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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盛宠txt下载     盛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章 中元 (第三更)

    七月十五中元节的晚上,明月满轮,当空而照。

    前些天刚下了点雨,解了暑热。

    从家里出来,去金水河边放河灯的人比往年居然要多得多。

    金水河绕着整个大夏京城环城一周,如同一条玉带一样,波光粼粼,在月色上十分动人。

    而河水里飘浮着各式各样的河灯,同天上的星月交相辉映,一时有人间天上,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吴婵娟跟着周怀礼闷闷地走在金水河的河堤之上,心情很是郁结。

    她穿着一件素白色衫子,月白色挑线裙子,头上光溜溜地只插了一支小银凤簪。

    自从七月初七乞巧节的灯会之后,吴婵娟就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表妹,那天是不是吓着你了?你没受伤吧?”周怀礼关切地问道。

    吴婵娟摇摇头,“没事。表哥,我就是心里不舒服,过一阵子就好了,表哥不用担心。”

    周怀礼点点头,带她走到一处僻静的河岸,问道:“你为你娘准备了河灯吗?”

    吴婵娟四下看了看,皱眉道:“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我看见先前那边有卖河灯的,咱们去买一盏吧。”

    周怀礼笑了笑,拍了拍手。

    只见这片有些荒芜的河岸边上逐渐有一盏盏河灯亮起,将河岸装点得如同天上的银河一般动人。

    吴婵娟瞪大眼睛,一双重瞳越发魅惑动人。

    “……大表哥,这是什么?”她脸上又惊又喜。又有几分难以置信。惊讶地看看河边的那些河灯。又看了看周怀礼。

    周怀礼温言道:“这些河灯,都是你的。”

    “是我的?!”吴婵娟惊喜地拎着裙子走到河岸边上,蹲在一盏莲华河灯前细看。

    只见那河灯上写着“母郑素馨殷收。——女吴婵娟敬上。”

    正是周怀礼精心为她准备的河灯!

    吴婵娟大喜过望,感激地回头看了周怀礼一眼,然后转身捧起那盏河灯,恭恭敬敬放入河水里。

    他们站的这个位置是上游,那河灯在水里顺流而下,往远方流去。

    吴婵娟又去拿下一盏河灯。那灯上写着同样的字迹。

    吴婵娟含着热泪,在河边一次次躬身,亲手将那些河灯放入河水。

    周怀礼想帮她,都被她抬手制止:“大表哥,让我自己来。”

    周怀礼便束手站在旁边含笑看着她。

    月光下,吴婵娟素衣白衫,艳丽的小脸上脂粉未施,却格外动人。

    ……

    蒋四娘跟着家里人沿路看着,也亲手放了几盏河灯。

    不过在她要离开河岸的时候,却听见有两个人在指着不远的地方窃窃私语。

    “你看那边。河岸边上好多河灯呢,好漂亮!”

    “是啊。你知道那是什么?——那是神将府的周四公子在为吴家二姑娘准备的河灯!漂亮吧!”

    “啊?这样啊——活活活……”

    蒋四娘心里一动,抬头看着那如星辰般点缀在两岸的河灯,慢慢往那边走过去。

    她一离去,那两个说话的人就住了嘴,笑着对视一眼,悄悄走了。

    蒋家的下人婆子忙跟了上去。

    蒋四娘来到那段河岸,却被两个侍卫拦住了。

    “这位姑娘,那边暂时有事,您略等一等。”那侍卫彬彬有礼地道。

    蒋四娘猜他们是神将府的军士,忍不住踮脚往那边看了看。

    像是察觉到蒋四娘的目光,负手背对着这边站着的周怀礼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看见蒋四娘居然站在不远的地方,周怀礼一愣,然后不由自主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蒋四姑娘。”

    蒋四娘笑了笑,“周四公子好雅兴。”又看了一眼河岸边上的河灯,“好漂亮的河灯。”

    “蒋四姑娘见笑了。”周怀礼点点头,“要不要过来看看?”

    蒋四娘有些踌躇,“方便吗?”

    “我陪表妹放河灯,有什么不方便的?”周怀礼爽朗地笑,伸手让神将府军士放行。

    蒋四娘定了定神,跟着他走过去。

    蒋家的丫鬟婆子忙跟在她身后走过去。

    神将府的军士对视一眼,没有阻拦她们。

    来到河岸边站定,蒋四娘一眼看见了那河灯上写的字迹,会意道:“原来是为你舅母……”

    周怀礼叹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我表妹是个可怜人。”

    蒋四娘虽然来京城不久,但是也听说过吴国公府上最近发生的事。

    特别是以前赫赫有名的郑大奶奶身败名裂,被吴家休弃除族的事,她也听说了。

    而且她最近还听说,吴国公府分了家,吴婵娟的爹失去世子之位,已经分出去了。

    “吴二姑娘现在住在哪里?”蒋四娘禁不住同情问道。

    吴婵娟没了娘,她爹大概又要续弦了。

    周怀礼轻声道:“表妹的祖父极疼爱她,没有让她跟她爹一起离开吴国公府,如今还在那里住着。”

    “哦。那就好。”蒋四娘顿了顿,微笑着道:“那我不打扰你们了。”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周怀礼正要叫住她,吴婵娟却已经走了过来,跺了跺脚,娇嗔道:“大表哥!”

    周怀礼只好转身看向她,“什么事?”

    吴婵娟瞥见蒋四娘的背影似乎顿了顿,不知怎地,心里有些不高兴。

    她皱起眉头,对周怀礼道:“大表哥,我要你陪我去放河灯!”

    周怀礼莞尔,“陪就陪呗。你的嘴不要嘟这么高!”说着,还在她嘟起的唇瓣上刮了一下。

    一股酥麻的感觉让两人同时一颤。

    吴婵娟脸上飞起两团红晕,幸喜是夜色里。别人看不清……

    “大表哥。我们去放河灯!”吴婵娟拽住周怀礼的胳膊。拉着他往河岸边上去了。

    周怀礼回头,看见蒋四娘的背影已经走远了,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吴婵娟看他心神不属的样子,越发不高兴了,拉着他来到河岸边上无人的地方,不满地道:“大表哥,你说了是来陪我放河灯的!”

    周怀礼笑道:“我没说不是啊?喏,你看那么多河灯。都是我送你的,你还不满意?”

    吴婵娟听了,顿时觉得一股暖意从心头深处升起,向上迅速蒸腾,将她的五脏六腑熨帖得无比妥帖。

    她眨了眨眼,看着周怀礼,嘟起嘴道:“那你为何又要跟蒋四姑娘说话?!”

    “正好碰上了,不说话多失礼。”周怀礼笑着弯腰,从河岸边上拣起一盏河灯,放到河水里。看着它顺流而下。

    “可是……可是……周怀轩就从来不跟别的女人说话……”吴婵娟低声嘟哝道。

    周怀礼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他直起腰,淡淡地道:“是啊。真可惜。我不是我大哥,你找错人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大表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吴婵娟大急,忙伸手拽住周怀礼的衣袖,“你不要走!不要生气!”

    周怀礼的脚步停了下来,但是还没有转过身。

    他背对着她,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娟儿,你要想清楚。我不是我大哥。我永远比不上大哥,没有他能干,也没有他的位高权重……”

    吴婵娟禁不住打了个机灵,她明白自己说错话了,情急之下,她抓住周怀礼的手,颤声道:“大表哥,大表哥,我不是要把你跟周怀轩比……”

    周怀礼还是不回头。

    这个样子,让吴婵娟很是恐惧。

    “大表哥!”她哀求道,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周怀礼不生她气了。

    周怀礼叹口气,回头看着她,一直看进她魅惑的重瞳里面。

    “大表哥!”吴婵娟忙擦了擦眼泪,“你不生我气了?”

    “又哭了。你以前不是爱哭的人啊。”周怀礼拿出帕子给她拭泪。

    吴婵娟破涕为笑,跟周怀礼一起把剩下的河灯都放了,才被他送回吴国公府。

    ……

    过了几天,周怀礼来吴国公府跟吴老爷子说话。

    说完话之后,他拐到吴婵娟住的含翠轩。

    一进院子,他就看见含翠轩的窗纱旧了,是一种剥离的青色,映着院子里的绿树成荫,越发显得寥落。

    “二姑娘,今年秋天的衣裳只有四套,您够不够穿啊?以前大奶奶在世的时候,您一次都是做十几二十套的。”这是吴婵娟大丫鬟的声音。

    “不用了。府里的规矩,一向就是主子每季四套衣裳,如今我的衣裳本来就多得穿不完,何必在意是几套。”吴婵娟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

    周怀礼重重地踏了一步。

    一个明眸皓齿的丫鬟掀帘而出,对着周怀礼欣喜地道:“是周四公子来了!”

    吴婵娟快步迎了出来,“大表哥!”

    她看着他嫣然一笑,晕生双颊。

    周怀礼笑着走进她的屋子,跟她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而去。

    不过他走后没多久,神将府的下人担着几抬礼物送到吴国公府,说是神将府的大姑奶奶给吴婵娟送的秋礼。

    吴婵娟一看是数十匹上好的衣料,还有皮毛料子,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是大表哥听见我们说话了吧?——她在心里暗自揣摩。

    ……

    神将府内院的芙蓉柳榭里,吴三奶奶不满地训斥周怀礼:“你胆子不小啊!居然敢假托我的名义,给娟儿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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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21章 记性 (4K,求粉红票)

    吴三奶奶虽然满脸气恼,但是语气并不是特别愤怒。

    周怀礼笑道:“娘,您别生气,儿子也给您准备了一抬好东西。”说着,命人将他精心挑选的皮毛料子送了进来。

    “儿子知道娘您不缺这些东西,但是儿子送的,是儿子的一片心意,还望娘笑纳!”

    吴三奶奶果然转为满脸笑容,走过去瞧了瞧,道:“不错,这些料子也是上好的,不比我库房的那些陪嫁差。”一边说,一边命人抬入她的库房。

    周怀礼又给吴三奶奶亲手斟了一杯茶送了上去。

    吴三奶奶接了茶,这桩事就算是揭过了。

    吴三奶奶低头抿了一口,放下茶杯,见屋里没有别人,才轻声道:“……你表妹不是一般人,就算你疼她,也当收敛一些。你外祖父可不是好惹的……”

    周怀礼愕然,半晌摇头道:“娘,您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看她可怜。”说着,就把在吴国公府含翠轩门口听见的主仆一席话学了一遍,说与吴三奶奶听。

    吴三奶奶怔了半晌,道:“没娘的孩子就是这样。不过,”她顿了顿,又道:“吴国公府没人敢怠慢她的。她说什么,你也当好好想一想。别听风就是雨,她说什么你信什么。怎么就那么巧,偏被你听见了?别人我不知道,你二舅母我可是知道,她出身江左尹氏大族,是尹家着力培养的嫡长女,本来是要嫁到我们神将府做嫡长媳的。你想想,这样人家养出来的女儿。怎么可能去克扣一个没娘的孩子?她不怕别人笑话?你外祖父又是人精中的人精。内院一应用度。他只要看两眼就知道哪一房多用了一尺布。多点了一斤灯油……”

    周怀礼想起外祖父吴老爷子瞪着两眼一脸吝啬的样子,不由失笑道:“娘,我以前竟然不知道娘的口齿如此了得!”

    “真有你的!跟你娘油嘴滑舌!”吴三奶奶被周怀礼逗笑了,拍了他一下,然后再一次提醒他:“你表妹轮不到你可怜,别再傻乎乎送上去给人抬轿子……”

    周怀礼想起吴婵娟的样子,有些疑惑地道:“不会吧?表妹不像那样的人。”

    “她不像,她娘像。有其母必有其女。我看你还是远着她些。”吴三奶奶说完,便起身回房里去了。

    周怀礼在堂上坐了一会儿,才悻悻地离去。

    ……

    神将府的清远堂内,盛思颜终于将袜子的最后一针收好了。

    她拿在手里细看,问旁边的丫鬟:“这袜子怎么样?”

    她做的是一双朴实无华的棉纱袜子,白色为底,只在脚踝处绣了一圈淡香蜜色的祥云纹,最简单的配色,也是最简单的针法。

    身边的丫鬟笑着赞道:“大少奶奶人巧手也巧!瞧这祥云纹,看起来跟天上的云彩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从天上摘下来放上去一样!”

    这话也谄媚太过了吧!

    盛思颜羞得双颊飞起两片红晕,嗔道:“不好好说话。跟谁学得?!”

    几个丫鬟知道大少奶奶脸皮薄,这是被大家夸得不好意思了,不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吐了吐舌头,偷偷笑了。

    “我去给娘送过去。”盛思颜也在兴头上,想去冯氏那里献宝,看了看时辰,还不到吃午饭的时候,忙从榻上站起来,“给我把我做的袜子装起来。”

    小柳儿忙拿了个小方巾过来,把盛思颜做的四双袜子包了起来。

    盛思颜出了清远堂的大门,小柳儿在后面给她捧着袜子包,还有两个婆子遥遥地跟着她们。

    反正是神将府的内院,盛思颜也不在意,一个人在前面走着,很快就来到澜水院的大门前。

    大门前的婆子看见盛思颜来了,忙上前行礼,低声道:“大少奶奶,老夫人派了人过来跟大奶奶说话呢。大少奶奶要不要过一会儿再来?”

    盛思颜奇道:“这是为何?”

    是老夫人派了人过来,又不是老夫人亲自过来,难道她一个大少奶奶,还要避着下人走路?

    守门的婆子窒了窒,支吾半天,见盛思颜还没有走的意思,一拍大腿,低声道:“大少奶奶是明白人,我老婆子也跟大少奶奶说实话!——这会子您要去了,大奶奶的脸面往哪里搁?您没看大奶奶房里的那些管事姐姐、媳妇子们都出来了,在这影壁后头站着吗!”

    盛思颜更加奇怪,“到底是怎么啦?祖母派人跟娘说话,为什么我去了,娘的面子会没处搁?”

    她嫁到神将府不到半年,大部分时候都是待在清远堂里。

    冯氏让她不用天天过来,她也只每天早晚去请安,平时都不出来。

    像现在这样临时起意,还是第一次。

    守门的婆子也想起来盛思颜是第一次这个时候过来,正在为难,突然听见吴三奶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这是怎么啦?站在门口说得这么亲热?”吴三奶奶似乎是刚从澜水院门前路过,见状笑嘻嘻地说了句闲话。

    守门的婆子忙行礼。

    盛思颜也跟着福了一福。

    守门的婆子笑道:“三奶奶安。”又道:“老夫人身边的吕妈妈进去说话呢。奴婢正在劝大少奶奶过些时候再来。”

    “哦——”吴三奶奶拖长声音问道:“娘身边的吕婆子进去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守门的婆子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

    吴三奶奶噗嗤一笑,做出意味深长的样子看了盛思颜一眼,也道:“这样啊,确实应该过些时候再来。不过呢,若我是你,还是应该进去请个安。打个招呼再走。你说是不是?“说着。还走上前来,往盛思颜脸上摸了一把。

    盛思颜躲闪不及,只觉得一只冰冷滑腻的手掌在脸颊旁掠过,浑身顿时直起鸡皮疙瘩。

    “哈哈,真是胆小……”吴三奶奶笑着点点头,扬长而去。

    盛思颜抿了抿唇,对守门的婆子道:“让开。”

    那婆子不敢再拦,侧身让开。眼睁睁看着盛思颜走入院内,绕过影壁,往澜水院堂屋的台阶上走去。

    冯氏的丫鬟婆子站在影壁后头看见盛思颜带着一个丫鬟,两个婆子往前走,都瞪大眼睛看着她。

    盛思颜走上台阶,快要进屋子的时候,突然心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和那些从影壁后头探头出来的下人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像是不想她进去,但是又想她进去。

    盛思颜从来没有在自己的下人们脸上看见过这些纠结的神情。一时更加好奇。

    跟着她过来的两个婆子上前打开堂屋的帘子,盛思颜一边回头。一边迈了一条腿进去。

    等她再一抬头,看见堂屋里面的情形,顿时心里一跳,硬生生停住脚步,知道自己还是莽撞了。

    只见堂屋里,一个婆子站在上首,手里拿着一本册子,似乎正在问冯氏的话。

    而冯氏,背对着门口,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这就是为什么那些下人都避出去了的原因吧?!

    这也是为什么那守门的婆子好心劝告自己,不要这时候闯进去。

    冯氏作为大房理事的主母,并且主持神将府内院的中馈,肯定是不想让人看见她在一个婆子面前的狼狈样儿的!

    盛思颜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

    她一只脚门内,一只脚门外地站了一会儿。

    而那两个打帘子的婆子已经赶紧把脑袋转开,不再肯看门里的情形。

    她背后的小柳儿更是深深地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堂堂神将府大奶奶,居然要跪在一个奴婢面前回话!

    这种情形,也不知道有多久了……

    盛思颜进退两难,她想了又想,眼神黯了黯,最后还是决定进去。

    她咳嗽一声,将另一只脚也迈进门内。

    打着帘子的两个婆子赶紧放下帘子,挡住了外面人的视线。

    影壁后头冯氏的下人们倒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有的人甚至对天合什,像是在感谢老天爷一样……

    那门帘是青色的湘妃竹帘,乍一放下,屋子的光线黑了一黑。

    盛思颜眨了眨眼,很快适应了屋里的光线。

    她往前走了两步,听见那婆子在问冯氏:“……上旬开支比去年多了三成,你做何解释?”

    过了许久,才听见冯氏说:“吕妈妈说的是哪一笔开支?能否详细点?”

    吕婆子嗤笑一声,道:“你就这样当家的?你花了银子,反来问我?”半点恭敬都没有。

    盛思颜皱了皱眉头,又咳嗽一声。

    吕婆子才慢条斯理抬起头,装作是刚刚看见盛思颜进来,笑嘻嘻地对她屈膝行了礼,道:“大少奶奶来了?您坐,我老婆子办完这里的事,再陪大少奶奶说话!您可是矜贵人儿,比那冰玉瓷器还要贵重,我们可不敢怠慢您!”

    居然对盛思颜比对冯氏要尊重地多!

    盛思颜愕然半晌,暗道这老婆子这一次搞什么鬼?

    难道又是故意来离间她和冯氏的婆媳关系?

    但转而一想,又不对啊。

    自己来澜水院,是完完全全的临时起意,周老夫人不会成了精,居然能提前一个时辰就算到自己会来吧?!

    盛思颜心念急转,缓缓走过去,对那婆子也屈膝行了个礼,笑道:“吕妈妈在忙呢?”一边说,一边已经走到冯氏跟前,顺势要搀扶冯氏起身。

    冯氏忙推她的手,有些着急地道:“思颜,不关你的事,你回去吧。等娘这里的事完了,再去找你说话!”一边说,一边给她使眼色,担心她吃亏。

    盛思颜心中恻然。

    一个女子不受夫君重视,在家里就只能受婆母挫磨了……

    周老夫人不敢再对付自己,一腔怒气就又发到冯氏头上了。

    而冯氏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却并没有把她吃过的苦都让盛思颜受一遍,反而时时处处维护她……

    想到这里,盛思颜心里一热,用力将冯氏拽了起来,道:“娘,您坐。”说着,硬是扶着一瘸一拐的冯氏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冯氏大急,挣扎着站起来,对吕婆子道:“吕妈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您过两天再来也行,我反正在这里,也不会跑。”

    吕婆子虽然忌惮周怀轩,但是不忌惮周承宗,再说这么多年,冯氏在她们手里搓圆捏扁惯了的,从来就没有见冯氏反抗过,此时也不把她放在心上,嗤笑一声,道:“那怎么行?你不把这些账目都交代清楚了,我回去可是要受罚的。”

    盛思颜听不过去了,抬了抬眉,道:“给我看看,是什么账目。”

    吕婆子看了看她,眼神闪烁地道:“大少奶奶,这是您婆母的一本烂账,您可别管……”

    盛思颜面色一沉,还是伸着手,“给我。”语气之中,竟然有几分周怀轩淡漠的威严。

    吕婆子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将那账簿递了过去。

    盛思颜看了看,一共是两本账,一本是去年,一本是今年。

    那吕婆子问的是今年和去年同时期相比的开销帐。

    盛思颜随便翻了翻,就扔到吕婆子脚边,淡淡地道:“去年的是假账,你拿真的来。”

    “什么?!”吕婆子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讪笑道:“大少奶奶真是爱说笑,怎么看了一眼就说是假的?您倒是会算数不?”

    盛思颜不怒反笑,点点头,道:“嗯,我不会算数,就你会。你也把假账做圆乎了再来跟我挑刺,不然的话,咱们就拿着这账本去外院见周大管事,让他评一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吕婆子吓得浑身一抖,忙从地上拣起那两本账,慌慌张张地道:“大少奶奶说笑了,这种小事,何必要劳烦周大管事?您既然说有错,我回去让她们再算一遍……”说着就要走。

    盛思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淡淡地道:“你记好了。我可是能过目不忘。要糊弄我,先找个记性比我好的人。”

    吕婆子的脚步顿了顿,匆匆离去。

    冯氏满脸通红地看着盛思颜,叹息道:“你这孩子,何必为了我得罪老夫人?老夫人向来看我不顺眼,我习惯了。”

    盛思颜跪在冯氏面前,双手举起拳头,轻轻给冯氏捶着跪了一个时辰的膝盖,轻声道:“娘,您别担心我。我有法子……”

    正要再说话,却听见门口传来周怀轩淡淡的声音。

    “阿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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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出手 (4K5, 求粉红票)

    盛思颜听见周怀轩的声音,倏然回头,看见他在门口背光而立,高大的身形如同高山一样稳重可靠。

    她回头,心眼俱活地看着周怀轩,眉眼弯弯地笑道:“咦,你怎么这会子就回来了?”

    大夏皇朝的男子没事一般不会在白日里回内院。

    如果白日里回来了,那就是有事了。

    周怀轩没有说话,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对她缓缓伸出一只手。

    盛思颜看了看冯氏,犹豫着道:“我在给娘捶腿……”

    周怀轩挑了挑眉,“过来。”声音中有着不容置疑地决断。

    冯氏忙将盛思颜拉起来,“快去吧,娘这里没事的。”一边说,一边给盛思颜使眼色。

    盛思颜有些疑惑地站起来。

    她从冯氏的眼神里看得清清楚楚,明明就是不想让她掺合这件事……

    “回去。”周怀轩说完已经转身走了。

    门帘在他高大身躯后面一开一阖,外面的日光一明一暗,光与影的交界,晃得盛思颜眯了眯眼。

    冯氏怔怔地看着周怀轩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口气。

    盛思颜走了两步,心里还是忍不住,回头道:“娘,您别担心。怀轩既然知道了,就一定不会让那吕婆子好过的。您想想,她一个奴婢,也能当得起您一跪?”

    冯氏笑了笑,柔声道:“你这孩子,别管这么多了。你好生过你的日子,娘就高兴了。”

    “可是……”盛思颜咬了咬唇。隐隐觉得冯氏这样的态度也不对。

    一个巴掌拍不响。

    冯氏再不受看重。她也是神将府明媒正娶的正房奶奶。

    周老夫人房里的奴婢地位再高。也不能折辱正经主子。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陛下和太皇太后使太监出来问话,下面的臣子都可跪可不跪,更别说只是一个长辈身边的婆子了……

    “你去吧。怀轩脾气不好……”冯氏又笑了笑,挥挥手让她走。

    盛思颜只好掉头离去。

    回到清远堂,她看见周怀轩已经不在屋里,只有周显白进来回道:“大少奶奶,盛国公夫人刚才送信过来。说要来看看您。现下已经到外门上了。”

    “啊?”盛思颜大大惊讶,居然是她娘王氏要来了。她顿时满心欢喜起来。

    又问周显白:“大公子呢?他没有事吗?”

    “大公子忙着呢,哪里会没事呢?这不是知道您想盛国公夫人了,所以一听说盛国公夫人的帖子到了,马上就来跟您说,结果您还去澜水院了……”周显白嘻嘻笑道。

    盛思颜“哦”了一声,想起刚才的事,心里的喜悦不知怎地,有些被冲淡了。

    她坐回到窗边的长榻上,捧了薏仁送上来的茶。低声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周显白敏锐察觉到盛思颜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而且刚才大公子出去的神情也有些不对劲。

    周显白挠了挠头,想王氏才刚刚到神将府门口。要到清远堂,估计还要不短的功夫,就赶忙道:“大少奶奶,澜水院到底出了什么事?”

    “咦?”盛思颜诧异抬头,“你怎么知道澜水院出了事?”

    周显白苦笑:“肯定是大奶奶又出事了,是不是?”

    盛思颜瞠目结舌地道:“你又知道?!”

    想了想,盛思颜斟酌着问道:“我是觉得,怀轩不像是在内院没有成算的人,为何婆母被人欺侮,他也不……”

    “不什么?”周显白立刻打断盛思颜的话,“您可千万别这样跟大公子说。何必为这事伤了你们的和气呢?”

    盛思颜撇了撇嘴,悻悻地道:“我知道是他们母子的事,说起来不该我管。可是我为人媳妇,为婆母尽点孝心总行吧?”

    周显白叹口气,一向嘻笑自如地脸上有几分严肃。

    “大少奶奶,澜水院那边的事,管也没用。大奶奶自己不立起来,能怪得了谁?”

    盛思颜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周显白就道:“那您说,今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盛思颜踌躇半晌,就半遮半掩地将今天看见的澜水院里面的事说了。

    “原来是这事儿。”周显白也撇了撇嘴,“我只问大少奶奶一句话,若是有婆子过来让您跪着听训,不管是谁派来的婆子,哪怕是老爷子派来的,您会不会跪?”

    盛思颜笑道:“我会跪一下,但是不会一直跪着。”

    盛思颜在心里做了个鬼脸。

    跪一下表示尊敬长辈,但是一直跪着回话就没必要。

    而且跪的时候,那婆子应该回避才是。

    如果敢大咧咧站在她面前受她一跪,她一定给那婆子身上做点手脚,让她从此膝盖日日直不起来,只能跪着走路!

    她跟着王氏学盛家医术这么多年,虽然没有他们那样专精,但是自保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这不就结了!”周显白一拍大腿,“大奶奶的情况就是这样!她自己宁愿跪下去,怎么能怪别人踩到她头上?大奶奶但凡有您一半的气性,她就不会被越嬷嬷搓圆捏扁了!更别说现在这个吕婆子!”

    说来说去,还是性格即命运了?

    盛思颜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

    “我还是劝您不要跟大公子提这事。刚才的话也是我自己瞎琢磨。大公子和大奶奶心里比谁都明白!”周显白无奈地挠挠头,“其实我也不懂到底怎么回事。”

    “唉,怎么会这样呢?”盛思颜摇摇头,觉得这些人把事情弄得太复杂了。

    周显白还要再劝,就听见外面已经传来王氏的声音,他连忙躬身出去了。

    王氏看见周显白。笑着打招呼。“小枸杞一直念着你呢。怎么不去我们家坐坐?”

    周显白绽开笑容,躬身行礼:“盛国公夫人盛情,小的有空一定就去!”

    盛思颜迎了出来,高高兴兴扑上去:“娘!”

    王氏笑着搂住她,心肝儿肉地揉了半天,才跟她一起去里屋坐着。

    母女俩对坐吃茶。

    盛思颜忙问了一圈盛家人好,还特别失望小枸杞和小冬葵没有来看她。

    王氏笑着道:“我是刚从外面回来,路过神将府。想着来看看你。”说着,马上就给盛思颜诊脉,一边诊,一边点头,“嗯,身子保养得不错。看来怀轩是真疼你。”

    盛思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娘,您说什么呢?!”

    “哟,还跟娘撒娇!”王氏笑着拍拍她的面颊,“跟娘说说,刚才跟周显白那小子说什么呢?你一脸愁容……”

    盛思颜下意识摸了摸脸。“不会吧?这样明显?”

    “嗯,你从小就藏不住事。七情上面,幸亏你跟的是怀轩。”王氏笑嘻嘻地道。

    盛思颜笑了笑,将脑袋搁在王氏肩膀上,悄悄地道:“娘,是这样的,我想帮怀轩缓和一下他跟他娘的关系……”

    王氏听到这里,咳嗽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脸色严肃起来:“你做了什么?”

    盛思颜一愣,“没有。我没有做什么。我这不是跟娘商量商量吗?等他回来,私下里跟他说说?”

    王氏听了盛思颜的话,叹息着摇摇头,抓着她的手,道:“傻孩子,你婆母跟你夫君的关系,你千万不要插手。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人家都不在意,你乱插手,想过后果吗?”

    “后果?”盛思颜偏着头,疑惑地看着王氏,“什么后果?怀轩和婆母解除心结,和和乐乐不好吗?”

    “心结?你怎么知道人家有心结?和和乐乐?你可知,得寸进尺乃人之天性?”

    盛思颜不解地看着王氏。

    “……娘就不怕把话给你说明白,你婆母看重的是她夫君神将大人,而且她也应该看重的,是她夫君神将大人。她的心思,一多半都是在神将大人身上。这种状况就很好。你别乱插手,小心事与愿违。你以为她真的没本事?她没本事,以她的家世,能在神将府做嫡长媳,平平安安过了二十多年?”

    “可是……她一直都是委曲求全。”盛思颜犹豫着道。

    “委曲求全也是一种本事。”王氏似笑非笑地道,“有的人看上去很柔弱,其实骨子里很刚强。有的人看上去很刚强,可是骨子里很柔弱。你婆母是哪种人?你想过没有?”

    盛思颜笑着扑到王氏怀里,“娘,我是哪种人?”

    “你是看上去很柔弱,骨子里也很柔弱,却又偏偏觉得自己很刚强,很厉害,是那种让人操不完心的人!”王氏刮了刮她挺翘精致的小鼻子,戏谑说道。

    盛思颜好像明白了王氏的意思,将脑袋扎在王氏怀里,不好意思地道:“娘,幸亏您今儿临时起意来看我了,不然我真的要犯大错误了……”

    “娘今儿就是走到神将府附近,心里就扑通扑通地跳,觉得不来看你一下我今儿晚上睡都睡不着!”王氏笑道,“难怪刚才我往澜水院那边递帖子,被婆子直接送到清远堂了。”

    吕婆子的事,在王氏看来根本不算个事儿,随手就打发了,天王老子来都不行。

    冯氏这样绵里藏针的人,根本也不会连个吕婆子都对付不了。

    “……所以你看着吧,今晚神将大人必回澜水院……”王氏轻声说道,对盛思颜千叮咛万嘱咐,“你才刚嫁不久。神将府的水深着呢,你别剃头挑子一头热,就想着要自己出头打抱不平。还是要多听多看多想,少说话,少做事,听见没有?”

    盛思颜想起来周大爷确实有几天都不在家了,不由苦笑着摇摇头,“娘,我听您的。”

    ……

    王氏走了之后,盛思颜一个人在榻上歪着想心事。

    日落时分,周怀轩终于回到内院。

    “怎么啦?”他看了盛思颜一眼。去屏风后面换衣裳。

    盛思颜从长榻上坐起来。笑道:“晚上去松涛苑吃晚饭。我要梳头。”

    周怀轩去浴房洗漱,盛思颜便去挑了一身暗金色的短襦,配银灰色长裙穿着,看上去有几分老气。

    薏仁过来给她梳头,劝道:“大少奶奶,您怎么穿这样老成的颜色?”

    “这样不好吗?”盛思颜回头,“我已经及笄了!”

    及笄就是成年人了。

    盛思颜觉得自己应该往成熟里打扮。

    周怀轩走了出来,看见她穿的衣裳也皱了皱眉。

    薏仁出去之后。周怀轩见盛思颜在妆台前忙乎半天,招手道:“过来,我给你打扮。”

    盛思颜大喜,忙捧着妆奁匣子过去。

    周怀轩站在她背后,见缝插针一般,将所有的首饰几乎都横七竖八地给她插上。

    盛思颜开始还不知道,后来一照镜子,几乎哭了,忙将满头珠翠拔下来,气恼道:“有你这样打扮人的吗?!”

    有这样的老公。简直不需要黑心闺蜜了!

    周怀轩淡淡一笑,“过犹不及。”

    盛思颜回头。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凤眸看着他,半晌垂头,低声道:“我错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周怀轩淡淡说道,一撂袍子坐在她身边,双臂枕在脑后,斜靠在大迎枕上,“去换衣衫。”

    他往她身上穿的衣裳溜了一眼,明显不满意她今天的打扮。

    盛思颜忙乖乖去屏风后头又换了一身颜色鲜亮的衣裳出来。

    周怀轩将视线移到她面上,默默地看着她,深吸一口气,让那股充盈的甜香萦绕在他五脏六腑,深入骨髓,无法割舍。

    盛思颜走到他跟前一步远的地方站定,低声道:“我今儿做错了事,可能得罪了祖母身边的吕妈妈……”说着,就把今天在澜水院的事说了一遍。

    周怀轩淡淡地“嗯”了一声,抬眸看了她一眼,拉着她的手在他身边坐下,“是错了,那要怎么罚你?”一边说,一只手已经顺着她颈边的琵琶扣解了下去。

    不巧她今天正好挑了一身正面全是琵琶盘扣的衣衫。

    没过多久,周怀轩就不耐烦解扣子。

    噼里啪啦几声,盛思颜胸前的扣子全数脱线飞出,衣襟半敞。

    “再去换一身。这身不好看。”周怀轩却缩回手,不再逗她。

    盛思颜嗔了他一眼,只好又去屏风后头换衣裳。

    换好衣裳,盛思颜跟着周怀轩去松涛苑吃晚饭。

    一进门,就看见神将大人周承宗坐在冯氏身边,满脸寒霜,不由顿了一顿。——回来得真快……

    周承宗已经有好几天不在家了,今儿冯氏一跪,他就回来了……

    盛思颜忍不住又飞快地睃了冯氏一眼。

    冯氏两眼微红,像是哭过的样子。

    周老夫人含笑坐在周老爷子身边,对刚进门的盛思颜和周怀轩点点头,“就等你们俩了,大家都饿坏了。”

    盛思颜牢记着王氏的嘱咐,只是笑了笑,便跟着周怀轩坐下。

    吕婆子没事人一样站在周老夫人身后,眼神里很有几分傲气。

    “你去里屋给我拿件外袍出来。这里过堂风吹得嗖嗖地,有些冷。”周老夫人笑着对她身后的吕婆子说道。

    吕婆子点点头,“您等着。”转身就往屋里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腿脚一软,整个人往前扑倒,栽倒在地上,然后两手捧着膝盖,在地上滚来滚去,痛苦地嚎叫起来。

    盛思颜低着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闪动,如同蝴蝶的翅膀。

    她听见有两声异样的风声,从他们坐的这边,往吕婆子那边去了。

    如果她没听错,应该是周怀轩和周承宗同时出手,做了些手脚……

    周怀轩果然淡淡地扫了周承宗一眼,垂眸不语。

    周承宗肃然回头,道:“嚎什么嚎?在屋里走路都会摔跤,看来是年岁大了,不用再在屋里当差,送回去养老吧。”

    “啊?!”吕婆子听见这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看着周老夫人连连摇头。

    “你看我做什么?既然大爷说你不能当差了,你就回去养老吧。我送你一笔盘缠。”周老夫人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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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23章 有缘 (4K,求粉红票)

    周老夫人二话不说居然就答应将吕婆子赶走。

    盛思颜拼命忍住才没有抬头看众人的脸色会是如何精彩。

    她觉得周老夫人应该不会这么好说话……

    果然周老夫人已经似笑非笑地道:“你们本事,把我的人一个二个都赶走了,是好搓弄我一个老婆子吧?呵呵,不用那么麻烦,我天天给你们递刀,你们接住就行了。”说着站了起来,想离席而去。但是又有些忌惮坐在她身边的周老爷子,不住拿眼睛瞥他。

    冯氏忙跟着站起来,轻声道:“吕妈妈伤了腿,怎么能就这样回去呢?还是就在神将府养着吧。再说娘身边也离不了吕妈妈。”说着,回头对周承宗道:“承宗,还是让吕妈妈留下来吧。”

    周承宗虎着脸,对地上抱着膝盖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吕妈妈道:“既然夫人为你求情,那就不用走了。以后记得走路可要看路,不要睁着眼睛乱撞。再吃了亏,可别想再有人给你说情。”

    吕婆子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的一刻,顿时止了哭,翻过来趴在地上,要给冯氏磕头。

    冯氏忙命人将她抬下去,又命人去外院传看跌打的郎中过来给吕妈妈治腿。

    屋子里的下人都用既敬且畏的目光看着冯氏,再无人敢轻慢于她。

    特别是周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和大丫鬟,都是心里一凛。

    盛思颜不由暗暗抬头,飞快地睃了冯氏一眼。

    她想,神将府内院的大权。终于被娘正式接管了。

    自此之后。相信再没有人敢对冯氏不敬。

    冯氏二十多年从未管家理事。众人又知道神将大人的心不在她身上,而她儿子又娶了媳妇,她一个人要树立威信本是极难。

    但是冯氏以退为进,借着这个时机,不仅让周承宗站在她这边公开表态,而且让周怀轩也暗暗出手,修理对她不敬的管事婆子。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先收拾小鬼。阎王自然就被架空了。

    自己要学的,果然很多。

    盛思颜澄净的凤眸看向周怀轩。

    周怀轩对她淡淡一笑,眼眸低垂,手底下却悄悄握住她的手。

    ……

    吴三奶奶回到自己的芙蓉柳榭,终于叹了口气。

    “咱们这个大嫂,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吴三奶奶嗤笑道,问周三爷,“你说,大哥这是回心转意了?”不再惦记郑素馨了?

    周嗣宗将头埋在书本里,完全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只是哼哼唧唧地敷衍两声。

    吴三奶奶去浴房洗漱回来,也坐在书案前提笔写字。

    周嗣宗这时看见了。奇道:“你也写字?”

    “去!”吴三奶奶啐了他一口,“我又不是睁眼瞎,我当然会写字!”说着,提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了几个人名。

    “你这是要做什么?”周嗣宗好奇地问道。

    “给怀礼娶媳妇呢。你来看看,对哪一家满意?”吴三奶奶将那几家的名字给周嗣宗看。

    周嗣宗随便扫了一眼,“蒋家?尹家?不错,不错。不过,人家看得上怀礼吗?”

    “那当然,我儿子又不差?!”吴三奶奶恼道,“他们凭什么看不上我们怀礼?”

    周嗣宗呵呵笑了一声,继续埋头看书。

    ……

    第二天,吴三奶奶便叫了官媒过来,向她打听她感兴趣的这些人家。

    媒婆一听是神将府的四公子要娶亲,顿时来了兴趣,不仅将吴三奶奶问的那些人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说了,还说了许多吴三奶奶没有提到的人家。

    吴三奶奶当然只是抛砖引玉,先说个意向,然后让那媒人帮着去散布她儿子想定亲的消息。

    果然没过几天,就先后有好几家人的主母带着家里的姑娘上门做客,还有几家邀请她前去做客。

    吴三奶奶索性连两个小儿子的亲事也一并看了,恨不得一下子给三个儿子都定亲。

    这些天吴三奶奶不是在家里招待客人,就是在外面做客,忙得不亦乐乎,又有了以前的精神头。

    ……

    八月里,皇后的生辰到了,世家高门的贵妇要入宫恭贺皇后千秋之喜。

    吴三奶奶居然也接到了帖子入宫,不由十分兴奋。

    以前她是神将府管家奶奶的时候,这种场合自然都是她来的。

    但是现在她不再管家,应该来的是冯氏。

    不过她有了单独的帖子,倒是可以和冯氏一起进宫朝贺。

    她跟着冯氏进了宫,很快就被一个宫女领着去见太皇太后。

    吴三奶奶有些惊讶。

    来到太皇太后的安和殿,吴三奶奶恭敬行礼。

    太皇太后看着她,感慨说道:“云姬你也好久没有进宫来看哀家了。”

    吴三奶奶听着忙道:“我们府里的事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哪里轮到我们进宫呢?”

    “所以啊,太皇太后知道你的苦衷,特意嘱咐我给你送了一张帖子。”站在太皇太后旁边的姚女官笑着说道,“以后有你们冯大奶奶的,也有你的。你不用担心。”姚女官掩袖而笑。

    吴三奶奶听了大喜,忙又拜倒,向太皇太后磕头致谢。

    “起来吧,坐。”太皇太后笑着给她赐坐,又问她:“你不管家了,近来都忙什么呢?”

    吴三奶奶两手一摊,笑着道:“我这个人生来劳碌命,就是闲不下来。最近给自己找了点事儿,在给我家三个小子找媳妇呢!”说着,笑得很是开心。

    太皇太后和姚女官一起笑道:“三个一起找?你也真能劳累!”

    “那没法子。他们其实年岁也不小了,我以前耽误了他们,现在要补一补。还来得及。”吴三奶奶笑眯眯地说道。又主动跟太皇太后说起她看中的媳妇人选。

    从周怀礼的媳妇人选。到周怀智、周怀信的媳妇人选,话匣子打开了就守不住,滔滔不绝说了半个时辰。

    太皇太后一直听得很专注,不时点头,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吴三奶奶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暗叹:以前的太皇太后哪里听得进去这些事情?现在陛下登基,太皇太后不得不还政于皇帝,就跟自己差不多……

    说了一会儿。吴三奶奶停下来抿了一口茶。

    太皇太后才点点头,提了几家姑娘的名字,道:“这几家都不错,家教好,姑娘人品也好,生得花容月貌,却是良配。”

    吴三奶奶忙应了,道:“承蒙太皇太后吉言,我就多看看这几家。”

    “特别是蒋家的四姑娘,上次来宫里陪太皇太后说了好久的话。太皇太后都不愿意放她出去了。恨不得让她顶替我的位置做女官。我说吴三奶奶,您挑人可千万别挑蒋四姑娘。不然我们太皇太后以后少了个女官,可是要找我算账的!”姚女官笑着在旁边凑趣。

    太皇太后微微点头,“那个丫头确实不错。不过啊……”她看了姚女官一眼,笑道:“比你还是比不上的。瞧把你伶俐的……”

    “我这不是担心太皇太后不要我了嘛!”姚女官朝吴三奶奶眨了眨眼。

    吴三奶奶心里一动,忙笑道:“姚女官说笑了。谁都知道,太皇太后离了您啊,连饭都吃不下,怎么可能把您给换了呢?!”

    姚女官抿嘴轻笑。

    ……

    从皇宫回去,吴三奶奶立刻让自己的丫鬟把这几天收的帖子拿出来细看,发现有一张蒋家的帖子,邀请他们一家过府做客,说是蒋家的乔迁之喜。

    蒋家在京城有老宅,但是不太宽敞。

    现在蒋家进京的人越来越多,老宅不够住,又在老宅旁边起了一座更大的宅子,给蒋家人住。

    蒋家这一次大宴宾客,就是为了庆祝新居落成搬家。

    冯氏那边也接到帖子。不过不管周承宗,还是周怀轩,都不愿意出去交际应酬,因此冯氏只是送礼回帖了事。

    吴三奶奶就带着神将府三房一家人去赴宴。

    来到蒋家新盖的大宅,周怀礼笑着对吴三奶奶道:“娘,其实我们也可以在外面起座宅子了。”

    吴三奶奶也正有此意,点点头,道:“嗯,回去跟你外祖父仔细商议商议。”

    周怀礼带着两个弟弟,先跟周嗣宗和吴三奶奶去内院给蒋侍郎和夫人曹氏贺喜。

    蒋侍郎夫人曹氏对周怀礼很是在意,暗暗打量他几眼,笑着道:“你们有心了。过来坐,上茶。”

    这是要留他们坐一会儿。

    吴三奶奶正中下怀,就跟曹氏攀谈起来。

    周嗣宗跟蒋侍郎说了一会儿话,听说他也是个爱书之人,顿时找到共同的兴趣爱好,说了一会儿,蒋侍郎就邀请周嗣宗去他外书房看他收藏的那些书。

    周嗣宗忙站了起来。

    吴三奶奶和曹氏站起来,目送他们远去。

    周怀礼和两个弟弟坐在这里百无聊赖,但还是赖着性子,规规矩矩坐在那里吃茶。

    周怀礼是最大的,坐在最靠门的地方,目光正漫不经心地往门那边瞟,突然看见一个灰色毛茸茸的小东西爬了进来,然后,一路爬到他脚边,在他脚边嗅了嗅。

    周怀礼垂眸定睛一看,不由无语。

    那不是“毛”,而是刺。

    那是一只灰色的小刺猬。

    “灰灰!灰灰!你跑哪里去了?”一声清脆的女声从回廊那边传来,很快来到门边。

    周怀礼抬头,看见蒋四姑娘扶着门框站在门口,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周怀礼忙伸手将他脚边的小刺猬捞了起来,拎在手上,向她走过去,笑着道:“是你的?”

    蒋四娘红着脸,从周怀礼手里接过小刺猬,点点头,“是我养的。”又对周怀礼屈膝行礼,“多谢周四公子。”

    “不用客气。”周怀礼笑着说道,不由自主跟着她跨出门槛,一起往回廊的另一边走过去。

    吴三奶奶和曹氏眼角的余光都瞥见了这两人的背影,但是都故意装作没有看见,兀自说着话。

    周怀智和周怀信两个人相互挤眉弄眼,暗暗好笑。

    “你这小刺猬很乖巧。”周怀礼笑着说道,背着手,跟蒋四娘往前走。

    蒋四娘定了定神,笑道:“周四公子居然不吃惊?”

    “吃惊什么?”周怀礼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

    蒋四娘抱着灰灰,仰头看着周怀礼道:“我的三个姐姐都曾经笑话我呢。说别的姑娘家养猫养狗,我却养刺猬……”又叹道:“可惜刺猬不长命。总是养几年就没了。这是我第四只刺猬了。每一只我都叫它灰灰。”

    “哦?那是她们少见多怪。”周怀礼失笑地摇摇头,温言道:“我就见过有别的姑娘养刺猬,比你这只还小一些。”

    “真的?”蒋四娘眼前一亮,“在哪里?是哪位姑娘?能介绍给我认识吗?”

    周怀礼笑了笑,“你也认识的。”

    “我认识?”蒋四娘疑惑,“我没有见过别的姑娘也养刺猬啊?”

    周怀礼知道蒋四娘才到京城不久,便道:“你上次还去了她的及笄礼。哦,不对,她已经不能算姑娘家了。她嫁人了。”

    “及笄礼?嫁人了?”蒋四娘喃喃几句,想了起来,惊喜地笑道:“是神将府的大少奶奶?!她也养小刺猬?!——难怪我一见她就心生好感,觉得跟她投缘,那我以后可得好好跟她结交一番!”

    目光闪亮如星,璀璨夺目,艳光四射,晃得周怀礼不由别过头,不敢直视。

    蒋四娘憧憬了一会儿,很快又神色黯淡下来,道:“你们神将府的门槛可不好进。我不认识她,没法去神将府跟她说话。”又道:“我们家今日的筵席,也是请了他们的,可惜他们一个人都没有来。”

    周怀礼笑了笑,“他们是神将府的嫡长房,如今我大伯父是神将大人,大堂哥是世子,自然比别人矜贵些。她是世子夫人,寻常也不会出来了。不过,若是你想去跟她说说话,我可以帮你。”

    蒋四娘想了想,摇头,道:“还是不用了。如果有缘,以后会认识的。”如果无缘就算了。她也不想强求。

    周怀礼对她这性子倒是有几分赞赏,颔首道:“蒋四姑娘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以后说不定你真有机会去神将府,天天住到你腻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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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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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得讯 (4K,继续求粉红票)

    蒋四娘抿嘴一笑,摇头道:“我没那么大福气。神将府等闲人等连大门十丈以内都不能靠近,更别说在里面住到腻味了。恐怕我前脚还没踏进去,就被人打出来了!”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回廊拐弯的地方。

    蒋四娘对周怀礼屈膝一礼,转身回自己住的院子。

    周怀礼站在回廊拐角处,四处看了看,赞叹着点点头,回刚才的屋子去了。

    吴三奶奶和曹氏看他进来了,才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去外院赴席吧。”

    和一般有体面的人家一样,请客的时候,男宾在外院,女眷在内院。

    周怀礼点点头,带着两个弟弟往二门上去了。

    吴三奶奶和曹氏笑着去内院的席面。

    这一次来的女眷当中,还就数吴三奶奶面子最大,因此她坐了首席,宾主尽欢而散。

    ……

    从蒋侍郎家的新宅子回到神将府的芙蓉柳榭,吴三奶奶坐在妆台前卸妆,一边对坐在她身后看书的周嗣宗道:“今儿见了蒋家人,你觉得如何?”

    周嗣宗连连点头,“蒋侍郎是个才子,博览群书,很有几分真功夫。跟他说话很有意思。”

    “你就知道书!”吴三奶奶又好气又好笑,回身将书从周嗣宗手里夺过来,道:“我说蒋家别的人呢?比如下人?”

    “仆役成群,人口众多,但是进退有度,彬彬有礼。虽然是下人。但是我看得出来。认得字的人有不少。”周嗣宗说来说去,还是说的识文断字。

    吴三奶奶就不勉强他了,转过身对着妆台的镜子看了看,一边道:“皇后千秋的那天,我进宫见了太皇太后。”

    “哦?”

    “太皇太后专门提到了蒋四姑娘。”吴三奶奶对着镜子意味深长说道。

    镜子里面,她看见周嗣宗探头看了她一眼。

    “说她什么?”周嗣宗好奇问道。

    “太皇太后说,蒋四姑娘是个好的。姚女官更是把她夸到天上。你要知道,当时我刚说完要给怀礼他们兄弟仨找媳妇的事儿……”吴三奶奶笑容满面地道。

    “这样说来。太皇太后属意蒋四姑娘嫁给我们怀礼?”周嗣宗将书放了下来,沉吟说道。

    “我看,九成是这个意思。”吴三奶奶点点头,“今儿在蒋家,怀礼一见那蒋四姑娘的面,就不由自主站起来,追着人家姑娘出去了。我说,有些意思。”

    “啊?”周嗣宗皱了皱眉头,“怀礼没有失礼吧?”

    “当然没有。就是在门口站了站。”吴三奶奶放下梳子,将头发在脑后绾成一个圆髻。

    周嗣宗点点头。“那就好。”顿了顿,又道:“既然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咱们要不再仔细跟蒋家说一说?”

    吴三奶奶应了,道:“今儿我跟蒋家的曹大奶奶略微露了点口风,她竟然十分愿意的样子。我跟她约了个日子,请她带她三个姑娘,还有她的大儿媳妇来咱们家坐坐。”

    “哦。”周嗣宗点点头,“你做主就行了。”

    “曹大奶奶的大儿媳妇,你知道是谁?”

    “谁?”

    “就是吏部尚书的嫡亲孙女李栀娘!”吴三奶奶笑着拍手,“我都把这一层给忘了!”

    周嗣宗也不禁笑了笑,点头道:“确实不错。”

    ……

    吴国公府的含翠轩,吴婵娟三步并做两步迎了出来。

    看见站在她堂屋中央雍容华贵的年轻贵妇,吴婵娟眼里有些湿润。

    “……栀娘。”她小声叫道。

    那贵妇转过头,正是她以前的闺中好友李栀娘。

    李栀娘偏了偏头,笑着对她伸出手:“婵娟,怎么啦?不认识我了?”

    “怎么会!我还担心你不认识我了呢!”吴婵娟快步上前,握住李栀娘的手,又叫了她一声:“栀娘!”

    李栀娘点点头,和她一起走到里屋坐下。

    丫鬟送来茶和点心,放在她们中间的小炕桌上。

    “那时候还以为你嫁去江南,以后就再难见面了。”吴婵娟感慨说道。

    “是啊。你还专门去江南送嫁呢。这份心意,我永远也忘不了。”李栀娘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道,转头对外面道:“把我给吴二姑娘带的礼物呈上来。”

    “你这么客气做什么?来看看我,我就很高兴了,何必带东西呢?”吴婵娟用帕子抹了抹眼泪。

    李栀娘笑道:“都是江南的一些土特产,你吃个新鲜,玩个新鲜吧。我知道你家里什么都不缺,是我的一点心意。”说着,下人呈了礼物上来。

    吴婵娟瞥了一眼,就命丫鬟收起来,跟李栀娘专心说话。

    “你们家最近都在做什么呢?”吴婵娟漫不经心地问道,一边给李栀娘斟茶。

    李栀娘伸手拈了一块点心吃了,道:“刚刚搬了新家,忙忙碌碌,才收拾好了,就赶紧来看你了。”

    “哦?搬了新家了?那恭喜恭喜啊!我竟不知道。等下一定要给你送上一份厚礼,庆贺乔迁之喜。”吴婵娟忙叫了丫鬟过来,让她们准备一份上等礼单,给蒋家长房的嫡长孙媳送去。

    “你也别这么客气。你们吴国公府送了礼的,你就不用单送了。”李栀娘忙拦着她。

    她知道吴婵娟如今虽然还是住在吴国公府,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娘亲已逝,爹已经分家出去单过,吴婵娟现在其实是寄人篱下,对她格外怜惜。

    “你别跟我客气。我在这里过得不比以前差。”吴婵娟挑了挑眉,“吃这个荷叶饼,怎么样?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的。”

    李栀娘只吃了一口。就呕了出来。忙道:“给我拿个痰盂过来!”

    吴婵娟忙拿了过来。李栀娘接在痰盂里吐了,苦笑道:“最近不能吃这个荷叶饼了,一闻到就要吐。”

    “你这是怎么了?看郎中没有?”吴婵娟连忙问道,很是着急,“可是吃坏了肚子?”

    李栀娘莞尔摇头,“没有。”看着吴婵娟魅惑的重瞳,李栀娘只好道:“……我有喜了。”

    “啊?!”吴婵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真是太好了!恭喜恭喜!”又命人拿李栀娘现在能吃的点心过来。

    李栀娘在别人家里不会乱吃东西。但是她跟吴婵娟交情不一般,还是吃了几口。

    “真可惜。你们家大宴宾客,我没能去。”吴婵娟手里转着茶盏,怔怔说道。

    李栀娘跟她说起宴会上的情形,末了,道:“对了,神将府的三房一家人都去了。吴三奶奶,周三爷,带着他们家三个儿子。”

    “哦?”吴婵娟手一顿,看向李栀娘。“都去了?我大表哥也去了?”

    “你大表哥?”

    “嗯,就是周四公子。吴三奶奶是我姑母。”吴婵娟笑了笑,说道。

    李栀娘拍了拍额头,苦笑道:“听说一孕笨三年,我这才开始呢,就笨了。我倒是忘了你和神将府的三房是亲戚呢。”

    吴婵娟笑着点点头,“这不怪你。我姑母一向谨慎,不经常抛头露面的。 ”

    “既然如此,那我也跟你说一声。”李栀娘凑近她的耳朵,神秘说道:“我们两家啊,说不定要做亲戚了。”

    “这是怎么说?”吴婵娟心里怦怦直跳,“真的?”

    “我觉得八字已经有一撇了。吴三奶奶来的时候,拉着我们家四姑娘看了又看,而且又请我们一家人去神将府做客呢!”李栀娘笑着说道。

    啪啦!

    吴婵娟手里的茶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四溅,碎瓷片更是飞得到处都是。

    “小心别烫着!”李栀娘忙拉着吴婵娟站了起来,对外面扬声叫道:“来人!擦地!”

    几个丫鬟鱼贯而入,手里拿着抹布和水盆,跪在地上收拾。

    吴婵娟的脸色刚刚有一瞬间褪去血色,苍白得吓人。

    不过这会子她已经恢复了常态,笑着道:“这样说,我姑母看上你们家四姑娘给她做儿媳妇?不知是要说给哪个表哥?”

    李栀娘刚才忙着拉吴婵娟的手,又看着下人进来收拾,就没有看见吴婵娟刚才脸色的变化,只是道:“当然是你大表哥了。我们家四姑娘这样的人儿,肯定要嫁嫡长子。”

    吴婵娟点点头,“嗯”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跟李栀娘说了会话,才送她出去了。

    李栀娘走后,吴婵娟就扑到自己屋里的床上哭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就觉得心里憋得慌。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才知道没娘的苦楚。

    谁来听她的心事?

    谁来帮她达成心愿?

    吴婵娟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的两个大丫鬟知道她的心事,也不敢劝,都垂手侍立在月洞门外,看着院子里的景色发呆。

    ……

    第二天,周怀礼应吴老爷子之邀,来到吴国公府。

    “怀礼啊,那天让你帮我办的事,办得很漂亮。我这里还有一件事,你再帮外祖父一个忙。”吴老爷子笑嘻嘻地说道。

    周怀礼马上应了,道:“外祖父别外道,有事尽管吩咐。”

    吴老爷子点点头,又嘱咐了他一件事。

    两人说完正事,周怀礼就把他们一家商议过的事跟吴老爷子提了一提,“外祖父,我们想在外面另外起一座宅子,您觉得如何?”

    吴老爷子看了他一眼,捻须沉吟半晌,道:“你祖父身子如何?”

    以为是周老爷子身子不好了,所以为分家做打算?

    周怀礼忙摆手苦笑,道:“您快别这么说。我祖父身子好着呢。不过您也知道,如今世子之位已定,我们迟早是要搬出来的。总得未雨绸缪吧?”

    “也对。”吴老爷子摸了摸额头,“这样吧,我帮你们看着点儿,如果有好地,我帮你们拿下。”

    “这倒不必。我们家不缺这点银子。”周怀礼笑着说道,“只是我们家儿子多,这地儿总得够住才行。”

    “这没问题。我会帮你留意。”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吴老爷子才漫不经心地道:“娟儿这几天心情不好,也不知怎么了。自从她娘不在了,这府里的人她都不肯说话。我看她还愿意跟你说,你帮我去劝劝她吧,问问是怎么回事?”

    周怀礼忙道:“外祖父放心,我这就去含翠轩看看表妹。”说着,告辞而去。

    吴老爷子眯着眼,看着周怀礼远去的背影偷偷地笑了。

    ……

    皇宫的御书房内,夏启帝看着一份份告急的奏章拍着桌子恼道:“这都怎么回事?!东南有叛军!江南有水灾!沿海有风灾!西北有旱灾!还有什么?西南有蝗灾?!——有完没完!”

    父皇在位,还有太皇太后执掌朝政的时候,也没听说有这么多的天灾**啊!

    他费了无数心力,筹划了无数救援,最后总是不尽人意。

    “国库要空了,内库也要空了。今年军士的饷银都快被挪用了,你说,朕还能有什么法子?!”夏启帝恨得咬牙切齿。

    总管大太监在旁边贴墙站着,一声不敢吭,恨不得钻到墙缝里。

    王毅兴拿着东西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等到夏启帝暴怒的声音降了下去,才高声道:“臣王毅兴叩见陛下!”

    里面的声音顿了顿,“进来吧。”夏启帝忍着怒气说道。

    总管大太监忙对王毅兴使了个眼色,暗暗感激他过来救急。

    如今夏启帝一发火,也就王毅兴能安抚一二。

    王毅兴笑着点点头,对夏启帝道:“生气伤肝。陛下做什么发这么大火?来,咱们看看这个,管保您心情舒畅。”说着,将手上的东西放到夏启帝的案头,顺手将夏启帝书案上乱七八糟的奏章都归拢起来,放到另一边的案头。

    夏启帝看着王毅兴镇静沉着的举止,终于恢复了几分平静,伸手拿过茶盏吃了一口茶,问他:“这一次爱卿给朕又带什么好东西了?”

    王毅兴笑了笑,敲了敲桌子,“这个。——百美图。”

    “百美图?”夏启帝顿时乐了,“这是什么东西?”

    “陛下不是要选妃吗?臣最近到处奔走,日夜操劳,终于命画师将最出挑的一百个姑娘画了像,给陛下鉴赏!”说着,在夏启帝面前摊开了画卷。

    “第一幅,是尹家的庶出二姑娘。是不是很美貌?”王毅兴循循善诱问道。

    夏启帝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点头道:“确实很美貌。不过,为何不是嫡女?”

    尹家的嫡女当然都定亲了……王毅兴在心里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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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25章 拉仇恨 (4K,求粉红票)

    “陛下,庶出的姑娘更美貌,您还是看看这几张吧……”王毅兴叹口气,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

    夏启帝斜眼看着他,哼了一声,“给朕看嫡女。”

    王毅兴默默从最底下翻出几个一般人家的嫡女画像。

    夏启帝不悦,“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朕的?为何没有世家大族的嫡女画像?”

    王毅兴踌躇半晌,摇头道:“陛下,微臣劝您还是……就从这些女子中挑选吧。微臣是为了陛下好……”

    “你什么意思?!”夏启帝面色一沉,“朕选妃,难道还有人家舍不得把嫡女送进宫?”

    王毅兴猛地抬头,一幅“陛下您怎么知道?!简直是天纵英明!微臣自愧不如”的样子。

    夏启帝看着王毅兴的脸色,顿时龙颜大悦,微笑着点头道:“你别怕,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朕就不信,那些人敢跟朕做对!”

    王毅兴咬了咬牙,拱手道:“既如此,臣就说实话了。”

    “说。”

    “……臣打听这些人家的情况的时候,人家……只主动跟微臣说了庶女的情形。微臣就姑且听之,找画师画了像。至于嫡女,人家不提,微臣总不能直接问,‘你为什么不把嫡女送出来供陛下挑选’?——是吧,陛下?”王毅兴微笑着道。

    夏启帝嗤笑一声,“行,那朕再给你一道旨意,你去探听一下这些人家的嫡女,再画来供朕挑选!”

    “微臣遵旨!”王毅兴拱手退下。

    他走了之后。夏启帝的面色转为阴沉。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

    “陛下?”总管大太监小心翼翼地过来问道。

    “真是不识抬举!居然只想用庶女糊弄朕!”夏启帝冷哼道。

    “……幸亏王大人对陛下忠心耿耿。不然的话,可就让那些人家轻慢陛下了。”总管大太监笑着帮王毅兴说好话。

    王毅兴这个人待人一向如坐春风,如今又出手阔绰,对宫里的内侍太监尤为和善尊敬。

    这宫里宫外,谁不喜欢会说话,能办事,还能撒钱的“散财金童子”王毅兴王大人呢?!

    夏启帝点点头,缓缓地道:”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若是王毅兴弃暗投明,是再好不过了。”想了想,又问那总管大太监,“昭王那边怎样了?王毅兴是昭王的小舅子,朕总是不能完全放下心……”

    “陛下大可放心。王大人如今对陛下更忠心,当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总管大太监走进几步,凑在夏启帝的耳边说道:“……王毅兴的姐姐,也就是昭王妃,听说最近失宠了。昭王又纳了两个侧妃,都是太皇太后送过去的宫女。您想想。有太皇太后撑腰,那两个侧妃还不把平民出身的昭王妃挤兑得无立足之地?!”

    “哦!”夏启帝恍然大悟。“难怪王毅兴最近跟昭王有些不对付,原来是给他姐姐打抱不平了。这样也好,反正他现在向着我们,我们就姑且用他吧。”

    反正只是让他做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夏启帝将王毅兴抛之脑后,重新开始为他面临的困境皱眉苦思。

    ……

    王毅兴离开皇宫,带着几个宫廷画师和太监,先去了尹家,对尹侍郎笑道:“尹侍郎,上次您不地道。您家里嫡出的三姑娘和四姑娘也都及笄了,也未嫁人,您居然提都没提一句,害我被陛下骂了个狗血淋头!”

    “啊?!”尹侍郎惊得站起来,“陛下怎么都知道了?!”

    “陛下天纵英明,连你家有几个妾侍,外面有几个外室都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你家有几个未嫁嫡女?!——快快快,尹侍郎您别推脱了,还是赶紧把您嫡出的两个未嫁适龄姑娘叫出来,让我带来的宫廷画师画像吧……”王毅兴一撂袍子,在堂前坐下。

    尹侍郎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得不行,暗道这皇帝也太龌龊了,居然就关心臣子的房里事,还盯着人家的嫡女……呸!真是不要脸!

    但是腹诽归腹诽,王毅兴奉陛下口谕而来,尹侍郎要不同意,就是抗旨。

    尹侍郎咳嗽一声,愁眉苦脸地道:“王大人,可不可以只叫四姑娘?我家三姑娘已经定亲了。”

    本来已经定亲的话,是不用进入备选名单的。

    但是王毅兴怎么可能放弃这个大好的为夏启帝拉仇恨的机会?忙一脸为难的摇摇头,道:“尹侍郎,您现在才说已经定亲了,是不是太晚了?这我都传了陛下口谕了,您才说已经定亲,早干嘛了?”

    “您不能在陛下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尹侍郎急了,悄悄打手势,让管事给王毅兴送上一份厚礼。

    王毅兴一本正经地推辞,摇头道:“尹大人,您别这样。我王毅兴对陛下忠心耿耿,从来不敢蒙蔽陛下。今天的事,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敢欺蒙陛下!”

    尹侍郎没法子了,只好咬牙让两个嫡女出来,让王毅兴带来的宫廷画师画像。

    ……

    从尹家出来,王毅兴又带着他们去了蒋侍郎家。

    “蒋侍郎,我也没法子,陛下对于你们蒋家没有把嫡女画像送上来,很是恼怒,催促我一定要把画像做好送上去给陛下检视。”王毅兴对蒋侍郎笑了笑说道。

    蒋侍郎心里一紧,忙道:“我家三个未嫁嫡女,有两个已经定亲了,只有老四……”一边说,一边咬牙道:“也马上就要定亲了。”

    王毅兴点点头,悄声道:“没事,你让你的女儿如此这般打扮……”说着,附耳在蒋侍郎耳边嘀咕几句。

    蒋侍郎皱眉,“这样可以吗?”

    “当然。你放心。”王毅兴拍拍他的肩膀。“相信我。”

    蒋侍郎重重点头。咬牙道:“那就这样吧。”说着。亲自去内院将三个女儿叫出来。

    等她们按着王毅兴的吩咐“打扮”好了出来,外面候着的宫廷画师差一点没熏个跟斗。

    蒋家二姑娘身上有怪味儿,熏得那宫廷画师一边捏着鼻子,一边胡乱画了几笔,就匆匆将她赶走。

    蒋家三姑娘居然“奇胖”无比,穿得跟个球一样从门口“滚”过来,那画师也只看了她两眼,就挥手让她下去了。

    第三个蒋四姑娘倒是不错。可是她总是侧着脸,只把一半脸给画师看。

    画师疑惑,逼着她转过头,结果看见另半边脸上全是红疙瘩,吓得一滴墨滴在画纸上,差一点就毁了这幅画。

    “走吧!走吧!”那画师摇头,暗道这蒋家原来跟尹家不同。尹家不愿意送嫡女,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他们家的嫡女可比庶女好看。

    但是这蒋家,原来庶女比嫡女美貌多了,难怪上一次只让庶女出来画像……

    ……

    从蒋家出来。王毅兴又带着宫廷画师和太监去了别的好几户人家,都是要求他们把上一次隐瞒不报的嫡女送出来画像。

    那几个人家敢怒不敢言。只好叫嫡女出来给画师画像。

    这一番在京城里奔走,又过了好几天,才把画像都收集齐了。

    最后在宫里的画阁里做最后的润色处理。

    王毅兴漫不经心地挑了几个嫡女的画像,亲自动手,给这些画像增色。

    夏启帝喜爱白肤大眼小嘴的美人儿,所以有些人的眼睛要画的大一些,嘴要弄小点儿。

    夏启帝喜爱胸高腰细腿长的美人儿,所以有些人的胸腰腿,不妨再着墨几下。

    如此这般之后,这些画像里真的有了几副夏启帝特别喜爱的模样的美人儿。

    而这些美人中,恰好有几个还是定了亲的……

    将第二批画像处理好后,王毅兴兴冲冲地命人捧着这些画像,去见夏启帝。

    他进去的时候,发现不止有夏启帝,还有太后和皇后也在夏启帝的御书房里。

    王毅兴忙躬身行礼,想要退下。

    夏启帝叫住他,道:“都送来了?”

    王毅兴点点头,将画像呈上。

    太后和皇后一起走过来,道:“给我们瞧瞧。”

    王毅兴忙缩了回去,和总管大太监一起躲在墙角。

    夏启帝只好跟自己的娘亲和自己的老婆一起欣赏自己未来小老婆的画像,很是郁闷。

    “……皇帝,这些画像好看的不多啊。”太后匆匆看了一遍,摇头道:“还不如你赵家表妹。依哀家看,你还是直接宣你表妹入宫,封她做贵妃吧。”

    一入宫就做贵妃?那自己十几年不就白熬了?!

    皇后当然不肯,笑着道:“陛下,只有表妹一个人入宫封贵妃实在是让功臣寒心,不如让这几个将军家的嫡女入宫封四妃,也好拱卫陛下的万里河山,您意下如何?”

    这倒是正理。

    夏启帝忍不住点点头,“梓童言之有理。”

    “那你是不肯让你表妹入宫了?”太后的眉毛立了起来,“真的不肯?”

    “不是不肯。表妹当然可以入宫。陛下可以封个美人啊、婕妤啊,这些位置都没人呢。”皇后掩袖轻笑道。

    夏启帝忙道:“梓童今日所言正合朕意。”转头对太后道:“母后,朕这就下旨,宣表妹入宫,封婕妤,您看如何?”

    自己娘家嫡亲的侄女,只封婕妤!

    太后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冷笑道:“随便你。哀家不管了!”说着,气哼哼地离开了御书房。

    皇后也忙告退,“陛下,臣妾也告退了。”

    “梓童慢走。”夏启帝亲自将皇后送了出去,再回来看那些画像,就觉得心情舒畅许多。

    他慢慢看着,一眼确实看中了几个他极入眼的女子,打听清楚都是家世极好的嫡女,不仅父族昌盛,母族也是豪族。

    这样的女子如果能够入宫为妃,自然是他的一大助力。况且生的样子还正是他喜爱的模样儿。

    王毅兴眼见得那几人正是自己“精心”为夏启帝准备的,微微一笑,颔首道:“陛下好眼光!”

    “哈哈哈哈!朕考科举可能不如你,但是选女人,你不如朕。”夏启帝很是得意,“当年你没跟盛国公的养女成亲,可曾想到她会嫁到神将府做大少奶奶?!”

    俗话说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夏启帝这话,一下子戳到了王毅兴的心肝脾肺肾,让他痛得差一点当场翻脸。

    不过只一闪念间,他就忍住了,笑着道:“陛下言之有理!微臣挑女人的眼光,确实有问题啊!”

    “王爱卿放心,等朕选妃之后,一定给你指一门好亲事,不比盛国公养女差!”夏启帝哈哈大笑着挥手让他出去了。

    王毅兴低着头,微笑着退下。

    从皇宫里出来,他脸上一直带着和煦的笑容,温暖如春,但是眼底却如三九寒冬,看不见一点阳光。

    ……

    “四公子,吴国公有请。”神将府周怀礼的住处,有人又来给周怀礼送帖子。

    周怀礼一看,是吴老爷子给他的帖子,说盖屋子的地皮有着落了,忙收拾了东西赶过去。

    “外祖,您这么快就找到合适的地皮了?”周怀礼很是惊讶地问道。

    “嘿嘿,这京城里的地儿,如果你外祖父我认第二,就没有人认第一了!”吴老爷子笑着夸自己,将一张图则给周怀礼看,“看看,就是这个。方位和地势如何?大小够不够?”

    周怀礼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地儿居然跟神将府隔得不远,就隔一两条街的样子,不由很是欢喜地道:“这个方位真是再好不过。我们神将府那边的地据说寸土寸金,拿银子都没处买。您老人家是如何弄到的?”

    “嘿嘿,这你就别管了,你看行的话,我就给你们买下了。”吴老爷子大方说道。

    周怀礼知道吴老爷子一向吝啬,这一大块地皮买下来,怕不得心疼地吐血,忙道:“外祖,真的不用了,我们家有银子。”

    “你再这样,那这块地我不给你们了,我给别人!”吴老爷子恼了,有要翻脸的架势,“跟你外祖客气啥?你娘是我的嫡亲女儿,虽然已经嫁人了,但是我们吴家的闺女,本来就比旁人家的矜贵。你就放心拿着吧!”

    “可是……”周怀礼还是有些踌躇。毕竟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他不得不掂量一下……

    “别可是了。这样吧。若是你真的过意不去,就多帮我去陪陪娟儿。唉,这孩子最近心情很不好,一直闷闷不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婶娘和祖母都轮番去问过,却问不出所以然。”吴老爷子叹息着拍了拍周怀礼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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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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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念旧 (4K,加更求粉红票)

    周怀礼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道:“我今儿一定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又道:“上一次我也问过,但是表妹什么都不说。”

    “哦?上一次啊?上一次你去了之后,她的心情好了几天,后来又不好了。我老头子搞不清你们这些事情……哈哈哈哈……”吴老爷子挤眉弄眼地冲周怀礼笑。

    周怀礼笑了笑,道:“外祖,您不要想太多……”

    “我没有想太多。——你快去吧!”吴老爷子连声催促他。

    周怀礼笑着摇摇头,慢慢往吴婵娟住的含翠轩走去。

    来到含翠轩门口的时候,看门的婆子却笑着拦住他,道:“表少爷,我们二姑娘不在房里。”

    “哦?”周怀礼皱了皱眉,“不在?去哪儿了?”

    “二姑娘去后花园散心去了。这些天她都闷闷不乐,也不知道怎么了。”那婆子叹息道,“总是没娘的苦,我们虽然是下人,也看得出来的。”

    周怀礼点点头,转身去吴国公府的后花园找她。

    吴婵娟站在一树西府海棠下,仰头看着满树嫣红娇艳的西府海棠,重瞳里似乎有点点泪光闪耀。

    周怀礼静静地来到她身后站定,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下人们不敢靠近,都离得远远的。

    吴婵娟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她念的是《想容文集》里面的一首词。

    周怀礼叹口气,叫了一声“娟儿”。

    吴婵娟回头,满脸愁容霎时褪去。“大表哥!”她惊喜地转身。往前快走几步。在周怀礼身前一步远的地方站定,怔怔地看着他,喃喃地道:“……你已经有五天没有来看我了。”

    周怀礼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表妹,我很忙的……”

    “我知道!”吴婵娟忙点头,过来挽住周怀礼的胳膊,“大表哥,我知道你很忙。只要你有空的时候想起我。来我这里坐一坐,说说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周怀礼不动声色将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来,笑着问道:“你刚才在看什么呢?外祖说你这几天心情不好,到底是怎么了?他们都很关心你,你有什么心事跟他们说就好。”

    吴婵娟撇了撇嘴,重新整起笑容,对周怀礼道:“大表哥,我哪有心情不好?我看见你心情就好了啊!——来!”说着,她又拉住周怀礼的胳膊。“帮我摘些西府海棠下来,我要编个花环戴!”

    “你的首饰头面还少吗?偏偏地要戴花环?”周怀礼取笑她。不过还是依言伸臂去树上摘了些花下来,顺手又折了几支柔软的海棠枝条。

    枝条上红的小粉花朵,绿色的叶子,颜色很是鲜亮。

    吴婵娟从周怀礼手里接过那枝条,在手里七弯八绕,很快绕成一个圆形的花冠。

    周怀礼看着有趣,看见一旁的参天大树上似乎有些更漂亮的花,纵身飞起,从树上掠过,又摘了一些大红的锦绣花下来。

    吴婵娟眼前一亮,忙接了过来,笑着点头道:“大表哥真有眼光!这花和西府海棠相映成趣,再好不过了!”说着,将那些大红锦绣花和嫣粉的西府海棠交错编在那花冠上。

    周怀礼看着吴婵娟白嫩的手指在绿叶红花中穿行,竟是比那娇艳的花朵还要夺目,不由别过头,不敢再看。

    “编好了!”吴婵娟终于将最后一朵花扎好,递到周怀礼手里,“大表哥,你给我戴上?”

    周怀礼转头,笑着接过花冠,仔细端详了吴婵娟一眼,轻轻给她戴在头顶。

    阳光从吴婵娟背后照过来,宛如给她头上的花冠加了一层光冕,越发显得她庄重华贵,明艳不可方物。

    周怀礼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便别过头,笑着道:“好了,你没事了吧?我要走了。你没事就回含翠轩吧。”

    吴婵娟挑了挑眉,“大表哥,你要去哪里?”

    周怀礼随口道:“蒋家要来我家做客,我要赶紧回去。”

    “蒋家?哪个蒋家?”吴婵娟的眸子一下子眯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周怀礼。

    “蒋侍郎家。”周怀礼笑了笑,“你的好友李栀娘嫁的那个蒋家。”

    吴婵娟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愣愣地看着周怀礼,突然将头上的花冠摘下来,扔到地上,用脚猛踩,将好好的一个花冠踩得稀烂,一边泣道:“原来我不过是给人填空的!你走吧走吧!快去陪你的蒋四姑娘,蒋五姑娘!可怜我这没娘的人,有爹也跟没爹一样,活该没人理!”

    她小声抽泣着,声噎气短,倒是比大声嚎哭更惹人怜惜。

    周怀礼见她说变脸就变脸,性子比以前确实是敏感易怒多了,也有些不喜,不悦地道:“你这是什么话?蒋家姑娘哪里惹着你了?你要这样编排她?”

    吴婵娟一愣,哭声戛然而止,她忙擦了眼泪,拉着周怀礼的胳膊道:“大表哥,是我不好,我不再跟你闹了,你别不理我。是我不对,不该乱说话,是我小心眼儿……”一边说,一边委屈的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淌。

    周怀礼看着她魅惑的重瞳里,一时竟然心神恍惚,抬手抚摩她的面颊,给她拭泪。

    吴婵娟微微一笑,双眸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周怀礼,往前又走近一步,柔声道:“大表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以后我不跟你吵架了,什么都听你的,你说好不好?”

    周怀礼恍恍惚惚,有些想点头,但是又觉得不对,正踌躇间,突然一声清脆的鸟鸣在他耳边响起,将他从浑浑噩噩中惊醒。

    周怀礼忙将手拿开,往后退一步。挣脱吴婵娟的手臂。肃然道:“我要回去了。表妹请自重。”说着。转身不顾而去。

    吴婵娟失望地看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咬了咬下唇,慢慢后退,靠在那棵西府海棠树干上,将整个人都藏在海棠树的阴影里。

    ……

    周怀礼回到神将府,蒋家众人早已到了。

    “怀礼!你跑哪儿去了!”吴三奶奶朝他招招手,“快来给蒋伯母见礼!”

    周怀礼忙快走两步,上前给蒋侍郎夫人曹氏长揖在地。笑道:“蒋伯母见谅。今儿有些事,回来晚了,等下我自罚三杯,算是给蒋伯母请罪!”

    曹大奶奶笑着道:“不用多礼。你是大人了,在外面有自己的正事,哪像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成日里闲着。”

    “您是明白人,我就不跟您客气了。来,咱们入席吧,边吃边谈。”吴三奶奶笑着说道。

    曹大奶奶点点头。

    蒋家的三位姑娘和蒋家的嫡长媳李栀娘坐在屏风后头。没有跟周怀礼打照面。

    周怀礼的眼光往屏风那边飞了一下,正好看见小刺猬灰灰的小身子从屏风底下露了出来。不由一笑,拱手道:“请。”引着她们入席。

    因为蒋家来的都是女眷,周怀礼只是特意过来给蒋夫人曹大奶奶见礼,然后跟着入席,自罚三杯,借机看了蒋四娘一眼,才转身离开。

    他走了之后,席上的气氛才轻松下来。

    曹大奶奶就说起前些日子陛下派人来他们府上给他们家姑娘画像的事,叹息道:“我家二娘和三娘都是定了亲的,四娘也快了,希望还来得及……”

    吴三奶奶心里一动,笑着道:“难道你们不想送四娘入宫?如果入宫,那可是人上人,做娘娘的,就跟你们家以前的姑太太一样,贵妃娘娘,在内宫跟皇后娘娘都曾经分庭抗礼呢!”

    曹大奶奶摇摇头,“我们家四娘不适合入宫,跟她姑祖母不同。她入宫,保管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看见曹大奶奶着急的样子,吴三奶奶心里有了几分计较,笑着说了几句闲话,就亲自送她们出去了。

    一路往二门上去的时候,居然碰见了正好从澜水院回清远堂的盛思颜一行人。

    吴三奶奶忙停下来跟她打招呼,又给她介绍曹大奶奶,蒋家三位姑娘,以及蒋家的嫡长媳李栀娘。

    盛思颜对李栀娘更熟悉一些,但也仅仅认识而已。

    她知道李栀娘跟吴婵娟是闺中好友,因此对她不咸不淡,只是淡淡点头,不过看见蒋四娘,倒是愣了一下。

    因为她看见蒋四娘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灰色小刺猬……

    她默默地想起了跟着堕民大长老去西北养伤的阿财。

    蒋四娘见神将府的大少奶奶果然一看见她怀里的小刺猬神色就变了,对周怀礼的话更信了几分。

    她往前走了一步,对盛思颜屈膝行礼,笑道:“大少奶奶,这是我的灰灰。”主动将怀里的小刺猬给盛思颜看。

    盛思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微笑着道:“好可爱的小刺猬。”

    蒋四娘欣喜地连连点头,“大少奶奶也喜欢小刺猬?”

    吴三奶奶掩袖笑道:“我们大少奶奶不仅喜欢小刺猬,还自己养了一只呢!可惜前些日子没了……”

    盛思颜微微蹙眉,淡淡地道:“阿财病了,送到别处养病去了。”表示她家财爷没有死,乱说话是要被打嘴的……

    蒋四娘眼前一亮,“你的小刺猬叫阿财?好别致的名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狗呢!”

    “是啊。”盛思颜看得出来蒋四娘是真心喜欢小刺猬,对她也心生好感。

    两人随口说了几句养刺猬的趣事,竟然一起笑了起来。

    吴三奶奶很是纳罕。他们家这位凡事缩在后头的大少奶奶,居然跟蒋四姑娘一见如故……

    曹大奶奶简直是意外之喜。没想到她家女儿居然因一只小刺猬,得了神将府世子夫人青目!

    “也是你们的缘份啊。早年我们在江南的时候,我家四娘在家门口救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刺猬,养了没两天,那小刺猬就不见了。四娘那时候才两岁多,哭了几天几夜,后来还是她爹给她又抓了一只小刺猬回来给她养,她才好了。”曹大奶奶感慨说道。

    盛思颜点点头,对曹大奶奶道:“令媛仁心,福气在后头。”

    蒋四娘惋惜说道:“其实我养了四只灰灰,都比不上当初那一只。”

    “蒋四姑娘是个念旧之人。”盛思颜笑着夸了她一句。

    周怀轩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内院,一直背着手站在不远处。

    直到听见曹大奶奶说起当年的事,才回头飞快地往这边扫了一眼。

    想了想,他不动声色地走了过来。

    “大公子回来了!”吴三奶奶一愣,忙笑着点点头。

    盛思颜惊喜回头,“怀轩!”

    周怀轩淡淡点头,对曹大奶奶微微躬身,“蒋夫人。”

    破天荒对外人行了礼。

    不仅吴三奶奶看傻了,就连后面跟着的周怀礼、周嗣宗,都看得下巴都要掉了。

    熟悉周怀轩的人都知道,他可是除了对周老爷子和皇帝行礼,对别人连转一下眼珠都嫌费力的人!

    居然对曹大奶奶行礼!

    周显白在旁边呆呆看着,觉得自己已经风中凌乱了……

    眼高于顶的大公子……给一个侍郎夫人行礼……

    今天一定是出门的时候时辰选得不对,大公子撞邪了,一定是!

    蒋家人倒是没有他们周家人这样惊讶,除了李栀娘觉得有些意外。

    曹大奶奶笑着忙福了一福,道:“使不得!使不得!周小将军折杀我了。”

    周怀轩往旁边让了一步,顺手揽过盛思颜,看了她一眼。

    盛思颜明白他的意思,也给曹大奶奶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知道周怀轩让她给曹大奶奶行礼。

    曹大奶奶又给盛思颜还了一礼,才满面春风地领着自己的女儿和儿媳回去了。

    她满心以为神将府大房的世子和世子夫人是给三房脸面,所以才对她们这样客气。

    “这神将府确实不错。几房人互相帮衬,一点都没有拆台的意思,真是难得。”曹大奶奶回到家,一直对神将府的几房人赞不绝口。

    如果他们想把女儿嫁到神将府,也不能只看人家的权势地位。

    家里的兄弟妯娌是不是和睦,公婆是不是明理,男人是不是上进,品行好,都是他们要考虑的内容,甚至比权势地位要重要得多。

    不仅曹大奶奶一行人对周怀轩和盛思颜今日的作派满意得不得了,就连吴三奶奶和周嗣宗都暗暗纳罕。

    “……这曹大奶奶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居然能让怀轩给她行礼?”吴三奶奶百思不得其解。

    周怀礼在旁边坐着,也是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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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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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遇见 (6K,双更求粉红票)

    吴三奶奶想了一想,若有所思地道:“……不过,太皇太后和姚女官都向我提起过蒋家的四姑娘。你们想想,太皇太后是什么人?能让她专门提一句的,不仅仅是这姑娘人好吧?”

    能让太皇太后看得上眼的人,肯定不会只是漂亮能干这么简单。

    周怀礼点点头,“有道理。”又好奇地问:“原来太皇太后也曾经提过蒋四姑娘?”

    吴三奶奶笑着没有接话,只是道:“太皇太后看重的,应该是蒋家。蒋家本来就是江南大族,又是昭王的母族,太皇太后这样疼昭王,对蒋家另眼相看也是有的。”

    周嗣宗听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就好生去打听打听这位姑娘。”又问周怀礼,“你觉得这位蒋家姑娘如何?”

    婚姻大事,本来凭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是周怀礼不是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他已经二十三岁了,自然也要问问他的看法。

    周怀礼笑了笑,“全凭爹娘做主。”这就表示他也不反对。

    “那好,爹娘就给你做主了啊。”吴三奶奶笑着说道。

    周怀礼站了起来,“晚上要去松涛苑吃饭,我先回去了。”

    吴三奶奶点点头,“去吧。”

    周嗣宗却拿起一本书,摇头晃脑地对吴三奶奶道:“这些事你拿主意就成。我最近看书看得入迷了,你没有重要的事,别来烦我。”

    今天害的他有一个多时辰没能看书。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蒋家来做客这事儿还不重要?”吴三奶奶恼了。“你那些破书什么时候看不行?!非要这会子看?!”

    “你知道什么?!我刚发现一条重要线索。这几天忙得眼睛都佝偻了!”周嗣宗理直气壮地瞪了吴三奶奶一眼。

    “什么重要线索?!”吴三奶奶不示弱地瞪回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跟我们没关系,但是跟你内侄女儿有关。”周嗣宗哼哼唧唧地道。

    刚刚走到门口的周怀礼听到这里,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我内侄女儿?我内侄女儿很多呢,你说哪一个?”吴三奶奶拿帕子甩了周嗣宗一下。

    周嗣宗从书本上抬头,皱着眉头道:“当然是你娘家的重瞳圣人了。”

    “她?”吴三奶奶哼了一声,“那可是尊菩萨,不是一般人家供得起的。”说着。故意瞥了一眼在门口明显慢下脚步的周怀礼。

    “嘿嘿,那你就想错了。你看这本《异物志》上说,世人都以重瞳为圣人之相,但圣人者得天地造化,和重瞳并非相伴相生。”周嗣宗指着书上的一句话说道。

    “什么意思?”吴三奶奶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话。

    “意思就是,圣人并不一定是重瞳之人。所谓重瞳现,圣人出,也可能指的是两个人。有重瞳的人出现了,圣人也就出现了。”周嗣宗呵呵笑着,“明白了吧?”

    “不明白。”吴三奶奶摇摇头。不过又道:“这倒也有几分道理。你看娟儿,自从她睁眼之后。大家发现她生有重瞳,以为她就是圣人,但是这么多年,真没看出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反而她的至亲之人,都没有好下场。”吴三奶奶撇了撇嘴,“我大哥连世子的位置都弄掉了,都拜她的娘亲所赐。”

    周嗣宗忙道:“也不能这么说。也许她真的就是圣人呢?所以才会经受这些磨难。你看这书上说的,也是‘不一定’三个字,并不是说一定不是啊!”

    “你是不是一天不跟我抬杠就活不下去了!”吴三奶奶恼得敲桌子。

    周嗣宗嘿嘿一笑,不再理她,又将头埋进书本里。

    周怀礼叹口气,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他站在门前的回廊下了,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院子里的景致,举步慢慢走了出去。

    ……

    神将府内院的清远堂里,盛思颜和周怀轩一起走到内室。

    “为何要向曹大奶奶行礼?”盛思颜轻声问道。

    周怀轩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要去看阿财吗?”

    盛思颜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双眸亮晶晶地,两手交握在胸前,惊喜地道:“啊?真的可以去看阿财?!”

    “等我有空。”周怀轩微微一笑,表示这件事告一段落,不要再问了。

    盛思颜明白了他的用意,恨恨地往他肩头轻轻捶了一拳。

    两个人在房里说了一会儿话,就去松涛苑吃晚饭。

    这些天周老夫人很是安静,大家的日子就好过得多。

    这一顿晚饭吃得和乐融融,大家许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吴三奶奶今日承了周怀轩和盛思颜的人情,对他们这一房也恭敬许多。

    吃完晚饭,周老爷子终于能跟盛思颜再一次下棋了,马上将她叫到旁边的棋室,摆开棋盘,开始“厮杀”。

    周怀轩也就不急着走,一个人站在外面的回廊下,看着夜色出神。

    周承宗、周继宗、周嗣宗三个长辈,带着周怀礼他们几个晚辈在小套间里吃茶说闲话。

    周老夫人、冯大奶奶、胡二奶奶和吴三奶奶带着女孩子坐在另一边吃茶闲聊。

    “大伯父,我听说外面如今不太平?”周怀智好奇地问道。

    周承宗笑了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眯眼享用着茶香。

    周继宗看了周承宗一眼,见他不反对,便笑着道:“外面不太平,一点都不奇怪。”

    就连一向埋头书本的周嗣宗都点点头,笑道:“太皇太后把持朝政这么多年,付出的心血不是一点半点。陛下想垂拱而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路还长着呢。”

    周怀礼是个聪明人。马上明白过来。低低地“啊”了一声,连说了好几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别的人有的听懂了,有的没听懂,但是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这些人,就是他们神将府的后代。

    神将府以后,就要靠他们了。

    周承宗兄弟三个对视一眼,都笑了笑,又各自别开头去。

    ……

    吴国公府。

    吴婵娟去吴老爷子那里请安。看见吴老爷子看着一幅图则出神,轻声唤道:“祖父。”

    吴老爷子回头,看见是吴婵娟进来了,招手道:“娟儿,过来看看这块地儿。”

    吴婵娟走了过去,“什么地儿?”

    “这是我给你大表哥他们一家人准备的地皮。他们要搬出神将府,总得有个自己的住处吧?”吴老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你看这地儿不错吧?”

    吴婵娟仔细看了看,讶然道:“跟神将府挺近的。那里的地皮不便宜吧?”

    吴老爷子摇摇头。“当然不便宜,而且贵的很。但是给他们一家人。是物有所值,贵一点也是值得的。”说着,笑嘻嘻地看着吴婵娟,打趣道:“怎么样?祖父把这块地儿给你做嫁妆,你说好不好?”

    吴婵娟听明白了吴老爷子的意思,又惊又喜,“祖父!您说真的?!”

    吴老爷子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祖父帮你搭好桥,但是能不能过河,祖父说了也不算啊。”

    吴婵娟咬了咬唇,走过去抓着吴老爷子的袖子摇了摇,撒娇道:“祖父,您这么大能耐,您要说成,就一定能成!”

    “哈哈哈哈……娟儿真是太看得起祖父了。”吴老爷子豪爽地笑,“不过,也要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如果人家不愿意,总不能硬逼着周怀礼娶吴婵娟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

    一个是外孙,一个是孙女,都是他的嫡亲亲人。

    “祖父!”吴婵娟跺了跺脚,一脸羞涩的跑回自己的含翠轩。

    她没想到,自己的心事,居然已经被吴老爷子察知。

    而且吴老爷子不仅没有训斥她,反而还有帮她的意思。

    有了祖父插手,大表哥和姑母难道还敢说个“不”字?

    再说,大表哥明明对自己有情……是吧?

    吴婵娟幸福地笑了,起身到妆台前,将她娘留下的妆奁匣子抱在手里不住摩挲……

    ……

    八月是桂花香满京城的时候。

    太皇太后在宫里举办金桂筵,发帖子请京城里世家大族没成亲的姑娘小子们入宫赏桂。

    太子帮着太皇太后在外殿操持,招待男宾。

    太皇太后亲自在内宫主持大筵,招待女眷。

    吴婵娟也收到一张请帖,跟吴家的另外一个未嫁姑娘吴婵颖一起进宫赴宴。

    安排座次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居然跟蒋家的姑娘们坐在一起,心里一动,笑眯眯地主动跟她们问了好,特别对蒋四娘问道:“蒋四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蒋四娘笑道:“是啊,咱们又见面了。”因吴婵娟是周怀礼的表妹,蒋四娘现在心情不同了,待吴婵娟加倍亲热,想要笼络她。

    吴婵娟笑了笑,跟蒋四娘攀谈起来,又问她大嫂李栀娘好。

    “唉,太皇太后只请没有成亲的姑娘小子入宫,真是太可惜了,不然我还能见到你大嫂。我跟你大嫂最好了。”吴婵娟言笑盈盈,又跟她认识的人打招呼。

    因吴婵娟是姚女官亲自领过来的,这里的人见她在太皇太后面前还有几分体面,因此对她还算热情。

    吴婵娟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娘亲还活着,人人捧着她……

    一圈招呼打下来,吴婵娟额头微微地冒了汗。

    坐在她旁边的姑娘好奇地看了看她的重瞳,转身问旁边的人:“听说陛下要选妃,你们家接到旨意了吗?”

    “没有。还没下旨呢。”有几个知道的姑娘悄悄说了一句。

    这些世家高门的姑娘,有愿意进宫搏个前程的,也有不愿意的。但是说起此事。就不可避免说到定亲的问题。

    吴婵娟倒是插不上嘴了。

    他们四大家族的姑娘。是不能跟皇室结亲的。

    皇帝选妃,最闲的就是他们四大家族的姑娘了。

    吴婵娟无所事事地将拿筷子戳着自己碗里的一块桂花糯米藕。

    “吴二姑娘,你可好了,不用担心选妃的事。你们吴国公府,到底要给你找个什么样了不得的夫婿啊?”姚女官走了过来,将一只手搭在吴婵娟背上轻笑说道。

    吴婵娟惊讶回头,忙要站起来。

    “不用不用,你坐吧。”姚女官笑着将她按住。“我只是好奇。吴二姑娘年岁也不小了吧?定亲了吗?若是没有,要不要太皇太后……”姚女官看着她嘻嘻一笑。

    吴婵娟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快,她眼角的余光一撇,扫到她身边坐着的蒋家几个姑娘似乎都在盯着这边看,不想示弱人前,便露出笑脸,有些娇羞地道:“这种事,姚女官怎么能问我呢?我祖父会做主的。”

    “哦?”姚女官好像很感兴趣,“吴老爷子最近一直在忙着买地皮,没见帮你相看啊?”

    “我祖父说。那是给我备的嫁妆。”吴婵娟一边说,一边瞥着旁边蒋四娘的脸色。见她一边的侧脸上有些小小的红疙瘩,不由一笑,心里很是畅快。

    蒋四娘偏着头,在跟旁边席上的姑娘说话。

    那姑娘正笑着道:“……听说你们家跟神将府的三房走得很近?”

    吴婵娟垂眸笑了笑,回头对姚女官慢条斯理地道:“我祖父说了,我跟大表哥青梅竹马,最好是亲上加亲。”

    她的话一出,吴婵娟便看见蒋四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越发显得她侧脸上的红疙瘩更加刺眼。

    吴婵娟忍不住想,若是大表哥在这里,亲眼看见这蒋四姑娘的脸就好了……比自己差多了……

    “啊?那要恭喜你了!”姚女官笑得很是开心,“又要恭喜神将府和吴国公府再次联姻了!”

    周围的姑娘好奇地看了过来。

    吴婵娟灵机一动,索性也不否认,只是笑着低下头,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

    姚女官目的达到了,回到另一间屋子,向太皇太后复命。

    “哦?吴老爷子居然有亲上加亲的想法?这样很好啊……”太皇太后笑得意味深长,起身道:“哀家出去看看。跟这些花朵一样的小姑娘在一起,哀家都觉得年轻几十岁啊……”

    来到筵客的大殿,太皇太后笑着走了一圈,特意在吴婵娟和蒋家姑娘那一桌停留了一下,跟吴婵娟和蒋四娘都说了话,倒是不偏不倚,没对吴婵娟多抬举,也没对蒋四娘多热络。

    不过太皇太后深深地看了吴婵娟的重瞳一眼,用手挑起她的下颌仔细瞧了瞧,颔首道:“真是一双好重瞳……”

    太皇太后的手冰冷苍劲,托在吴婵娟的下颌上,有股让她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看着太皇太后转身离去。

    吃完一桌酒席,有宫人过来领着大家三三两两去御花园看桂花。

    吴婵娟带着自己的堂妹吴婵颖跟着前面的宫人慢慢地在花径上走着,左顾右盼地看着御花园的景色出神,没发现她们俩被人引到岔路上去了。

    走过一个拐角,她猛然看见前面大步走来几个男子。

    吴婵娟忙避到一旁的道上站着。

    那几个男子走过她旁边,突然有个人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她。

    吴婵娟有些不高兴,皱着眉头抬头看了一眼。——居然是昭王。

    昭王的脸色很差,他看着吴婵娟的神情,好像要打人一样,特别是紧紧盯着她的重瞳,让吴婵娟心里越来越慌乱,忙别开头,咬了咬下唇,屈膝行礼道:“见过昭王。”

    吴婵颖也跟着行礼。

    昭王忍了又忍,才重重地“哼”了一声,甩着袖子扬长而去。

    吴婵娟默默地看了昭王背影一眼,撇了撇嘴,转身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几步,她遇到了夏启帝和王毅兴一行人。

    吴婵娟不由暗暗叫苦。——前面的宫人怎么带路的?!居然把她往死胡同里带!

    夏启帝本来没有在意地从吴婵娟身旁走过。

    王毅兴却突然停下脚步,笑着道:“原来是吴二姑娘。”说着。又对前面的夏启帝道:“陛下。这就是有名的重瞳圣人吴二姑娘。”

    “哦?”夏启帝倒退两步。来到吴婵娟面前,命令道:“抬起头来。”

    吴婵娟只好抬头,看着夏启帝。

    夏启帝倒吸一口凉气,“这重瞳果然不同凡响。”墨色瞳仁如同深邃的星空,重重叠叠,看不见尽头。

    王毅兴也道:“确实了不起呢。咱们大夏皇朝一千年,也只出了这样一个重瞳圣人。太可惜了,居然生在吴国公府……”

    夏启帝心里一动。想起了昭王,横了王毅兴一眼,“走吧。啰啰嗦嗦做什么?好多事情还没有处理呢。”说着,大步离去。

    王毅兴嘿嘿一笑,对吴婵娟点点头,道:“吴二姑娘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里不是女子来的地儿。”说着,给她们姐妹又指了一条路。

    吴婵娟忙点头谢过,带着妹妹吴婵颖往王毅兴指的那条路走过去。

    结果她们走了一段,来到一个空旷的地方,又听见如雷般的喝彩声。

    就在那震天的轰响中。吴婵娟居然清清楚楚听见了周怀礼的声音,她心里一喜。顾不得多想,一步跨了出去。

    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场地。

    对面放着几个箭靶,许多世家公子正在射箭比拼。

    今日摘了头彩的,正是神将府的四公子周怀礼!

    “大表哥!”吴婵娟惊喜地朝他招手。

    周怀礼猛地回头,看见居然是吴婵娟过来了,忙走过来,将她和吴婵颖拉到一旁不让人看见的地方,低声道:“你们不是在内宫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吴婵娟笑着道:“走岔路了。不过,错的好啊,不然我就不能见到大表哥了。”说着,踮起脚,用帕子给周怀礼擦拭额头上的汗。

    周怀礼定定地看着她魅惑的重瞳,心里一阵恍惚,过了一会儿,才将她推开。

    正要说话,却听见身后有人促狭的一笑,怪叫道:“哟!果然是表哥表妹!亲亲热热一家人,别人如何插的进去?!——周四公子啊周四公子,你赶紧去提亲算了!”

    周怀礼大怒回头,却看见是平时一个总喜欢跟他作对的公子哥儿,不假思索走过去,抓着对方的衣襟,一拳头砸了下去。

    那公子哥儿顿时杀猪般嚎叫起来。

    吴婵娟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一边大叫,一边想凑上去帮忙。

    没料到吴婵颖急了,紧紧拽住她的衣襟,拼命将她往后拽。

    终于在那些公子哥儿跑过来之前,拉着吴婵娟回到她们刚才来时的路上。

    “你抓我做什么?!”吴婵娟恼道,用手捋捋头发。

    吴婵颖虽然比吴婵娟小两岁,但是比她沉稳地多,闻言沉下脸道:“二姐,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你今儿在席上信口开河,已经不对,现在又想……”

    “又想什么?关你什么事?!”吴婵娟一手将吴婵颖推开,“你有爹娘帮你打算,我可没有!我不为自己打算,谁为我打算?!”吴婵娟说着,哭了起来。

    吴婵颖更加着急,她跺了跺脚,“二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咱们快回去吧!”说着,拽了吴婵娟的胳膊,死活将她往回拉。

    吴婵娟没有吴婵颖的力气大,居然被她拽了回去,见到了刚才领她们出来的宫人。

    那宫人脸都吓白了,瑟瑟发抖地道:“两位跟我过来,姑娘们都去那边了。”一边说,一边转身往前走。

    吴婵娟渐渐止了泪,跟着吴婵颖跟姑娘们汇合了。

    好在人多,除了蒋四娘之外,没有人注意到她刚才跟众人走散了。

    大家又在一起赏桂花,吃螃蟹,做诗赋词,尽显才智。

    连太后和皇后都来凑趣,着意挑了几个姑娘,暗暗观察。

    ……

    蒋四娘从宫里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对她娘曹大奶奶道:“娘,咱们另找别的人家吧。”

    她知道曹大奶奶这阵子跟吴三奶奶走得很近,两家的亲事就差一层纸了。

    “你说什么话?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怎么能说成就成,说不成就不成?”曹大奶奶沉下脸,正色说道,“你到底是怎么啦?”

    蒋四娘瘪了瘪嘴,眼圈都红了,忍不住泣道:“人家表哥要娶表妹,我做什么要横在中间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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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不争 (7K,肥肥滴大章求粉红票)

    “什么表哥要娶表妹?什么作梗?!——你什么意思?”曹大奶奶面色肃然,寒声问道。

    蒋四娘定了定神,满心委屈地将今天宫里头金桂筵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又哭丧着脸道:“吴二姑娘当着姚女官的面都敢这么说,还能有假?娘,您想想,人家从小到大都认识,又是姑表亲,这是什么情份?我们才认识多久?——怎么争得过人家!”

    “住口!”曹大奶奶面色更加凛然,“什么争得过争不过!姻缘姻缘,讲的是因果缘份,什么时候靠耍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就能成就美好姻缘了?你趁早给我把这心思放下!我们家从来不与人争!能用小手段争来的,也会被别人用小手段撬走。我们和周家三房议亲,是要结两姓之好,堂堂正正,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更不是要去撬别人墙角。能成固然可喜,不能成也不值得你哭哭啼啼,一脸委屈的样儿!”

    蒋四娘被骂得一愣,菱角样的小嘴瘪了瘪,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到底不敢哭出来,只是强忍着看着曹大奶奶。

    到底是曹大奶奶最小的女儿,自幼就乖巧听话,看她这样伤心,曹大奶奶不是不心疼的。

    但是转而一想,女儿家嫁出去后,就要看人脸色过日子,可跟在家里做姑娘时不一样,不把她这些小毛病纠过来,以后可怎么处?难道还能指望婆母把媳妇当女儿待?!

    曹大奶奶自己也是有儿媳妇的婆母,将心比心,她自己就没法把儿媳妇当女儿待。所以也不指望别人家的婆母能够做到这一点。

    “行了。别哭。你放心。咱们不是非周家不可。不过这件事听起来太蹊跷,你也别急。我跟吴三奶奶相交这么久,实在没有看出来她有接内侄女儿做儿媳妇的意思。你想想,若是她有这意思,当初吴二姑娘的娘亲还活着,她爹还是世子的时候,是不是就应该两家定亲,甚至成亲算了?为何要拖到现在。吴二姑娘的娘没了,爹不是世子,他们那一房也分了出去的时候,又说要结亲?——这不合常理。”曹大奶奶也是个精明的人,吴婵娟的话,能唬得住蒋四娘,唬不住她。

    蒋四娘凝神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娘,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家跟表哥亲亲热热是有的。很多人都看见了,这一点做不得假。也许人家就是有情。我们还是不要做拆人姻缘的事。”

    说完深吸一口气,努力要把那一点点刚刚萌芽的小心思彻底掐灭,对曹大奶奶展颜笑道:“总之是个麻烦事,咱们还是不淌这趟浑水了,好不好?娘?”说着抱着曹大奶奶的胳膊摇了摇,“娘,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了?是吧?”

    身家清白,能干上进,没有跟别的女子拉拉扯扯的未婚男子多得是,她何必要跟吴婵娟争呢?

    蒋四娘仔细想一想,觉得吴婵娟其实挺可怜的。

    “……娘,您想想,我有心里话,可以跟娘说。可是吴二姑娘,没有人可说,不得不亲自上阵,咱们……就不要给她添堵了。”蒋四娘忍着泪意说道。

    曹大奶奶怜意大增,将她搂进怀里,连声道:“好孩子,你放心,娘一定给你好好找户人家,不让我儿受委屈。”

    “嗯。我听娘的话。”蒋四娘将头扎在曹大奶奶怀里。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往曹大奶奶的薄绢外衫中渗了进去。

    ……

    蒋四娘说了委屈之后,曹大奶奶也开始留意打听吴家二姑娘和神将府大表哥的事。

    果然外头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并没有听说两家有定亲的意思。

    只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跟蒋侍郎商量了又商量,两人觉得要不还是算了。

    蒋侍郎道:“听说吴国公确实有亲上加亲的意思,这样说来,四娘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

    曹大奶奶非常失望地“哦”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过了几天,吴三奶奶将定亲的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连聘礼的单子都列出来了,专程给蒋家送了帖子,想隔天上门说话,有重要事情跟他们商议。

    曹大奶奶想了想,回了个帖子,推脱那天有事,不在家,让吴三奶奶有话可以在信上说。

    吴三奶奶看见这份不冷不热的回帖,着实愣住了,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不知道蒋家是什么意思。

    “三爷,你说蒋家这是要出尔反尔了?”吴三奶奶很是恼怒,“凭什么看不起我们?!就因为怀礼不是神将府世子了?”

    “你小声点儿!”周嗣宗吓得赶紧过来捂住吴三奶奶的嘴,“什么世子不世子的,你还在转这个心思不成?!”

    “我只是随口说一声。若是我们怀礼是世子,他们蒋家打破头也要抢着把女儿嫁过来!”吴三奶奶恨恨地将那回帖扔到筐里。

    周嗣宗半晌没有说话,末了低声笑道:“……我也不是世子,你怎么还是嫁给我了?”

    吴三奶奶一时语塞,斜了他一眼,转身出去命人套车,专门去蒋家问个清楚明白。

    曹大奶奶见吴三奶奶亲自上门了,笑了笑,将她迎了进来,请到里屋坐下。

    吴三奶奶见曹大奶奶礼数还是很周到,不像看不起他们的样子,心里更加疑惑了。

    吃了一口茶之后,吴三奶奶就忍不住问道:“曹大奶奶,我们是真心诚意要做这门亲,你们……”

    曹大奶奶一愣。没想到她冷落了吴三奶奶这么久,她居然还是不放弃。

    既然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曹大奶奶叹息着道:“既然吴三奶奶您这样诚心,我也不妨说实话,实在是我们听说你们要亲上加亲。我们才打退堂鼓的。——我们不做阻人姻缘的事。”说着。端茶送客。

    吴三奶奶听得大吃一惊。整个人气得发抖,忙站起来道:“曹大奶奶,这话从何说起?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若是我要亲上加亲,我做什么要成天往您家里跑?”

    曹大奶奶点点头,道:“这话都当着太皇太后面前的女官说了,我们不信都不成。不管您有没有这个意思,您娘家应该有这个意思。我们家世一般,不能跟吴国公府相比。你们亲上加亲,实是良配。”

    吴三奶奶被噎得说不出话里,怒气冲冲地回到神将府,先把周怀礼叫了过来,劈头盖脸地问道:“那天在宫里的金桂筵是怎么回事?什么青梅竹马、亲上加亲?你知不知道娟儿那妮子都是怎么胡说八道的?”

    周怀礼一脸愕然,“娘,您怎么了?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我不仅生气,我更要发火!”吴三奶奶恨不得喷出火来,将挡她路的人统统烧了!

    周怀智和周怀信恰好来爹娘的芙蓉柳榭请安。见状也都跟着点头,道:“大哥。你还不知道?那天在宫里,我们都听说了,表妹说是外祖父的意思,要跟你亲上加亲呢。”

    “啊?”周怀礼愣住了,“我怎么不知道?”

    “大哥你真不知道?”周怀智和周怀信连连摇头,“大哥你天天往外跑,都在忙些什么啊?”

    “我在找门路,想出去带兵。”周怀礼叹息一声,“但是僧多粥少,没有什么位置空下来给我。”说着,一脸阑珊地摇摇头。

    吴三奶奶啐了他一口,“你找什么门路!放着家里现成的大佛你不拜,却去找外三路的门路!难怪人家就敢把‘亲上加亲’挂在嘴边!——不成,我可不能让这件事生米煮成熟饭了!”吴三奶奶对外面吩咐道:“套车!我要回娘家!”

    “又要回娘家?你不是才回去?”周嗣宗有些不满,“也得去跟娘说一声,不能说走就走。”

    “知道了。”吴三奶奶带了丫鬟,忙忙地去周老夫人那里请示,说有急事,要回娘家一趟。

    周老夫人斜靠在罗汉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嗯,什么急事儿?是急着要回去亲上加亲?啧啧,能娶重瞳圣人做儿媳妇,可算是能把那一家子的风头压下去了。去,好好说,我老婆子站在你这边!”听上去好像支持她接吴婵娟做儿媳妇!

    吴三奶奶却知道周老夫人惯会说反话,忙苦笑道:“娘,您别打趣我了。我怎么可能接她做儿媳妇?我疯了不成?”

    周老夫人淡淡点头,“你跟我说没用,回去跟你爹说吧。——去吧去吧,早些回来。”好像对她娘家事了如指掌的样子。

    吴三奶奶气结,怒气冲冲地回了芙蓉柳榭,本来是想送个信回去,说明天就回吴国公府,结果一回去,听说吴老爷子刚刚派人来将周怀礼又叫去吴国公府了。

    吴三奶奶这才“呀”的一声拍了拍额头,恼道:“我说这阵子怀礼怎么跑吴国公府跑得那么勤,原来真的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周嗣宗笑道:“反正那是你娘家。妇人家不都是喜欢补贴娘家?你儿子跟你娘家亲,你该高兴才是!”

    “啊呸!”吴三奶奶啐了周嗣宗一口,想来想去不放心,还是命人套车,她要马上回吴国公府,看着她儿子。

    周怀礼被吴老爷子叫了过去,跟他说的是前些日子他托吴老爷子打听的事。

    “外祖,事情有眉目了?”周怀礼着急地问道。

    吴老爷子叹息着摇摇头,“难啊。”

    “难?还有外祖为难的事?”周怀礼笑着问道,有些不信的样子。

    “当然。其实吧,你要不是神将府出身,也没什么难的,手到擒来。但是你是神将府出身,陛下不放心啊。”吴老爷子摸了摸额头,眯了眼睛说道。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神将大人,更不是世子。我们这一房很快就要分出去了。您也知道,咱们四大国公府虽然传承千年,但是分出去的那些旁支偏支。甚至连平时走动都很少。比一般人家的亲戚都不如。就是完全的两家人,有什么不放心的?”周怀礼忍不住满腹牢骚。

    神将府的好处他捞不着,坏处倒是都想着他。

    吴老爷子低声道:“我们都知道,但是现在的陛下却不敢冒这个险。陛下说,神将府的兵权已经足够大了,不能再把朝廷的兵给神将府的人。所以,苏定远将军走后留下的位置,不能再给神将府的人……”

    周怀礼如同被打了一闷棍。眼里心里都涩涩的,但是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怔了半天,道:“那别的位置呢?不用是定远将军那样的高位,一般的副将也行啊。”

    吴老爷子笑了笑,仔细看了看他失望的脸色,捻须道:“你不用急。这事容我慢慢与你筹划。今儿天不早了,你去含翠轩看看娟儿吧。”说着,笑眯眯地赶他出门。

    周怀礼现在知道了外面的流言蜚语,就有些不太情愿。

    但是也不敢当面拒绝吴老爷子。只好慢慢地一步一挪地往含翠轩走,打算磨蹭到天一黑。去含翠轩点个卯,就可以马上打道回神将府了。

    可是他走到半路上,就碰见吴婵娟带着两个丫鬟从另一边走过来。

    “大表哥!”吴婵娟两眼一亮,快走两步,来到他身边站定。

    她定定地看着周怀礼,偏着头,道:“大表哥,你有心事?瞧你眉头皱得,都快出纹路了。”说着,踮起脚,伸出冰冷的手指,在周怀礼眉间轻按。

    周怀礼觉得不妥,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想避开吴婵娟的碰触。

    吴婵娟却因为踮着脚,一下子重心不稳,往前扑倒。

    周怀礼只好伸臂将她接住。

    手臂中少女温热软嫩的身躯让他的呼吸有瞬间的停滞,继而又变为粗重。

    吴婵娟低头唇角微翘,笑意在重瞳里一闪而逝,再抬起头,她已经带了一脸忧色,将周怀礼拉到抄手游廊的栏杆边上坐下,关切地问道:“大表哥,你是怎么啦?最近忙吗?”

    周怀礼刚刚得知自己一心期盼的位置可能要黄了,心里正是不痛快的时候,淡淡地道:“没事。”

    “没事?怎么会没事!”吴婵娟笑了笑,往周怀礼身边坐近了些,在他耳边低声道:“大表哥,是不是定远将军一职的事?祖父跟我说过……”

    周怀礼别过头,脸上微红,不知是气恼,还是不好意思。

    看着周怀礼这幅戒备的样儿,吴婵娟微微有些失望,不过想了想,她还是鼓足勇气,低声安慰周怀礼:“大表哥,你别灰心。你这么厉害,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位置!”

    “是吗?”周怀礼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别过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出神。

    “大表哥,我们是一样的人,都以为自己什么都有,其实我们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们只有等下去。也许上天成全,会有我们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吴婵娟靠在周怀礼身边,低低说道。

    晚风带着晚香玉的香气,淡淡地飘过来。

    天边的彩霞开始变得妖娆瑰丽,预示着黄昏的来临。

    周怀礼遥目看着远方,怔了一瞬,摇摇头,道:“不,我跟你不一样。”

    他是男子,他不会被动等待好运的降临,等待别人的垂青,他会去寻找自己的出路……

    两人并肩坐在吴国公府内院的抄手游廊边上,天边霞光似锦,将他们两人笼罩起来,宛若一对璧人。

    吴三奶奶一进吴国公府内院,走上抄手游廊,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不由气得浑身发抖,忍了又忍,还是叫了一声:“怀礼!”声音威严中带着怒意。

    吴婵娟吓得赶紧跳开,将手从周怀礼腕间抽了出来。

    周怀礼如梦初醒般回头,看见是娘亲来了,忙站起来道:“娘,您怎么来了?有事吗?”

    “当然有!”吴三奶奶扬了扬头,“你给我回家!现在!马上!”说着,用手指着二门的方向,让周怀礼赶紧离开吴国公府。

    周怀礼知道不妥,忙点点头,“娘,那我先走了。”说着,头也不回。一溜烟地离开了吴国公府内院。

    吴婵娟两手绞着帕子。抿着唇站在抄手游廊下。一点都不畏惧地看着吴三奶奶,轻轻屈膝下去,对她行了一礼,启唇而笑:“……姑母。”

    吴三奶奶哼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昂头从她身边走过,往吴老爷子的院子去了。

    “云姬回来了?”吴老爷子看见了很是高兴,“怀礼刚刚还在呢。现在去含翠轩了。”

    吴三奶奶更增恼怒,忍不住道:“爹,您怎么能这样?怀礼和娟儿都是大人了,不能再让他们如同小时候一样了。”

    “那又怎么啦?”吴老爷子不以为然地道,“本来就是青梅竹马。难道还怕人说?”

    吴三奶奶一窒,用手拍了拍胸口。——难不成她爹真有亲上加亲的意思?那自己怒气冲冲回来兴师问罪,岂不是正中了那小妮子的圈套?!

    只一转念间,吴三奶奶就按捺下怒气,脸上带着笑意,点头道:“虽然如此。还是注意些好。”说着,已经转了话题。“爹,我听怀礼说,您给我们准备好地皮了?能给我看一看吗?”

    吴老爷子嘻嘻一笑,“跟我来。”带着吴三奶奶去书房看图则。

    “这么大块地!”吴三奶奶眼前一亮,“这得好好筹划筹划,要如何盖院子,非得请胸中有丘壑的人不可!”

    “哈哈,喜欢就好。找人盖房子的事不用着急,可以慢慢筹划。我看你们又不是明天就要搬出去。”吴老爷子笑着将图则收起来,“来,去见见你娘,你娘有话跟你说。”

    吴三奶奶一听,心里又有些发紧,但是又不能推脱,只好去找吴老夫人。

    吴老夫人看见她回来了,果然很高兴,拉着她的手杂七杂八说了一大通,直到吴三奶奶的脸都笑僵了,旁边站着伺候的尹二奶奶才笑着道:“娘,媳妇去看看晚上的菜准备好了没有。姑奶奶今晚留下吃饭啊?”

    吴三奶奶感激尹二奶奶给她找台阶下,忙道:“我也要回去吃晚饭。你们是知道的,我们神将府都是晚上一起吃晚饭。我就跟那边说出来一会儿,回去晚了,他们该担心了。”

    吴老夫人有些失望地拉住她的手,等尹二奶奶出去了,才对吴三奶奶低声道:“云姬,既然你忙,我就长话短说了。是这样的,我和你爹,都想亲上加亲,将娟儿许给怀礼,你看怎样?”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她。

    吴三奶奶心里一沉。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想逃避都不行。

    看着娘殷切的眼神,还有爹的期望,吴三奶奶一时进退两难。

    她当然是不愿意,但是又不想一口回绝,伤了爹和娘的面子。

    情急间,她只好硬着头皮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一个人说了不算的,回去还要跟三爷、大爷、老爷子和老夫人都商议商议才行。您想,怀礼有爹,有伯父,有祖父、祖母,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做主呢?”

    吴老夫人知道周怀礼以前是神将府当继承人培养的,得家里人看重很正常,闻言点点头,“也不是让你马上答复。你回去,好好帮你内侄女儿说说好话,她生得模样不用说,又是知书识礼,为人大方,特别是孝顺,这可是最难得的。而且她从小是你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性子彼此都知道,不会看上去千好万好,其实不知道内里到底是什么样儿。”

    吴三奶奶只敢在心中腹诽:看上去千好万好的是娟儿她娘吧……

    想到这里,吴三奶奶又觉得心酸。明明一个孙女,一个外孙,手心手背都是肉,居然没有人为她家怀礼着想打算!

    吴婵娟的生母被休,爹被夺了世子,分家出去单过。这样的家世,怎么配得上她家的嫡长子?!

    吴三奶奶一声不吭地听吴老夫人说了半天吴婵娟的好处,特别是将她有“圣人之相”的重瞳夸了又夸。

    吴三奶奶实在忍不住,笑着道:“……娟儿实在是太好了,我们家怀礼配不上她啊!”

    吴老夫人眨了眨眼,“怎么会配不上呢?我看正是良配!”

    良配?!——良配个头!

    吴三奶奶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避重就轻地道:“娘,我会好好考虑的。”说着,告辞而去。

    吴老爷子晚上回房,问吴老夫人:“说得怎样?”

    吴老夫人照实答:“说会考虑的。”

    “考虑?”吴老爷子冷笑一声,“咱们家娟儿又不是没人要……”

    吴老夫人一声都不敢吭。

    ……

    内宫深处最高的宫殿云阁顶上,夏启帝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内殿深处,看着那副画有重瞳的挂幅出神。

    “重瞳现,圣人出……”他用手比划着那画旁边的两句话,盯着后面被墨涂黑了的字迹使劲儿地看,恨不得透过那墨黑,看见底下被抹去的字迹是什么。

    “皇帝!”

    夏启帝正凝神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是太后的声音。

    他没有回头。

    这间大殿是只有皇帝和四大国公能进来的地方。

    就连执掌朝政二十年的太皇太后,当年也没有进来过。

    夏启帝慢慢回头,从殿内走了出来,看见太后站在大殿门口不远的地方,满脸怒火地看着他。

    云阁高耸入云,最高层根本没有宫女内侍。

    只有他们母子俩站在这里说话。

    “皇帝,你到底想做什么?!”太后压抑着满脸怒气,瞪着他,“四大国公府的女子碰不得!你不要被人骗了!难道你忘了昭王的下场!”

    “下场?他有什么下场?”夏启帝翻了个白眼,“他好好地做着闲王,不知多快活!”

    “快活?!”太后嗤之以鼻,束着手在大殿门口来回走了几趟,“你难道看不出来?自从那件事之后,昭王就颓废至今,不得翻身,被祖训看得牢牢的。”

    夏启帝默然看着云阁外空旷辽远的天空,没有说话。

    “哀家警告你!如果你敢动心思,哀家会让吴家那个重瞳圣人好看!”太后走近几步,低声威胁夏启帝。

    夏启帝横了太后一眼,“母后,你想多了。朕的心思都在国事上,可不是跟昭王一样,只知道风花雪月……”

    “国事?那你这几天老来看这幅重瞳图做什么?”太后狐疑问道,探头往殿内看去。

    大殿幽深,一眼看不见尽头。

    而那副画,就挂在殿内最幽深的地方、

    “重瞳现,圣人出……后面两句话是什么,难道母后不想知道吗?”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太后摇摇头,“跟我们无关。有人看着重瞳圣人呢……”她顺口说道。

    夏启帝猛然抬头,“看着重瞳圣人?谁?谁看着她?朕怎么不知道?”

    太后皱着眉头想了想,“哀家记得你父皇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一次,说有人盯着四大国公府和皇室。如果有人敢违抗祖训,他们就会出面铲除。千年以来,在暗中处决了不少敢于违抗祖训的人……”

    夏启帝的瞳孔猛地缩了缩,缓缓地道:“……还有这样的人?他们在哪里?朕如何半点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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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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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传承 (6K5,大章求粉红票)

    “他们在哪里?哈,你问哀家?哀家要知道,还会被你皇祖母压了数十年?!”太后忍不住冷冷一笑,讥嘲说道。

    她当然不知道这些人在哪里,更不知道那些人都是谁。

    “如果你父皇还活着,说不定知道,可惜他无声无息就去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来。”太后想到在病床上躺了二十年的“活死人”的先帝夏明帝,有些淡淡的伤感。

    不过她跟先帝的感情本就一般,后来又二十年不在一起,仅有的那些感情都磨没了,因此她的伤感只是一闪而过,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启帝心里一动。

    帝位传承,是有自己的程序的。

    夏启帝想到自己继位的“程序”不是完整的,很是懊恼地道:“……如果让朕知道是谁害了父皇,朕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你父皇的事,至今还是一笔糊涂账。不过哀家也懒得管了,哀家只有你一个儿子,如果你不听话,就别怪哀家对那重瞳女子心狠手辣!”太后发狠说道。

    “母后,您别乱来!”夏启帝忙轻声提醒太后,“外面的事,您别插手。轻举妄动,让那边抓到把柄可不好。”说着,往太皇太后住的安和殿那边飞了一眼。

    太后嗤笑一声,转身离去,临走时抛下一句话,“……不许招惹四大国公府的女子。你要记好了,不然……哀家可没有你皇祖母的能耐,能保得你的性命……”

    夏启帝皱了眉头,看着太后的背影。不悦地道:“母后。你真的想多了。朕对四大国公府的女子没有兴趣。”说完又嘀咕一句。“朕对自己的妃嫔都没有什么兴趣。”

    不过,想到他就要选妃了,夏启帝又有了几分兴趣。

    那些画像里的确有几个女子,生得真是花容月貌,正是他喜好的那一型……

    ……

    安和殿内,一缕若有若无的白烟从墙角仙鹤衔枝的宝鼎里袅袅升起,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淡淡散去。

    太皇太后一手托着头。一手握着书卷,靠在书案上打盹。

    姚女官缓步走了过来,将一件深绿色缠枝云纹的锦缎披肩披在太皇太后肩上。

    太皇太后缓缓睁开眼眸,过了一会儿,才醒过神,轻轻拍了拍姚女官搁在她背后的手,微笑道:“老了,精力大不如前,大白天看书居然都看睡着了。”说着,将手里的书卷放下了。“外面怎样了?最近皇帝经常往云阁高处跑,到底在做什么?”

    姚女官俯身在太皇太后耳边轻声道:“陛下对那副重瞳图近来很感兴趣……”

    “哦?”太皇太后坐直了身子。眯着眼看了看殿外的天色,微微笑道:“他也感兴趣了?看来王毅兴做得不错。”

    姚女官点点头,“太皇太后好眼光,王毅兴确实是可造之材,关键是能屈能伸,比别的读书人放得下身段……”

    “呵呵,也不能这么说。越是读书人,身段越软。至于有人放不下身段,是没人给他们机会放。王毅兴,还算是有气度风骨的读书人。他对自己狠得下心,才能有担当。不然的话,也没有多大用处。有风骨的读书人,实在是少啊……”太皇太后悠然笑道。

    “那倒是。那句俗话怎么说的?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姚女官跟着附和道。

    太皇太后笑了起来,看了姚女官一眼,“你这么多年,陪在哀家身边,是哀家耽误了你。”

    姚女官脸色一整,忙道:“太皇太后别这么说,跟在您身边,比嫁人要好。再说,我这辈子,已经不想嫁人了。”她低了头,垂手往后退了一步,侍立在太皇太后背后。

    太皇太后起身,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先别说这个。你对哀家忠心耿耿,哀家自是不会亏待你。”

    见太皇太后就这样走出去了,姚女官忙道:“太皇太后,还有一件事有些棘手。”

    太皇太后停住脚步,“什么事?”

    “就是吴家那事儿。吴老爷子插手了,蒋家想打退堂鼓,不欲与吴家争周四公子。”姚女官轻声说道。

    “哈哈……”太皇太后仰头一笑,“吴家这妮子确实是不凡,不过吴老头也是心大。哀家倒是要看看那妮子如何嫁人呢……”

    姚女官叹口气,“……太皇太后,其实,很多人都喜欢亲上加亲的。”

    “哀家知道。”太皇太后点点头,“不过她想嫁去神将府,那是做梦。”说着,回头看了姚女官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

    昭王府内院,昭王一个人坐在花厅喝闷酒。

    王毅兴轻手轻脚走了进来,站在昭王身后。

    “毅兴来了?”坐。”昭王已经一个人喝了一下午了,醉意盎然,看着王毅兴一直笑。

    王毅兴也不客气,在他身边的位置上坐下,伸手将酒壶从昭王手边拿走,沉声道:“王爷,您不能再喝了。”

    “呵呵,不喝酒,你说我做什么?我脑子里满是想容,想容的眼眸,想容的声音,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念她……”昭王喃喃说道,一仰脖将杯子里的酒喝尽了,将酒杯递到王毅兴面前,“再给我斟一杯!”

    王毅兴没有给他斟酒,一手护着酒壶,一边给昭王夹了点菜,“别光喝酒,您先吃点菜……”

    “……我受不了,一想就受不了。毅兴,你知道……知道……郑素馨那个贱人,对想容做过什么事吗?”昭王说着,回头看着王毅兴,眼里流下两行泪水。

    王毅兴一怔,摇摇头,“不知。”

    “呵呵……呵呵……那个贱人。将想容的眼睛挖了出来。安在她女儿眼里!她那个贱人女人的重瞳。明明就是有了想容的眼睛,才变成现在这样!圣人?!她做梦!”昭王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眼底满是疯狂。

    王毅兴吓了一跳。他是知道郑想容的死,跟郑素馨脱不开干系,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吴婵娟的重瞳还有这样的来历!

    想起吴婵娟那双比一般人更大更深黑的眸子,一眼看进去影影绰绰,似乎一层又一层。要仔细看,才能看见她的眼眸比一般的瞳仁要多上几层圈里,魅惑又不凡。

    王毅兴抿了抿唇,低声问道:“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昭王却不肯再说,喃喃骂着:“贱人!贱人!一定要把她眼睛挖出来!那是想容的眼睛……”说着,狠拍一下桌子,便倒在桌上睡了过去。

    “王爷,您别乱来!”王毅兴忙阻止昭王。他叹了口气,看看桌子上七歪八倒空了的酒壶。摇摇头,招手命人进来收拾,自己扶着昭王去寝阁歇息。

    “大姊,你好生照顾王爷。”王毅兴将王妃叫了过来。

    王妃连连点头,“多谢二弟,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王爷的。这些天都是那两个狐媚子侧妃巴着王爷,还好你一来,就把她们赶走了。”

    王毅兴苦笑,“大姊,我哪有那么大能耐?你快进去照顾王爷,我得走了,不能让人看见我来过……”说着,换了装束,从昭王府后门溜走了。

    ……

    还是京城那所普通的民居,七个戴着面具的人继续在这里聚会。

    “老四,堕民那边最近怎样?”戴赤色面具的老大照例问道。

    “我正要说呢。堕民那边最近有些奇怪,以前总是死气沉沉,看上去就是穷途末日的感觉。现在却多了些热闹和喜气,让人摸不着头脑。而且他们的人从中原撤了回去,都回西北聚居地去了。”戴绿色面具的老四哑声说道。

    “他们想做什么?”几个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又各自别开头去。

    “我也觉得我们的目标是不是错了。”戴紫色面具的女声悄然说道,“重瞳现,圣人出。这个圣人,到底是不是重瞳之人,你们想过没有?”

    “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吴婵娟就是圣人,但是她至今没有显露出任何不凡之处,跟传说中能够改天换地的圣人实在相差太远。”戴橙色面具的人点点头,“老七说得有道理。而且祖训上从来没有说过重瞳圣人很重要,我们为何还要天天派人盯着她?”

    “祖训是没有说,但是你如何解释祖宗留下来的重瞳图,还有‘重瞳现,圣人出’四句话?”戴黄色面具的人不以为然地道,“祖训只有那几句话,还不如一幅图的内容多。”

    “对了,老大,那幅重瞳图,到底是谁留下来的?为何后面两句被抹去了?”戴青色面具的人很少说话,如今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戴紫色面具的女声跟着附和:“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至今不得其解。”

    “这件事,只有皇帝和四大国公知道。”戴赤色面具的老大看了众人一眼,“我们中既没有皇帝,也没有四大国公,我们怎么会知道?”

    “那就是说,现在有五个人知道那幅图是怎么回事?”戴蓝色面具的人好奇问道。

    戴赤色面具的人想了想,感慨说道:“这件事传到现今,最多应该只有三个人知道了。陛下应该不知道,盛国公也不一定知道。确信知道的这件事的,只有周国公、吴国公和郑国公。”

    “为何?”

    “这你还想不明白?如今的陛下和盛国公,都是断了传承的……”所以有些秘闻,他们不一定能知道。

    “……唉,可惜祖训不许我们碰四大国公,除非他们犯了大禁。不然将他们抓来拷问一番,岂不是真相大白了。”戴绿色面具的人声音中有股阴测测的急切。

    “呵呵,你别看轻四大国公。就算看上去最弱的盛国公,也能在太皇太后辣手底下留下一条血脉,就知道他们的实力了。还是不要惹他们的好。而且,我认为他们也未必知道是怎么回事。”戴赤色面具的人笑道。“或者说。就算知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秘密。你们想,若是真的跟他们休戚相关,他们会这么多年无动于衷?”

    “这倒是。”这样一反推,他们就明白了。

    “跟他们无关,那就是跟大夏无关。但是跟大夏无关的事,祖宗为何要传下来的,而且要供奉在云阁的最高处?”戴绿色面具的人像是不想放过这个问题,又一次问道。

    云阁是大夏皇宫最高的建筑。同时也是大夏皇室供奉祖宗的地方。

    那幅图挂的地方,是云阁最高层,也就是在大夏皇室历代皇帝牌位的头顶上……

    另外六个人想了想,同时摇摇头,“不明白。”

    “还是继续盯着吴婵娟吧。”那戴着赤色面具的人一锤定音,“不能放松。”

    “知道了。”众人应了,四下离去。

    ……

    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神将府内院的人都三三两两往周老爷子和周老夫人的松涛苑那边去了。

    周嗣宗拖拖拉拉走在最后,不肯放下手里的书本。

    吴三奶奶看不过去,一手将那书从周嗣宗手里拽了过来,“还看什么看?要去吃饭了。”

    “我正看到要紧处呢!”周嗣宗忙将书夺了过来。塞到自己怀里,一边对吴三奶奶低声道:“你知道吗?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本跟跟前朝有一点点关系的书。终于在里面发现重要线索。”他顿了顿,又道:“原来那重瞳圣人,不是跟咱们有关,而是跟前朝有关……”

    “哦?”吴三奶奶讶异回头看着周嗣宗,一边继续往前走,一不小心,没有注意路上一颗小石子,一脚踹过去,差一点踉跄被绊倒,不由恼道:“这地上怎么会有石子儿?自从我不当家了,这下人就越发松懈了。大嫂也真是,也不好好管管……”

    周嗣宗忙伸手扶住她,“走路小心些,也不看路!还说这些话!”瞪了她一眼。

    “那就更跟我们没有关系了。我看你还是不要再追究了。”吴三奶奶笑着站定了,四下看了看,见没有旁人,只揉了揉腿脚,打了个呵欠。

    周嗣宗不满地摇摇头,“我是越查越奇怪呢。你知道吗?有关前朝的事,书上能找到的东西太少了。咱们大夏的史书就不用说了,对前朝只字不提。我前不久刚买的这些号称从地底下刨出来的前朝的书,特么全是骗人的!——根本就不是前朝!”

    最多只是更久远以前的,比如大夏刚立国时候埋在地下陪葬的书……

    “呵呵,也不奇怪。你想想,大夏皇朝立国千年。前朝……应该是千年之前。你现在就算去地里刨,能找到多少千年以前的东西?你就心眼儿实在,被人骗了还不知道呢!”吴三奶奶白了他一眼,“白花那么多银子,买些假货……”

    周嗣宗被骂得灰头土脸,一声不敢还嘴,跟在她身边往松涛苑去了。

    他们的三个儿子跟在身后,早对爹娘这样的状况习以为常了,偷偷地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

    来到松涛苑坐下说笑几句,就等来了周老爷子和周老夫人。

    两人虽然是从不同的地方过来的,但是差不多是同一时候到的。

    周老爷子和周老夫人分别入座之后,下人仆妇摆上碗箸,将热菜也一道道摆了上来。

    “吃饭吧。”周老爷子先举箸说道。

    大家颔首示意,让周老爷子和周老夫人先用第一口,然后才按照长幼的顺序一一举箸。

    席上人虽然多,但是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轻微的银勺子碰着瓷碗的声音。

    大夏大户人家的规矩,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而且吃饭的时候,嘴里嚼着东西开口说话,实为不雅,因此神将府众人真正吃饭的时候都没有人说话。

    只有吃饭前和吃完饭之后吃茶的时候,才是大家一起闲聊放松的时候。

    盛思颜坐在周怀轩身边,乖巧地只吃自己面前放着一碟松鼠鱼和一碟鱼籽拌豆腐。

    不过她的眼睛不时瞟向离她有些远的一个大汤盆。

    那里面是炖了十二个时辰的海参鱿鱼乌骨鸡汤,炖的海参鱿鱼和乌骨鸡几乎都化了,汤汁鲜浓。

    仆妇一揭开汤碗的盖子。盛思颜的眉毛就忍不住一跳。忙咽了一口口水。

    周怀轩根本没有看她。却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往席上扫了一眼,手臂一长,执起长羹,舀了一碗清炖海参鱿鱼乌骨鸡汤,漫不经心放在盛思颜面前。

    盛思颜脸上情不自禁绽开一个璀璨的笑容。

    她看了周怀轩一眼。

    周怀轩依然没有看她,只垂眸夹了一筷子松鼠鱼放到嘴里,慢慢咀嚼。

    自从前几次吃饭出了妖蛾子。周怀轩再带盛思颜过来吃晚饭,所有的东西,一定要他先尝了之后,才让盛思颜吃。

    不然盛思颜也不能动筷子。

    日子长了,盛思颜不由气结,总觉得周怀轩太把她当小孩子了,想着要跟他逗个乐。

    甜蜜蜜地喝了一勺海参鱿鱼乌骨鸡汤,盛思颜眼珠一转,又盯住了离她不远的珍珠糯米菠萝饭。

    其实那更像一味甜点,但是神将府也拿来做了一味菜。

    周怀轩微微皱了眉。

    盛思颜心里暗暗好笑。故意逗他,在桌子底下扯了扯他的衣角。用求肯的眼神看着他。

    周怀轩回眸,看着盛思颜澄净的凤眸里露出渴望哀求的神色,心里微微有些发软。

    他不喜那种偏甜腻酸软的口味,但是为了盛思颜,他举箸夹了一点,缓缓放入自己口中,面不改色地吃下。然后对拿勺子给盛思颜舀了一大勺,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看着周怀轩努力下咽的样子,盛思颜心情格外酸爽……

    小两口在席上耍的小花枪,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吃完饭,仆妇将桌子上的菜收走了,给众人上了茶。

    周老爷子先用了漱口茶,再换上饭后喝的普洱,才对三房的周嗣宗问道:“老三,听说你们要亲上加亲?”

    吴三奶奶的脸色陡然变了,周怀礼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周嗣宗的思绪还在他的书里,听周老爷子点名道姓问他,才微微一怔,反问道:“什么亲上加亲?爹,您说什么?我不懂。”

    周老爷子点点头,“我在外面听说的,你们不是要给怀礼他们三兄弟定亲?是要有意结姑表亲吗?”

    周老夫人笑呵呵地道:“姑表亲,亲上亲,打断骨头连着亲,好啊好啊……”

    周老爷子看向周怀礼。

    周怀礼脸色铁青,对周老爷子摇头道:“祖父,都是外面人瞎说。”

    吴三奶奶也顾不得了,忙抢着道:“爹,您别听外面人瞎说。我们没有亲上加亲的意思。”一边说,一边在桌子底下踹了周嗣宗两脚。

    周嗣宗会意,跟着道:“嗯,是没有。爹听错了。”

    “哦。”周老爷子笑了笑,“若是有亲上加亲的意思,也无妨。只是要提前知会我们一声。怀礼他们三兄弟虽然是你们的儿子,但也是我们周家后人。”

    这句话说得有些重了,是在说他们没有跟长辈商议,就在外面给孩子议亲。

    吴三奶奶涨红脸,和周嗣宗一起站起来,笑着道:“爹,我们省得。正在相看好几户人家,还没有主意呢,正想着等爹娘有空,帮我们参详参详。我们见识不如爹娘,如果有照应不周的地方,还望爹娘帮我们把关呢。”

    周老爷子呵呵地笑,摇头道:“我年纪大了,不懂外面的事。你们自己拿主意就好。”说着起身离去。

    周承宗三兄弟,忙跟在周老爷子身后,去小套间陪他说话。

    周怀轩他们是孙子辈的,周老爷子不叫他们,他们是不能跟去的。

    见周老爷子今天没有想下棋,周怀轩便径直带盛思颜回清远堂去了。

    ……

    周承宗他们跟着周老爷子来到小套间,周嗣宗忙将话题引开,不想周老爷子继续关注周怀礼的亲事。

    “爹,我最近看了不少书,想找些有关前朝的书来看,可是居然怎么也找不到。”周嗣宗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老爷子蓦然抬眸,眼底深处精光一闪,很快垂眸,将那精光掩去,淡淡地问道:“前朝?你为何对前朝感兴趣?”

    周嗣宗挠了挠头,“难道你们不感兴趣吗?咱们大夏皇朝又不是从开天辟地之时就存在的……”

    大夏立国于千年之前,那千年之前,是谁在主宰着这片土地?

    周老爷子笑了笑,捋捋胡须,慢条斯理地道:“前朝倒行逆施,多行不义,所以才有我们大夏替天行道,取而代之。有什么好感兴趣的?”

    周嗣宗瞠目结舌,“就这么简单?为何史书上只字不提?”

    “这还用提?——不知今者察之古,欲知来者察之今。天下事,大凡如此,有什么是新鲜的?”周老爷子看了他一眼,端茶道:“我乏了,你们退下吧。”

    周承宗三兄弟躬身退下。

    周嗣宗回到自己和吴三奶奶住的芙蓉柳榭,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书,对她没头没脑地道:“云姬,我觉得,‘重瞳现,圣人出’,这句话,是从前朝就留下来的。”

    吴三奶奶正在梳头的手顿了顿,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行了,你别再钻牛角尖了。你既不是世子,更不是国公,知道这些做什么?”

    周嗣宗想想有些后怕,忙道:“好了好了,我不该太好奇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再去深究了。”

    “这才差不多。”吴三奶奶转了笑容,“我已经给蒋家送了帖子,想请他们再来做客。这一次,我连男宾都请了,你可得帮我招待招待。”

    “看上他们家了?”周嗣宗将书丢开,伸了个懒腰,“不看看别人家?”

    “当然也有别家,但是我看来看去,都比不过他们家。”吴三奶奶放下梳子,“这事不能再拖了。再拖,我爹可是等不及了……”她自嘲说道。

    就算为了断掉吴老爷子的念想,她也要赶紧给周怀礼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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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字条 (4K,求粉红票)

    吴三奶奶下了决心,就把家底都拿了出来,和周嗣宗商议聘礼的问题。

    “我的嫁妆分作三份,怀礼是老大,当然是要拿最大的一份。怀智和怀信是小的,可以少一点。”吴三奶奶将自己的嫁妆单子摆出来,开始分派。

    周嗣宗叹口气,“那是你的嫁妆,你也别都分给孩子们了,你自己留下一点吧。”

    如果吴三奶奶有女儿,她的嫁妆大部分大概都要贴补给女儿。

    不过她只有儿子,那就没关系了。

    只是聘礼全由她的嫁妆出,又有些不好看。

    “怀礼他们也是周家子孙,怀轩成亲的时候爹拿了五百抬聘礼,如今怀礼成亲,就算不能跟怀轩比,也差不到哪里去。”周嗣宗笑道,“我明儿就跟爹说一声。”

    吴三奶奶摇摇头,“周家当然要出,但是我也要出。”顿了顿,有些不甘心地道:“我家媳妇出身可比那盛家的假女儿强多了,凭什么在聘礼上要低她一头?”

    “她是嫡长孙媳,世子夫人,你又何必一定要跟她比?”周嗣宗忙悄声叮嘱她,“你要这样,爹岂不是就知道你不服气了?”

    吴三奶奶气不过,在房里摔摔打打半晌,赌气道:“行了行了,我省得。其实就算拿五百抬聘礼,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嫁……”

    ……

    过了几天,吴三奶奶跑蒋家,又吃了个闭门羹,回到神将府。气得肝疼。一个人在里屋歪着。

    她脑海里不断重复曹大奶奶的话。

    “……吴三奶奶。你诚心我们是知道的。但是你也知道,姻缘的事,强求不得。我女儿从小娇生惯养,不懂事,我们只想给她找个和气的人家,一生平平顺顺过日子。你们神将府门第确实太高了,我们实配不上。”

    影影绰绰间,暗示吴三奶奶还是去亲上加亲吧……

    他们蒋家纵然强行把女儿嫁到神将府。表哥表妹的牵绊却一直都在那里。

    曹大奶奶实在不愿意让女儿面对这样尴尬的局面。

    周怀礼来到芙蓉柳榭,听门口的大丫鬟悄悄地道:“四公子,三奶奶正生气呢,您要不过一会儿再来?”

    周怀礼问了问,才知道吴三奶奶是去蒋侍郎府,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周怀礼叹口气,摇摇头,“那好,我先走了。”

    从芙蓉柳榭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周怀礼看见吴老爷子又遣人过来请他过去。

    周怀礼拿不定主意。对那人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等做完了再说。”

    没说要去。也没说不去。

    那下人也不敢就这样回去,只好在神将府的角门外等候。

    将吴国公府的下人遣走之后,周怀轩一个人坐在房里,看着漏窗外的天色出了一回神。

    外面的天空湛蓝,天高云淡,院子里桂花飘香,菊花冉冉,一行行大雁排成人字形从天上飞过。

    已经是九月初了。

    周怀礼从中午一直坐到傍晚,才眯了眯眼,站了起来,对自己的下人吩咐道:“我要去吴国公府,你们晚上跟爹娘说一声。”

    他来到吴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日落时分。

    骑在马上,周怀礼回头看了看来处,暮色四合,长街寂寥,人影疏淡。

    再抬头看了看吴国公府的重檐飞顶,虽然没有神将府那样恢弘博大,但是富贵无极,比神将府也差不了多少。

    周怀礼微微一笑,从马上下来,将缰绳扔给吴国公府角门前牵马的小厮。

    ……

    “外祖。”周怀礼被下人领着来到内院吴老爷子住的院子,拱手行礼。

    吴老爷子招手笑道:“你可算来了。坐。”

    “今儿家里有事,一时走不开。我让人先来给您说一声的,结果那人误会了,一直在我们神将府门外等着。我出来的时候,才看见他还等在那里。倒是个实心眼的人。”周怀礼笑着说道。

    吴老爷子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去了这么久。今儿我正好无事,想着有些事要跟你说说。我让厨子整了桌酒菜,咱们爷儿俩边吃边谈!”

    周怀礼微笑着点头,“能陪外祖吃酒,怀礼求之不得。”

    很快下人在吴老爷子院子里面宴客的偏厅摆了酒菜,周怀礼和吴老爷子一起入座。

    吴老爷子给周怀礼指点了几道新鲜菜蔬,“这些都是刚从外地送来的。若是吃着喜欢,这里的庄子就要试着种一种,以后就能常吃了。”

    周怀礼尝了一口,确实极鲜嫩,口感极好,当下不住口地夸了几句。

    吴老爷子笑着点头,又拿出上好的贡酒,“这是敬上的,咱们先尝尝。”

    吴老爷子掌管天下皇商,贡酒先尝一尝是很正常的。他尝着不好的贡酒,也不会进到宫里去。

    周怀礼笑着给吴老爷子也斟了一杯酒,自己端起酒杯,“请!”说着一仰脖,先干为敬。

    吴老爷子哈哈大笑,也吃了一口,嘱咐周怀礼:“这酒后劲极大,你少喝点儿。”

    周怀礼点点头,一边吃着菜,一边听吴老爷子说话。

    他知道今日这筵不是白吃的,因此一直很紧张。

    吴老爷子拉七拉八说了一圈无关紧要的话,终于入了正题。

    “怀礼,你也是大人了,我也不再绕圈子。我想问你,你娘是不是不想跟娟儿亲上加亲?”吴老爷子放下酒杯,正色问道。

    周怀礼一怔,将酒杯放下,低下头,不敢看吴老爷子的眼睛。——原来还是为了这事儿,他也没有猜错……

    看着周怀礼这幅样子,吴老爷子有些失望。也有些伤心。一时眼圈都红了。赶紧仰着头将泪意忍下,有些难堪地问周怀礼:“你知不知道你娘为何不喜欢娟儿?”

    周怀礼当然不能说自己娘亲的闲话,只好闭嘴不语。

    吴老爷子这样问,也没指望周怀礼会回答。如果周怀礼答了,他倒要看不起他。

    周怀礼越是这样懂事明理,吴老爷子越是觉得不将周怀礼和吴婵娟凑成一对,实在可惜。

    周怀礼的头压得更低,简直都快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吴老爷子也没有胃口再吃东西了。站了起来,背着手走到门前,看着门外的院子,感慨地道:“行了,我明白了。”说着,回头看了周怀礼一眼,“我也不是一定要把娟儿嫁给你,只是想着你们从小青梅竹马的缘份,比旁人好一些。娟儿现在没娘,有爹也跟没爹一样。我这个做祖父的。不得不为她盘算一番。你不想娶,我不会勉强。”顿了顿。又傲然道:“以我吴国公府的权势地位,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对娟儿好的人?”

    周怀礼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酒菜,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决心,脸上带着一个恍惚的微笑,淡淡地道:“外祖,我明白您的心思。不过您想凭着吴家的权势地位,给表妹找的,会是真正看上她这个人的人吗?”

    吴老爷子看着门外回廊上渐次亮起来的灯盏,微微一怔。

    “……那些人还不是看上了吴国公府的权势地位。”周怀礼站了起来,“不过我娘虽然不愿意,我……愿意娶。”他极艰难地说完这句话,说完眼圈都红了,忙别过头,看向别处,脑海里闪过蒋四娘娇俏可人的笑容,闭了闭眼……

    吴老爷子大喜回头,看他一眼,“你是真的想娶她?这才是我的乖外孙!你放心,她有我吴国公府做后盾,有重瞳圣人之称,你娶了她,一定不会后悔!”

    周怀礼没有再说话,脸上带着笑意,如同一个精巧的面具,眼底一丝笑容也无,竟像是沉寂万年的寒冰,但是被那唇边的笑意盖住,没有人看得见。

    吴老爷子越想越开心,道:“你既然这样说了,我就放心了。你娘听说如今天天往蒋家跑,但是人家避而不见,她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何必这样丢人?这样吧,你明天跟你娘说说,让她回来商议合八字和下聘礼的事情,你看如何?”

    “全凭外祖做主。”周怀礼拱起手,一字一句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你要知道,娟儿为这事担心了好久,最近瘦得不像样子,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吴老爷子拊掌笑道,“我去命人叫娟儿过来陪你说话。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匆匆忙忙离开了偏厅。

    ……

    吴婵娟心神不宁地等在含翠轩。

    她这阵子听了不少风言风语,都说神将府三房的吴三奶奶看上的是蒋侍郎家的四姑娘,一直想求娶她做大儿媳妇。

    吴婵娟知道后,心急如焚,天天去吴老爷子那里哭,求着吴老爷子给她想办法。

    她现在唯一能求的,也只有吴老爷子。

    吴老爷子虽然为难,但是看吴婵娟更可怜,还是答应最后帮她一次。

    已经跟她说好,今日请周怀礼过来,把话说开,周怀礼不管同不同意,吴婵娟以后都不能再纠缠此事了。

    吴婵娟也应了,打定主意。

    如果大表哥允了,她这辈子就跟大表哥好好地过,哪怕吴三奶奶看她不顺眼,她也要小心伺候这个婆母,哪怕她挫磨她,和跟周怀礼在一起的喜悦相比,也不算什么,她认了……

    如果大表哥不允,她从此就要忘了他,听凭家里人安排,让她嫁给谁就嫁给谁,不折腾了,她好累,没有娘亲那样的本事……

    吴婵娟坐在妆台前,仔仔细细照着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容、首饰和衣衫。

    她等得心浮气躁,手在妆台上摸来摸去找东西,一不小心,将妆台边上的东西统统扫到地上。

    啪嗒!

    她娘给她留下的那个被火烧得漆黑的妆奁匣子居然摔到地上,而那个她怎么也拧不开的盒盖,居然被摔得打开了!

    吴婵娟忙将那个开了盖子的妆奁匣子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也不知道这妆奁匣子是什么材质做的,外面烧得漆黑,里面的东西居然还完好无损……

    吴婵娟慢慢从里面取出一支支金雀钗、玉搔头、蝴蝶步摇、颈链、耳坠,都是她娘以前最爱用的首饰,一时泪流满面,抱着那妆盒呜呜咽咽地哭了一会儿。

    “二姑娘,您怎么啦?”外屋伺候的丫鬟忙在门口问道,不敢马上就进来。

    吴婵娟用手拭了拭泪,摇头道:“没事,我想我娘了。你们下去吧。”

    外面的丫鬟便没有再问了。

    吴婵娟低头将妆奁匣子里的首饰一一取了出来,放到自己的妆台上。

    那妆奁匣子空了之后,吴婵娟就看出不对劲了。

    她发现这匣子外面看起来,比里面要深得多,里面看上去浅得很。

    这是怎么回事?

    吴婵娟好奇地拿着匣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突然想到娘以前跟她说过有些匣子有夹层。

    这样的话,就能解释得通,这个匣子为何从外头看上去,比里面要深了。

    夹层?

    吴婵娟将手伸到妆奁匣子里面敲了敲,很快就听出里面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再用手在里面划拉一圈,她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轻轻一抽,便把夹层打开了。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雪白的字条。

    吴婵娟的重瞳眯了眯,眼里一热,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这是……娘给她留下的吧?

    吴婵娟颤抖着手,将那张字条拿了出来。

    她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用帕子擦了擦泪眼,低头看着手上的字条。

    “娟儿,太皇太后下毒,你已不能生育!更不能嫁人!千万不要嫁人!一旦嫁人破身,你会马上变得和娘重病的样子一模一样!切记切记!”

    吴婵娟屏住气,将这张字条读了又读,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可是她脑子里一片混沌,完全不懂这些字组合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已不能生育……不能嫁人……一旦嫁人破身……

    吴婵娟想起了娘亲重病时候的样子,苍老干瘪黄瘦,整个人如同六七十的老妪。

    不!她不要那个样子!

    吴婵娟一下子惊跳起来,将镜子搬过来仔细看着自己的脸。

    还好还好……

    她还是俊俏美貌的。

    双眉如黛,重瞳漆黑幽深,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她的眼眸跟一般人有什么差别,除了更大更深更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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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身陨 (4K5,加更求粉红票)

    吴婵娟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貌美如花,可是她却在自己脸上看出了“穷途末路”四个字……

    不能嫁人,不能破身,就算嫁了人,她也不能生育!

    那她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上天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惨?!

    吴婵娟六神无主地趴在妆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外面的丫鬟听见了,只当她还是想起了她娘,也没在意,都没有做声。

    没过多久,吴老爷子那边来了个婆子过来请她过去,“……二姑娘,老爷子请二姑娘过去呢。表少爷来了。”

    那婆子声音里尽是喜气。

    吴婵娟止住哭声,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双目红肿,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红一道,都是娥黛、香粉和胭脂被泪水冲开之后留下的痕迹。

    她忙起身,去浴房梳洗。

    洗了脸,又回到妆台前,拿起脂粉匣子,重新细细地描画。

    她心里痛不可仰,可能是因为痛楚来得太过激烈,她整个人都麻木了。

    对着镜子恍恍惚惚地画着妆,吴婵娟脑子里一片沉寂。

    “二姑娘,老爷请二姑娘过去,说是表少爷来了。”吴婵娟的丫鬟在外面轻声说道。

    吴婵娟木木呆呆从里屋走出来,道:“大表哥来了?要我去做什么?”

    那婆子忙给吴婵娟道喜,“恭喜二姑娘!贺喜二姑娘!二姑娘喜事临门了!”

    吴婵娟冷笑一声,“喜事?如我这样的人。也有喜事?!”

    那婆子眨了眨眼。不明白吴婵娟这是哪里来的邪火。明明这些天不都哭着喊着要嫁给表少爷的,那婆子心中一边腹诽,一边笑着道:“二姑娘还不晓得吧?刚才表少爷已经亲口允了跟二姑娘的亲事!”

    “啊?!”吴婵娟低低地惊呼出声,用手捂住了嘴,“真的?大表哥……大表哥真的允了?”

    “千真万确。老爷亲口对奴婢说的,嘱咐奴婢过来请二姑娘过去。二姑娘若是不信,现在可以去问问表少爷。表少爷正在偏厅用酒菜呢。”那婆子堆起满脸笑容说道。

    吴婵娟这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虽然她身中奇毒,可是。有大表哥在她身边,还有祖父……这些人都不会不管她的!

    大表哥的大嫂是神农盛家的女儿,盛七爷连先帝中的奇毒都能治,一定也能治太皇太后的毒……

    想到娘亲字条上的话,说是太皇太后给她下的毒,吴婵娟心里又升起一股怒气。

    太皇太后凭什么这样做?

    她哪里招她惹她了?

    平心而论,吴婵娟觉得自己对太皇太后一直趋奉迎合得不错,更没有得罪过她,怎会让太皇太后恼到给她暗中下毒的地步?!

    她是不是应该要告诉大表哥和祖父,让他们给她想办法?

    再说太皇太后现在已经没有执掌朝政了。或者,他们能帮她报仇也说不定!

    吴婵娟站起来。急走几步,可是转念一想,又马上停下脚步。

    如果让周怀礼和吴老爷子知道她身中奇毒,不能生育,不能嫁人,不能圆房,他们还会站在她这边,帮助她吗?

    吴婵娟记得她娘在世的时候,经常教她的是,人和人只有为了利益,才会互帮互助。如果她不能给别人带来好处,就不要指望别人能帮她……

    如她现在这个样子,还能给谁带来好处呢?

    “不……我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吴婵娟心乱如麻地想,“至少,在真正嫁人之前,我不能让别人知道……”

    吴婵娟眼神闪烁,低头跟着那婆子来到吴老爷子所住院子的偏厅。

    进了大门,她看见屋子中央摆着一桌丰盛的酒菜,还有满厅浓浓的酒味儿。

    而大表哥周怀礼,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一手扶着酒瓶,一手枕在脑袋底下,趴在桌上睡着了。

    轻微均匀的鼻鼾声在屋里回荡着,吴婵娟却如听见仙乐一般。

    她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坐到周怀礼身边,推了推他,“大表哥?大表哥?”

    周怀礼一动不动,醉得死过去一样。

    吴婵娟叫了他两声,见他还是没有动静,又看了看桌上七歪八倒的酒杯和酒瓶,皱了皱眉头,用袖子掩着鼻子扇了扇,问外面伺候的人:“表少爷一直在喝酒?”

    外面的下人探头进来看了看,点头道:“正是。老爷走了之后,表少爷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喝了两三瓶贡酒。”又道:“这酒后劲极大,老爷喝一杯就能醉上半天,表少爷喝了这么多,说不定要醉上两三天……”

    吴婵娟心里不悦,挥挥手,让那人下去了。

    偌大的偏厅里,只有吴婵娟和周怀礼两个人坐着。

    不过周怀礼是趴在桌上,醉醺醺地,不省人事。

    吴婵娟一个人寂寥地坐在他身边,以手支颐,看着周怀礼的睡样。

    过了一会儿,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周怀礼对着她的后脑勺,轻声道:“大表哥,听说你愿意娶我了?我很高兴……”

    周怀礼轻微的鼻鼾声均匀地在屋里回荡,睡得很熟的样子。

    吴婵娟凑到周怀礼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细细说道:“大表哥,我真是很想嫁给你,和你做一对恩爱夫妻。平时也许会吵吵闹闹,但是总会和好。我知道姑母不喜欢我,可你放心,我不会跟姑母闹,也不会跟你吵,我会好好伺候她,做个贤惠的媳妇。”

    “……大表哥,你知道吗?我刚才看见了我娘给我留下的字条。刚看见的时候,我快疯了。只想死了算了。但是就在我痛苦得不行的时候。我听说你答应娶我……我一下子就活过来了。大表哥。太皇太后给我下了奇毒,我不能破身,一旦破身,我就会跟娘重病的时候一样,变得又老又丑。”吴婵娟顿了顿,不知怎地,她还是瞒下了她中毒不能生育的情形。

    “大表哥,如果你不能碰我。还会娶我吗?我愿意嫁给你,但是在我身上的奇毒解开之前,我不能跟你圆房。——你愿意等我吗?”

    吴婵娟刚刚得知自己身上这个大秘密,正是五内俱焚的时候,她想要倾诉,但是她又不敢跟别人说。

    就算是周怀礼,若不是看见他现在醉成这个样子,连在他耳边敲锣打鼓他也听不见,她也不敢跟他说……

    吴婵娟一股脑儿地把这些话都说了,心里反倒好受一些。

    她陪在周怀礼身边坐着。只觉得终身有靠,平安喜乐。

    这一辈子。大表哥一定会帮她助她,他们一定会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外面的天色越发黑了,周怀礼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吴婵娟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妥,对外面叫道:“祖父呢?”

    外面的人去了一会儿,回来道:“老爷吩咐把表少爷扶到客院歇息。二姑娘先回去吧。”

    吴婵娟怔怔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周怀礼一眼,才转身离去。

    吴国公府的下人进来,将周怀礼从酒桌上扶了起来,背在背上,往客院里送去了。

    他们刚一离开偏厅,半空中一道霹雳闪电劈了下来,照得整个夜空如同白昼,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一声炸雷在众人耳边响起。

    夜空里很快就稀里哗啦下起大雨。

    吴国公府的下人将周怀礼送到客院,吴婵娟则是在下人的护送下,回了自己的含翠轩。

    她一路急走,还是从头到脚被雨淋得透湿,为免着凉,她又去泡了热水澡,还让丫鬟煮了红糖姜汤过来喝了一碗,才上床睡下。

    ……

    吴国公府笼罩在细密如帘的雨丝中,雨打蕉叶,哗啦哗啦的声响划破夜空的宁静。

    吴国公府内院的院子里渐渐熄了灯,人们渐渐睡去。

    黑暗的雨帘中,巡夜的下人披着雨披,拎着防水的牛皮灯笼,打着梆子,在内院穿梭来去。

    喵呜!

    一声细微的猫叫突然在那人脚边响起。

    巡夜的下人停下脚步,眼前一花,似乎看见一道黑影嗖的一声从他眼前掠过。

    他愣了一下,用手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刚才大概是眼花了,他面前只有哗哗的雨帘,哪里有什么黑影?

    他敲了手里的梆子一声,继续往前走。

    为了避雨,他走到抄手游廊里。

    转过一个弯,又有一道黑影,嗖的一声从他面前掠过。

    这一次他可是感觉到了,虽然没有看清楚是谁,但是他能清清楚楚感受到那人身上的雨滴洒落到他脸上。

    巡夜人缓缓抬起一只手,抹了抹脸上刚才被溅上的雨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巡夜的人两腿打战,在抄手游廊中哆嗦了一会儿,正想赶快去管事那里回报,可是他一回头,就看见又出事了。

    大雨倾盆中,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击中吴国公府内院明瑟院的屋顶,居然失起火来!

    “走水了!走水了!”

    巡夜的人见了,霎时忘了刚才看见那几道黑影的事,急忙咣里咣啷敲响了值夜的铜锣,还有手上的梆子。

    咚咚咚咚!梆梆梆梆!

    巨大的声响惊醒了吴国公府内外院的主子仆妇们。

    吴老爷子从睡梦中听见这些声音,打了个激灵被惊醒,气急败坏地坐起来恼道:“鬼叫什么?出了什么事?!”

    很快外面有管事的声音惊慌失措地传来:“老爷,是明瑟院走水了!”

    走水?——这可是不得了的事。

    水火无情,大夏皇朝从上到下,最怕就是走水。

    吴老爷子面色一肃,披了衣袍。从床上起身。匆匆忙忙来到大门口。拉开门一看,外面下着大雨倾盆,浓得几乎看不见对面的人影。

    “胡扯什么?!这不是在下雨,如何能走水?!”吴老爷子指着面前浓密的雨丝怒骂道。

    那管事伸着胳臂,哆哆嗦嗦指着明瑟院的方向,道:“就是那边,您看……”

    吴老爷子抬眼看去,正好在一片浓稠的雨雾中看见明瑟院方向火光冲天!

    漫天的雨丝、雷电中夹杂着冲天的火光。还有滚滚的黑烟,情形实在有些怪异。

    明瑟院,是以前郑素馨和吴长阁住的院子。

    现在一个死了,一个分家搬出去了,明瑟院就空了下来。

    本来应该是如今继承了吴国公府世子位置的二房住进去,但是尹二奶奶很不喜欢住在郑素馨住过的地方,一直拖着不肯搬。

    这下好了,起了火,烧得干干净净,谁都不用纠结了……

    只一刹那间。吴老爷子脑海里就闪过这么多念头。

    他定了定神,朝那管事踹了一脚。“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救火!”

    “是,老爷!”管事弯腰低头应了,匆匆忙忙扶着帽子跑去找人救火。

    大夏皇朝的宅子都是木制的,最怕就是火。

    而明瑟院那边的情形又有些奇怪,一般来说,下着这样大雨,不该有这样冲天的火光,但是明瑟院那冲天的火光,又做不了假……

    吴老爷子站在自己的屋子门口看了一会儿,回头披上雨披,由管事撑着伞,几个仆从护卫着,往明瑟院那边去了。

    明瑟院是吴国公府内院最大的院子,本来是正院,因地方大,跟别的院子都隔得远。

    所以明瑟院走水,别的院子倒不用担心。

    吴国公府下人众多,内院粗使的婆子,外院的管事、小厮、男仆,都担了水过来救火。

    可惜明瑟院的大火,好像是水根本就扑不熄的。

    他们虽然极力救援,但是也不起什么作用。

    硬是眼睁睁看着这场大火将整个明瑟院烧得只剩一片瓦砾场,火势才渐渐熄了。

    随着火势渐熄的,还有渐渐变小的雨势。

    夜幕褪去,晨曦到来。

    天边出现第一丝鱼肚白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雷电褪去,风也没有了。

    以前富丽堂皇的明瑟院,只余下几缕黑烟,在众人面前袅袅升起。

    二房的吴长风、尹二奶奶和三房的吴长山、曾三奶奶,愣愣地站在吴老爷子身后,看着这里的一片白地发呆。

    他们从昨夜就过来了,指挥着众人救火,但是风雨似乎都能助火势,硬是将这个偌大的明瑟院烧得干干净净。

    ……

    含翠轩里的几个大丫鬟焦急地在吴婵娟的卧房门口走来走去,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道:“还是去叫二姑娘起身吧。明瑟院烧了,最伤心就是二姑娘了。”

    昨夜吴国公府内院起了大火,又是铜锣,又是梆子,几乎把吴国公府旁边的邻居都惊醒了,吴婵娟却在房里没有丝毫动静,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外面的声音。

    几个丫鬟都被吵醒了,一直探头看着,盯着明瑟院那边的情形。

    吴婵娟却至始至终没有起身问一句。

    “二姑娘,昨夜明瑟院走水了,二姑娘没有吓着吧?”吴婵娟的大丫鬟敲了敲卧房的门,大声问道。

    里面依然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二姑娘这是怎么了?”

    丫鬟们轻声议论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决定还是进去看一看。

    吴婵娟的大丫鬟推开卧房的门,绕过卧房中间放着的玉石屏风,来到吴婵娟床前,轻声道:“二姑娘,明瑟院昨夜走水了。二姑娘要不要去看一看?”又道:“已经救下来了,二姑娘不用急。”

    听见帐子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大丫鬟急了。

    “二姑娘!”那大丫鬟唰地一声拉开床帘,看见床里的情形,不由惊呼一声捂住嘴!

    只见吴婵娟直挺挺躺在床上,两眼紧闭,一只手握着一只匕首,正插在她的胸口上!

    “啊!二姑娘!”那大丫鬟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对外面的人惊呼道:“二姑娘……二姑娘自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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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32章 疑虑 (4K,求粉红票)

    外屋候着的几个丫鬟婆子听见大丫鬟冲出来的这声惊叫,都吓傻了,呆呆地瞪了她一眼,异口同声地道:“别胡说!”

    那大丫鬟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她抽抽噎噎地道:“我没胡说!不信你们进去看看!”

    吴婵娟的另一个大丫鬟拎着裙子就想往里冲,但是有个吴老爷子派来专门服侍吴婵娟的婆子却一把拉住她,沉声道:“不管是真是假,咱们暂时都不能进去。”转头就对刚才出来说“二姑娘自尽”了的大丫鬟道:“你快去向尹二奶奶和老爷子回报!”

    那大丫鬟这才回过神,着急地道:“我这就去!劳驾妈妈在这里看着门,不要让别人进去!”

    那婆子点点头,“我省得,你快去!”

    大丫鬟往前跑了两步,回头又问:“你们可知老爷子和尹二奶奶现在在哪里?”

    昨夜吴国公府内院的明瑟院大火,内院的主子仆妇好像都被惊动了。

    含翠轩昨晚因为吴婵娟一直没有动静,她们这些丫鬟婆子也都不敢出去,本来还惴惴不安,会不会被尹二奶奶责骂。

    这一下可好,不仅仅是责骂那么简单,大家的性命保不保得住还是两说。

    “应该还在明瑟院那边。那边的火好像才刚刚救下去。”那婆子望了望明瑟院的方向。

    那大丫鬟应了一声,拎着裙子飞快地离开了含翠轩,往明瑟院那边跑去。

    她刚跑到半路上,就遇到刚从明瑟院那边回来的尹二奶奶和曾三奶奶一行人。

    吴婵娟的大丫鬟忙飞奔过去。顾不得行礼。一脸焦急惶恐地道:“二奶奶!我们二姑娘昨儿自尽了!”

    尹二奶奶一愣。狐疑地反问:“自尽?”暗忖吴婵娟不像是那种活不下去了,可以自己了断的刚烈女子啊……

    那大丫鬟快急哭了,“二奶奶,奴婢不敢撒谎,二姑娘用匕首扎在自己胸口,现下躺在床上,身子大概都硬了!”

    “啊?!”尹二奶奶和曾三奶奶同时惊叫出声。

    两人对视一眼,尹二奶奶立时拿了主意。对自己的大丫鬟道:“你赶快带人跟她去含翠轩,记得封锁院门,所有人,里面的不许出来,外面的不许进去。”

    尹二奶奶的大丫鬟立即领命而去。

    尹二奶奶又转头对曾三奶奶道:“三弟妹,劳驾,帮我去老爷子那里说一声,就说,二姑娘生死未卜,请老爷子马上过来一趟。”

    尹二奶奶不敢说得太死。

    万一吴婵娟只是用“自尽”耍花枪。要挟大家以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尹二奶奶可不想事后被人嘲笑她三十老娘倒崩婴孩。被个小妞儿耍了一道……

    曾三奶奶会意地点点头,“二嫂快去含翠轩照应,我马上去跟老爷子回报!”

    说话间,妯娌俩已经兵分两路,一行回去明瑟院给吴老爷子报信,一行去含翠轩。

    尹二奶奶让自己的大丫鬟带着人先去封锁含翠轩,自己带着下人婆子随后就到。

    “二奶奶!”那丫鬟亲自带人守在院门口,“里面的人没有出来的。”顿了顿,又道:“不过奴婢带人过来的时候,这里的大门大敞,不知道有没有人进来或者出去。”

    尹二奶奶点点头,面色凝重,吩咐道:“继续守着。”又叫了另外一个婆子,“去把含翠轩的下人名册给我拿来。”

    那婆子应了,回去取名册。

    尹二奶奶便带着心腹婆子和丫鬟进了含翠轩。

    含翠轩里遍植奇花异草,经过昨夜的大雨,越发洗涤得姹紫嫣红,颜色秾丽。

    尹二奶奶目不斜视,款步走上含翠轩的台阶。

    含翠轩上房门口的回廊上站满了满脸惶恐的丫鬟婆子。

    吴老爷子专门派来服侍吴婵娟的婆子上前行了一礼,对尹二奶奶道:“二奶奶,里面的屋子只有先前那妮子进去过一次,我们都没有进去,只在外面候着。”

    这阵仗,看着倒是不像在耍花枪。

    尹二奶奶心里一沉,缓缓点头道:“做得好。”又吩咐那婆子:“你是老爷子那边的人,等下老爷子来了,你有话尽管跟老爷子说。”

    那婆子应了,躬身退下。

    吴婵娟因生来重瞳,从一岁后睁眼看人,被吴老爷子发掘之后,就一直是吴老爷子最看重的孙女,甚至比嫡长孙都要看重。

    她娘后来被休,她爹被分家出去,而吴老爷子对吴婵娟的看重,并没有稍有减少。

    因担心吴国公府有人因为吴婵娟爹娘的事看轻于她,让她受委屈,吴老爷子才派了自己那边得力婆子过来服侍吴婵娟。

    含翠轩里的待遇甚至比郑素馨在世的时候还要好。

    尹二奶奶想到这里,心里略微放松了些。

    吴老爷子有耳目在这边,倒是不用她操心了。

    屋门旁边的丫鬟打开帘子,让尹二奶奶进去。

    尹二奶奶想了想,将刚才那婆子叫了过来,道:“我们一起进去。”

    那婆子明白尹二奶奶是为了避嫌。

    这婆子是吴老爷子的人,有她跟尹二奶奶一起进去,就算里面发生什么事,也能把尹二奶奶摘出来。

    而尹二奶奶是吴国公府内院当家人,这些事,她不得不出面,是逃避不了的。

    那婆子连忙跟在尹二奶奶身后,进了吴婵娟的卧房。

    这里还只有吴婵娟的大丫鬟进来过一次。

    尹二奶奶在门口站了站,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那婆子也捂住口鼻,一副想吐的样子。

    两人缓缓绕过屋子中央放着的屏风,走到吴婵娟的床前。

    吴婵娟的床帘先前已经被掀开了。露出床上的情景。

    尹二奶奶和那婆子见了。都吓得后退一步。一时不敢继续举步向前。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惊惧。

    “……二奶奶,咱们走近前瞧一瞧?”那婆子战战兢兢地道。

    尹二奶奶点点头,鼓足勇气,又往前走去。

    两人终于来到吴婵娟床前,居高临下地看过去。

    只见吴婵娟双眸紧闭,躺在床上,脸上血色全无。苍白如雪。

    她穿着单薄的寝衣,并没有盖被子,一手握着一把匕首的刀柄,扎在自己胸口处,另一只胳膊整整齐齐放在身子旁边。

    “……二姑娘?二姑娘?”那婆子哆哆嗦嗦地叫着吴婵娟,怀着万中无一的希望,看看是不是能叫醒她。

    尹二奶奶目光定定地从吴婵娟全身上下扫过。

    “咦?”尹二奶奶一惊,“那是什么?”她指着吴婵娟胸口扎着匕首的地方问道。

    一般人看见凶器扎着的地方,都会别过头,不肯细看。也不敢看第二眼。

    尹二奶奶心性比一般女子坚韧,而且重任所在。责无旁贷,她必须要先弄清楚这件事。

    那婆子觑着眼睛探头看了一眼,狐疑道:“……好像是张字条?”

    尹二奶奶咬了咬牙,再探头看去,顿时打了个哆嗦,拉着那婆子后退一步,道:“咱们快出去!”

    那婆子知道不妙,忙跟着尹二奶奶退了出来。

    这婆子不识字,根本没有看见那字条上写了什么。

    尹二奶奶却看得清清楚楚,脸色越发苍白。

    如果是真的,他们吴家……说不定要大祸临头了。

    ……

    明瑟院那边,吴老爷子正要带着人离去,就看见三媳妇曾三奶奶带着下人气喘吁吁地跑来,着急地道:“老爷,二姑娘那边的丫鬟刚刚过来回报,说二姑娘昨晚自尽了!”

    “什么?!”吴老爷子眼睛顿时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怎会如此?救下来没有?”一边说,一边带着人往含翠轩那边赶去。

    来到含翠轩,吴老爷子见二媳妇将含翠轩内外封锁得严严实实,心里更是一沉。

    他匆匆忙忙进了院子,上了台阶,来到含翠轩的上房,正好看见尹二奶奶和他派给吴婵娟的婆子从里面的卧房出来。

    “出了什么事?娟儿救下来没有?”吴老爷子沉声问道,拒绝相信吴婵娟已经身亡。

    尹二奶奶看了那婆子一眼。

    那婆子忙上前回道:“老爷,二姑娘……已经去了……”一边说,一边已经红了眼圈,哭了起来。

    吴老爷子愣了一下,看向尹二奶奶。

    尹二奶奶手里揉着帕子,低声道:“老爷,您进来看看……”说着,转身又进去了。

    吴老爷子忙举步跟了上去。

    进到吴婵娟的卧房,尹二奶奶指着吴婵娟胸口那柄刀下扎着的字条,低声道:“老爷,这件事……有蹊跷。您看……”

    吴老爷子看见吴婵娟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屋里一股血腥气挥之不去,心里已经如同被一柄大锤击中一般,喉咙已经哽咽起来。

    这是他吴家十多年的希望,就这样去了。

    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情何以堪……

    走近了一步,吴老爷子看向尹二奶奶手指的方向。

    一看之下,他也呆住了。

    “……娟儿中了毒?还是太皇太后下毒?不能生育?不能嫁人?不能破身?”吴老爷子轻声嘀咕道,眼睛越发瞪得大了,“这是为何?!”

    不过话一问出口,吴老爷子马上就明白了。

    这一定是太皇太后将对郑素馨的迁怒,发泄到吴婵娟身上了……

    看来郑素馨犯的罪,当真是不小……

    吴老爷子顿时汗流浃背,一阵后怕。

    他可是知道郑素馨跟什么事情有关。

    但是从太皇太后惩罚她的手段看起来,好像远远不止这些。

    太皇太后明显还没有消气,所以才让郑素馨唯一的女儿吴婵娟也吃这份苦头。

    吴老爷子大步上前,一把将那张字条从匕首下拽了出来。

    嗤啦!

    那张字条应声而碎,只留下一个边上已经变成暗黑色的刀印,在字条上分外醒目。

    “……这张字条,你就当没看见。”吴老爷子转身对尹二奶奶说道。

    尹二奶奶忙点头,“媳妇省得。”

    凡是跟太皇太后有关的事,都不是什么好事。

    太皇太后执掌朝政二十年,手腕铁血,从来不耽杀人。

    当年的盛国公府几乎被她杀光……

    吴老爷子也知道尹二奶奶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而且她夫君是吴国公府的世子,这件事也应当让她和吴长风知晓,便道:“这件事,等下将老二叫来,我跟你们说清楚。”

    尹二奶奶点点头,又问:“老爷,那二姑娘是自尽?是不是应该叫仵作或者郎中过来?”

    就算是自尽,也需要有仵作或者郎中证明。如果是他杀,就更应该报官。

    吴老爷子沉吟半晌,像是自言自语般问道:“娟儿不像是会自尽的人啊?”

    再说昨夜他才刚刚说服周怀礼娶吴婵娟,在这样的大喜事面前,吴婵娟就算知道了自己身中奇毒的事,也不会一声不吭,就自杀了吧?

    “……表少爷呢?”吴老爷子转身问道,“去叫表少爷过来。”

    那婆子在门外应了,匆匆去外院叫人。

    这边吴老爷子又吩咐尹二奶奶:“拿我的帖子,去大理寺报官。这件事,一定要大理寺丞王之全过来亲自查一查。”

    想起昨夜吴国公府内院突然而起的大火,还有含翠轩这边的命案,吴老爷子感觉到一丝不寻常。

    虽然吴婵娟也有充分的理由自尽,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是有人杀了吴婵娟,然后伪装成自尽的样子呢?

    这样说来,那字条也可能有假。

    不过那字条提到了太皇太后,就算有假,吴老爷子也不敢拿出来给王之全看……

    ……

    “四公子?四公子?快起来……昨夜吴国公府内院走水,将明瑟院烧光了。二姑娘也自尽了,老爷子让四公子赶紧去内院呢……”周怀礼的小厮将还在宿醉中的周怀礼死活推醒了。

    周怀礼宿醉方醒,捂着脑袋,头痛欲裂地呻吟道:“你说什么?什么走水了?”

    “走水是小事!关键是二姑娘自尽了!”那小厮在周怀礼耳边大叫道。

    周怀礼全身一怔,慢慢转头,望着他的小厮,森然问道:“你说什么?”

    那小厮被周怀礼的目光看得打了个寒战,忙又道:“二姑娘自尽了,老爷子让四公子赶紧去含翠轩问话!”

    周怀礼只觉得胸口一恸,张口哇地一声吐了口血,踉踉跄跄从床上滚落下来,随便抓起一件袍子披在身上,就往含翠轩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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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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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遗失 (粉红630+)

    周怀礼铁青着脸,从吴国公府的二门上飞快地冲进去,一路狂奔,路过明瑟院的时候,看见一片被烧成瓦砾场的院子,微微有些愣神,但是他没有停留,而是径直往含翠轩的方向奔去。

    “四公子。”含翠轩门口的丫鬟婆子看见他跑进来,忙屈膝向他行礼。

    周怀礼目不斜视地往里疾奔进去。

    “外祖!”人还没有到,他的声音已经传到里屋。

    吴老爷子微微点头,“来得还挺快。”

    尹二奶奶往后悄悄退了一步,站到屏风后头。

    周怀礼进来的时候,只看见吴老爷子一个人站在吴婵娟卧房门口。

    “外祖!”周怀礼又急切地叫了一声,“怎么回事?您怎么派人说,表妹……表妹……”一个“死”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的喉头哽咽起来。

    吴老爷子背着手,脸色沉重地看着他,淡淡地问道:“昨天我让娟儿去找你,她跟你说了什么?”

    周怀礼一愣,“找我?”他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昨天您走后,我就一个人喝酒,然后喝醉了,醒来就已经是今天早上了。”周怀礼定了定神,眉头蹙了起来,“表妹……表妹……昨天去我住的客院了?”以为是他被送回客院之后,吴婵娟又去找他了。

    吴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让娟儿去你住的客院!——我是说,昨天我走了之后,你在偏厅吃酒的时候。娟儿就是那时候去找你的!”

    “啊?”周怀礼面色一沉。“我不记得在那里见过她啊。我一直一个人喝酒。刚刚才被小厮推醒。”说着,还回头叫了一声,“您要不信,可以问昨天在偏厅伺候的人,还有我的小厮。”

    吴老爷子一怔,面色阴沉地捋捋胡须。

    昨天偏厅的下人确实是来给他回报过,说二姑娘去之前,四公子就已经喝得醉倒在桌上了。后来二姑娘陪着喝醉的周怀礼坐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晚,就叫了下人进来,把周怀礼背走了……

    一切,都跟周怀礼说得对上了。

    吴老爷子面色稍霁,叹口气道:“你昨天喝那么多做什么?那贡酒后劲儿大,我看你脸色很不好。”

    周怀礼苦笑一下,摇头道:“外祖,您别说这些了。”顿了顿,又问道:“……表妹,表妹。真的……?”

    吴老爷子沉痛地点点头,一挥手。“你自己去看。”

    周怀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他怔怔地往床那边看了一眼,便一步一挪地往吴婵娟床边走过去。

    精巧细致的拔步床上床帘往两边拉开,露出一副最精致的床帐。

    而堆红锦绣中,躺着一个面色雪白的女子,一只手握住匕首的刀柄,扎在自己胸口……

    周怀礼闭了闭眼,两行清泪从他眼底哗地流了出来。

    他用手捂住脸,往后踉跄着退了两步,像是受到沉重打击一样,难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吴老爷子本想说他两句,但是看他这样伤心,反而说不出来了,窒了窒,摆手道:“出来吧。大理寺的人快来了。”

    周怀礼深吸一口气,忙用袖子将脸上的泪痕擦去,低头跟在吴老爷子身后,走出吴婵娟的卧房。

    尹二奶奶从屏风后头转出来,也忙跟着出去了。

    他们出去刚刚在堂屋里坐下,就听婆子进来回报:“大理寺丞带着衙差到了!”

    吴国公的帖子送到大理寺,还说的是重瞳圣人吴婵娟身亡的消息,立刻惊动了大理寺丞王之全。

    他马上点齐大理寺的精锐人马,迅速来到吴国公府。

    “吴老!”王之全抱拳恭敬说道。

    “王大人。”吴老爷子抱拳回了礼,面色肃然说道。

    “下官听闻贵府上二姑娘出了事,所以马上赶来了。请问她人现在在哪里?”王之全急切地问道。

    吴老爷子两眼含泪,朝吴婵娟的卧房指了指,哽咽着道:“昨夜我们内院起了火,乱糟糟的,所以到今天早上才发现……”

    王之全看了吴老爷子一眼,“贵府上昨天起火了?”

    吴老爷子点点头。

    王之全立刻对自己一个属下吩咐道:“你去看看起火的地方。”然后对吴老爷子点点头,带着衙差往吴婵娟的卧房去了。

    吴老爷子想了想,也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去。

    王之全手下的人果然极是老道。

    他们一进去,就分成四拨人,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如同篦子一样将整间屋子梳理起来。

    王之全带着两个沉稳的仵作直接往吴婵娟的床边走去。

    “大人,慢一点!”一个仵作突然抬手,制止王之全。

    王之全在吴婵娟拔步床前面的脚踏板前堪堪停下脚步。

    那仵作从背袋里拿出一张薄薄的糯米纸,往脚踏板上某个地方印过去。

    “怎么啦?”吴老爷子跟在王之全背后,探头好奇问道。

    那仵作直起腰,将糯米纸抖开给后面的人看。

    迎着从窗边透过来的光线,大家清晰地看见那糯米纸上有一个半湿的脚印……

    脚印比较大,看上去不像是女子的脚印。

    吴老爷子一愣,脸色有些不好看,捋着胡子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王之全背着手,淡淡地道:“这说明,昨夜有个男人在这里站过,或者,也许是个脚大的婆子。”他指着脚踏板上刚才印过脚印的地方说道。

    “为何一定说是夜里?不会是白日里?”吴老爷子气鼓鼓地道。这不是败坏他孙女,还有他吴家内院的名声吗?!

    王之全微微一笑,指着那糯米纸道:“这脚印半湿。若不是有经验的人。根本看不见。这几天天气都不错。只有昨夜晚上下了大雨,有人来到床边站立,才留下脚印。不过……”他顿了顿,“这人还挺机灵,知道自己的脚上有雨水,因此走的时候,将脚踏板特意擦过。”

    吴老爷子瞠目结舌:“连擦没擦过你都知道?!”

    那仵作将糯米纸小心地卷起来,放到牛皮卷宗袋子里。笑道:“王大人是办案办老的,当然看得出来。其实不用王大人这样厉害的人,就算是属下也能看出来这脚印是擦过的。不过擦得匆匆忙忙,所以擦得半干,一般人看不见,但是在有经验又有心的人看来,一目了然。”

    “……那就是说,我孙女,不会是自尽了?”吴老爷子缓缓说道,面色更加阴沉。

    王之全没有说话。和那仵作一起上前,走上脚踏板。

    吴婵娟直挺挺躺在床上的的样子呈现在他们面前。

    吴老爷子不忍再看。忙退了出去。

    王之全和那仵作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的情形。

    “大人,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仵作将床里面的情形仔细验了一遍。

    王之全点点头,盯着吴婵娟的面容出神。

    仵作先搭上吴婵娟的手腕,“没有脉搏。”又上前在吴婵娟的鼻子边探了探,“没有气息。”再往上,拨开吴婵娟的眼帘,“没有……眼睛。”

    仵作的声音明显很是惊讶。

    王之全更是一愣。

    他抬眼看去,只见整个大夏闻名的重瞳圣人吴婵娟的眼眶里,空空如也。

    那双有圣人之相的重瞳,不翼而飞。

    仵作本来是要查看吴婵娟的瞳孔,根据瞳孔散光的形态,判断她死亡的时间。

    如今连眼睛都没有了,就只有靠着她身体僵硬的程度,来判断她的死亡时间了。

    “没有眼睛……那就更不可能是自尽了。”王之全摇摇头,“为何要摆出这幅姿态?”

    仵作拿出纸笔,开始记录整个案件的情况。

    王之全已经确定不是自尽,那就是他杀了。

    他杀,那么,谁是凶手?谁能在吴国公府内院神不知、鬼不觉将吴家姑娘杀死?

    趁着仵作记录案件的时候,王之全皱着眉头,在屋里走了一圈。

    分散在四个方位仔细梳理整间屋子的大理寺衙差也有发现。

    “大人,您看这边。窗子上有湿泥……”

    王之全点点头,“看来,那人是从窗子这边进来的。”

    如吴婵娟这样身份的人,外间值夜的丫鬟婆子不知有多少,如果有外人进来杀她,肯定要从窗户里进来。

    但是她的窗户却是从里面插上的。

    那就不排除有人故布疑阵,一边用外人的脚印和湿泥混淆视听,一边悄悄从门口进来作案。

    “……大人,如果是熟人作案的话,这屋里的婆子也该好好审一审。”一个衙差低声在王之全耳边说道。

    “这是自然。这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要带去大理寺问话。”王之全淡淡点头。

    王之全走到卧房的月洞门前站定,仔细打量着吴婵娟这间卧房。

    没有丝毫混乱,一切都井井有条。

    如果不是刚刚发现吴婵娟的重瞳没有了,连王之全都忍不住想是不是她真的是自尽了……

    “大人!”在床边仔细查探吴婵娟尸身的仵作突然叫了起来。

    王之全忙走过去,“怎么啦?”

    “大人,您看这里!”那仵作指着吴婵娟胸口的地方,“这里有纸屑!”说着,他从吴婵娟胸口匕首处,用小竹签扎了一小块纸片出来。

    “这里还有一块……”那仵作的眼睛很尖,多年的仵作生涯,让他对一切蛛丝马迹都格外小心谨慎。

    陆陆续续,那仵作从吴婵娟身上,还有床上,都找到一些碎纸屑。

    “将她抬起来。”王之全盯着吴婵娟躺的地方说道。

    又一个仵作走过去,和先前的仵作一起,一个抱头,一个抬脚,将吴婵娟平平地抬了起来。

    在她身下,果然还有一张字条,上面用鲜红的字迹写着四句话,一共十二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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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预言 (第三更,粉红660+)

    十二个血红的大字写在一张硬硬的牛皮纸上,似乎生怕别人看不到一样……

    “重瞳失,圣人隐。风云变,神将兴!”

    咯噔!

    王之全面色遽变,他想得太过入神,不小心将自己的胡子捋了一根下来,不由疼得呲牙咧嘴。

    两个仵作好奇地看了看那张硬硬的牛皮纸,彼此对视一眼,又扭头看向王之全,正好看见王之全手里拿着一根胡子,捂着下巴疼得呲牙咧嘴的样子,忙转过头去,暗暗好笑。

    王之全一点都笑不出来,他瞪了两个仵作一眼,伸手将那长条形的牛皮纸取了出来,卷起来放到自己手里的牛皮卷宗袋子里,沉声道:“继续查。看看吴二姑娘的真实死因到底是什么。”

    他面上一派沉静地吩咐属下查案,心里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和这些仵作不同,他们并不清楚宫里有一幅重瞳图,那图上也有四句话,“重瞳现,圣人出……”

    不过后面两句话被黑墨涂黑了。

    相比这牛皮纸上的四句话,前面两句几乎能跟宫里重瞳图上的头两句话对应起来。

    一个是“重瞳现,圣人出。”

    一个是“重瞳失,圣人隐。”

    王之全脸上一片阴沉,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绕圈子。

    看来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上报到宫里了。

    他在屋里等了一会儿,见两个仵作凑在一起商议,便走过去问道:“死因查明了吗?”

    两个仵作忙垂手侍立。恭恭敬敬地道:“大人。属下觉得。这吴二姑娘,是被刀伤及心脏而死。”

    也就是说,致死的原因,确实就是胸口扎进去的那柄匕首。

    王之全眼神微凝,“是刀伤而死,有没有中毒?”

    两个仵作摇摇头,“属下刚才用银针在吴二姑娘咽喉和肠胃处验过,并无中毒迹象。”

    “那她为何没有任何挣扎、打斗的痕迹?就算是熟人。也不会束手就擒吧?”王之全思索着问道。

    两个仵作对视一眼,对王之全道:“属下认为,吴二姑娘是在睡梦中被一刀致命,然后凶手才将她摆出这个自尽的姿势。”

    另一个仵作还补充道:“不仅如此,属下发现,那刀伤,不是一刀,而是至少两刀。”

    “两刀?”王之全讶然,“扎进同一个地方?”

    “正是。”刚才说话的仵作点点头,“大人请看。这柄匕首拔出来之后。这伤口的形状一看便知。”说着,那仵作将匕首又拔了出来。给王之全看刀伤的形状。

    王之全也明白过来,确实,至少是扎了两刀,“而且,这刀下,曾经垫有一张纸。”王之全指着那伤口附近的地方说道。

    这就是说,应该还有一张字条,被凶手用匕首扎在吴婵娟胸口。

    而被他们找到的字条,应该是第二张,放在吴婵娟躺着的床上,被她的身体掩盖住了。

    王之全沉吟着,总觉得还是有些地方不对,但是他又无法反驳这两个仵作的意见,只得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问道:“这个死者,可能证实正是吴家二姑娘?”

    毕竟吴婵娟最好辨认的重瞳居然没了,这一点让他觉得很是疑惑。

    杀人不过头点地,有天大的仇怨,杀了对方也就得了,可是这个凶手为何不仅杀了她,还要取走她的重瞳双眼?

    “验明正身的事,得要六婆来了。”一个仵作笑着对王之全道。

    王之全点点头。

    “叫六婆进来。”另一个仵作忙对外面叫了一声。

    六婆是大理寺的女仵作,是专门给女死者验明正身的人。

    王之全和屋里的仵作、衙差便退了出去,让六婆一个人在卧房给吴婵娟验身。

    吴老爷子坐在堂屋上首的太师椅上,白胖的圆脸皱成一个皱巴巴的核桃。

    看见王之全他们出来了,吴老爷子忙站起来问道:“怎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之全沉声道:“暂时还不清楚,还要查问人证。”说着,往屋里看了一眼,“这些人都要带回大理寺查问。”

    他指的是吴婵娟含翠轩的丫鬟婆子。

    吴老爷子点点头,“应该的。”又叫尹二奶奶,“去把含翠轩的下人名册拿来给王大人,王大人照名单点人。”

    王之全点点头,“名单要,各人的口供也要。”

    这样可以防止有不在名单上的人浑水摸鱼。

    吴老爷子叹口气,“老王办事,自然是滴水不漏的。”

    王之全笑了笑,看着吴老爷子问道:“吴老,今晨在我们之前进了吴二姑娘卧房的,都有谁?”

    吴老爷子有些不自在地挪动了下身子,道:“起先是娟儿的大丫鬟。”说着,指了指一直垂头缩在墙角的那个丫鬟。

    王之全将那个丫鬟的模样记下了,又问:“然后呢?”

    听吴老爷子的口气,肯定不止那个丫鬟一个人。

    吴老爷子看了看尹二奶奶。

    尹二奶奶忙上前行礼道:“然后就是我带着吴妈妈进去看了一下。”说着,指了指那个吴老爷子派过来服侍婆子说道。

    王之全将那个婆子的模样也记下了,问尹二奶奶:“还有别人进去吗?在我们来之前?”

    尹二奶奶犹豫地看了吴老爷子一眼。

    吴老爷子苦着脸道:“最后就是我跟老二媳妇进去看了看。”

    那就是尹二奶奶进去了两次。

    王之全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又往院子外头看了一眼。

    只见吴国公府好像都知道消息了,吴二爷和吴三爷都在含翠轩门口陪着吴老夫人翘首以待。

    有大理寺衙差把守着含翠轩门口,他们暂时不能进来。

    王之全想了想。对吴老爷子拱手道:“劳烦吴老等下准备一间静室。我们有些话。要问一问尹二奶奶。”

    尹二奶奶到底身份不同。

    含翠轩别的丫鬟婆子可以带回大理寺问话,尹二奶奶不是罪嫌,却不好带回大理寺问话。

    但是她是唯一一个两次进过吴婵娟卧房的人,有些话,王之全是一定要问的。

    吴老爷子看了看尹二奶奶,又看了看王之全,脸上有些不好看,“什么话。不能在这里问吗?”

    王之全笑了笑,摇头道:“大理寺问案,有自己的程序。吴老爷子若是不愿意准备静室,那尹二奶奶就跟我们去大理寺走一趟吧。”

    尹二奶奶当然不想去大理寺过堂,闻言忙道:“老爷,就给王大人准备一间静室吧。”又道:“这里的厢房就不错。”

    王之全对吴老爷子笑道:“吴老意下如何?”

    吴老爷子只好点点头,道:“那是不是还要问老夫啊?”

    王之全微一低头,含笑道:“不敢,不敢。”

    尹二奶奶便赶紧命人去将厢房收拾出来,给王之全问案。

    厢房收拾出来之后。大理寺的衙差又进去里里外外查了一遍,确信没有任何遗漏。才请王之全进去。

    王之全进去之后,先吩咐道:“等六婆验完身,让她先过来回报。”

    衙差应了,很快就把六婆领了过来。

    “验完了?”王之全淡淡问道。

    六婆点点头,恭敬地垂手侍立在王之全面前,低声道:“大人,属下已经对吴家二姑娘婵娟验明正身。”

    王之全看了看门口。

    门口守着的衙差忙将厢房的大门关了起来。

    宽敞的厢房里,只剩下王之全和六婆两个人。

    六婆抬起头,条理清楚地给王之全回报她的验身结果。

    “吴家二姑娘年方十六,依然是处子之身。据她的丫鬟婆子,还有吴家人指称,吴婵娟左腰有一淡红色梅花胎记。属下验过,确实有胎记。还有,吴家人都过来指认过,确实是吴婵娟本人无疑。”六婆说得很仔细。

    王之全颔首道:“如果能找到她的重瞳双眸就好了。”

    其实王之全也记得吴婵娟的模样,那床上的死者,正是吴婵娟,王之全并不怀疑这一点。

    他只是疑惑,凶手取走吴婵娟的重瞳,到底是要做什么?

    而且故意留下那一张牛皮纸字条,又是什么目的?

    想着自己手边牛皮卷宗袋子里那张写着十二个血红色大字的字条,王之全心里沉甸甸的。

    那字条,已经将锋芒直指神将府。

    一桩吴国公府里的凶杀案,最后的目标,却指向了神将府!

    这里面的曲折,让王之全越想越心惊。

    六婆等了一会儿,见王之全没有话问了,便道:“属下出去了。”

    王之全抬头看了她一眼,“叫尹二奶奶进来。”

    六婆应了,出去换了尹二奶奶进去。

    尹二奶奶进到这间厢房,陡然觉得这间她平时没有放在眼里的厢房居然多了丝沉重的气息。

    她抬头看了看上首正襟危坐的王之全,屈膝福了一福,“王大人。”

    王之全点点头,没有叫她坐下,而是如同审犯人一样,突然问道:“尹秀妍,你今日进了吴婵娟卧房两次,可曾见到一张字条?”

    尹二奶奶没料到王之全突然就问起字条,一下子猝不及防,飞快地抬眸睃了王之全一眼,又很快垂眸,淡淡地道:“……没有。”

    她的动作也算飞快了,在一般人眼里,根本就看不出异样。

    可是在审案审老了的王之全眼里,这丝闪电般的眼神变动,却看得清清楚楚。

    尹二奶奶在撒谎。

    王之全默默地下了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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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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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介绍:
重生在大夏皇朝的盛思颜看上去是人畜无害小白兔,身娇体软易推倒,岂知内里是一只从不吃亏的腹黑多智小狐狸。 小狐狸择夫,自然慧眼独具。 于是盛思颜发现自己千挑万选,捡到一只自带宅斗不死光环的夫君…… O(∩_∩)O哈哈~,这下日子爽了。——夫君,宅斗你去,享福我来! 夫君:=_=。宅斗乃是女人的战场啊,娘子,你不厚道…… ——*——*——*——*—— 某寒另有完结文古言系列三部曲:《烟水寒》、《重生空间守则》、《与子偕行》。完结玄幻仙侠悬疑文《补天记》。正在连载的古言《原配宝典》。坑品保证,欢迎跳坑。O(∩_∩)O盛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