:“其实,能不能生儿子,并不要紧。重要的是男人的心是不是在你这边。你已经有原配正室的位置,只要男人的心在你这里,别的女人,不管生多少儿子,都是为你生的。”

    姚女官嘴角的笑容凝住了。她突然想起来,太后娘娘是先帝的继后,她一辈子没生孩子,就连女儿都没有,还不如郑素馨。自己刚才这般嘲弄郑素馨,会不会让太后娘娘多心呢?

    郑素馨却早已想到这一层,才有意顺着姚女官的话说的。

    如今见姚女官意识到她说走了嘴,郑素馨嘴角的笑容更加明显,她慢条斯理地道:“太后明鉴,就是这个理儿。能不能生儿子,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比如您看盛七爷家里,盛七爷的夫人也只生了一个女儿。盛七爷在乡下纳妾,也生了两男一女,跟我家的情形何其相似。不过,唯一不同的是,盛七爷妾侍生的孩子都大了,这妾侍刚进府没享几天福,就得了心梗之症死了。这也是她福薄的缘故,乡野小民,承受不了这泼天的富贵。”

    太后点点头,“是这个理儿。”然后想起郑素馨的筵席,又道:“你的帖子都发了吗?如今盛七家里出了白事。他也不好去别人家里做客吧?”

    郑素馨温婉笑道:“不过是个妾侍,难道还要人给她服丧不成?不过您说得也在理。等我回去跟大爷还有老爷子商议商议。”

    太后娘娘想起吴老爷子那钻到钱眼里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家老爷子可要心疼死了。你还去问他?”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我家老爷子说,盛七回来了,这客是一定要请,钱也是一定要出。不过他自个儿要省一省,所以这几天都只吃酱油拌饭,不肯沾一点油荤。我们想吃点好的,都要躲到房里吃,如果被他知道。可是要指着鼻子骂的。”郑素馨想起吴老爷子不修边幅的样子,不由莞尔。

    太后娘娘大笑,道:“吴铜钱那个人就是这个德行。你们吴家啊,据说世世代代的家主都抠得厉害,不然怎么叫‘财神吴’呢?!——也就你夫君长阁那小子是个手脚散漫的,跟他的祖辈都不一样。”

    吴铜钱是吴国公府吴老爷子少年时候的绰号,也只有太后这样年岁和地位的人能这样称呼他。

    不过郑素馨听得太后将“神算吴”说成“财神吴”,又说她夫君吴长阁跟祖辈袭爵的人不一样,饶是她涵养再好。也还是面色一僵,掩袖强笑道:“太后娘娘,您也听说‘财神吴’了?也不知是谁这样促狭,将我们家好好的‘神算吴’改成了‘财神吴’。我们家老爷子听说了这个绰号,在家里吹胡子瞪眼睛,拍桌子打板凳呢。非要把这人找出来,用鸡毛掸子招呼一顿呢!”

    太后和姚女官想着吴老爷子尖嘴猴腮。拿着鸡毛掸子四处追着人打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郑素馨在宫里一直服侍太后吃了午饭。去云阁歇晌午觉的时候,才坐了轿子出宫回家。

    吴国公府的府邸在大夏皇朝京城的西面。

    宽敞的府邸连绵数十里,西北面山,山前有一个巨大的湖泊,水气蒸腾,常有烟波浩淼之态。

    郑素馨在大门前下了轿子,看着高高的门楼上画着白虎的族徽,微微一笑。

    她从角门进去,并没有直接回内院,而是去了吴长阁在外院日常起居的冠云居。

    吴长阁的官职是散官,平时并不用去衙门。

    白日里,他都是在外院的冠云居打理吴家的生意。

    郑素馨没有让小厮通传,而是直接去了吴长阁在冠云居的书房,其实是冠云居的东次间。

    “咦,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吴长阁笑着放下笔,从书案后头走出来。

    郑素馨笑着点点头,问他道:“老太爷在家吗?我有点事,想跟你们商议商议。”

    “什么事?先跟我说吧。如果我处理不了,再去找爹也不迟。”吴长阁亲自给郑素馨烹茶。

    从郑素馨坐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吴长阁无懈可击的侧脸,好看得如同姑娘家一样。

    郑素馨轻叹一声,垂下眼眸,低声道:“盛七爷家里的妾侍刚刚没了,太后娘娘问咱们为盛七爷举办的洗尘筵是不是要改日子?”

    当初郑素馨提议为盛七爷办一个洗尘筵,吴长阁很是不以为然,觉得以他爹悭吝的脾性,为外人办酒席这件事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没想到他对吴老爷子略提了提,吴老爷子居然一口答应下来,还主动说要多备些像样的菜,不能怠慢了盛七。

    这种话从吴老爷子这种毕生只以数铜钱为乐的人嘴里说出来,实在是太少见了。

    吴长阁才有了兴趣,专心致志地投入到这个筵席的筹办中去。

    他刚把一切打点得差不多了,就只差给人送帖子了,居然说要推迟!

    吴长阁有些不高兴,他手里转着一只兔毫紫竹笔,耷拉着眼皮,没精打采地道:“一个妾而已,死了就死了,难道要给她服丧不成?”

    郑素馨听得嘴角翘了起来,声音越发柔和:“话不能这么说,毕竟是给盛七爷生儿子的妾侍,也许她儿子以后会承继盛国公的位置呢?你看盛国公夫人年岁也不小了……”意思就是,盛国公夫人王氏未必生得出来了。

    “说得也是。”吴长阁被郑素馨劝得很是熨帖,道:“那咱们一起去问问爹吧。”

    吴老爷子在外院的居所名为至乐堂。取的是《阴符经》里面“至乐性馀,至静则廉”的“至乐”二字。

    至乐堂是一座二层临水的小楼。单檐歇山,非常狭长。单排屋子,像是一个长长的有门窗的走廊,凭水临风,是夏日里养静的最好去处。

    吴长阁和郑素馨进来的时候,吴老爷子正抱着账本,在噼里啪啦拨着算盘。

    听见他们进来了,吴老爷子头也不抬地道:“去一边坐着,等我把这笔账算完了再跟你们说话。今日没茶,只有白水。”

    吴长阁和郑素馨相视一笑。坐到一旁等候。

    吴老爷子拨算盘拨得飞快,只见十指翻飞,如同流光幻影,看得人眼花缭乱。

    等他算完了账本,才阖上扔到一旁,问他们:“有什么事吗?”又问郑素馨:“你刚从宫里回来?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郑素馨忙站起来道:“是。因盛七爷家里突然妾侍过世了,太后娘娘问咱们为盛七爷备的洗尘筵,要不要改日子。”

    吴长阁在旁边笑道:“依我看,不用改。不过是个妾侍而已……”

    吴老爷子手里捧着一杯白水。脸上居然是难得的严肃神情,他道:“还是推迟一个月吧。总得让他家的妾侍过了五七再说。”

    吴长阁悻悻地看向别处。

    郑素馨笑道:“行,您跟太后娘娘想到一块去了。”

    于是他们议好了将洗尘筵的日期定在一个多月之后。

    为了慎重起见,吴老爷子甚至说。他要亲自去盛国公府一趟,跟盛七当面把日子定下来。

    他们的洗尘筵是为了盛七举办的,当然要照顾盛七的日程安排。

    郑素馨眼神微凝。提议道:“爹,不如让长阁去盛国公府?他和盛七爷年岁相当。更能说得上话。”

    吴老爷子摸着光光的头哈哈笑道:“不行不行。长阁连世子都不是,人家盛七都是国公了。这样未免太不尊重了。还是我去吧。我虽然年岁大一些,但是和盛七都是一个位置上的人。”

    吴长阁听了更加恼怒,恨恨地瞪了吴老爷子一眼。

    郑素馨轻轻握住他的手摇了摇。

    吴长阁顿时觉得满心的懊恼都烟消云散了,他感激地也握了握郑素馨的手。

    郑素馨又道:“前些日子娘说要将昆儿记在我名下,爹您挑个日子,就开祠堂给他上族谱吧。”

    吴老爷子眉开眼笑,点头道:“这是正事,咱们要先把这件事做了。”又对吴长阁道:“将昆儿记在素馨名下,你就有了嫡长子了,我也能给你请封世子了。你可要记得谨守本份,以后切不可大手大脚花银子!”

    短短的一炷香的时间内,吴长阁的心像是先掉到油锅里炸,然后又放到冰水里冰,简直是“冰火两重天”,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

    郑素馨轻轻瞥了他一眼,低声道:“……傻子!”

    吴长阁才醒过神,大喜过望地给吴老爷子行礼,“爹!我一定听您的话,好好省钱,再不大手大脚了!”

    吴老爷子哈哈大笑,挥手让他们出去,自己备了车马,去京城北面的盛国公府。

    郑素馨听说吴老爷子去了盛国公府,深思地对吴长阁道:“长阁,那时候我让你请爹查一查那王家村王氏母女跟盛家有没有关系,你说查过了,没有关系。但是现在……”

    现在证明不仅有关系,而且是嫡系关系。

    郑素馨不太相信以吴家的势力,会出这种乌龙的事情。

    吴长阁却是相信他爹的话,道:“你别再想了。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总之能让你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能让你知道的,你问也没用。”

    郑素馨顿时气得肝都疼了。

    ……

    盛国公府里,并没有大肆挂白,只是在内院挂上了蓝白的灯笼,涂氏生前住过的翠竹轩里设了灵堂。

    盛思颜去翠竹轩看见涂氏生的三个孩子都在那里哀哀地哭,有些于心不忍,只上了柱香就来到王氏住的燕誉堂。

    “怎么啦?”王氏看见盛思颜一脸郁郁地走进来,忙放下手里的药杵,过来托起她的下颌细看她的面色。

    盛思颜道:“我刚从翠竹轩回来。”

    王氏明白了,她看着盛思颜,问她:“你这是什么样子?心软了?你不是很厉害的吗?”

    盛思颜有些不好意思,将头扎到王氏怀里,闷闷地道:“当然不是。涂氏是咎由自取,我只是看见宁芳他们哭得那样伤心,有些过意不去罢了。”

    王氏叹口气,抚了抚盛思颜的脑袋,“你啊,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你忘了宁芳第一天见你,就要把你往车底下推的事了?”

    “娘还记得呢?”盛思颜嘻嘻一笑。

    “当然记得。凡是想害我女儿的人,都不得好死。”王氏严肃说道,又对盛思颜说:“凡事确实要给别人留有余地,这一点善心是不能丢的。就算要出手,也要给对方选择的机会。如果对方是自寻死路,那就怪不了别人了。而对方若是有向善之心,根本就不会走到死路了。所谓‘祸福无门,唯人自招’。”

    话是这么说,可是如果男人不纳妾,女人之间就不用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盛思颜叹口气,发狠道:“娘,如果将来我嫁人,必得要那人同意一辈子不纳妾,四十无子也不能纳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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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亮相 上

    王氏看着盛思颜尚带着稚气的圆苹果面庞,却说出这样老气横秋的话,忍不住笑了,用手点一点她的额头,嗔道:“四十无子怎能不纳妾?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明不明白?就算你肯,你未来的夫婿肯,你夫家的祖宗也不会肯的。你还是不要操这份闲心了。”

    盛思颜抓住王氏的手,急道:“娘,我说真的!如果……如果……以后我生不出儿子,他他他……想纳妾,我就跟他分了!”

    “分了?”王氏奇道,“分什么分?你说和离?快打住吧你,说什么胡话呢?我看你是不是去了一趟翠竹轩,被魇着了?要不要找师婆来收收惊?”

    盛思颜气馁地低下头,知道跟王氏在这方面是说不清楚了,只得长叹一声,紧紧抱住王氏,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王氏安慰她:“乖,别想多了,啊?你不会生不出儿子的。只要你能生儿子,你夫君就不会纳妾。”

    说来说去,还是要生儿子。

    盛思颜从来没有这么讨厌“儿子”……

    女儿不好吗?女儿就不是人?

    女儿还是娘亲的小棉袄呢!

    儿子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

    盛思颜在心中暗暗腹诽,但是也不再提这件事了。

    盛七爷回来之后,也去翠竹轩坐了坐,给涂氏上了柱香,就把府里的人叫来,说停灵七天就出殡,葬入盛家祖坟专门给生了孩子的妾室用的坟地里。

    吴老爷子来盛国公府的那一天,正好赶上盛家给涂氏出殡的那一天。

    盛七爷、王氏和盛思颜都只送到门口。余下的路,就让涂氏生的三个孩子去送了。

    盛七爷、王氏和盛思颜的身份高于涂氏。送到门口就不错了。

    涂氏出殡之后,盛七爷就命管事将那些丧仪都收起来了。

    一个妾侍。有七天举哀就尽够了。

    盛思颜到现在才明白王氏说“妾侍就是个玩意儿”是什么意思。

    不管从礼法,还是人心来说,妾侍这种人,地位实在是太低了。

    不仅地位低,而且一点保障都没有,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男人的宠爱。

    但是男人对妾室有真心的,实在少见。有真心而且能天长地久真心的,那简直是凤毛麟角。只存在传说话本中,从来没有见过真人真事。

    正室夫人再不受宠,男人也不敢真的把她们怎么样,生荣死哀是能够保证的。

    吴老爷子到盛国公府坐了坐,跟盛七说了番话,就道:“我本来以为你们要停到五七之后再出殡,没想到七天就出了。那我们也不等那么久了,洗尘筵的日子, 就定在十天之后。你看如何?”

    盛七爷忙起身长揖在地,道:“多谢世伯帮衬。没有您和另外两位世伯援手,我盛家可就真的断了嫡系血脉了。”

    四大家族的四个国公都是从小就认识的,走动得也很亲密。本是世交。吴老爷子、郑老爷子和周老爷子跟死了的盛老爷子更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关系更加亲密。

    吴老爷子一改自己在人前视财如命的形象,对盛七爷郑重说道:“贤侄不必多礼。我们也是唇亡齿寒。盛家当年和我们这三家一样。都是开国功臣,却说灭就灭。搁谁身上不寒心?你要知道,当初这大夏皇朝的先祖曾经跟我们四大家族的先人一起发过血誓。要四大家族和大夏皇室共存亡。如果盛家真的断了存续,他们就违背了祖训血誓,是要承受极大后果的!”

    这也是为什么太后娘娘默许了盛七爷回到京城,承袭爵位的原因。

    当初盛七还俗回京,要给盛家讨公道,他最先找的,就是神将府的周老爷子。

    周老爷子将吴老爷子和郑老爷子都叫了来,一起商讨对策。

    但是那时候,太后极为强硬,又加上当时周大将军刚刚走马上任,站在太后这一边,这三个老人没法跟他们抗衡,所以只能劝盛七先远走高飞,等找到治疗夏明帝的法子的时候再回来。

    盛七后来在京城住了一段日子,直到跟王氏的事情被王氏的爹娘反对,才离开京城。

    算起来,也有十五年了。

    盛七忙道:“我们盛家只剩下我一人,以后还望世伯多多关照。”

    吴老爷子点点头,从袖底里拿出一个信封,道:“这是当年你爹在我这里入的股,里面是这些年的利息,你拿去吧。以后每年我都会派人将红利送来的。”

    盛七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顿时惊呆了。

    “一千万两银子?!——不会吧?我爹……”盛七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爹能在吴国公那里存放那么多的银子。

    “你不信我,也要信银子吧!”吴老爷子站起来,故意鼓着眼睛,做出很生气的样子,“我这么一毛不拔的人,能让你白白从我这里掏走一文钱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盛七忙拱手道,“只是这个数目太大了,我……”

    “好了,你不会用,给你夫人收着吧。管家理事,她比你强。你也是好福气啊,盛家这么多年积的福报,都落在你身上了,你可要谨慎从事,不能再行差踏错了。”吴老爷子意味深长地道。

    “我明白,我明白。”盛七忙躬身回道。

    吴老爷子临走的时候又提醒他:“十天之后就是洗尘筵,你一定要来啊!记得带你夫人和大小姐过来。你家姑娘叫什么来着?我听长阁媳妇说过,说很厉害呢。那一年她考了第一,我才查到她原来是你的女儿。”

    盛七爷知道,那时候,郑大奶奶出资办的想容女学就有一所在王氏和盛思颜住的王家村里。

    盛思颜考了第一。结果郑大奶奶怀疑她跟盛家嫡系有关,让吴长阁托吴老爷子帮查一查王氏和盛思颜的底细。

    吴老爷子一查就查出来是跟盛七有关。便不动声色帮盛七瞒下了,连自己的儿子媳妇都骗了。只说没有关系,让他们不要多想,后来还暗中帮衬王氏,凡是她卖出的药草,吴老爷子都嘱咐吴家的铺子高价收购。

    因了这件事,盛七很承吴老爷子的人情。他一路送吴老爷子出去,笑着道:“吴世伯这些年帮衬她们娘儿俩,我感激不尽。”

    吴老爷子有些尴尬,忙四处瞧了瞧。然后压低声音对盛七道:“这件事你得发誓,对谁都不能说。”

    “这是为何?”盛七很是惊讶,“您老堂堂正正帮人助人,为何要瞒着?”

    吴老爷子暗道,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我那个傻儿子为了他媳妇又要跟我闹了,我这不是不想家宅不宁吗?不是都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总之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你知我知就可以了。我家里人都不知道,若是晓得了。也是好大一场眉眼官司。我老头子老了,只想过几天舒心日子,你就不要给我添麻烦了。”吴老爷子说得很含蓄。

    盛七想了想,明白过来。忙道:“我晓得了,一定不会对别人说的,就烂在我肚子里。”

    吴老爷子笑呵呵地点点头。离开盛国公府,回自己的吴国公府去了。

    很快。吴国公府为盛国公归来办的洗尘筵,成了大夏京城深秋最热闹的一件事。

    郑大奶奶亲笔所书的请帖。简直是一帖难求,在各大世家高门中都有人高价求购。

    王氏想着这是盛思颜第一次在京城的世家高门亮相,托人情找了京城最厉害的绣娘,给盛思颜做了一身做客的衣裳,又拿出高价,给盛思颜买首饰头面。

    盛思颜还不知道她爹娘刚发了一笔横财,对那些精致的绸缎和昂贵的首饰很是敬谢不敏。

    “娘,这件赤金双勺就很好看,不用那个镶金丝钻的团凤步摇。”盛思颜很懂事地尽挑便宜首饰。

    王氏见了,又是熨帖,又是心酸,一把搂住盛思颜道:“思颜,别担心,爹娘给你办几件首饰的钱还是有的。这些东西也不贵,就都包起来吧。”

    盛思颜瞠目结舌地看着王氏眼睛都不眨,就要买五万两银子的首饰,忍不住道:“娘,真的不用这么贵重的。”

    五万两啊!

    换成银块可以堆满半个屋子了。

    全戴她头上身上,岂不是能把她压死?!

    盛思颜死活不肯要,急道:“娘,真的不用给我买这些东西。少少的买一样就够了,买这么多,您是要把我插成盆景啊!”

    王氏被她逗得噗嗤一笑,道:“什么插成盆景?你这孩子真会瞎说!”不过看盛思颜表示,就算买了她也不会戴,王氏最终还是妥协了,只买了一支半月簪,花了五千两银子。

    那簪子是十八股拉得细细的金丝拧成的八字股,然后在簪头上镶着金丝钻。中间一颗小指头大小的大金丝钻,周围一圈细小如米粒的小金丝钻,形成众星拱月的半月型,造型十分趣致,含蓄中透着高雅。那掌柜的又称整个大夏皇朝只有这一支簪子,觉得不会跟别人“撞簪”。

    盛思颜实在是喜欢这支半月簪,才同意买下来的。

    另外王氏又给她挑了一对耳坠,和一挂赤金凤纹璎珞圈。

    这两样是大夏皇朝满了十岁的小姑娘都有的首饰,戴上不显山露水,很合盛思颜的心意。

    而且这两样加在一起才一百两银子,盛思颜觉得还是承受得起的,也就没有拦着王氏。

    回到盛国公府,盛思颜和王氏道别,带着今日买的首饰回到自己的卧梅轩。

    却看见大妹盛宁芳已经坐在她屋里等着她了。

    “怎么不给二小姐奉茶?”盛思颜命大丫鬟木槿将东西拿到里屋放下,一边问留在家里看门的丫鬟海棠。

    海棠笑道:“二小姐说喝得肚子都要涨了,才让奴婢不必再奉茶的。”

    “哦,那好。不要怠慢二小姐。”盛思颜笑盈盈地道,自己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盛宁芳咬了咬下唇,问道:“大姊,你出去做什么去了?为何不带我去?”

    盛思颜挑了挑眉,道:“出去跟娘买了些东西。你有什么要用的东西?开个单子,我让人帮你去买。”

    盛宁芳眼神闪烁着,试探着问道:“大姊,我不能自己出去买吗?”

    “你还在孝中,不大好出门的。”盛思颜淡淡说道。她在外面走了一天的路,有些累了。——逛街也是需要体力的。她的体力实在是太差了。盛思颜用手捶了捶腰。

    “大姊,我听说财神吴家为咱们的爹爹举办洗尘筵,邀请咱们一家大小都去。可是我连出门的衣裳首饰都没有。”盛宁芳终于说出了来意。

    盛思颜很是惊讶,道:“说了你还在孝中,不能出门做客的。”谁家守孝要穿新衣戴首饰了?

    “可是郑大奶奶给我和两个弟弟都送了帖子。”盛宁芳理直气壮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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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说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俺知道最近网上有别的解释,说这句话不是说没有后代是最大的不孝,而是所谓的不告父母而娶亲是最大的不孝。这种解释,俺觉得很不靠谱。因为自古以来,对孟子这句话的解释,就是上了正统儒家经典的,比如《十三经注疏》,还写入律法,也是科举必考的经书。这么多古代的先贤大儒,都赞同的是“没有后代才是最大的不孝”这种解释,没有一个人提出过现代人这种奇葩的解释。俺是觉得,古代大儒对古文的理解,比现代人对古文的理解要透彻,所以俺还是选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传统解释。那种网上新出现的解释,当笑话看看就行了,不必当真。

第62章 亮相 下 (‘飞天’仙葩缘+3)

    “郑大奶奶给你和你弟弟送了帖子?”盛思颜很是怀疑。这个国公府被她娘王氏打理得滴水不漏,郑大奶奶是如何冲过重重障碍,将帖子送到盛宁芳和她两个弟弟手里的?

    盛宁芳连连点头,“正是。那天我和弟弟去给姨娘送殡,在半路上遇到郑大奶奶一行人。她停下来跟我们姐弟说话,还命人专门拿了三张帖子给我们。”说着,盛宁芳从身边的袖袋里拿出那张请帖。

    看着请帖上郑大奶奶那笔精致的簪花小楷,盛思颜皱了皱眉头,道:“还是问问爹和娘吧。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盛思颜命大丫鬟木槿将盛七爷和王氏请到卧梅轩,对他们道:“郑大奶奶给宁芳和两个弟弟单独发了帖子,请他们一起去吴国公府的洗尘筵。”

    盛七爷和王氏对视一眼,都很惊讶。

    盛七爷道:“宁芳他们的生母刚刚过世,怎么可以出去赴宴?这郑大奶奶是什么意思?”

    因盛思颜跟吴婵娟以前的过节,王氏顺带对郑素馨的印象也很不好,她笑了笑,道:“大概郑大奶奶贵人事忙,随口一说而已。孩子们就当真了,也怨不得他们。”

    这样说,让盛宁芳和郑大奶奶都好下台。

    盛七爷接受了这种解释,点头道:“必定如此。”又对盛宁芳道:“你带着弟弟好好在家里守孝。你是生母过世,要服丧三年。”也就是说,三年之后。才能出去做客,筵饮游乐。

    盛宁芳却瘪了瘪嘴。低头抚弄着衣带,小声说道:“可是郑大奶奶说。我姨娘停灵七天就出殡下葬,按理都不算是盛家人,我和弟弟不用给她服丧。”这意思就是,既然盛家没有把涂氏当做是正经主子,那也谈不上让盛家的子嗣给她服丧。

    这样说也未尝不可。

    王氏听了心里一跳,暗忖郑素馨你的手伸得可真长……

    盛思颜想了想,道:“我在《仪礼.丧服》上没有见过这种说法。停灵多久,跟二姨娘是不是盛家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二姨娘是盛家人,是有纳妾文书为证的。律法上也没有说过停灵七天就不算是家里人。郑大奶奶这样说。好没道理。”她忍了又忍,才把“挑拨”两个字咽下去,不想再火上浇油。

    盛七爷有些着恼,背着手道:“郑大奶奶?你们听她的?她算哪根葱?涂氏生了你们,就是你们正正经经的生母,是长辈。你们给生母、给长辈服丧,不是应该的吗?”

    盛宁芳好像正在等这句话。

    盛七爷话音刚落,盛宁芳就抬起头,看了看盛思颜。指着她问道:“那她呢?我姨娘既然是盛家人,是我们的长辈,那也是她的长辈。她为何不用服丧?为何她可以出去赴宴,我和弟弟却要在家里服丧?!郑大奶奶说。如果当我姨娘是盛家人,那她就是我们的庶母,也就是她的庶母。她虽然是嫡女。也应该为我姨娘服丧一年!”

    “呵呵……”王氏笑了起来,点头道:“好一个庶母!还要为庶母服丧一年。这是哪里来的规矩?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听说过!”

    盛思颜眼神闪了闪。她的记性特别好。盛宁芳一说出“庶母”这个名词,盛思颜就想到了郑大奶奶开办的想容女学里面推行的《女四书》。

    “庶母”一词,据盛思颜所知,在大夏皇朝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唯一出现的地方,就是郑大奶奶提供的《女四书》!

    而郑大奶奶的《女四书》,听说是“大文豪”郑想容临死前忏悔所写的,目的是要教导被她误导过的大夏皇朝女子,重新回到“男尊女卑”、“三从四德”的框框中去。

    忘了说,“三从四德”,也是从《女四书》中来的。

    自从想容女学开始大肆教导《女四书》以来,大夏皇朝女子的日子就有些不好过了。

    盛思颜掩嘴笑道:“郑大奶奶真有趣。妾侍在咱们大夏皇朝,还没有那么高的地位。她的想法,忒奇怪了些。”

    就算是在盛思颜的前世,给庶母服丧的概念,也是在清朝之后才出现的。清朝之前没有人要求给庶母服丧,只有给生母服丧。

    盛宁芳听得一愣一愣地,歪头问道:“真的没有这种说法?”

    “绝对没有。”王氏斩钉截铁地道,又问盛七爷:“您说,这要怎么办?”

    盛七爷气呼呼地道:“要不是看在吴老爷子份上,我就不去了!”

    盛宁芳听出来盛七爷是真的生气了,吓了一跳,忙道:“爹,我就是想和弟弟出去见见世面……”

    盛思颜暗恼郑大奶奶,也不想去了,道:“那我就不去了吧。跟宁芳他们在家里还自在些。”

    她想来想去,郑大奶奶出这一招,不过是想将她盛思颜绊住,不让她去吴国公府赴宴。

    对于盛思颜来说,她可真不想去吴家。

    一想到要面对吴婵娟那个被惯坏了的小姑娘,盛思颜的额头就隐隐作痛。

    她曾经被吴婵娟揪着头发往墙上撞过。额头上的伤口养了很久才恢复,如今一点伤疤都不留。但是一到心烦的时候,她的额头还是会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上一次被撞的后遗症……

    王氏也明白过来郑素馨这一手明着是邀请盛宁芳和她的两个弟弟,其实真正的目的是要阻碍盛思颜去她家赴宴。

    当谁稀罕似的……

    王氏在心里不屑,淡淡地道:“也好,咱们娘儿俩都不去了吧。就你爹去就可以了。”

    盛七爷却不同意,他忙道:“这可不行。吴老爷子亲口嘱咐我,让我将你们娘儿俩带过去给他认识认识,今儿怎么说不去就不去?帖子我都回了。不去不行。”

    既然是答应了吴老爷子的,那真的是不去不行了。

    吴老爷子是长辈。如果对他言而无信,那罪过就大了。

    王氏只好不情愿地道:“好吧。既然是吴老爷子亲嘱。无论怎样,我都带着思颜去坐一坐。”

    “那我呢?”盛宁芳可怜巴巴地问道。

    盛思颜笑了笑,道:“你们别急。等你们出孝了,咱们在自个儿家里大办筵席,到时候宁芳你和弟弟坐首席好不好?”又道:“我这里有一套赤金头面,等你出孝了,也送给你。”轻描淡写地转移了盛宁芳的注意力。

    盛宁芳大喜,忙道:“你说话算数哦!我可记得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盛思颜和她击掌为誓。

    “爹、母亲。你们带大姊去吧,我和弟弟就在家里看家!”盛宁芳很是快活地说道。

    盛思颜有些无语。盛宁芳这个大咧咧的性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盛七爷见事情解决了,松了口气,道:“我先走了。宁芳你不要淘气,回去好好守孝,你弟弟在外院天天念书,不用你担心。”

    盛思颜送盛七爷出去。

    这边王氏却拉着盛宁芳坐下。细细地问她当初路遇郑素馨的事。

    从头到尾,每个细节都不放过,问得盛宁芳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只是连声道:“我不记得了。我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这么些。”

    原来郑素馨不仅给他们送帖子,说了涂氏不算盛家人,他们不用为她服丧的话。还说了如果把涂氏当盛家人,那么盛思颜这个嫡女也应该为庶母服丧。并且还问了盛宁芳,她姨娘到底是怎么死的?问得也很仔细。

    所幸涂氏在众目睽睽下心梗而死。就算郑素馨当时在旁边,也无法说涂氏是被人害死的。

    她只能说是自己作死,怨不了别人。

    盛宁芳满头大汗地走了,和盛思颜在门口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忙忙回自己的绿玉馆。

    盛思颜进到屋里,看见王氏一个人若有所思坐在榻上,忙上前给她揉肩膀,笑着道:“娘,您累了?”

    王氏伸手握住盛思颜给她揉按肩膀的手,苦笑道:“我人不累,心累。”

    盛思颜乖巧地坐到她身边,将头靠在王氏的肩头,笑着安慰王氏:“娘,郑大奶奶胸怀天下,咱们这小小的盛国公府难逃她的法眼也是正常的。您就别多心了。最多到时候咱们见了吴老爷子就走,不跟她说话就是了。”

    王氏揽住她的肩头,对她低声道:“既然郑大奶奶对涂氏的死因起疑,我也告诉你,涂氏是自作孽,不可活,跟别人无关。”

    盛思颜没有做声,默默地点点头。

    “你也跟我学了几年医,很多事情自己都能想明白。对于涂氏,她自己贪吃,管不住自己的嘴,能怪得了谁?你爹也警告过她,说她再胖下去,会生病的。她根本就不在乎,还说病了有七爷,不用怕……”

    盛思颜深有同感地道:“是啊。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病都能治的神医呢?远的不说,宫里的皇帝陛下,爹不是至今都束手无策吗”

    “正是。你想得到这一点,可是涂氏想不到,也许她根本不愿意想。这个世上最难的事情,就是管住自己的嘴。不管是往里面倒的,还是往外面吐的,都要管住才行。”王氏一语双关,说得是两件事。一件是不要太贪口腹之欲。第二是不要乱说话。

    王氏没有用任何毒药,也没有对涂氏虐待惩罚,她只是放纵,就让涂氏走上一条不归路。——对于贪心的人,贪得无厌就是他们的归宿。

    盛思颜心结顿解,笑着道:“娘,其实咱们家的事,关郑大奶奶什么事呢?跟她八竿子打不着边。她不是一直说,要为她师父找回盛家嫡系后裔吗?如今我们回来了,她不时使绊子算什么事?”

    王氏嗤笑道:“我们看着是使绊子,别人可不这么看。你看看这一次声势浩大的洗尘筵,不知道多少人夸郑大奶奶仁义呢……”

    “可是她为什么要来这一手呢?”盛思颜撇了撇嘴,“不想让我去,不给我发帖子不就行了?”

    “呵呵,不给你发帖子,让别人知道不是要说她不周全了?这样行事滴水不漏的人怎么会落下这样的把柄呢?”王氏站起来,“你歇着吧,过几天就要去吴家了,咱们娘儿俩可要打起精神。”

    盛思颜“嗯”了一声,再次起身送王氏出去。

    ……

    很快就到了吴国公府为盛国公归来举办的盛大洗尘筵的日子。

    郑素馨一大早就起身,将家里的管事婆子和外院管事都叫来,再一次一一核对筵会的各样事宜,从菜肴到座次,从歌舞伎到游乐场,从外院男客到内院女眷,都要重新理一遍。

    另外,还有专门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场合,就是给小姑娘、小小子们赴宴的场所。

    这个场所,她是专门留着给她女儿吴婵娟的。

    这一次洗尘筵,其实是她女儿吴婵娟在大夏皇朝京城的世家大族女眷们眼里正式亮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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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ps:  今天是群里两位妹纸纱纱和helenc的生日。祝两位亲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容颜长驻,青春不老!生活幸福!好运一生一世!

第63章 洗尘筵 上 (4K)

    “去把娟儿叫来,我有事要与她说。”郑素馨吩咐自己的大丫鬟玉桂,又问另一个大丫鬟白芷:“天工院绣房的马婆子给娟儿做的衣裳送来了吗?”

    吴家从大夏皇朝立国以来,就是顶级豪门,到现在传承了一千年,已经是说不尽的蓊蔚洇润,钟鸣鼎食之家。

    在吃穿住行上,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吴家又是一直跟户部尚书共掌天下钱银,历代家主又都是艰吝的性子,攒下一笔富可敌国的家业。吴家的天工院,就是专门给吴家做衣裳、首饰,还有烧制瓷器、制作家具和建造房屋、别院的。天工院里面养的匠人,只比皇室的工匠少一点,差一点而已。

    郑素馨虽然也是出身四大家族之一的郑家,但是以美文传世的郑家,完全不能跟以豪富著称的吴家相提并论。

    她刚嫁到吴家的时候,也被吴家的豪富吃了一惊。

    当然,以吴家历代家主艰吝的性子,要养出挥金如土的后代还是比较难的。

    郑素馨为人谨慎,又能勤俭持家,吴老爷子对她很是满意,很早就让吴老夫人将主持中馈的权力转给郑素馨了。

    嫁到吴家十几年,郑素馨如今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动声色的富足和藏在骨子里的张扬。

    玉桂领命去请吴婵娟。

    白芷上前一步,陪笑着道:“回夫人的话,马婆子昨儿就把衣裳送来了,奴婢担心包在包袱里一晚上会有折痕。所以昨天就晾在那边的挂衣架上了。等下二姑娘过来,奴婢就把那衣裳取过来给二姑娘换上。”

    吴婵娟虽然是大房的嫡长女。但是吴家二房的嫡长女吴婵莹比她还要大两岁。吴家老爷子和老夫人还健在,四房人没有分家。孙辈的孩子都是在一起排辈的。

    家里下人都习惯叫吴婵娟是二姑娘。

    “妥当,你比我想得周到。”郑素馨笑着夸了白芷一句,接过漱口茶漱了口,再去浴房整了整妆。等她出来的时候,吴婵娟已经在她房里候着了。

    吴婵娟斜坐在窗前的高背软椅上,双手托腮,看着窗台上用清水养着的两颗睡莲出神。

    那睡莲是淡淡的雾霭紫色,在早间的晨光里怯怯地绽放,舒展娇嫩的莲瓣。弱不胜衣,似乎清晨的阳光都有重量,将那荷瓣压得低低地,贴着紫水晶花菰里的雪山泉水颤颤而居。

    紫水晶晶莹剔透,泉水清冽,如同镜子一般,映照出吴婵娟超凡脱俗的样貌。

    照花前后镜,花面相交映,就是这样一幅美景吧……

    特别是她的一双重瞳。那样黑沉,那样浓烈,两排长长的睫毛黑如鸦翅,横在莹白的脸上。如同两道触目惊心的弧线,却衬得她的重瞳更圆更大,眉眼更加深邃。

    这是她的女儿。曾经又瞎又痴傻的女儿……

    郑素馨脸上露出骄傲的微笑,有着“家有小女初长成”的淡淡喜悦。

    “娘。您来了。”吴婵娟从紫水晶花菰里看见郑素馨的倒影走过来,忙回头笑道。站了起来。

    和郑素馨一样,吴婵娟身材高挑,虽然才十二岁,但是已经比她十四岁的堂姐吴婵莹要高出一个脑袋。

    容颜本就生得俊俏,再加上一双重瞳,放眼整个大夏皇朝的世家高门,没有一个女子能比得上她的女儿!

    郑素馨笑着抚了抚吴婵娟的面颊,问她:“都准备好了吗?”

    吴婵娟点点头,掰着指头数,“其实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今儿来的人都是以前见过的。周家的几位哥哥姐姐,郑家的表哥、表妹,还有京城里几位尚书家里的公子、姑娘,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郑素馨笑着道:“这不一样的。以前见他们,你是陪客。今天见他们,你是东主。而且……”郑素馨往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在跟前,又对吴婵娟低声道:“今儿周家的两位夫人,还有卫王妃都要过来,就连太后娘娘今儿都要出宫来咱们家赴宴。这个大好的机会,你一定要把握好。”

    吴婵娟已经十二岁了,也知道家里要开始给她议亲了。

    神将周家的大房和三房是嫡出,都有儿子。大房的夫人冯氏很少出门做客,今儿是破天荒头一遭。三房的夫人吴云姬是他们吴家的大姑奶奶,吴婵娟的嫡亲姑姑。吴云姬是吴老夫人的嫡幼女,嫁给神将府周老爷子的嫡幼子,是门当户对的一门好亲。她过门就连生三个儿子,一下子把嫡长房的嫡长媳冯氏都比下去了。

    又因为嫡长房的嫡长子周怀轩以前一直病弱不堪,大家都把承爵的希望放到三房的嫡长子周怀礼身上,谁都没有想到,嫡长房的周怀轩,居然还有病好上战场的一天!

    “总之,你要好好的招待大家,让每个人都能宾至如归,你今儿的任务就算完成了。”郑素馨最后一次叮嘱吴婵娟。

    “知道了,娘。这些天您都说了多少遍了!”吴婵娟嗔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您就放宽心吧。”

    “你也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了,那记得不能再任性妄为了啊!”郑素馨提高声音警告吴婵娟。

    当年吴婵娟在王家村的想容女学将盛思颜打了一顿的事,郑素馨这些年一直在吴婵娟耳朵旁边念叨,不想她养成这样骄横跋扈的性子。

    吴婵娟这些年也很后悔。她的性子其实也很随和,也不是受不得别人激将法的人。

    但是只有那盛思颜,哪怕不故意激怒她,她都恨不得扇对方几个巴掌!

    这些年,她在娘亲的耳提面命之下,渐渐沉稳下来,就算再见到盛思颜,她也能淡然处之了。

    “娘。今天是为盛国公举办的洗尘筵,大家肯定都是绕着盛国公的夫人女儿转的。娘您就放宽心吧。我会好好招待她们的。”吴婵娟笑盈盈地道。

    郑素馨暗忖,只要盛思颜不来。自己的女儿还是能够应付这样的场面的。

    只是如果王氏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真的带着盛思颜来了呢?

    那盛思颜好像已经十一岁了,也是要说亲的年纪。

    郑素馨蹙起眉头,可是一转眼,看见吴婵娟来到窗前,低头把着睡莲轻嗅,那一番柔媚婉转之态,就连自己看了心都要停跳几拍,便心下大定。

    盛思颜这个乡野里长大的小丫头。今儿就算来了,也注定是自己女儿的陪衬。

    郑素馨笑着起身,让吴婵娟先回去了。

    大夏皇朝的筵席都是摆在天黑之后。

    但是客人上门是在天黑之前。

    一般是在申时中的时候客人就陆陆续续来齐了,先要去中堂小坐一番,说说闲话,等天黑了再正式入席。

    太后答应了要出宫出席洗尘筵,但是她不会在外面吃东西,因此只会在天黑之前过去坐坐,然后就回宫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太后娘娘也要去吴国公府。因此客人到得都很早。

    申时未到,除了太后以外,所有拿了帖子的客人都到齐了。

    吴老夫人在中堂上陪着周老夫人、王氏、卫王妃和郑素馨的继母康氏说话。因这五个人品级是一样的,按照尊卑。也当坐在一起。

    王氏、周老夫人、吴老夫人和康氏都是国公夫人,正一品。卫王妃也是正一品。

    周大将军的夫人冯氏是正二品的诰命,比她们这四人低一等。但是在别的女眷当中,也就她最高了。但因为她的妯娌吴氏是吴老夫人的嫡幼女。人家是回娘家,冯氏便主动把吴老夫人下首的第一个位置让给吴氏去坐。自己坐到郑老爷子的继室康氏身下首第一个位置,两人的性子相近,比别人都投缘,因此也能说上话。

    卫王妃看着满屋子的夫人诰命,笑着问站在一旁的郑素馨,“郑宜人,你们家姑娘小子呢?怎么不叫出来见见人?”

    郑素馨笑道:“我们家四个女孩儿,一向很少出来见人。今儿客人多,我给她们安排在差事,在后花园子的小桃坞跟今儿来的姐姐妹妹们说话呢。还有些小子,反正年岁都不大,一起打发过去了。”

    大夏皇朝的男女大防还不是很严格,并没有到七岁不能同坐一张席子的程度。

    一旁的吴老夫人也笑道:“我年纪大了,就爱个清静。那些小姑娘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就如同一百只百灵鸟一样,虽然叫得好听,但是耳朵受不住!”

    中堂上的人都哈哈大笑。

    王氏坐在卫王妃身边,并不怎么说话,只是淡淡地笑着,并不扎眼。

    卫王妃道:“盛国公夫人还没有见过吴家的二姑娘吧?她生来重瞳,都说是圣人之相呢!”

    郑素馨忙道:“卫王妃过奖了。她小孩子家的,哪里懂这些?我这个做娘的,只要她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正说得高兴,外面的婆子飞快地扑进来回报:“太后娘娘懿驾到了!”

    屋里的人唰地一下都站了起来。

    以卫王妃为首,周老夫人、吴老夫人、王氏和康氏在后面跟着,然后是别的夫人诰命,往门外迎去。

    看见太后娘娘的懿驾已经到了院门口,大家便就地在院子里跪下了,乌压压地一群人。

    跟着太后懿驾而行的姚女官忙笑道:“各位请起。”

    她是代太后说话的,院子里的人都道“谨遵懿旨!”便都起身,迎了太后往中堂上去。

    太后抬头看了看吴家的中堂,感慨地道:“哀家还是四十年前来过这里,没想到这里一点都没有变!”

    郑素馨还没有来得及说两句俏皮话,姚女官已经抢着道:“太后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吴老爷子是什么人?让吴老爷子掏银子修屋子,恐怕比让郑老爷子写话本子小说还难些!”

    大家想了想吴老爷子和郑老爷子的样子,都跟着笑个不停。

    “吴国公掌管国库这么多年,就跟那国库门前的貔貅一样,只进不出啊!”太后笑得很开心。她临朝称制这么多年,大夏皇朝风调雨顺,国库丰盈,并不比夏明帝执政的时候差。

    “都是太后娘娘的福气。我们老爷只是做自己的份内事。”吴老夫人很是谦恭地说道。

    一行人来到堂上坐下。

    这一次,当然是太后娘娘坐了首位。

    她对王氏的印象不错,招手让她过去,给她赐了锦墩,坐在太后身边,拉着她的手问她:“近来可好?看你比上次瘦了许多,可是家事太忙了?要不要哀家指个妥当人去帮帮你?”

    王氏笑着道:“臣妇这么多年都在乡间,确实有些心力不足,因此日夜悬心,生怕给我们国公爷丢脸。好在如今只有我们一家几口人,还好打理。等以后人多了,臣妇打理不过来了,太后娘娘纵然不说,臣妇也要腆着脸去求太后娘娘赐几个妥当人来帮衬的!”

    这番话既不动声色地将太后赐人的试探挡了回去,但又没有一下子把话说死,而是留下转圜的余地,还提醒太后盛家现在人丁稀少,当初下懿旨杀了盛家满门的太后自然不好意思再提赐人的事了。

    郑素馨在旁听得清楚,忍不住飞快地瞥了王氏一眼。——一个乡野村妇而已,怎地这样八面玲珑?她倒是看走眼了……

    太后听了满脸是笑,点头道:“哀家也是担心你累着了。既然你能应付得来,就能者多劳吧。”然后又转头问郑素馨:“郑宜人,你女儿呢?我们大夏皇朝第一个重瞳之人,可是个活宝贝啊!”

    郑素馨微笑着道:“她年纪小,毛毛躁躁地,臣妇担心她不知好歹得罪人,就让她在后花园里招待和她差不多大的姐妹兄弟呢。太后娘娘既然想见她,臣妇这就去让她过来。”

    太后转眼看见在旁边侍立的卫王妃,笑着问她:“止儿也来了?一起叫过来让哀家看看。去年过年的时候,止儿听说是出水痘,如今都好了吧?”

    卫王妃忙道:“好了好了,早就好了,只是担心还会过人,所以在家里多关了几个月。如今大夫说不会有过人的危险了,才让他出来见人的。”

    一边说着,外面的丫鬟婆子已经簇拥着一群不到十五岁的公子、小姐们过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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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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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洗尘筵 下 (‘飞天’仙葩缘+4)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双眸灿灿如星,面容皎皎如月,身材适中,脚底一双黑底千层皂云靴,身上一件蓝底暗金蟒纹箭袖,衬得他肤色越发白皙。——正是卫王妃的独子夏止。

    夏明帝兄弟两人,并不同母,但是自幼关系就很好。

    兄长夏明,乃是先帝的元后所出,嫡长都占了,这个皇位当然是他的,登基之后改朝号为“明”,号称明帝。

    弟弟夏亮,是先帝的妃嫔所出,比做了皇帝的哥哥夏明要小十几岁,是在夏明帝登基之后封的王爵。

    大夏皇朝的王爵和别的爵位一样,都是降等而袭,五世而斩。

    只有四大家族的国公爵位是世袭罔替,和大夏皇朝一起传承下来。

    神将府和兵部尚书共掌天下兵马,就跟财神吴家总是跟户部共掌天下钱银一样,而历代神笔郑家的家主直接出任礼部尚书,千年以来,从来就没有变过,大夏皇朝的人也对此心悦诚服。

    因为在礼仪一道上,没有人比郑家更合适的。

    大家熟知的各种礼仪规矩,根本就是郑家第一代家主奠定下来的。

    神农府盛家,本是一直执掌太医院。

    但是在十六年前,因盛老爷子给夏明帝用错了药,被盛怒的太后满门处斩之后,太医院就有了新的院判。

    夏明帝的弟弟夏亮这个王爷,就纯粹是闲散王爷,于政事一道一窍不通。最擅长吃喝玩乐。

    夏亮王爷唯一的嫡子夏止却是和他的父王不一样,他拜在郑老爷子门下。跟着学习经史子集,是郑老爷子的得意门生。

    “见过皇祖母!”夏止来到太后跟前。恭敬地长揖在地。

    太后满脸笑容,招手让他过去,拉着他的手细细打量一番,道:“瘦了好多,你这次出水痘,听说真是凶险。看你的样儿,应该也没有养好。不过好在盛七回来了,他医术高明,你有苦进宫来看哀家。哀家让他给你诊诊脉,帮你将养将养。”

    “多谢皇祖母!”夏止露出惊喜的笑容,“父王也想请盛国公诊诊脉,可是知道盛国公在宫里照料皇伯父,不得闲。”

    “盛七确实很忙,不一定有功夫去你们王府。不过你们到宫里来,他应该还是能抽出一些空闲,帮你们好生诊一诊的。”太后和颜悦色地道,对卫王妃点了点头。

    卫王妃忙谢了太后。将夏止带到一旁站着。

    郑素馨忙对自己的女儿吴婵娟使了个眼色。

    吴婵娟会意,正要举步上前,却听见她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喷嚏声!

    阿嚏!

    堂上的人都循声看去。

    正好看见一个穿着鲜橘色缎绣祥云纹对襟立领短襦半袖和浅橘色高腰裙的小姑娘用手揉了揉红红的鼻头。

    那小姑娘身量娇小,圆滚滚的桶形身材。有些胖,只是圆圆的苹果脸上一双凤眸顾盼生姿,极是动人。梳着双髻。只绑了淡色缎带,并没有戴任何首饰。——正是闻到吴婵娟身上那股子味儿忍不住打喷嚏的盛思颜。

    太后娘娘本是要叫吴婵娟过来说说话。乍然听见一声喷嚏声,抬头见是盛思颜。想到今儿的洗尘筵是为盛家办的,就改了主意,招手唤盛思颜过来,“你是盛七的女儿吧?过来让哀家瞧瞧。”

    盛思颜打喷嚏打得眼泪汪汪地,正十分难受,可是太后召唤,她不去不行,只好一步一挪地走上前去,对太后福身行礼,道:“见过太后娘娘……阿嚏!”

    得,又打一个喷嚏。

    郑素馨上前一步,挡在太后身前,对盛思颜道:“盛大姑娘,你若是身子不舒服,可以去旁边的屋子歇息。太后娘娘千金贵体,可不能有半点闪失。”暗示盛思颜生了病,如果还要去见太后,就是有意要将病传染给太后了。

    盛思颜虽然并不想拔这个头筹见太后,但是她也不想被郑素馨说成是专门带病来见太后的居心叵测之人,便用帕子将鼻子又揉了揉,拿出随身带的薄荷叶子嗅了嗅,然后捂着口鼻,细声细气地道:“郑大奶奶,我没病。我是闻不得您和您女儿身上的那股子味儿。——那味儿太呛鼻子,我一闻到就要打喷嚏。不信您可以去问我娘,我在家的时候,屋子里什么花都不能摆放,也不能熏香,只能摆鲜果子。”

    王氏出列,站到盛思颜身边,跟郑素馨对视,淡淡地道:“郑大奶奶,我女儿确实对有些花香不能闻,并不是生病。郑大奶奶也是懂医之人,连望闻问切都不用,居然就能断定我女儿生病了?真是名不虚传……”

    盛思颜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道:“郑大奶奶站远些,我就不会打喷嚏了。”

    “郑宜人,你就让一让吧。挡着太后娘娘了。”姚女官在背后笑着说道。

    郑素馨深吸一口气,强忍下来,退了下去,一直退到门口,顺手将吴婵娟也带到后面去了。

    盛思颜吸了吸鼻子,拿帕子挥了挥面前的空气,对太后笑道:“思颜失礼了,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好奇地问她:“真的有气味?什么样的气味?我怎么闻不到?”

    盛思颜一时语塞。她倒是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是有些花粉过敏,有些花没有香味,照样有花粉在空气中传播。但是她也没法这样跟太后解释。

    盛思颜眼神闪了闪,笑道:“我娘一直说我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一般人闻不到的东西,我都能闻到。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是瞎子,有五年的时间都看不到东西,所以鼻子倒是特别灵,练出来了。”

    “啊?你小时候眼盲?!”太后很是惊讶,但是看着盛思颜如今灵动的凤眸,又觉得有种别样的亲切。

    姚女官看了看盛思颜,又看了看太后,笑道:“太后娘娘,这盛大姑娘的眼睛,跟太后的眼睛倒是有几分相似呢!”

    都是又大又圆的凤眸,眼角斜斜上挑,显得眼线极长。

    不过太后年过五旬,但是风姿直如二十五六的少妇,极是动人。

    盛思颜却只是刚满了十一岁的小姑娘,而且因有些圆胖,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小,那眸子其实看上去只有几分形似而已。

    盛思颜抬眸看了一眼太后的神情,出乎意料地是,她看见太后的眼底竟然露出几分伤感的情绪,忙垂眸敛目,笑着道:“姚女官谬赞了。我给太后娘娘提鞋都不配呢。我这么胖,一个要顶太后娘娘两个粗了。”说得屋子里的人捂着嘴都笑起来。

    太后也乐得拿手指着盛思颜,道:“这孩子真能说笑,居然连哀家都敢打趣,真是大胆!——来,看赏!”一边说盛思颜“大胆”,一边又要赏她,太后的心思是再明白不过摆在众人面前了。

    今日本来又是为盛家重新起复办的洗尘筵,因此中堂上的夫人们纷纷涌过来,借着太后打赏的东风,也将自己给盛思颜准备的见面礼送给她。

    盛思颜没想到还能发一笔小小的横财,乐得合不拢嘴,小嘴跟抹了蜜似地,哄得屋里的夫人们个个眉开眼笑,觉得这个小姑娘胖胖地又嘴甜又可爱,都牵动了慈母心肠。

    盛思颜转头瞥见吴婵娟一张黑了半边的脸,忍不住在心里做个鬼脸。

    这可怪不了她。盛思颜前世就特别讨中老年人喜欢,每次家里聚会,她都是从长辈那里得到最多关照的小辈……

    王氏也没想到盛思颜居然在这里如鱼得水,亏她还一直担心这个女儿跟她在乡下长大,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还怕她怯场。

    真是白担心了!

    不过盛思颜的风头也出够了,也该让主人家的姑娘露露脸了,没看主人家母女俩的眼神都快把她一口吞下去了嘛!

    王氏轻轻咳嗽一声。

    盛思颜立即回过神,笑眯眯地朝众人行了行礼,然后抱着一胳膊各种玉佩、金钗、臂钏和玉镯回到王氏身边,交给她的丫鬟木槿收起来。

    郑素馨身形动了动,想带着自己的女儿走上前。

    太后却没有看她,而是看了姚女官一眼。

    姚女官明白太后的意思,忙走上前道:“太后娘娘乏了,要起驾回宫。”说着,对门外叫了一声,“摆驾!”

    外面候着的宫女马上去安排懿驾。

    吴婵娟气得浑身发抖。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开始,她就被盛思颜拔了头筹。然后她还没能在太后面前露脸,太后居然就要摆驾回宫了!

    吴婵娟忍不住想走上前去。

    郑素馨一把抓住她,“站住!”

    吴婵娟的眼泪一下子就从她黑沉沉的重瞳里流出来,顺着光洁的面颊一直流到她刚换上的新衣上。这是天工院绣房的马婆子特意用鲛绡冰丝给她做的襦裙,衣不沾水,晶莹的眼泪顺着襦裙,径直滑到地面,吧嗒一声掉落在地上,摔得七零八碎。

    “赶快给我把眼泪咽下去。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连这点挫折都受不了吗?”郑素馨俯下身,脸上满是温柔的怜意,轻轻给吴婵娟拭泪,嘴里说出的话,却十分严厉,“娘以前是如何教你的?你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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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熟人

    吴婵娟深吸一口气,想要止住泪水,可是她心里的委屈竟像是无穷无尽一样,要循着泪水的痕迹宣泄出来。

    郑素馨忙用帕子一下子捂住她的脸,将她拥入怀里,抬头见人都出去恭送太后娘娘去了,就道:“去娘的屋里洗一洗,你这个样子,不上点粉不行。再哭,把眼睛哭红了,怎么出去见人?”

    说着又向吴婵娟道歉,“是娘不好,娘想得不妥当。你什么时候出挑不行呢?干嘛非挑今天?既然做了人情,就该做足了。是娘一时想左了,害得我儿跟着受委屈。”

    吴婵娟也知道不妥,忍着难过,哽咽着道:“娘,您别这样说,怎能让您给我道歉呢?您没错,都是我不好。我都知道。本以为忍得住的,看来还是差一点。我就是心里不舒服。等我歇一歇就好了。”说着,低头跟着郑素馨的大丫鬟玉桂往她房里去了。

    郑素馨便带着另一个大丫鬟白芷去送太后。

    玉桂和白芷都是郑素馨的心腹,心里对自己的小主子也甚是同情,因此都闭口不言,一个带吴婵娟去梳洗,一个跟着郑素馨往外走。

    来到大门口恭送完太后的懿驾,郑素馨已经恢复常态,笑容满面地招呼大家去内院坐席。

    这边吴婵娟已经洗过脸,略微上了点粉,将眼睛周围有些红肿的地方尽皆遮了,居然一点都看不出来哭过的痕迹。

    眼皮子上有些浮肿,不过玉桂已经拿着两片小黄瓜皮给她敷上了。

    吴婵娟想了想,又把身上带的塞了干花的香囊取下来。扔到妆台上,嗤笑道:“这东西也不能带了。谁家咱们家来了只狗鼻子呢?”这是拐着弯儿骂盛思颜是狗。不是人……

    刚才大概就是这个装着干花的香囊让盛思颜打了那么多喷嚏,夺去了太后的注意力……

    玉桂知道吴婵娟有怨气。也没有说她,任她发脾气。

    吴婵娟讥讽完后,果然觉得舒服多了。

    等她重新梳好头,拿下眼皮上的小黄瓜皮,一双重瞳已经是明眸善睐,清澈见底。

    玉桂拍着手笑道:“二姑娘比先还好看呢!”说着将那已经有些枯萎的小黄瓜皮扔掉。

    用小黄瓜皮敷眼睛可以消肿,这是郑素馨带到吴国公府的习惯,不过她说是她妹妹郑想容教她的,从小就见妹妹在家里捣鼓这些往脸上贴的、抹的东西。她也习惯了。

    郑素馨的妹妹郑想容天姿国色,十分美貌,除了文采出众,其美貌也是很多人念念不忘的,曾经也被京城的好事者称为“大夏第一美人。”

    可惜那么美貌的人儿,就如树上的蝉一样,只喧嚣了一个夏季,就销声匿迹了。

    吴婵娟笑着照了照镜子,道:“如果有我想容小姨一半好看。我也心满意足了。”

    “二姑娘说哪里话?您可比您小姨好看多了,不说别的,就说您这双重瞳,您小姨有么?”玉桂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支点翠碧玉累丝落花簪给她插在发髻之上。

    十二岁的少女身量高挑,亭亭玉立,看上去就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很快就要迎来自己的花期了。

    吴婵娟抿嘴一笑,心情已经完全恢复过来。

    郑素馨让白芷过来给她们报信。让吴婵娟直接去后花园的小桃坞,说那边已经摆上酒菜。让吴婵娟去招待那些小客人。

    当然,都是不到十五岁的孩子,那边的酒并不是大人喝的白酒,而是甜丝丝的果酒。

    吴婵娟急忙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红鹦和画眉往小桃坞赶去。

    小桃坞临水而建,有五个开间,东西各有两个耳房。

    正中的屋子其实是一个前后通畅的凉亭。大大的窗子占据了整面墙壁,轻纱垂帘被掖在两旁的窗棂柱子上,随风飘曳。

    系着窗棂的绳带上挂着铜铃,绳带一动,那铜铃就叮当响,声音并不大,因此不刺耳,随着窗外的泉水叮咚,别有一番情趣。

    吴婵娟进来的时候,屋子里正有些乱糟糟的。

    里面的姑娘小子们东一群,西一圈,已经分了亲疏远近,跪坐在一起说笑玩耍。

    吴婵娟拿眼风扫了一扫,已经看出来,王府的小世子夏止和周家、郑家的姑娘小子们坐在一起说话。自己家的堂姐、堂哥也跟他们坐在一起。四大国公府守望相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四家之间千年来彼此也屡有联姻,说起来都是拐弯抹角的亲戚。

    另外那些圈子她也看得出来。

    尚书和尚书家的姑娘小子们在一块坐着,侍郎和侍郎家的姑娘小子们又是一桌。

    总之是按各自家里的品级来的。

    然后嫡出和嫡出是一个圈子,庶出和庶出又是一个圈子。

    尊卑高低,嫡庶分明,只看这个小小的小桃坞上房就一目了然了。

    吴婵娟先走到小王爷夏止、周家、郑家和吴家坐的桌前,笑着对帮她待客的堂姐吴婵莹点头笑道:“多谢大姐援手。”

    吴婵莹生得也很美貌,她娘尹氏是江左大族出身,教养得女儿气度不凡。

    “二妹来得正好。我在跟周家姐姐说话,顾不得屋里别的客人了。”吴婵莹笑着起身跟她对行一礼。

    吴婵娟这才看见吴婵莹身边那个怯生生的姑娘,明明比自己还大着两岁,却是一脸不敢见人的样子。一双眼睛如同惊惶的小鹿,不敢跟人对视,只略往人脸上扫一眼,就飞快地移开眼风,低头垂弄腰带。

    吴婵娟心头诧异,面上笑容不改,走过去拉着那姑娘的手笑道:“你是周家三姑娘吧?”

    神将府周老爷子生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大儿子周承宗和三儿子周嗣宗都是嫡出。只二儿子周继宗是庶出。

    周承宗就是如今的神将大人周大将军,去年带着周家军出征打蛮族去了。长房的嫡长子周怀轩跟他随行。一起前往西北边域。

    周承宗有个妾室越氏,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女儿,此后再无所出。大女儿就是他的庶长女周雁颖,去年就出嫁了。二女儿就是眼前的周雁丽,今年十四岁,还没有婆家。

    周家二房的周继宗倒是有个嫡女周雁婷,已经二十了,比长房的庶长女周雁颖还要大,周雁婷是周家大姑娘,周雁颖是二姑娘。周雁丽就是三姑娘了。

    周家三房一共三个姑娘,有两个已经出嫁了,只剩下这最小的一个庶女周雁丽,平时从来不出来见人。

    刚才吴婵娟没有看见她躲在吴婵莹背后,还以为周家没有姑娘来呢。

    这大概是唯一一个庶女跟嫡女凑在一起的桌子了。吴婵娟默默地想着,但是想到周家地位不一般,就算自己的祖父,也要对周家退让三分,因此对周雁丽也不当一般的庶女看待。

    周雁丽见吴婵娟一点都没有见外的意思。神情略展,跟她闲话几句,就好奇地盯着她的眼睛看,笑道:“成日里说重瞳重瞳的。我今儿才见着了。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没有见过的人真是不知道怎样形容它的好。”

    吴婵娟落落大方地任她看,努力保持眼珠子一动不动。笑道:“快看快看,看完跟我说一声。我的眼睛都要僵住了。”

    周雁丽掩袖轻笑,道:“吴二姑娘你真风趣。”

    王府的小世子夏止也跟过来凑热闹。道:“眼珠站住别动啊!让我也来瞧瞧!”说着走过来歪着头跟周雁丽一起细看。

    见是夏止来了,吴婵娟有些心慌,双颊微红,鼻尖上渗出一粒粒细小的汗珠,手脚似乎怎么放都不自在。

    好在这几年郑素馨着力磨练她的性子,吴婵娟的养气功夫已经小有成就了。——那就是说,在没有盛思颜掺合的情况下……

    盛思颜明白吴婵娟看她不顺眼,虽然她不知道这不顺眼是打哪儿来的,但是也晓得这是在别人家的地头上,要避其锋芒,便坐在一个小小的角落,跟几个五品官家的姑娘小子们一边吃茶,一边斗牌。

    四大家族当中,其实就盛家人没有跟他们坐在一起。

    而围坐在一起的小王爷夏止、周家、郑家和吴家人,似乎都把这一点忘了,没有人去想着叫盛思颜过来跟他们一起坐。哪怕今日的洗尘筵是特地为了盛七爷袭爵而办的,大家心目中的主人,还是吴家人,特别是吴婵娟。

    可惜在吴婵娟面前,盛思颜就是想躲也躲不住。

    “思颜!是你吗?好久不见了!”一道宏亮的声音打门口传来,似乎又有人来了。

    盛思颜的身子僵了僵,她抬头看向门口,见一个胖乎乎的姑娘如箭一般向她这边冲过来,就她的身子而言,跑得还真快。

    盛思颜知道自己是胖的,可是跟这个姑娘比起来,她又显得“窈窕”了。

    “小叶,是你啊……”盛思颜捋捋裙子,慢慢地站了起来。

    来人正是牛小叶,当年她在想容女学认识的朋友,盛思颜私底下叫她“八卦女王”。

    可以说,只要你把“秘密”告诉牛小叶,她一定会保证把这个“秘密”传播出去。

    牛小叶像一座会移动的小山一样“飘”过来,一把抱住了盛思颜,大叫道:“思颜!思颜!我就知道是你!”然后又疑惑:“你怎么这么胖了啊?”

    盛思颜苦笑。她是有些胖,王氏也不让她“减肥”,说她这个年岁的姑娘,就应该胖一些才好。等大了自然会瘦下来。现在这个年纪减肥,长大会成“瘦竹竿”。

    盛思颜自然明白“瘦竹竿”是什么意思,便听了王氏的话,乖乖不减肥。——她也想要前凸后翘的葫芦型身材啊,所以为了那一天,现在努力地“胖”一些吧!

    但是从牛小叶嘴里说出来,盛思颜顿时觉得自己桶形的身子见不得人。

    特别是她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一个男子。

    那个男子真正让她瞪圆了眼睛。

    怎么会是他?!——居然是五年不见的隔壁邻居王二哥!

    吴婵娟也看向门口。牛小叶那人她认识,一个商户家的女儿,向来喜欢咋咋呼呼地,她一点都不在乎。

    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站在门口的两个身材颀长的男子。

    一个是周怀礼,周家的四公子,也是她的表哥。可以说在周怀轩回来之前,周怀礼是大夏京城最风光的美男子,他的风姿可见一斑。

    另一个男子她不认识,但是那一股温润如玉的风姿,却是站在周怀礼这样的美男子身边都毫不逊色!

    盛思颜张了张嘴,却见王二哥只漫不经心地往她这边扫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向正往门口走去的吴婵娟。

    ※※※

    这是第一更。修改了一下称呼,汗,应该是郑想容应该是吴婵娟的小姨,不是姑姑。下午还有第二更。各位亲还有粉红票不?爆发需要粉红鼓励的。当然木有也不要紧,月底给某寒留着就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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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首席 (‘飞天’仙葩缘+5)

    王二哥的目光那样漫不经心地从盛思颜面上掠过,就如同从屋里别的人脸上掠过一样,没有丝毫的特殊。

    盛思颜不由气馁,想着不会王二哥也忘记她了吧?难道她真的长了那样一张“路人甲”的面孔?

    周怀轩忘了她情有可原。他们本来只是见了短短的一面,就是那个在山间被“绑架”的夜晚。那时候她才五岁,又是盲女,

    五年后周怀轩再见到她,她已经十岁,眼睛又复原了,周怀轩除非跟她一样长了“狗鼻子”,闻香识女人,否则认不出她是完全正常的。

    可是王二哥不一样了。他们从小住隔壁,整整做了五年多的邻居啊!

    他离开王家村的时候,盛思颜刚六岁。

    五年后再见到她,她已经十一岁了。

    短短的两年间,这两个跟她有过渊源的男子都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盛思颜虽然一向乐观开朗,此时也由不得有些抑郁。她看了看自己桶形的身材,默默地往庞大的牛小叶背后又缩了缩,将自己藏起来。

    吴婵娟走到门口,先对着周怀礼行了一礼,问道:“表哥你来了?要不要进来坐坐吃杯水酒?”

    虽然周怀礼的辈份跟这小桃坞的姑娘小子们一样,但是他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不是小小子了,当然不能来内院小桃坞跟这些小姑娘们一起宴饮。

    吴婵娟知道他本来是在外院跟那些叔伯爷祖一起吃酒。

    周怀礼笑了笑,那笑容炫得吴婵娟面上一阵阵发热,只得强自镇定。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我来看看表妹。”周怀礼温言说道。和周怀轩细长的凤眸不一样,周怀礼的眼睛又大又亮。如天上的星星一般。小王爷夏止跟他一比,立刻就差了一截。

    吴婵娟的心跳得更厉害。但还记得礼仪,笑着点点头,道:“多谢表哥记挂。”又问他身边的人,“这位是?”

    周怀礼看了看自己身旁的男子,笑着介绍:“他是王毅兴,是牛大朋带来的朋友。”说着,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他身后站着的两个男子。

    周怀礼和王毅兴两个人太过高大,竟然把他们身后的人挡得严严实实。

    现在一让开。吴婵娟就看见另外两个男子。

    一个是她们吴家二房的嫡长子吴兆祥,是她堂兄。

    另一个身材适中,浓眉大眼的男人,大概就是“牛大朋”了,听名字,就知道是那疯丫头牛小叶的大哥。

    不过这人是周四公子亲自带来的,可见身份不一般。

    吴婵娟很是好奇。她知道牛家只不过是普通的商户,他们是如何巴结上神将府了?

    吴婵娟的堂兄吴兆祥却笑着道:“二妹,是这样的。这位牛兄。是今年新上谱的皇商,已经挂在我们家名下,从此就是我们家的门人了。他妹妹牛小叶,听说曾经跟你在想容女学有过同窗之谊。所以特意送她进来跟你叙叙旧。”说着,还对吴婵娟眨了眨眼。

    吴婵娟明白过来,笑着点头道:“堂兄放心。我跟小叶确实有同窗之谊,等下一定好好招待她。”

    牛大朋忙拱手道:“多谢吴二姑娘。”说着。将一个小小的锦缎盒子托着送过来,“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吴二姑娘笑纳。”而且跟着解释,“是舍妹专门为您挑的。”

    吴婵娟挥手让画眉给她接过来,然后对牛大朋颔首示意,“多谢牛大公子。”一边说,一边眼风不断往王毅兴身上飞。

    王毅兴一直定定地看着她。见她说完话了,才出声笑道:“原来吴二姑娘真的是重瞳,我今儿可是托了牛兄的福,见着这个千年不遇的大世面了!”

    牛大朋也忍不住看一眼吴婵娟的重瞳,一看之下,觉得那重瞳里似乎有一股深不可测的吸引力,要将他往里面拽进去一样,半晌才移开眼神,用帕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讪讪地道:“……厉害,厉害,太厉害了。”

    王毅兴却比他镇定,并没有被吴婵娟的重瞳所蛊惑。

    他又漫不经心地往屋里扫了一眼,笑道:“这么多客人,是吴二姑娘的生辰?啊,我忘了给吴二姑娘准备一份生辰贺礼了!该打该打!”又嗔着牛大朋和周怀礼不告诉他,让他失礼云云。

    牛大朋和周怀礼都呵呵地笑,故意不纠正他,看他着急的样子大声道:“毅兴啊毅兴啊,你也有着急的时候!”

    吴婵娟愕然,忙摆手道:“不是不是!不是我的生辰!”

    “不是生辰?那这……?”王毅兴将手往屋里一指,一脸疑惑的样子。

    周怀礼笑道:“可能是大朋忘了跟你说了。今儿的洗尘筵,是为盛国公承袭爵位办的。你知道的,郑大奶奶是盛老爷子的关门弟子。这么多年,就她一直向太后娘娘据理力争,要找回盛家嫡系袭爵。如今盛七爷终于回来了,她高兴得不得了。”

    吴兆祥也道:“正是。大伯娘仁心仁术,我辈男儿都不能及。她办这洗尘筵,就是为了给盛家人接风洗尘,恭喜他们回到京城。”

    王毅兴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拱手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样说,郑大奶奶真是好心思啊!”

    自从看见王二哥跟她“对面相逢不相识”的样子,盛思颜就很抑郁,以为王二哥把她给彻彻底底地忘了。

    现在听了王二哥在那边一番话语,盛思颜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听得出来,王二哥在那边一番做作,其实是要提醒大家,这筵,是为盛家人举办的,可别本末倒置了,把吴家人抬举起来。而应该被当主角的盛家人却被挤到墙角旮旯去了。

    以盛思颜对王二哥行事风格的熟悉程度,她断定。接下来,王二哥肯定要把她拎出来献一献了。

    可是她真的不想现在出风头啊!

    让她做小透明。窝在墙角最好了啦!

    盛思颜从牛小叶背后探出头来,着急地对王毅兴挤眉弄眼,让他不要再提了。

    结果王毅兴正好又一次“不经意”地看了过来,和盛思颜挤眉弄眼的样子碰了个正着。他忍俊不禁,忙用袖子遮了遮,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神情。

    自从王毅兴开始说话,吴婵娟就被他的声音迷住了。

    那声音低沉中带着金石之声,语带铿锵,但是又不显得太过决断。听起来如同大山般雄浑沉静,很能让人依靠的感觉。

    吴婵娟的眼神就一直跟着他转。

    结果正好看见他和盛思颜四目相对,还有盛思颜对他挤眉弄眼的怪样子,都看在吴婵娟眼里。

    转眼又看见王毅兴眼里那一丝看见盛思颜的时候冒出的欢喜,竟然藏都藏不住,顿时让吴婵娟连牙都酸了。

    不过早上跟太后娘娘的那一幕已经让她发泄过了,现在这幅情形有了早上的事情打底,她已经能够沉着应对。

    “堂兄、表哥,你们要不要进来坐坐。喝杯水酒再走?”吴婵娟镇定下来,继续邀请他们。

    吴婵莹在屋里看到好些个小姑娘脑袋都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便走过来对吴婵娟提醒道:“外院还有酒席呢,咱们就不耽搁几位公子了吧?”

    她的意思是。这四个男人都超过了十五岁,留在内院跟他们男女混着一起坐席吃喝,似乎不太好。就算他们跟周怀礼是世交。吴兆祥是她嫡亲大哥,但是别的小姑娘跟这两人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吴婵娟醒悟过来。也感激吴婵莹给了她一个现成的借口,忙道:“大姊说得对。是我大意了。”然后带着一脸歉意对门外的四个男子道:“是我的错,拉着几位说了这半天的话,外院的酒席都赶不上了。”

    王毅兴笑了笑,道:“外院的酒席以盛国公为尊,内院酒席以卫王妃和盛国公夫人为尊……”

    不等他说完,牛小叶已经大声叫起来,“没错!咱们这里,也应该以盛大姑娘为尊!”说着,将藏在她身后的盛思颜推了出来。

    盛思颜虽然生得胖,但在牛小叶这种真正的胖人身边,她还是不够看的,被牛小叶跟老鹰抓小鸡一样提溜出来,站在众目睽睽之中。

    吴婵莹见机得快,马上走过去拉着盛思颜的手嗔道:“你就是盛大姑娘?早上听说太后娘娘专门夸赞你呢,你居然又躲起来了,都不让我们见一见!”只两句话,就轻描淡写地将他们有意忽视盛思颜的情形,说成是盛思颜自己躲着他们。

    这样说也不是不对。

    盛思颜确实是想躲着他们。

    但是她是在被他们有意“忽视”之后,才被迫选择“躲避”的。

    只是这一番心情,也没必要在众人面前说了。

    盛思颜笑了笑,也“亲切”地挽着吴婵莹的手,道:“吴大姊真是会说话。我这个一心想躲起来的人都不好意思再躲了。——今儿要不坐个首席,真是白瞎了郑大奶奶和吴大姑娘、吴二姑娘待我们盛家这一片心!”

    吴婵莹脸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倒是吃了一惊。这小姑娘看着胖胖的,一脸天真可爱的模样,说起话来倒是老道得很,比自己家的堂妹都要沉着多了……

    吴婵娟倒是知道盛思颜是惯会说这些漂亮话,做这些表面功夫的,忍不住撇了撇嘴,对外面的四个男子道:“这就是盛国公的嫡长女,盛大姑娘,刚才坐到那里,我们都没有见到呢。”

    盛思颜大方地走过来,对着门口的四个男子一一行礼道:“周四公子,前儿听说你病了,不能出征,现下已经好了吗?”

    “吴大公子这幅样子,是要从军?”盛思颜听盛七爷说过,吴家二房的嫡长子吴兆祥想从军,但是身子有些畏寒,还专门托人找他要药方来着。

    “牛大公子,以前我跟小叶在想容女学做同窗的时候,就跟她很熟悉了。她老是念叨您这个大哥,真是久仰久仰!”盛思颜对着牛大朋拱了拱手。

    盛思颜身量娇小,又生得一张苹果脸,桶形身材,现在还摆出这幅老气横秋的样子,让门外的三个男子都觉得很有意思,觉得像家里的小妹妹一样,忍不住想去摸摸她的头。

    盛思颜却往旁边一转,最后才面对王毅兴。

    她仰头看着他,不由有些气馁。

    五年过去,他们俩的身高差,好像一点都没有变!

    盛思颜立即决定,回家之后,每天早上起来要弹跳一百下。——她要长高!长高!

    “王……公子,你真的是从江南来的?……我年纪小,没有见过世面,你不要骗我。”盛思颜看着王毅兴,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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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配对 (4K)

    王毅兴听了盛思颜的问话,笑得更加和煦,语气轻缓如春风拂面,听得人都要醉了,“我确实是刚从江南来到京城。南人北来,很多规矩都不懂,若是有怠慢之处,还望各位海涵。”一边说,一边却是对吴婵娟行了个礼。

    吴婵娟心下大畅。

    自从她跟盛思颜相遇以来,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盛思颜总是要压她一头,憋屈得她喘不过气来,如今可是好了,她终有一次,压在盛思颜头上了!

    这位浊世翩翩佳公子,居然对盛思颜这朵胖小莲花完全不在意,眼角眉梢都留意着自己这边!——果然是识货之人……

    吴婵娟心里一高兴,对盛思颜也没有那么膈应了,她笑着点点头,道:“王公子谦逊了。您要是失礼,这屋子里也没人懂礼了。”然后屈膝福了一福,“大姊刚刚提醒过了,外院的酒席想是早就开始了吧?”

    周怀礼背着手,倒是盯着盛思颜看了一会儿,才转头对吴婵娟道:“既如此,我们就告辞了。表妹,你帮着照看照看牛大姑娘啊。她哥可是极疼这个妹子。”

    吴婵娟眨了眨眼,突然对牛家感兴趣起来了。

    一个商贾之家,就算是皇商,也不过是刚上谱的皇商。他们吴家可是千年以降的世家,和户部共管钱银的。还有什么商人比他们吴家还重要的吗?

    吴婵娟的堂哥吴兆祥也道:“牛大姑娘是第一次来咱们家,多多照应照应。”

    “大哥放心。表哥,你就算不说这话。我也会好好照顾她的。过门来的都是客,每个人我都会好好招待的。”吴婵娟这话说得十分得体。既照顾到牛小叶,也让屋里别的客人不觉得被冷落了。

    吴婵莹在旁边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这个堂妹在大伯娘的教导下。本是极出挑的。待人接物都没得说,年纪比自己还小两岁,但是已经跟着大伯娘学习管家理事了。听说极聪慧,对数目字过目不忘,心算起来别人打算盘都追不上。今儿早上的失态,大概是破天荒头一遭吧。

    吴婵莹这样想着,对早上抢了吴婵娟风头的盛思颜也有些不待见。

    盛思颜也许是从婴儿时期就是盲女的缘故,眼神虽然不大好使,但是别的感觉特别敏锐。耳力和鼻子就不用说了。她还天生能敏感地觉察出别人对她是好感还是恶意。察觉到恶意,她就能远远地避开。

    吴家这一家子不用说了,盛思颜已经做好远远避开的准备,因此不再说话,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既然王二哥装作不认识她,她也装作不认识他好了。

    再一想,其实也没什么。他们不过邻居,又不是亲兄妹。就算是亲兄妹,哥哥长大娶了嫂子。最疼的人总会是他媳妇,做妹妹的要明白这一点才好。不然硬是凑上去跟嫂子争风,那是要搅得家宅不宁的。

    这样一想,盛思颜的心情又恢复过来。她向来是个很乐观的人。就算境况再糟糕,她总是相信,乌云总是有金边。当所有的门都关上了,不妨去看看有没有开着的窗子。

    路是人走出来的。天无绝人之路。

    盛思颜笑着看着那四个男子转身离去,自己跟在吴婵娟和吴婵莹后头回到屋子里面。

    吴婵娟看见小王爷夏止好奇地看着她们这边。心里一动,笑着回头对盛思颜道:“盛大姑娘,你可不能再躲在那个角落里了。你是有心躲清静,可是看在别人眼里,还以为我吴家怠慢你盛大姑娘了。若是让我娘知道,我可是要被罚的。”说着,她似笑非笑地又问了一句,“好姑娘,你不会就想看着我受罚吧?”

    咦,这是长进了?盛思颜在心里暗暗给吴婵娟点了个赞,然后笑呵呵地道:“就算我说想,令堂也舍不得罚啊哈哈,是吧?”

    牛小叶挪了过来,站到盛思颜身边,道:“思颜,你就喜欢藏着。藏拙有那么好吗?我要是有你那么厉害,我……”

    盛思颜忙打断她的话,对她眨眨眼,“小叶,这是吴家呢。你给我留些面子,不要把我以前的糗事说出来了啊。”

    吴婵娟嫣然一笑,道:“牛大姑娘也来了,正好,来,两位请上座。”说着,带着盛思颜和牛小叶坐到了小王爷夏止和周家、郑家,以及吴家的姑娘小子们坐的地儿。

    “盛大姑娘,今儿你是贵客,以你为首,就坐到我们小王爷旁边吧。”吴婵娟笑着安排座次。

    盛思颜看了看夏止,有些迟疑。

    “没关系的。小王爷很随和。”一个穿银灰色衫子的少年笑着说道,往旁边让出两个座位。

    吴婵娟给盛思颜和牛小叶介绍,“这是郑国公府上的郑三公子郑中迩,那边是他妹妹,郑大姑娘郑玉儿。”

    盛思颜见状,只好对那位看起来很和气的公子点点头,坐到小王爷夏止身旁的位置上。

    牛小叶就坐到盛思颜身边。

    一看这个桌子上的人不是王府,就是国公府的姑娘小子,牛小叶激动得不能自已。她压低声音,凑到盛思颜耳边,轻声道:“思颜,你真的是盛国公的嫡长女啊?”

    盛思颜点点头,“这还有假?不然我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么?”

    牛小叶忙道:“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我是太惊讶了。想不到我牛小叶也有这样的好运气!——来,我敬你一杯!以后多多关照!”

    跟吴婵娟相比,盛思颜当然跟牛小叶更熟。

    而且这满屋子的人,她还就愿意跟牛小叶这个“旧友”说话。

    桌子上的这些人她都不熟,但是她也知道,从今而后。这就是她生活的圈子,她一定要打入这个圈子。才能真正帮盛国公府重振声望。

    他们盛家,在这个圈子里一度成了禁忌。

    现在也到了要解禁的时候了。

    盛思颜从来不是一个清高狷介的人。相反,她随分从时,十分愿意跟自己圈子里的人打成一片,便打点精神,跟这些人攀谈起来。

    这个桌子上的人到底年纪还小,再加上吃酒猜拳,玩闹起来之后,那层看不见的隔阂自然就消散了。

    吴婵娟做足了主人的本份。

    她笑着对盛思颜一一介绍这一桌子人的姓名和在家里的排行,特别是小王爷夏止。她介绍得最为详细。

    “小王爷醉心经史子集,跟着郑老爷子从师,文采出众,过目不忘,如今已经是满腹诗书,我们是拍马也赶不上了。”吴婵娟举起一只琥珀酒杯,里面装着黄澄澄的果酒,“来,小王爷。我敬你一杯!”

    夏止笑着举起面前的白玉樽,也抿了一口,算是回敬。

    牛小叶一直在旁边专注地听着大家说话,半天都插不上嘴。如今听到吴婵娟说小王爷夏止“文采出众。过目不忘”,忙推了推盛思颜道:“思颜,你可遇到对手了。小王爷文采出众。过目不忘,你也是文采出众。过目不忘啊!当年我们想容女学入学考试的第一名呢!后来你退学了,山长和先生都好生惋惜呢!”

    盛思颜忙夹了一筷子四腮鲈鱼皮放到牛小叶面前的小菜碟儿里。嗔道:“快吃你的吧,没事说这么多话做什么?”一边又夹了一筷子银鱼紫蟹肉。

    四腮鲈鱼是从南面来的,银鱼紫蟹却是北方天池里面的捕捞来的,都是难得的食材珍品,也只有吴家这样世代的权贵豪富之家,才能随随便便当小菜一样摆出来。

    牛小叶吃了菜,依然不放过显摆盛思颜的机会。

    “我没说错啊!那时候在学校里,你看一眼女四书,就能完完整整背下来。我听你背过的!”牛小叶给盛思颜也夹了一筷子银鱼紫蟹,“这个好吃,你多吃点。我以前在家,这东西只有我大哥孝敬给老祖宗吃,我能吃点老祖宗吃剩的。”

    盛思颜也没有吃过这些东西,轻轻尝了一口,笑道:“果然好吃。”又夸吴家的厨子做得一手好菜。

    吴婵娟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你推我让,又命人再上了一盘银鱼紫蟹。

    桌上别的人没有把牛小叶说得话当真,唯独小王爷夏止听住了。他仔细看了看盛思颜,见她身量娇小,又有些胖,但是脸上的容色实在好,也许是因为胖的缘故,脸上的肌肤鼓鼓的,吹弹得破,近看都毫无瑕疵。

    “盛大姑娘,你都读过什么书?”夏止好奇地问道。

    “没有读过什么书,跟我娘学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盛思颜笑着道。

    “思颜,你看过我借给你的四大名著,你忘了?”牛小叶对她挤眉弄眼地道。

    桌子上的人听到“四大名著”,都看向郑家的兄妹俩。

    众所周知,这“四大名著”是郑想容的杰作,是属于郑家的。

    郑中迩笑着道:“这是我们小姑姑当年的游戏之作,大家看得起我们郑家,才称一声‘好书’。——‘名著’这两个字,万万当不起的!”

    牛小叶瞪着眼睛道:“你们这些人怎么这样谦虚啊?四大名著多好的书啊!全大夏皇朝都传疯了,据说有井水处,就有想容文集。卖了这么多本,还说只是‘好书’?这话可别让我哥听见,他听见非跟你急不可!”

    吴婵娟呵呵一笑,点头道:“小叶就这点好,喜欢说实话。”然后又对郑家兄妹道:“表哥、表姐,小姨的书就是写得好。我娘说了,谁要说我小姨写得不好,让他来跟我娘说道说道,或者写一本更好的出来也行。”

    听见郑大奶奶这样维护她死去的妹妹,盛思颜对郑大奶奶的印象又好了一点。

    一个有这样深厚的姐妹情意的人,无论如何也坏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那郑想容又不是什么品格高大上的人物?就凭她连琼瑶奶奶都不放过的‘文抄公’行径,如果她还活着,盛思颜肯定要一生黑不解释!

    当然,她去世了,那就算了。人死如灯灭,再要纠缠不放,那心胸也忒狭窄了。

    盛思颜笑着转移话题,问她身旁的小王爷夏止,“小王爷平时都看什么书?”

    “我看的书杂了,不过主要看郑老先生留下的功课。厚厚的经史子集看着有些头疼,平时有空,我最爱看《声笠对韵》,写诗的时候很有帮助。”夏止高高兴兴说道。

    “《声笠对韵》?”

    “是啊,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我都会背几句呢!”牛小叶忙说道。

    盛思颜笑了笑,才道:“我娘教过我……”

    “咱俩一起来背吧。如何?”夏止兴致勃勃地道。

    “小王爷先请。如果我背不出来,您可要提点我。”盛思颜笑着道。

    “……但得恢恢存利刃,何须咄咄达空函。彩凤知音,乐典后夔须九奏;金人守口,圣如尼父亦三缄!”

    一来一往间,盛思颜和夏止两人合作着背完了整本《声笠对韵》,夏止不由对盛思颜另眼相看。

    吴婵娟看着小王爷夏止对盛思颜越来越感兴趣,不由微微地笑了。

    桌上的人又闹着要对诗联句。

    牛小叶有时候做不出来,盛思颜还帮她出主意,并不藏着掖着。

    夏止见了,促狭心起,对盛思颜道:“盛大姑娘,我有个上联,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赏脸对下联?”

    “小王爷你说吧!思颜一定能对上的!”牛小叶见今儿桌上的人没人比盛思颜联句更多,更是得意。

    夏止就道:“上联是:王不出头谁做主?——请对下联。”

    盛思颜不假思索地道:“吴虽有口只谈天!”

    夏止听了,愣了半天,才轰然叫好,“好好好!明日我可要把这个对子说给先生听,比我对的都要好!”

    吴家的人跟着尴尬地笑。

    盛思颜猛然想到她在吴家做客呢,她这样说,可是对主人家不甚恭敬,便决定不再开口说话,忙着大吃大喝。

    洗尘筵结束之后,吴婵娟送大家回花厅跟各自的家人相聚,自己去跟娘亲复命。

    当听见吴婵娟特意将盛思颜安排跟小王爷夏止坐在一起,而且两人还交谈甚欢的时候,郑素馨十分满意,赞道:“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能一直这样,娘亲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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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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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谁做主 (enigmayanxi仙葩缘+1)

    吴婵娟头一次听到娘亲对她这样不加掩饰地夸赞,心里高兴得不行,脸上由不得也带了出来。

    郑素馨本想给她泼泼冷水,但是看女儿难得这么高兴,还是忍住了,摩挲着她闪亮的黑发,轻言细语地道:“你今儿确实做得无懈可击,就算是娘去做,也不能做得更好了。”

    吴婵娟顺势偎入郑素馨怀里拱了拱,吃吃笑道:“真的吗?真的吗?”语气中的难以置信听得郑素馨都有些心酸了,她不由反省,自己是不是对这孩子太过严厉了?不管怎么说,她才十二岁,就算天资聪慧,可是阅历心机这些东西,却不是靠聪明就能弥补,而是需要从日积月累的待人处事中磨练来的。

    但是思虑再三,郑素馨还是觉得严点好。在家的时候家人太宠着她了,以后嫁了人,可是要吃苦头的。

    这个苦头与其让别人给自己女儿吃,还不如自己先给她吃了,至少能控制份量和难度,不会一下子打击太大……

    郑素馨就又道:“这件事你只能点到为止,知道吗?过犹不及的道理你懂吧?用力太过,是会弄巧成拙的。”

    吴婵娟对郑素馨这样的话早已习以为常了。她点点头,“我晓得。娘,今儿盛家人是主客,本来就应该做首席。小王爷是最尊贵的客人,他也应该坐在上首。他们俩坐在一起,是情理之中的,关我什么事呢?我若是没有让他们坐在一起,娘才应该说我几句呢。”

    郑素馨满意地道:“这就对了。咱们做事。一定要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不能存坏心思。只要存心正。就能理直气壮。至于结果怎样,那就不是我们能预料的。不求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即可。”

    母女俩又窃窃私语说了一番私房话,郑素馨才放吴婵娟回她自己的院子歇息。

    这边盛思颜跟着盛七爷和王氏回到盛国公府,也觉得浑身疲乏,连浴房都没有去,倒在床上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氏就来看她。

    盛思颜坐在床上,偎在王氏身边,跟她说着昨天的洗尘筵。

    “……开始的时候没什么事,后来……后来……”盛思颜忐忑不安地瞥了王氏一眼。垂眸用手无意识地抓着绣被上绣着的曼陀罗花,支支吾吾地道:“王二哥来了……”

    “王二哥?哪个王二哥?”王氏一愣,一下子没有想起来盛思颜说得是谁。

    “就是咱们在王家村的邻居王二哥啊!”盛思颜忙提醒王氏,“他曾经帮咱们抓了很多蛇的?他们家世代都是捕蛇人的那一家!”

    “啊?是他们?他们不是跟着……走了吗?”王氏马上想起来隔壁王二哥一家五年前就因为救了一位“贵人”,便跟那位“贵人”一起走了。

    “娘说他们遇到贵人了。”盛思颜幽幽地道,她当年还去村口送王二哥来着,结果人家现在来了个对面相逢不相识,让她好生尴尬。

    王氏眉头皱了起来。

    她比盛思颜知道的多。

    当初王家人让她去给那位“和尚”治伤的时候王氏就认出来那个“和尚”是谁了,但是她没有说。

    当年她在娘家的时候。也曾经见过这些宫里的龙子凤孙们,因此对两位皇子的样貌很是熟悉。

    只是她后来跟着盛七爷偷跑出来,在乡下隐姓埋名过日子,她的样貌变了许多。而且当初她只是众多世家小姐中不起眼的一个人,这个出家做了和尚的贵人完全没有认出她来。

    “娘,王二哥的名字不是叫二柱吗?今天他说他叫王毅兴。”盛思颜又看了王氏一眼。正好看见王氏怔忡的样子,立刻敏锐地觉察到。王氏大概有事瞒着她。

    王氏定了定神,打量了盛思颜一眼。看见她好奇的目光,想了想道:“大概是有事来京城了。他们离开王家村好几年了,应该是投奔了富贵亲戚,如今有别的事情要做了。”又说:“二柱那是小名,男人长大了,当然要取大名了。毅兴大概是他的大名吧。你那时候小,不懂这些的。”

    盛思颜知道王氏没有对她说实话,转了转眼珠子,道:“娘,王二哥跟牛小叶的大哥好像很熟悉。要不我去问问牛小叶,看那位王公子是什么来头?”

    王氏在心里叹口气,知道这个女儿是不好糊弄的,但是她也想跟她说说,好奇心不要那么重,不该她理会的事,最好能装糊涂。

    聪明人不是什么事情都要知道的人。聪明人是知道什么时候需要装糊涂的人。

    “你问了要干嘛?”王氏慢慢问道。

    盛思颜歪着头想了想,“要干嘛?不要干嘛,就是好奇呗。”

    “就为了好奇,就要去挑人家的底?万一你王二哥来京城,是有别的重要的事情呢?你这样冒冒失失去打探他的底细,被别人察觉了,会给他带来什么后果,你想过没有?”

    盛思颜“呃”了一声,摇头道:“没有想过。”又问:“不会那么严重吧?我只是……只是……”

    “你只是不甘心以前对你那么好的王二哥现在对你形同陌路是不是?”王氏一针见血地点破了盛思颜的小心眼儿。

    盛思颜的脸唰地一下子全红了。她扑到王氏怀里,喃喃地道:“娘,其实也不是啦……”好吧,其实有那么一点点。

    盛思颜很不好意思。

    王氏看见盛思颜这幅样子,很是感慨。

    当年那个她抱在怀里,紧紧攥着她的手指不放的小婴孩,如今也长大了,会得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思颜,你告诉娘,你是不是看上王二哥了?”王氏索性把这层窗户纸戳破了。盛思颜已经十一岁了。大夏皇朝的女子十五岁就可以嫁人。现在也可以开始议亲了。

    当然,世家大族的女子嫁人比较晚。很多都是十八岁之后才嫁的。王氏怜惜盛思颜身子娇弱,担心她过不了生孩子这一关。本是打算将她留到二十才嫁的。

    可是看她这个样子,难道已经女大不中留了?

    盛思颜被王氏说得脸上更是跟蒙了块红布一样,连眼角眉梢都是红的,她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娘被想多了,我对王二哥没有那心思。——我真的没有!”重重摇头表示拒绝。

    她是真的没有那种心思。她对王二哥,纯粹是邻家小妹妹对隔壁大哥哥的那种纯洁友情,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他。

    嫁人这种事太遥远了,盛思颜现在一点都不想去琢磨这件事。

    她还没有享受够她重来一遍的少女时光呢!

    “真没有?”王氏试探着问道,“你别紧着害羞。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跟娘说。娘一定会为你打算的。”

    盛思颜忙嬉皮笑脸地道:“娘啊,过几年哈,过几年娘再问我这个问题,行不?到时候我一定跟娘说。现在嘛,我才十一岁,是小姑娘。娘怎么可以问我这种问题呢?女四书说了,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啊!”

    “你不是恨死女四书了吗?怎么这会子又用它来堵娘的嘴?”王氏故意逗她。

    盛思颜:“=_=”——麻麻,您很腹黑您造吗!

    王氏见盛思颜囧得不行。也不再逗她了,笑着将这一层揭过,道:“好吧,王二哥就随便他吧。他若是想跟你相认。不用你去打听,他也会想办法来找你。如果不想跟你相认,你去打听消息。只会给他添麻烦,说不定把当初那点邻居的情份都磨没了。——凡事都要适可而止。知道吗?”

    盛思颜连忙点头,向王氏认错。“娘,我知道了。我不会去打听王二哥的事情的。其实我先就想通了,娘不要担心我会莽撞行事。”

    王氏知道盛思颜最是听话,只要嘱咐过她,她就会遵守诺言。当然,这孩子也特别会钻别人话语中的空子。每次跟她说话,王氏都要打叠起百般精神,将所有事情说得滴水不漏,不然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就不知道了……

    现在盛思颜答应不去追究王二哥的事情,王氏总算是放了心,又问她:“就这些?你在小桃坞里,还做什么呢?”

    “没什么啊。”盛思颜掰着指头数她都吃了什么好吃罕见的菜肴,对吴家的豪富表示一番殷羡,然后道:“小王爷夏止挺有意思,他还跟我在席间一起背《声笠对韵》来着。后来吴二姑娘提议大家一起联句。小王爷又出了个对子让我对,我就对出来了!”盛思颜洋洋得意。

    王氏听了好笑,问道:“你怎么跟小王爷一起背书去了?”她知道盛思颜不是那种喜欢出风头的人,所以对她今日毫不藏拙的举动很是奇怪。

    盛思颜摊了摊手,道:“我也不想的。可是一来吴二姑娘让我坐在小王爷旁边,小王爷提出这个要求,我不好推辞。二来牛小叶那个大嘴巴一直跟小王爷说我能过目不忘,所以惹得小王爷兴起,非要跟我一起背书,然后又联句,对对子。”

    “吴二姑娘让你坐了首席?”王氏笑道,“这一次倒是不小里小气了。”又问她:“对了什么对子?”

    “小王爷出上联:王不出头谁做主?我对了下联:吴虽有口只谈天!”盛思颜咯咯地笑,对自己的对子很得意。

    “王不出头谁做主?”王氏脸色一沉,暗道一声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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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69章 抄底

    王不出头谁做主?

    虽然只是一个对子,可也要看是谁说的,和在什么情况下说的。

    小王爷夏止本来就是大夏皇族的王爵,从他嘴里说出来,难道是王爷夏亮本人有了怨言?

    夏明帝处于“活死人”状态,如今大夏皇朝是由太后临朝听制。

    只不过十六年,大夏皇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纵然夏明帝不在其位,也没有影响整个皇朝的运作。

    抵御外侮有神将府周大将军。

    内理朝政有四大国公府和朝堂尚书们共理国事。

    不过自从夏明帝出事之后,神农府盛国公府被一夜之间灭了门,另外三大国公府便老实许多,龟缩回自己的领域,并不敢在朝堂上和以前一样同尚书一起共掌朝政。

    于是朝堂的权力,也就是太后的权力越来越大,四大国公府的权力越来越小。

    明眼人看得出来,这一局棋局是皇室和四大国公府的博弈。

    如果这句对联传到太后耳朵里,王爷夏亮可是又要吃一顿排头了。

    作为大夏皇城如今唯一的王爷,夏亮可是动辄得咎的存在。

    从他儿子夏止嘴里说出“王不出头谁做主?”,很容易被人理解为王爷对太后干政这件事心生不满了……

    特别是如今的太后,既不是夏明帝的生母,也不是姓夏,是一个纯粹的外人。

    太后也特别忌讳别人提到这一点。

    这十六年来,但凡有人提及此事,轻则被贬斥到蛮荒之地。重则被抄家灭族。雷霆手段,从不轻饶。

    大夏宗室中人这些年都是保持沉默。只要大夏皇朝还在。坐在那个位置上发号施令的到底是谁,暂时可以不用理会。

    但是随着这句对联一出。难道意味着皇朝宗室中人也不愿再忍了吗?

    还是有些人急不可耐了?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王氏脑海里就闪现出一连串的前因后果。

    她心里顿时乱糟糟的,半晌没有言语。

    盛思颜眼看着王氏忡然变色,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似乎有问题。她仔细想了想,除了那句对联,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啊?

    难道娘是在担心她得罪了吴家?

    “……娘?”盛思颜惴惴不安地叫了一声,“是不是我说错了话?”

    王氏醒神,看了她一眼,暗忖也是时候跟她说一点朝堂中事了。

    世家大族的女子比一般平民人家的女子有见识。就是因为她们身处富贵场中,不可能对朝堂局势一无所知。再说世家大族的嫡女一般都会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做当家主母,是不可能真的只管内院,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的。

    简单一句话,世家大族的当家主母,光靠贤良淑德,或者貌美如花是当不上的。

    “思颜,娘问你,小王爷说的那个对子。是他自己临时想出来的,还是听别人说的?”王氏循循善诱地问道。

    盛思颜想了想当时的情形,道:“小王爷好像提了一句,说他要告诉他先生。说我对的比他的好。”然后又加了一句,“我听吴二姑娘说,他先生就是郑老爷子。郑国公府的国公爷,也就是吴二姑娘的外祖父。”

    “原来是郑素馨和郑想容的爹。”王氏笑了笑。倒是放下心来。如果是跟郑家有关,那就不关他们盛家的事了。

    而且盛思颜那个对子虽然有些对吴家不敬。但是如果传到太后耳朵里,倒是会因祸得福的。

    王氏好笑地看了盛思颜一眼,拧了一把她红红的苹果脸,道:“你还真是个有福气的。这辈子能一直这样有福气,娘就放心了。”

    盛思颜大出一口气,知道这个坎算是过了,抱着王氏的胳膊撒了一回娇,就起床去浴房梳洗。

    王氏出去料理家事。

    吴国公府出面帮他们盛家请客,为盛七爷的回归接风洗尘,他们盛家也不能毫无表示。

    因此接下来,就是盛家回请各位世家同僚,亲戚好友。

    盛思颜帮着王氏操持此事,从宴客的菜肴,到请客的名单,王氏都带着她料理。

    看着王氏和管厨房的婆子算着请客的账目,盛思颜咂舌道:“这一趟客请下来,怕不是要上万两银子?怎么吃得消啊?”

    国公府一年的俸禄才十万两银子。这还没有入冬过年呢。过年的时候,请客送礼更是如春日的牛毛细雨,绵绵不绝。

    那银子就花得如海水一般直往外淌。

    王氏看着手里的账单,也直叹气,道:“这银子放在手里都是死的,花掉一个就少一个,不能这样花。钱要生钱才可以。只是……唉……”她摇着头,在纸上又写下一笔开销。

    盛思颜听在耳朵里,晚上给王氏请安之后,盛思颜悄声问:“娘,我听说,四大国公府都有自己的庄子和佃农,还有铺子生意什么的。咱们盛家的那些庄子呢?”

    王氏长叹一声,抚着盛思颜的头道:“盛家十六年前被抄,府里的人不论老幼尽皆被斩,你想想,哪里还有东西剩下来?——当然都是被抄走了。”

    “可是太后娘娘不是让爹袭了爵?既然是袭爵,那盛家的产业也应该由爹来承继啊。——很多东西不应该是祖产吗?娘,难道太后娘娘忘了?”盛思颜着急地问道。

    王氏苦笑道:“太后当然不会贪这点子东西。但是当初抄家的时候,很多东西都被那些底下人昧下了,都没有交上去。你让朝廷如何发还?——地契、房契和铺子的契纸大半都不翼而飞,不知道肥了谁的腰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你爹的时候,盛家已经败了。所以就连我都不知道有那些庄子、田产和铺子是盛家的,更不晓得盛家千年的累积。都落到谁的腰包去了。”

    盛思颜惊讶得合不拢嘴,良久方道:“原来不是太后娘娘一声令下。大家就纷纷归还抢走的东西啊……”

    王氏本来满心愁苦,听了盛思颜的话,却被她逗得噗嗤一笑,道:“你这孩子,这会子还逗娘开心。”

    盛思颜急道:“我真是这么想的!”她以前看的戏文本子上都是这样演的。

    门帘掀开,盛七爷走了进来,笑道:“你们娘儿俩不用担心。我们盛家千年积累,其实不在那些身外物上。我们的东西,大半都在药山。还有我以前待的那个地方。那些人跟我家有旧,我家一半的家财,都放在他们那里。至于庄子、田地倒是要拿回来,因为都是我盛家的祭田,不能落入外人之手。铺子呢,只有天下药房是我们盛家的。以前有三个老掌柜看着,现在老掌柜过世了,下面的人已经一哄而上,将我们盛家的东西都瓜分了。”

    盛思颜愣愣地听着。狐疑问道:“药山?是王家村旁边的药山吗?乖乖,那可了不得,一整座山都是我家的。”又道:“爹,您怎么知道这些的?您以前不是在和尚庙里长大的?”怎么会知道盛国公府的家底?

    盛七爷感慨地道:“是我爹未雨绸缪。他在那些人那里留有一份盛家家谱。里面除了家人的姓名排行,剩下的就是记载的盛家的家底。”

    看着王氏和盛思颜两个人目瞪口呆的样子,盛七爷莞尔。“你们不必惊讶。我敢说另外三大国公府也是如此,都在别的地方存有这些东西。就算没有当年的祸事。也要防着家贼和祝融。这是惯例了。”

    祝融就是火神。

    大夏民居都是以木结构为主,一旦起火。所有的东西都成了灰烬。

    盛思颜最先反应过来,道:“爹,那我们去把那些东西取回来?”

    盛七爷笑盈盈地道:“我早抄录了一份带回来了。只是复爵之后,一直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功夫去搭理这些小事。”

    王氏忍不住道:“这些是小事?我今儿才知道,原来天下药房竟是盛家产业!”

    “天下药房很了不起吗?”盛思颜疑惑问道。作为一个刚从小山村村姑升级到京城顶级世家豪门嫡长女的小姑娘,盛思颜发现她要学的东西很多。

    “不算很了不起。但是全大夏皇朝六成的药材都是由天下药房供给。大夏全国一共五州十三道,天下药房就开了数百间,遍布大夏五州十三道。”盛七爷淡淡地道,“这些年,天下药房主要有三家老掌柜。过几天,等咱们请完客,过了年再说。”

    王氏不肯,她想了想,道:“不能给他们时间准备。你把这三家的名字给我,我明儿就让人去他们家,要他们掌柜到盛国公府说话。你看哪天有空,抽空见一见他们。就当不知道以前的事,你就是东家,看他们做何打算。”

    盛七爷对王氏言听计从,忙道:“就听你的。”又对盛思颜道:“你回去歇着。看你眼睛都佝偻了。”

    盛思颜笑着对盛七爷和王氏屈膝福了一福,道了晚安。

    第二天,盛思颜就命丫鬟帮她留心,看看门房有没有天下药房的人过来拜访。可是等了好几天,都快要到他们盛家回请的筵会时分了,这三家掌柜居然没有一家上门!

    王氏和盛七爷似乎是意料之中,没有理会,盛思颜倒是恼了。她气哼哼地对王氏道:“娘,他们怎敢如此猖狂?占了东家的财物,就真当这些东西是他们的吗?”

    王氏淡淡地道:“我派人去请他们来说话,本来也就是试探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天下药房的契纸。你要知道,当初抄家的时候,这些契纸本不知道是谁浑水摸鱼拿走的。”

    盛思颜明白过来,拍手笑道:“原来如此!那就是说,如果他们来了,表示他们还不知道我们的契纸丢了。想哪一家的东家要掌柜去说话,他们敢不去呢?但是现在他们拒绝上门,就表示他们不仅知道我们没了契纸,而且这契纸应该正掌握在他们手里!所以才能如此有恃无恐!”

    “正是。”王氏微笑着点点头,“看来,他们不仅趁着盛家危难的时候落井下石,而且已经去衙门上了档子了。”

    大夏皇朝商铺的归属权,都有到官府登记一道手续。如果没有双方的签字画押,光靠一纸契书,还是不能将铺子归属到自己名下的。

    “但是盛家当时没有人,他们是如何得到盛家同意过户的签字画押的?”盛思颜抓住了其中的漏洞。

    王氏想了想,道:“大概是以为盛家人死光了,所以官府就特殊事情,特殊办理了吧。”

    盛思颜眼珠子转了转,道:“那现在我爹还活着呢,能说他们之前的手续有问题,应该作废吗?”

    王氏摇摇头,“这个不晓得。关键是现在没有时候去管这件事。我们还是把回请同僚好友的事情先料理了。”

    盛思颜点点头,下去帮王氏拟定名单去了。

    到中午的时候,她的大丫鬟木槿过来回报:“大姑娘,外面有一个叫牛小叶的姑娘拜访,说是大姑娘您当初的同窗好友。”

    “是小叶啊?!”盛思颜眼前一亮,“快叫她进来!我正有事问她呢!”盛思颜记得牛小叶一家现在是皇商了,对这些商铺的事情想必很是了解。

    木槿出去领了人进来。

    “思颜,你忙什么呢?”牛小叶笑着跟盛思颜闲话,又问她:“我想帮我哥求一张你们家的请帖,可以吗?”

    盛思颜豪气地道:“当然可以。包在我身上。”又问她:“你知不知道,如果要买一家铺子,需要哪些手续?”

    “这个啊?你们家要买铺子?可以去问我哥!他可懂了,现在在京里帮江南一户富户买卖房产和田地呢。喏,就是王大哥他们家。”牛小叶倒是不经意间,将王二哥和她们家的关系说了出来。

    盛思颜暗暗记在心里,跟牛小叶说了一下午的话,又跟她吃一顿晚饭,才送她出去。

    盛思颜一直送她送到大门口,却看见王二哥穿着一袭天蓝色锦缎长袍,腰系着白玉带,背着手站在门口的一辆大车前面。他白皙温然的脸色,就如同皎皎天光一样莹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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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大阿福 (enigmayanxi仙葩缘+2)

    看见两个小姑娘从角门里出来,王毅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牛小叶飞跑过去,满脸笑容,“王大哥,你是来接我的吗?”

    王毅兴温和地道:“嗯,你大哥有事不能来,托我过来瞧瞧。”

    牛小叶虽然胖,但是身子还是很灵活,她攀着车辕,一下子就爬了上去。坐上车,她又欠身掀开车帘,对站在不远处的盛思颜道:“思颜,记得你的请帖啊!我家就住在车水胡同,门口一棵大大的歪脖子柳树就是我家!”

    盛思颜笑着招招手,“忘不了的。你放心吧!”

    牛小叶笑得满脸灿烂,对盛思颜也挥挥手,放下车帘,道:“王大哥,我们回去吧。”

    王毅兴转头,对车夫使了个眼色。

    那车夫会意,扬鞭一抽拉车的骏马,得得儿地往前奔去。

    牛小叶知道王毅兴会骑马跟上来,因此也没有在意。

    王毅兴却没有立刻上马跟上去。

    他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掩在宽大的袍袖下,看着盛思颜笑。

    盛思颜本想转身回去,但是想了想,完全不打招呼也不好,便遥遥地福了一福,算是行礼。

    王毅兴挑了挑眉,一只手迟疑地抬起来,对盛思颜挥了挥手,算是还礼。

    盛思颜笑了笑,转身裙摆轻拂,要进角门。

    王毅兴只好出声道:“盛大姑娘,我有些事情要请教!”

    盛思颜不好再装没听见,停下脚步想了想。拎着裙摆回身看着他。

    王毅兴牵着马走过来,在她身前站定。

    门前的凤凰花木上开着硕大的花朵。灼灼妖娆。

    他站住树下长身玉立,看着她微笑。傍晚的夕阳落在他两肩之上。洒上一片余晖,看得她眯了眼。

    她还是需要仰头看他。

    盛思颜想起来自己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忘了蹦高了,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再忘了。

    王毅兴看着盛思颜胖胖的苹果脸,很想和以前一样,用手揉揉她的头发。

    “……思颜。”王毅兴终于开口道,“原来你们真是盛家后人。”

    终于承认自己是隔壁王家人了?

    盛思颜在心里扮个鬼脸,笑盈盈地问他:“那我应该是叫你王大公子,还是王二哥?”

    “当然是王二哥。你永远能叫我王二哥。”王毅兴不假思索地道。“去年我回来的时候,曾经去王家村找你们,可是发现你们已经搬走了。问遍了全村的人都不知道你们去哪里了。那时候我就在猜,京城里突然回归的盛家人,是不是就是你们。”

    盛思颜笑了笑,“我娘不想惊动村子里的人,所以就悄悄走了。”

    王毅兴点点头,笑道:“王大娘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又说盛思颜:“你胖了。”

    盛思颜立时黑了脸,气愤愤地道:“阿财更胖!”为了证明她所言不虚。小刺猬阿财居然悄没生息地爬到盛思颜脚边,抬头看了看王毅兴。

    王毅兴看着那只如鼓得如同气囊一样的小胖刺猬,再看看盛思颜明显黑沉下来的小脸,莞尔一笑道:“我又没说胖了不好。你小时候瘦得很。王大娘一直担心你养不大。现下胖一点好,多有福气……”

    盛思颜大怒,恨不得说“你才有福气!你全家都有福气!”可是到底忍住了。弯腰抱起小刺猬阿财,硬邦邦地道:“好吧。天色不早了。王二哥你贵人事忙,我就不耽搁你了。”这是要送客的意思。

    王毅兴笑了笑。终于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盛思颜头上两个丫髻,道:“别生气了,过两天我就回江南了。喏,这个送给你。”说着,如同变戏法一样,从掩着的长袖里伸出另一只手,那手上有一对圆圆胖胖的泥人玩偶,憨态可掬。

    盛思颜最喜欢这种萌萌的小物件,立时忘了刚才的怒气,忍不住伸手接过来,眉开眼笑地道:“咦?这是什么东西?——好可爱!”

    那泥人玩偶是一男一女两个胖娃娃,都是盘腿坐在地上的造型。一个头上扎着单髻的男泥人手里捧着一条蛇,另一个头上扎着双髻的女泥人手里捧着个小胖刺猬。

    盛思颜越看越喜欢,笑着道:“一个是我,一个是王二哥,咦,阿财,还有你呢!”

    小刺猬阿财瞅了瞅盛思颜另一只手上的两个泥人玩偶,明显对那条蛇更感兴趣,它一下子瞪圆了小眼睛,探出头,往那小蛇脑袋上用鼻子嗅了嗅,发现不是活的,才抽抽小鼻子,不屑地钻回盛思颜怀里。

    王毅兴笑着点点头,“这是我亲手做的大阿福,你拿去玩吧。”临走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提醒盛思颜:“代我向你爹娘问好,就说,快过冬了,今年冬天会特别冷,让他们多预备点药材。”

    盛思颜听得愣愣地,点点头,“晓得了。王二哥慢走。”

    王毅兴翻身上了马,勒着缰绳跑了几步,又回头看看她,笑着再招招手,最后转身策马而去。

    盛思颜将阿财放下来,只是笑眯眯地捧着两个大阿福往角门里走。

    阿财窸窸窣窣跟在她脚边,又爬到她的轿子里,一路进了内院。

    盛思颜让木槿带着阿财回她住的卧梅轩,自己去了王氏的燕誉堂。

    “娘,刚才王二哥来接牛小叶,顺便跟我说了两句话。”盛思颜瞅了个没人的机会,悄悄对王氏道。

    “哦?王毅兴来了?你怎么没请他进来坐坐?”王氏笑着看了一眼盛思颜。

    盛思颜忙将王毅兴送她的两个大阿福举起来给王氏瞧,“娘,这是王二哥送我的。是不是很可爱?王二哥还说是他亲手做的,叫大阿福!”

    王氏算是见多识广。知道大阿福是江南蒋州的特产。而江南蒋州,正是蒋贵妃。也就是二皇子他母妃的娘家所在地。这样说,王家人跟着二皇子回了江南蒋州。

    “嗯,收起来吧。我们和王二哥也算是隔壁邻居,这份礼物也不为过。不过别让人知道是谁送你的,就说是你爹给你买的。”王氏叮嘱盛思颜。

    盛思颜忙点头,又道:“王二哥让我代问爹娘好,还说,今年冬天会很冷,让爹和娘多准备些药材。”

    王氏怔了怔。点头道:“晓得了。我会与你爹说的。”

    “说什么呢?”正好盛七爷撂开帘子进来问道。

    王氏悄声与盛七爷说起王毅兴的话,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现在才九月,他如何知道冬天会很冷?”王氏表示不理解。

    盛七爷却是跟那群“堕民”生活过很长时间,知道那群人里藏龙卧虎,有很多神奇的本事,像是预告天气这回事,他们中也有人能够做到的,就道:“天下之大。奇人异士那么多,他们就算知道也不奇怪。”

    “好吧,就算今年冬天会很冷,但是准备药材做什么呢?很冷应该准备木炭吧?”这话一下子提醒了王氏。“对了,过冬的银霜炭。咱们是国公府,照例内务府是要给有封爵的人家发放过冬的东西的。不知道会发多少银霜炭下来。如果不够,还要自己去买一些。银霜炭经常是有价无市。得提早准备。”

    盛思颜从小是在小山村长大的,在她的前世。冬天有暖气,也没用过炭火,对银霜炭这个东西充满了好奇,“娘,银霜炭和一般的木炭比有很不一样吗?”

    “当然。银霜炭没有烟气。你忘了,以前在王家村的时候,冬天一生火你就咳嗽。隔壁的王二哥经常冒着大雪上山,去抓一种四脚蛇回来给你泡水喝,喝了你就不咳嗽了。”王氏笑眯眯地提醒盛思颜。

    盛思颜一想到她以前喝过的那绿莹莹的药水原来是四脚蛇泡的,立时觉得要吐了,捂着嘴道:“娘啊,以后不要再说了。我受不了……”说着跑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盛七爷和王氏看着盛思颜的样子很是好笑。

    盛思颜回到卧梅轩,将两个大阿福摆在卧房东墙上的多宝阁里面。

    她的多宝阁里光溜溜的,本来就没有多少摆设,放上两个大阿福,倒是十分趣致。

    海棠看着很是稀罕,伸手摸了摸,道:“光溜溜的,这是大阿福吧?”

    盛思颜盘腿坐在床上,抱着小刺猬阿财道:“应该是烧制的粗陶吧?”

    “是细陶,您看,多细滑,多精巧啊,跟市面上卖的大阿福很不一样呢。”海棠也是小姑娘心性,对这种萌萌的小玩偶没有抵抗力,“以前奴婢在家里的时候,我爹给我弟弟买过一个大阿福,比这粗糙多了,还很贵呢。一个要一两银子。买了之后我爹被我娘骂了很久。”

    盛思颜也是过过苦日子的。她小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大阿福。她最喜爱的玩具,是王二哥给她编的草编螳螂。最密切的玩伴,是她的刺猬阿财。最好的兄长,当然是王二哥了。

    知道她放在心里的人,也把她放在心里,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

    盛思颜美好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盛国公府请客那天。

    看到郑大奶奶和吴婵娟来了,她都笑眯眯地上前问好,领她们去各自的厅堂。

    吴婵娟笑着道:“你没忘了小王爷吧?他前些日子见到我了,还问我有没有接到你家的帖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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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71章 香囊 (3K5)

    盛思颜满脸含笑,彬彬有礼地道:“当然没忘啊。我们家专门给王爷府上送了帖子的。”说完亲自领着吴婵娟往宴客的翠柳亭那边行去。

    翠柳亭在后花园的圆月池边,亭周植满翠柳,春日的时候是盛国公府的一大美景,但是现在已经是深秋了,柳树只剩下光光的枝干,显得有些萧条。

    吴婵娟一路行来,见这盛国公府粗糙得很,完全不能跟他们吴家千年相传的府邸相提并论,嘴角的笑容更盛。

    来到翠柳亭,吴婵娟看见里面的人不少。

    大部分都是上一次去过她家的那些姑娘小子。

    吴婵娟如鱼得水,在人群穿梭,同众人打招呼。

    她今日穿着一身湖水绿的立领对襟长裙,腰间系着五彩丝绦,挂着一只压裙角的飞凤穿花香囊,用金链子和金挂钩相连,挂在腰间。

    盛思颜自从上一次去吴家被吴婵娟和郑大奶奶身上的香味儿熏得直打喷嚏之后,她回家就缠着王氏给她鼓捣了一份药方,到了要请客这一天,她早早地喝了药,将自己的感官嗅觉变得迟钝,这样就不用怕吴婵娟再弄出什么花样儿了。

    果然吴婵娟在翠柳亭里逛了一圈,回来站到盛思颜身边,见她还是笑意盈盈,没有同上一次一样打喷嚏,故意将腰间的香囊摘了下来,往盛思颜面前晃了晃,道:“盛大姑娘,我这次也带了这个香囊哦,你还打不打喷嚏了?”

    这翠柳亭的人大部分上次都去过吴家的洗尘筵。也记得盛思颜打了几个喷嚏,就将太后娘娘吸引过去的往事。

    盛思颜从吴婵娟手里接过香囊。嫣然一笑,道:“吴二姑娘这香囊里装得是什么东西。我倒要好好嗅一嗅。”说着,送到鼻子边闻了闻。

    一个尚书家的姑娘向来跟吴婵娟交好,故意为她说话:“是啊,只可惜,太后娘娘这一次不能来。不然你再打几个喷嚏,想必能再一次在太后娘娘面前拔得头筹!”

    盛思颜笑了笑,垂手将那香囊捏在手里,正想反驳,却听见从身后传来一个内侍的声音。道:“太后娘娘懿旨,赐如意金角瓜和金蝶白玉翅与盛氏嫡长女。”

    盛思颜忙转身带着众人来到内侍前跪下,双手举过头顶,从内侍那里接过太后的赏赐。

    那内侍还笑眯眯地道:“盛大姑娘,太后娘娘说了,本来应该过来的,但是周大将军的战报刚刚送到宫里,太后她老人家一时抽不开身,让盛大姑娘您不要见怪。”

    听了这内侍的几句话。刚才还在嘲笑盛家没能请来太后的那位尚书家的姑娘,顿时用手捂住嘴,满脸雪白,复又变得通红。像是被人当面打了一巴掌一样。

    盛思颜微笑着送走那位内侍,回来若无其事地招呼大家入席。

    吴婵娟正要往那位尚书家的姑娘那边走过去,盛思颜拉住她。笑道:“吴二姑娘,咱们的席面在这边。”说着。就把她领到小王爷夏止身边,指着那个空位。笑眯眯地道:“您请上座。”

    吴婵娟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仔细打量盛思颜的神色。

    盛思颜笑嘻嘻地看着她,鼓鼓的苹果脸上,一双凤眸不显妖娆,反而很是无辜和澄澈。

    吴婵娟不晓得盛思颜是有意还是无意,慢慢地道:“这里是上席,我坐这里不合适吧?”

    盛思颜眨了眨眼睛,笑着道:“怎么不合适呢?这个位置就是为吴二姑娘准备的。上一次我去你家,你就是让我坐在这个位置,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不能失礼啊!”说着,又走过来,对小王爷夏止道:“小王爷,您得罪过吴二姑娘吗?”

    夏止忙起身道:“怎么会呢?吴二姑娘身具重瞳,那是圣人之相,我怎敢得罪啊?!”

    “那您是很仰慕吴二姑娘的重瞳了哦?”盛思颜笑眯眯地又道,她背着手站在小王爷夏止和吴婵娟身边,偏着头看看夏止,又看看吴婵娟,笑得意味深长。

    夏止忙客气地道:“吴二姑娘的重瞳,天下皆知,不止我一个人仰慕的。”

    “那太好了。吴二姑娘,快快坐下,跟小王爷谈诗论道,好好说道说道。对了,小王爷您的先生是吴二姑娘的外祖呢!吴二姑娘家学渊源,又有郑想容这位大文豪是她小姨,这样的门第,啧啧,真是除了公主和郡主,就是咱们大夏皇朝的头一份了!”

    小王爷夏止更加恭敬,主动说道:“吴二姑娘请坐吧。”

    夏止说了话,吴婵娟再不坐就不给人面子了,她强笑着坐了下来,道:“小王爷过奖了,我小姨的文采,我哪里赶得上呢?”

    “吴二姑娘不要太谦逊了。小王爷又没有得罪过您,您在这里坐着不正好切磋一下诗文?我记得以前在想容女学的时候,您要是第二,就没人是第一了,比我强多了。”盛思颜一边说,一边将吴婵娟的香囊放在她右手边的案上。

    吴婵娟的右手边正是小王爷夏止。他看见盛思颜将一个香囊放到案上,笑着拿起来瞧了瞧,道:“这个香囊好精致。”

    “咦,吴二姑娘,小王爷看上你的香囊了哦!”盛思颜拊掌大笑。

    吴婵娟脸更红了,她劈手从小王爷手里抢过香囊,狠狠地瞪了盛思颜一眼,道:“你也太过了。姑娘家的香囊也是能随便放的?”

    盛思颜揉了揉鼻子,道:“刚才是你给我闻的,我不过是还给你而已。小王爷喜欢……”

    “你还说!”吴婵娟恼了,一双重瞳如同着了火一样,定定地看着盛思颜。

    盛思颜无所谓地摇摇头,往小王爷身后一站。

    吴婵娟的重瞳正好看进小王爷夏止的眼里。

    这是夏止第一次清清楚楚看见重瞳。有那么一瞬间。那双重瞳里像是有强大的吸引力,看得他心神恍惚。半晌回不过神来。

    吴婵娟见夏止脸露异色,心道不好。忙收回眼神,低头道:“盛大姑娘慎言。”

    盛思颜笑嘻嘻地道:“我说小王爷喜欢新奇的东西,对你这香囊不感兴趣,你以为我说什么啊?”

    每一次斗嘴,吴婵娟都没有赢过盛思颜。她深吸一口气,强笑道:“你说话不说清楚,怎怨得人误会?”

    “是你打断我的。怎地又怪上我了?算了算了,今日是我家的东道,就不跟吴二姑娘争了。就算是我没说清楚,吴二姑娘多多包涵。”盛思颜又给她福了一福,才走到另一边去看人上菜。

    盛思颜走了之后,吴婵娟总不能追上去继续跟她吵,只好盯着她的背影,哼了几声。

    没想到夏止却像是开了窍一样,对吴婵娟那双重瞳念念不忘,一直低声下气与她说话。

    吴婵娟懒怠开口,夏止就想方设法找些话题来提起她的兴趣。

    整个翠柳亭里。所有人都看见小王爷夏止对吴国公府的二姑娘小意殷勤的样子。

    大家都是十来岁的人,有些人已经开始议亲了。看见了上首的那一幕,都挤眉弄眼地互相使眼色。

    吴婵娟越发不高兴,但是还不能对夏止板着脸。只得强压心头的不快,与他周旋。

    一顿饭吃下来,吴婵娟都快累死了。她急匆匆地离了席。去找她娘亲郑素馨。

    郑素馨在花厅坐席,还不知道翠柳亭这边的情形。她只觉得奇怪。因为小王爷夏止涨红着脸过来问好,还邀请他们去王府做客。

    卫王妃也笑着道:“郑老爷子是我儿的先生。大家说起来不是外人,有空请到府里来坐一坐。”

    郑素馨忙应了,答应过几天就带着吴婵娟去王府做客。

    吴婵娟大急,在后面使劲儿拉郑素馨的衣袖。

    郑素馨没理她,等卫王妃和小王爷夏止走了之后,才带着吴婵娟与盛家人道别。

    盛思颜笑眯眯地道:“吴二姑娘今儿好像没吃饱,回家都补补吧。”

    王氏道:“你怎么不好好招待客人?怎地让客人没有吃饱?这是待客之道吗?”

    盛思颜笑嘻嘻地不说话。牛小叶站在她身后大声道:“吴二姑娘忙着跟小王爷说话呢,哪里顾得上吃啊?就算是山珍海味她都吃不下的!”

    郑素馨脸色一僵,很快又恢复常态,笑着道:“这样啊?没什么的。小王爷身份贵重,小王爷要问话,我们娟儿怎么能不搭理呢?是吧?”

    吴婵娟忙点头道:“正是呢。我是不得已……”

    “跟小王爷说话是不得已?小王爷要知道了肯定要哭咯……”盛思颜轻声加了一句。

    郑素馨当没听见,急忙带着吴婵娟回到吴国公府,将下人都遣开了,仔细问吴婵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吴婵娟恨恨地将盛思颜让她坐在小王爷身边的事说了一遍,道:“她实在太恶毒了,这种伎俩也使得出来!”

    郑素馨半晌没有说话,她的唇角却越抿越紧,唇边的纹路也越来越深。

    过了许久,她才淡淡地道:“你先回去吧。这阵子就称病吧,不要再出去了。等这事过了再说。”

    吴婵娟应了,带着丫鬟回房。

    郑素馨在灯下坐了一会儿,她的大丫鬟玉桂进来道:“大奶奶,张姨娘来了,说想见见三少爷。”

    玉桂说的三公子就是张姨娘生的庶长子吴兆昆,在整个吴家排行第三,因此都叫他三少爷。

    郑素馨眉头皱了皱,“前些天不是见过了吗,今儿又要做什么?”

    吴兆昆今年才六岁,已经被记在郑素馨名下,抱到她房里养着了,如今是吴家正儿八经嫡长房嫡长子,以后会得承继整个吴国公府的。

    玉桂悄声道:“张姨娘说,听见三少爷昨晚发了噩梦,担心他今儿晚上还睡不着,所以去庙里请了一个平安符,想给三少爷带上。”

    郑素馨摇头,“让她回去吧。兆昆如今是我的儿子。她若是放不下,去找老爷子,改族谱,我就把兆昆送回给她。”

    玉桂应了,出去对张姨娘原原本本说了郑素馨的话。

    张姨娘脸色一白,忙道:“不了不了,那我就不去看兆昆了。”又拿出一把银角子,偷偷塞到玉桂手里,道:“玉桂姑娘多帮我看着兆昆。”

    玉桂不动声色地收下银子,道:“放心。”看着张姨娘落寞地走了。

    玉桂转身进屋子,摊开手,露出手里的银角子,对郑素馨道:“大奶奶,这是张姨娘刚才给奴婢的银子。”

    郑素馨笑了笑,“她给你的,你收着就是了。跟我当差,总得让你们发点儿财。”

    “那奴婢就不客气了。”玉桂笑着收起银角子。

    郑素馨在屋里坐了半天,正要起身去院子里巡检,白芷低头进来,附在郑素馨耳边说了几句话。

    郑素馨一愣,“……盛家去官府告了天下药房的掌柜?”

    “正是。那三个掌柜正在外面候着呢,要跟大奶奶说话,向大奶奶讨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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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介绍:
重生在大夏皇朝的盛思颜看上去是人畜无害小白兔,身娇体软易推倒,岂知内里是一只从不吃亏的腹黑多智小狐狸。 小狐狸择夫,自然慧眼独具。 于是盛思颜发现自己千挑万选,捡到一只自带宅斗不死光环的夫君…… O(∩_∩)O哈哈~,这下日子爽了。——夫君,宅斗你去,享福我来! 夫君:=_=。宅斗乃是女人的战场啊,娘子,你不厚道…… ——*——*——*——*—— 某寒另有完结文古言系列三部曲:《烟水寒》、《重生空间守则》、《与子偕行》。完结玄幻仙侠悬疑文《补天记》。正在连载的古言《原配宝典》。坑品保证,欢迎跳坑。O(∩_∩)O盛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