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同心 (6K,求粉红票!)
绝大部分堕民都活不过三十岁,也不能在阳光下行走。
只有堕民里面少数最强大者,才能突破三十岁的界限,并且和普通的大夏人一样,在阳光下行动如常。
但是这些人太少了,简直屈指可数。
堕民的总数也在急剧减少,他们的大祭司已经用自己的性命在神殿血祭过一次,才给所有的堕民换来第二次机会。
如果这一次也失败了,那堕民就彻底从这个世间灭绝了。
周怀轩皱着眉头,回想着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堕民的情况,最后摇了摇头,“不对,她不是……”
郑素馨不会是堕民。
堕民会死,但是不会生病。
除非郑素馨是在装病……
有这个可能吗?
周怀轩想着,又用马鞭敲了敲屏风。
周显白走了过来。
周怀轩对他做了几个手势。
周显白点点头,走出去对外面的普通军士做了几个同样的手势。
那人就又问道:“你们郑大奶奶在庄子是住在哪里?屋里是什么摆设?方位?”
周怀轩是让他们仔细盘问,看看屋里有没有藏有地道,或者密室的可能。
他觉得只有这两个可能,才能对郑素馨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行为有个过得去的解释。
虽然不是十全十美的解释,但总比认为她是堕民来得靠谱。
那军士仔细盘问了半天,终于让那婆子绞尽脑汁地将郑素馨内室的陈设全部说了一遍。
周怀轩也对那一缸睡莲起了兴趣。
那婆子并不知道那睡莲叫什么名字,不过听她的描述。周怀轩也能想象不是一般的品种。
周怀轩又做了几个手势。周显白会意。对那边问话的军士继续做指示。
一直盘问了快一个时辰,直到再也榨不出新的东西了,周怀轩才推门出去,站在树林里出神。
周显白跟着出来,跟在周怀轩后面问道:“大公子,您怎么看?”
周怀轩拿着马鞭一搭一搭敲着手,望着远方冉冉升起的雾霭,淡淡地道:“这个吴家庄。不能留了。”
他感觉到,这个地方,应该是郑素馨最为仰仗的地方,至于是为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为对他来说,只要知道对方最为依仗的东西就行了。然后直接除掉。
管它有什么来龙去脉,有什么了不得的理由。
只要挡他的路,一概摧毁。
因为有吴国公府和郑国公府,他现在暂时不能把郑大奶奶怎样。但是将她的羽翼剪除,爪牙拔掉。还是完全可以的。
就算郑大奶奶是一头了不得的母老虎,等她被拔掉爪牙,关在笼子里,也只能跟病猫一样,不能有任何作为,更不能再暴起伤人……
周显白听了却是一愣,“这可是吴国公府的产业。”
他知道周怀轩不管怎样辣手对待别人,比如昌远侯府,还从来没有对四大国公府有过任何过激行为。
周怀轩眯了眯眼,“跟我们无关。水火无情,天意如此,是他们倒霉。”
周显白明白过来,正要拍手叫好,猛然想到盛大姑娘和盛七爷都在吴家庄里面,忙道:“是不是等他们离开后再动手?”
周怀轩摇摇头,“就要现在。”转头问周显白,“你有没有吴家庄的地形图?”
“当然有。这是斥候必备的东西。”周显白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呈给周怀轩。
周怀轩展开看了看,又感受了一下风向,然后对周显白指了两个地方,“这里……这里……都可以……”
周显白点点头,“没问题,小的这就去准备。”
周怀轩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长弓和剑,翻身上了马。
周显白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公子,您带这些全副武装的军士来做什么?”
“……打猎。”周怀轩淡淡地道,手里马鞭一挥,纵马驰骋而去。
周显白吓得腿脚一软,跪倒在路上。
打打打……猎!大公子泥真的垢了!
大冬天打猎?!打什么?呆头呆脑肥大的松鸡吗?!
那些松鸡根本逃都不会逃!
连小枸杞带着小刺猬阿财都能随随便便抓它十只八只!
哪里需要全副武装到可以去攻打山贼的神将府军士来围猎?!
大公子泥这个借口实在是太蹩脚了!
周显白从地上站起来,看了一眼四周光溜溜的树枝和山林,鄙夷地摇摇头,转身带着人执行下一个任务去了。
……
吴家庄郑素馨的卧房里,盛七爷的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很难决断的样子。
吴婵娟紧张地问道:“盛七爷,您看我娘的病要怎么治?”
郑素馨气得目呲欲裂,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一个字:“滚!”
她一生气,就越发不能动弹,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声音,连说话都说不清楚。
盛思颜问吴婵娟,“你娘看上去给自己也配过不少药,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药出了问题,你能不能拿过来给我爹看看?”
盛七爷也点头,“郑大奶奶确实服过不少药。她的脉相时而跳动急速,时而缓慢,好像是药物相冲相克的来头。”
吴婵娟完全不懂医,听盛七爷一说,觉得特别有道理,忙道:“娘,您吃了什么药?都跟盛七爷说啊!”
盛思颜有些奇怪,“你娘吃什么药,你不知道么?”
吴婵娟尴尬地道:“我娘都是自己吃的,没让我服侍。”
“那现在你娘不能动弹了,是不是就没有再吃药了。——难怪病得这么重。”盛思颜摇着头,从郑素馨床边走开。
盛七爷也道:“我药箱里有先帝吃剩下的成药。拿来给你娘吃一粒。至少可以缓解一下她的症状。”
郑素馨露出一脸惶惶然的表情。
她想摇头。可是她发现自己连脖子都动不了,只能连连虚弱地叫着,“不要……婵娟……不用……”
吴婵娟坚持道:“娘,您不能讳疾忌医。盛七爷是盛家唯一的传人,他不会害您的。”
郑素馨的瞳孔猛地一缩。她分明看见,盛七爷面上完全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跟以前他的样子截然不同。
如今郑素馨已经是风声鹤唳,除了她女儿。谁也不信。
盛七爷虽然是个老实人,可是他女儿盛思颜却不是善茬……
郑素馨脑子里飞快地转着,琢磨要如何将这两人赶出去。
吴婵娟已经起身,跟在盛思颜后头去拿药了。
她看着盛思颜打开盛七爷的药箱,从最上面取了一个白瓷小瓶给她。
“这是我爹当初给陛下用的药,还剩这几粒,都是用的宫里头上好的珍稀药材。你娘的病,跟先帝的病几乎一模一样,应该有效果的。”
吴婵娟大喜,她听人说过。盛七爷确实差一点就将先帝的病治好了,但是有人不想让先帝活下来。才设圈套,将先帝弄死,最后推在盛七爷头上。
盛七爷还在大理寺被关了几个月,直到周怀轩回来,才在大理寺正堂当着众人的面,证实此事是真的。
吴婵娟不信别人,但是周怀轩的话,她向来是信的。
“那好,我现在就给我娘吃一粒。”吴婵娟大喜,想向盛思颜要这瓶药。
盛思颜却握在手里,道:“我们先去看看你娘愿不愿意吃吧。”
吴婵娟只好点点头,跟她一起绕过屏风,来到郑素馨床前。
盛七爷看了一眼盛思颜手里的白瓷小药瓶,镇定地点点头,“就是这个。”然后站了起来,给吴婵娟让位置。
盛思颜当着众人的面,从小白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托在手里,递给吴婵娟。
吴婵娟接过药,对郑素馨道:“娘,吃了这药,你会舒服很多的。这是盛七爷当初特意给陛下治的药,陛下差一点就好了……您也知道的。来,张开嘴……”
郑素馨眼里露出恐惧的神色,拼命想摇头,却只能将眼珠子横来横去,她只得紧紧闭着嘴,不肯吃药。
盛思颜见了笑着伸手道:“看来你娘不想吃我爹的药。算了,你把药还给我吧。你再给你娘另请名医。”
吴婵娟听了,下了决心道:“娘,您不能这样。快把这粒药吃了。”顿了顿,又道:“若是有问题,大家都在这里看着呢。盛七爷不至于这样当着大家的面,给您吃毒药,是吧?”
盛思颜撇了撇嘴,道:“吴二姑娘,您要这么说,我们真的不敢治了。您把药还给我们,我们要回去了。”
“思颜,我真的不是这意思。我娘久病在床,本就疑心比较多,我要让她宽心,才能让她吃药。”吴婵娟忙道,又叫了一个婆子过来,“你扶着我娘坐起来。”
那婆子扶着郑素馨坐了起来。
郑素馨的眼泪流了下来。
吴婵娟给她拭了泪,然后一只手轻轻捏住她的鼻子。
郑素馨没法子,终于张了嘴,将那药咽了下去。
吴婵娟一松手,郑素馨就连声咳嗽起来,想把那药吐了出来。
但是已经晚了。
郑素馨心里一急,便又晕了过去。
吴婵娟忙问盛七爷,“我娘这是怎么啦?”
盛七爷诊了诊脉,道:“还好,是刚才太着急了,所以厥过去了。”说着,用手指在郑素馨的人中处使劲儿摁了一下。
郑素馨被这种剧痛给摁得悠悠醒过来。
她抬了抬手,发现自己的手居然能动了,一时也愣住了。
吴婵娟见郑素馨只吃了一粒药,就能动手了,高兴得不得了,忙道:“娘,您看,给陛下吃的药,真的管用呢!”
盛七爷和盛思颜都笑了笑。
“这种药,应该一次吃两粒。”盛七爷笑眯眯地道。
郑素馨想起以前打听过的陛下吃药的情形。盛七爷确实是一次给他吃两粒。心里倒是又信了几分。
她久病在床。其实也是很希望有灵丹妙药能赶紧将她治好,她还有好些事做呢……
郑素馨看了盛七爷一眼,又看了盛思颜一眼,心里一晒,眼睛眯了眯,主动张开嘴。
吴婵娟从盛思颜手里接过药瓶,自己倒出一粒药,高兴地又给她吃了一粒。再看瓷瓶里面,居然已经没有了,惋惜地将瓷瓶还给盛思颜,“唉,你们还有没有呢?如果有,有多少我要多少。只要能治好我娘的病,多少银子我都肯花!”
郑素馨一吃下第二粒药,立刻知道糟了!
这第二粒药跟第一粒药的味道完全不同,而且遇水即溶,马上化成药液流了下去。
喉咙处火辣辣地疼。郑素馨用手扼住喉咙,嗷嗷叫了两声。很快就觉得眼皮特别疲倦,手脚沉重,一撒手,居然睡过去了。
吴婵娟有些惊讶,“我娘这是怎么啦?”
盛七爷一本正经地道:“药性太重,需要时间化开。你娘先前服的乱七八糟的药太多了,我的药,也只能解了她先前的药性相冲的症状。至于她本来的病,这个得要找到病因才可以。”说着,又问道:“你娘如何会得这种跟先帝一模一样的病?先帝当初据说就是‘吃错药’,难道你娘前两个月也吃错药了?”
吴婵娟懵懵懂懂地摇摇头,道:“这个我却不知。我娘突然就病倒了,倒是可能确实吃错了药……”
“药这个东西,其实不能一概而论。”盛七爷笑着意味深长地道,“药毒同源。在一定的情况下,药即是毒,毒即是药。你娘的病,你该好好想想,是不是中了毒。——其实先帝,吃错的那种药,对于他来说,就是毒。”
盛思颜忍不住要在心里对盛七爷竖起一个大拇指,点个赞。
今日跟她配合得真是天衣无缝,到底将郑素馨的狐狸尾巴逮住了。
那个药瓶里,只有两粒药,一粒是正常的药,确实是给先帝吃的。第二粒,并不是毒,也是药,但是和第一粒药性有些不和。合在一起吃了,会让郑素馨进入部分“植物人”状态。
等她再次醒来,会发现自己除了眼睛能看见,她既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
而且郑素馨先前的病症,确实是跟先帝临终的时候一模一样。现在盛七爷再下个定论,指出郑素馨所谓的“病”,根本就是和先帝一样中了乱吃药的毒,所有人都不会怀疑是后来的那粒药出了问题。
因为人的惯性思维,让他们很难去想象,甚至相信,从一个药瓶里倒出来的两粒外表一模一样的药,其实相生相克。
更何况第二粒药,是吴婵娟亲自倒出来,然后郑素馨主动吃下去的。
要做的事都做完了,盛思颜转身去屏风后面收拾药箱。
盛七爷也跟着走过来。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大声的呼喝声,哭喊声,还有脚步纷沓声,一起涌了过来。
“怎么啦?”吴婵娟听见,忙从屏风后面转出来,走出去看。
“二姑娘,庄子上着火了,您快走啊!那风是往这边吹的,火势太大,大家救都救不下来,您还是带着大奶奶快逃吧”一个婆子惊慌失措地哭喊道。
吴婵娟心里一沉,走到屋廊底下,看着不远的地方已经是火光熊熊,火舌凶猛,往这边狂卷过来。
“快走!这火太大了!”吴婵娟当机立断,马上回屋道:“快将我娘背起来,赶快出去!庄子上着火了!”
盛思颜和盛七爷也吃了一惊。他们对视一眼,忙背着药箱从屋里出来。
盛家的下人都围过来道:“老爷、大姑娘,咱们快出去,那边的火烧过来了!”
盛思颜和盛七爷点点头,在盛家下人和神将府派来的人的护送下,快步往院门口逃去。
可是今日的风突然大了起来。
狂风卷起火舌,往这个院子直扑过来。
郑素馨住的这个院子的围墙四周种了许多花草树木。
冬日里本是萧条,但是干枯的枝干更助火势。很快。这个院子就被巨大的火舌团团围住。
红光冲天。浓烟遍地,大家都捂着嘴咳嗽起来。
吴婵娟带着下人和下人背上背着的郑素馨从屋里冲出来,看见这火势也吓呆了。
盛七爷忙道:“大家站到院子中央。”
好在这个场院很大,站在中间暂时不会着火的。
他们刚刚聚集到院子中央,就听见后面传来呼啦啦一阵响动。
回头一看,原来是他们刚才待的那屋子的屋顶上,也落了几团火势。
整个屋顶顿时卷入一片火海当中。
连屋子都着了火,他们站的地方也不怎么安全了。
盛思颜咬了咬牙。对她爹盛七爷道:“爹,我们用大氅顶在头上,从门口冲出去吧!”
盛七爷忙道:“我护着你,咱们爷儿俩一起出去!”说着,抖开大氅,要将盛思颜罩进去。
盛思颜正要推辞,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院门口的方向传来。
她转头,看见周怀轩披着大氅,骑着枣红色高头大马,伏身低头。从已经烧得倒塌的院门前一跃而过,往他们这边疾驰过来。
“怀轩!”在这火势熊熊的院子中央。突然看见周怀轩如神兵天降般骑着马来到她身边,盛思颜再也顾不得矜持,高兴地招手叫起来。
周怀轩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伸出双手,弯腰托着她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身前,然后勒转马头,又如腾云驾雾般往那还燃着大火的倒塌的围墙上飞跃过去。
“我爹!还有我爹!”盛思颜急得抓住周怀轩的胸襟大叫。
周怀轩右手持着缰绳,左臂一掀,背后的大氅腾起,趁着那大氅将盛思颜从头到脚罩起来的功夫,他匆匆忙忙低头,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记,“有人救他们……”说着,带着她越骑越快,冲出了吴家庄。
他说有人救,就一定有人救。
盛思颜放了心,全身轻松下来。
她回臂,抱住周怀轩精壮的腰身,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吁了一口气,闭上眼,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有事吗?”
周怀轩淡淡地“嗯”了一声,再一次低头,缱绻地吻她,汲取着她唇内的芳香,像是永不疲倦,永不知足……
盛思颜在他怀里仰着头,柔顺地回应着他,甚至主动张开小嘴,让他能更深入地吻着她。
不过在她再一次想咬破嘴唇,给他吃一吃的时候,周怀轩制止了她。
他用双唇紧紧吸住她的唇瓣,低声道:“不用……”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样。
他的声音就在她唇边回响,带着他特有的清冽寒气,却让盛思颜心里暖暖的。
她眨了眨眼,表示知道了。
周怀轩移开唇,定定地看着她。
他们奔跑得太急,狂风又大,刚才还穿过了熊熊大火,盛思颜的小脸红彤彤的,双眸更是水润地勾魂夺魄般动人。
他低下头,用他高直的鼻子蹭了蹭她的。
盛思颜抱住他的腰身,微微笑了笑。
“从今以后,你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我妻子。”周怀轩淡淡地道,“你爹娘不管是谁,对我来说都是一样。”
盛思颜怔住了。
她移开身子,狐疑地仰头看着周怀轩线条优美的下颌。——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是知道了?还是泛泛而谈?
要知道,如果她的身世正是跟她最害怕的那种情况一样,她真不想拖累周怀轩……
“你不信?”周怀轩挑了挑眉,“我不是昭王。”
盛思颜全身抖了抖,她的脸色渐渐变得雪白。——他还是知道了……他是如何知道的?
周怀轩看着盛思颜变了脸色,抿了抿唇,伸手捧起她的面颊,看着她怔怔的凤眸,想到王氏曾经说过捡到她时候的情形,心里一恸,低头和她额头顶着额头,沉声道:“没什么能分开我们,祖训也不能。”
一串泪珠从盛思颜圆亮透润的凤眸里滚落出来,落在周怀轩托着她面颊的手上。
周怀轩耐心而细致地将她脸上残留的泪痕一一吻去,“如果你还是不信,我只好在这里要了你。我会一直要……一直要……直到你大了肚子,有了我们的孩子,才放开你……”他喃喃说道。
满心惶恐的盛思颜听了这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飞快地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在跟前,才松了一口气,嗔道:“你别乱来。我哪有说不信你?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不想拖累你,拖累你们家。”盛思颜吞吞吐吐说道。
“如果你离开我,才是要我的命。”周怀轩紧紧拥住她,策马回转,跟自己人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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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携手 (6K,记得投粉红票)
盛思颜坐在周怀轩身前的马背上,一颗惶恐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我不离,你不弃。
纵然前途再多坎坷,他们也会携手同行。
也许在他们相遇的第一天,上天就已经注明他们是血肉相连、不可分离的一对璧人。
周怀轩明显能够感觉到盛思颜的情绪在好转,他的唇角弯出一个愉悦的弧度,忍不住低头下去,用面颊在她的脸颊处贴了贴。
他贪恋她温热的触感和甜香的气味。
盛思颜偏过头,叭地一声在他脸上打了个响嘴儿。
周怀轩没想到一向很是羞怯的盛思颜居然有这样大胆的时候,不由愕然地看了她一眼。
盛思颜抿嘴笑着低下头,缩回周怀轩的大氅里面。
前面已经影影绰绰能够看见神将府的军士。
周怀轩带着盛思颜来到自己人面前,盛思颜从他的大氅里探出一个小小的头,看见面前黑压压一片盔甲俨然的军士,心里吃了一惊。
她不安地动了动,轻声问道:“你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打猎。”周怀轩还是那句话。
盛思颜已经麻木了。——就知道这厮从来不费心想借口,能说两个字已经是看得起你了……
周怀轩看了一眼面前站得笔直的军士,轻描淡写地问:“人呢?”
周显白带着人过来道:“一半人去了那边,庄子上的人都救出来了。”
盛思颜感激地看了周显白一眼。
“过去吧。”周怀轩说着,纵马上前。带着盛思颜往已经成为一片瓦砾场的吴家庄奔行而去。
吴家庄周围的田地都是吴家的产业。那些佃农都担着水桶。拎着水瓢过来灭火。
可是火势太大,他们刚一靠近,就被那大火和烟气熏得连连后退,根本就不能近前。
后来还是来了一队盔甲俨然的军士,从倒塌的院门边上开出一条路,将院子里被围困的人都救了出来。
吴婵娟被下人裹挟着,浑浑噩噩地跟着这些军士跑出去,心里脑里满是刚才周怀轩骑着骏马。从天而降,将盛思颜救走的情形……
吴家庄很大,但是这场火更大。
等他们全数被救出来的时候,整个庄子几乎都被烧成白地了。
这样浩大的一场火,早就惊动了很多人,消息也很快从送到了京城的吴国公府。
吴长阁虽然这一阵子因为昭王的话,心里一直不舒服,但是一听吴家庄大火,他还是立刻带着人冲出家门,骑着马往城外的吴家庄赶去。
吴老爷子听说了此事。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等吴长阁带人走了。他也带着人坐了大车,往吴家庄赶过去。
周怀轩带着人赶到吴家庄前面刚刚清出来的空场地上的时候,大火刚刚熄灭。
盛七爷见又有一大队人马冲了过来,踮着脚往他们那边看。
见周怀轩来了,盛七爷忙道:“我女儿呢?”
周怀轩抱着盛思颜下了马。
盛思颜走到盛七爷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爹,您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你没事吧?”盛七爷虽然知道周怀轩不会让盛思颜出事,但是没有亲眼看到女儿好好的,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盛思颜笑着摇摇头,“我好着呢。”声音细致糯软,很是动人。
一道目光幽幽地落在她身上。
盛思颜似有所感,抬头看去,正好看见吴婵娟来不及收回的幽怨的目光。
她笑了笑,“吴二姑娘,你娘还好吧?”
吴婵娟垂眸“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飞快地睃了周怀轩一眼,却见周怀轩对他的小厮周显白点了点头。
周显白立即带着神将府的军士往庄子里面冲。
这数百个神将府军士很有秩序地散开,仔仔细细在吴家庄里搜寻起来。
而郑素馨住的那个被烧成白地的院子,更是搜寻的重中之重。
这些军士都是周怀轩从神将府军士里面挑出来的好手,特别擅长追踪和搜查,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周显白亲自带着周怀轩最亲信的数十个人专门搜郑素馨住的这个院子。
这个吴家庄的地形图他们是昨天晚上就弄到手的,花了一夜时间仔细研究,已经摸得很清楚了。
果然大火一烧,屋子成了灰烬,里面掩藏的秘密就露了出来。
周显白看见了那婆子说得栽有睡莲的那口青花瓷水缸。
他忙走过去,探头看了看,却见里面的水已经被大火烤干,同样,里面的睡莲也被炙烤得全部干枯了。
他伸手,捞了一朵干枯的睡莲瞧了瞧,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摇摇头扔到水缸里。
“副将大人!您看!这里是什么东西?!”一个军士突然激动得大叫起来。
周显白闻声走了过去。
按照方位,那里应该是拔步床的床头前面的空地后面隔出来的一间屋子。
大火烧将这间大屋的屋顶都烧光了,拔步床也烧得成了一堆焦木,这隔出来的一间像密室一样的小屋子就露了出来,里面似乎还有些明晃晃的东西,白亮得刺眼。
周显白过去看了看,也很惊讶,摸着下巴看了半天,道:“你们在这里守着,谁也不许进去,也不能让别人进来,我去向大公子回报!”
那些军士应了,将这个地方团团围了起来。
周显白冲到庄子外头,找到周怀轩,对他做了几个手势,面上却是恭敬的行礼,道:“大公子,您要不要进去瞧一瞧?”
吴婵娟看得莫名其妙。走过来道:“你们到我家的庄子上做什么?”
周显白看了看周怀轩。
这到底是吴国公府的产业。他们借着风势弄出一场“火灾”可以瞒过这些人。但是火灾之后,再进庄子里搜寻,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周显白不知道如何回答。
谁知周怀轩只是简单地说了两个字:“救人。”然后翻身上马,往庄子里面去了。
周显白只好咳嗽一声,跟着周怀轩的话解释,“我们……去救人。看看里面还有没有活人。您也知道,这么大火,庄子上的人不知道有没有都跑出来。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大公子向来心地仁善,见不得别人受苦……”
忒能瞎掰了!
盛思颜在旁边大声咳嗽两声,不让周显白越说越离谱。
周显白笑嘻嘻地闭了嘴。
谁知吴婵娟却很以为然,释然笑道:“哦,周大公子确实是个好人,心地仁善,待人和气。”
呃,这跟她熟悉的周怀轩是同一个人吗?
盛思颜只好别过头,默默地看着远方连绵的山峦和零星的村舍田地。
周怀轩来到吴家庄上郑素馨住的那个院子,看了看周显白让人围起来的那间隔出来的小屋子。虽然已经烧塌了,但是里面的东西还是让他有些惊讶。——因为他一件都不认识。但是又看上去很特别。
周怀轩又踱到墙角放着青花瓷水缸的地方,默默地看了看里面干枯的睡莲。
和周显白一样,他也捞起一朵睡莲瞧了瞧。
一股他很熟悉的甜香从那干枯的睡莲里传来,虽然很淡很淡,而且转瞬即逝,再闻也闻不到了,但是对于周怀轩来说,这股甜香再淡,他也能闻出来!
因为跟盛思颜身上的甜香一模一样!
周怀轩对这股甜香比什么都敏感,而且完全不能抗拒。
连盛思颜本人都闻不到这股味儿。
“把盛大姑娘请来。”周怀轩对周显白吩咐道。
周显白应了,忙去把盛思颜叫了过来。
盛思颜跟着周显白走进屋子,好奇地看了看。
刚才这里还是雕梁画栋,有股低调的华贵和精致,转眼却被烧成瓦砾场,不禁有种“沧海桑田,人生无常”的感慨。
不过这种感慨,在对上周怀轩沉静专注的双眸之后,立刻烟消云散了。
“叫我来做什么?”盛思颜笑着问他。
周怀轩托起那朵干枯的睡莲,递到盛思颜面前,“闻一闻。”
盛思颜嗅了嗅,道:“有股清香,很淡,还有股焦糊的味道。”
周怀轩垂眸看了那朵睡莲一眼,也嗅了嗅,再凑到盛思颜身边嗅了嗅,果然是一模一样的甜香。
不过盛思颜身上的甜香更加浓郁诱人,而那睡莲上的香味,太淡了,而且如同盛思颜所说,还有股焦糊的味道。
“这是紫琉璃。”盛思颜见周怀轩看着那睡莲出神,笑着说了一句,伸手摸了摸。
“紫琉璃?”周显白听了很好奇,“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盛思颜摇头,“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顿了顿,“在郑国公府的晚晴轩,也有这种‘紫琉璃’睡莲。而且郑家大姑娘曾经告诉我,这‘紫琉璃’,只能在晚晴轩的青花瓷缸里生长,在别处都养不活,会枯萎。”
“那这里怎么会有紫琉璃?”周显白很是不解。
盛思颜笑着道:“那就只有问郑大奶奶了。问问她是如何将这紫琉璃在吴家庄上种活的。”
周怀轩想了想,对周显白吩咐道:“把它们收起来。”
周显白应了,自去忙碌。
周怀轩带着盛思颜去看那间隔出来的小屋。
盛思颜一走过去,立时吃了一惊。
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自己心底的惊异压了下去。
那间隔出来的小屋子虽然已经被烧得七零八碎,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断瓦残垣,但是她还是看出来,这里有一些……她前世里见过的东西!
比如说,倒了一半的墙面上镶着的白色瓷砖,那瓷砖大部分被火熏得已经发黄了,只有少数幸免于火。还是洁白耀眼。
就是这一小部分洁白耀眼的瓷砖。刚才引起了那些搜寻的人的注意。
盛思颜如同走进了她的梦境。
她看见了已经摔得破碎的无影灯。看见了烧得只剩一半的白大褂,还有被火烤得变了形的铝质托盘,上面摆着有一把把锋利的手术刀。当然,手术刀在大火中也被烧得漆黑……
如果她没有看错,那个被烧得断裂之后像两个大木墩子的东西,明明是一张现代的手术台……
周怀轩看着盛思颜的神情不太对,走过去问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盛思颜用手抚上那手术台,低声道:“……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东西。”
周怀轩一怔。在这里又仔细搜了一遍,居然让他搜出来一个铁匣子。
那铁匣子上的锁头怪怪的。
盛思颜瞥了一眼,认出来是和现代的保险箱一样的东西,所以能躲过这场大火。
不过这保险箱非常小,也就一个妆奁盒子那么大,也没有现代保险箱一般用的密码锁,而是挂了个现代的铁锁头。
周怀轩拿着那铁匣子翻来覆去地看。
盛思颜道:“这个东西,估计要专门开锁的锁匠来开……”
她话没说完,周怀轩已经拧住了那个锁头,用力一扯。就将整个锁头扯了下来,同时也将那铁匣子打开了。
盛思颜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她倒是忘了。周怀轩这人自从病好之后,就力大无穷。
周怀轩打开铁匣子,见里面放着一沓书信,还有一个小药瓶子。
周怀轩将那书信取出来放到自己怀里,然后将小药瓶子给盛思颜,“你看看,这是什么药?”
盛思颜打开瓶盖嗅了嗅,皱眉道:“有些熟悉,我爹应该更能弄清楚。”
周怀轩点点头,“你收起来。”
盛思颜将那药瓶放到自己的袖袋。
剩下的那些东西,因盛思颜说这些东西不是属于这个世间的东西,周怀轩也不想留下来让有心人看见,更不想因此让盛思颜被人注意,便吩咐道:“这里的东西,全砸碎了,要碎成尘土一样。”
周显白应了一声,把刚才收拾出来的干枯的睡莲交到周怀轩手里,道:“大公子和盛大姑娘先出去吧。等下尘土太大,恐怕呛着。”
周怀轩接过装着干枯睡莲的袋子,和盛思颜一起出去。
周显白等他们一走,就带着神将府的军士在这隔间小屋里又打又砸……
盛思颜没有说话,周怀轩也没有说,两人心照不宣地来到庄外。
吴长阁带着十几个下人骑着快马赶了过来,远远地就看见自家的庄子上空盘桓着火灾后的白烟,以前连绵一片的房屋都被烧得成了白地,心里大惊,忙狠命抽了马几下,更快地奔过来。
来到近处,他看见有很多人站在吴家庄门口的空地上,还有数百个盔甲俨然的军士围在外面,顿时一愣。
“爹!”吴婵娟抬眼看见是吴长阁来了,忙奔了过去。
吴长阁忙勒住缰绳,下马问道:“你娘呢?你娘在哪里?”
吴婵娟指了指那边被下人背着的郑素馨,“我娘在那边。”
吴长阁忙走了过去,看了看郑素馨,将她脸色比上一次他见她的时候好一些了,问吴婵娟:“你娘的病好了吗?”
吴婵娟摇摇头,“今儿刚吃了盛七爷给的药,娘倒是不吐血了,可还是不能动弹。”顿了顿,又道:“本来吃了一粒药,可以动手了,但是吃了第二粒之后,就睡过去了。”
吴长阁这才看见盛七爷,走过去对他行礼道:“谢过盛国公。”
盛七爷两手搭在身前,不冷不热地道:“不用客气。我是好奇尊夫人的病症,才来看一看的。”说完又道:“呵呵,还真是跟先帝的病情一模一样。这可真是有意思。”
盛思颜听了,忙将刚才从郑素馨卧房里隔出来的小屋子里搜出来的那个药瓶给盛七爷,“爹,这是从郑大奶奶屋里找到的。您看看,郑大奶奶是不是误吃了这种药?”
盛七爷打开瓶盖,眯着眼看了看。又闻了闻。道:“不能确定。要回去仔细瞧一瞧。”
吴长阁眉头皱了皱,觉得有些不妥,道:“如果是在我夫人房里找到的,也该给我夫人,你怎么擅自拿着了?”
盛七爷将药瓶紧紧握在手里,四平八稳地道:“你女儿托我给她娘治病,我当然要好好看看这个引起她病症的药。你不让我仔细琢磨这药,难道你是不想你妻子病愈?”
吴长阁一窒。忙道:“当然不是……”
“不是就好。我爹仔细琢磨琢磨,说不定就能对症下药,给郑大奶奶找到解药呢。”盛思颜笑着在旁边说道。
吴婵娟也忙道:“是啊爹,就让盛七爷拿去琢磨琢磨吧。娘的病,说不定就在盛七爷手上治好了。”
郑素馨这时悠悠地醒过来,虽然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但是她能听能看。
听见那几个人的话,又听见从她屋里找到一瓶药,顿时心里急得不行。眼泪都流下来了,但是身子却一点都动不了。跟先帝当年的病情确实是一模一样。
惶恐焦急间,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真的有报应一说?还是……反噬?
吴长阁走过去,将郑素馨从下人背上抱过来,吩咐道:“去赶辆大车过来,给大奶奶和二姑娘坐。”
吴家的下人忙去忙碌。
周怀轩背着手站在盛思颜身边,静默无语。
不多会儿,周显白带着那些神将府的军士从吴家庄里面出来了,对周怀轩做了个手势,表示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砸得碎得不能再碎,然后行礼道:“大公子,里面都搜过了,没有活人。”
周怀轩点点头,“整队,回京。”
盛思颜和盛七爷来时坐的大车都被烧了,现在只有跟周怀轩带来的人一起骑马回去。
盛思颜当然是跟周怀轩同一骑。
盛七爷则是跟周显白共乘一骑。
还有别的下人,以及盛家的丫鬟婆子,则是去村舍租毛驴骑着回去。
他们刚准备要走,就见对面的路上来了数辆大车,还有一些膀大腰圆的下人。
从车里下来的人,自然是吴老爷子。
他白胖的圆脸上还是带着笑意,扶着下人的手走过来,问道:“这是怎么啦?怎会起这么大火?”
这里的人都摇摇头,道:“我们也不晓得。那火是山火,从那边的山上烧下来的。”
一般野火都是雷电引起的。
现在是寒冬腊月,没有雷电,那就只有别的原因了。
冬天的时候,有人会烧山,为开荒做准备,引起山火是极有可能的。
以前不是没有过。
只是没有像这一次一样,风助火势,烧得这样厉害,将一个硕大的吴家庄,夷为平地。
吴老爷子还是笑着点点头,“哦,山火,那没法子了。可伤着人?”
“没有。”吴婵娟抢着说道,“祖父,是周大公子派人来救我们的。”
吴老爷子抬眼看见周怀轩站在人群中,高大肃然,很是扎眼,笑了笑,问道:“咦,怀轩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周怀轩淡淡地道:“……打猎。”
盛思颜和周显白同时将头转向别处,一幅不忍听下去的样子。
吴老爷子还是在笑,他点点头,“打猎啊。冬天打猎少见,你都打了些什么?”
周怀轩挥了挥手,果然就有军士拎着他们猎到的松鸡、山兔,还有野猪过来给吴老爷子看。——居然做戏做全套了……
吴老爷子捋着胡子瞧了瞧,默然不语。
吴长阁走到吴老爷子身边,对周怀轩冷笑道:“打猎?既然是打猎,为何又派人去我家的庄子上搜查?”
周怀轩的作态,瞒得过吴婵娟,却瞒不过吴长阁。
周怀轩平平地看着他,淡然道:“搜查?你庄子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人看见?”
吴长阁一窒,恼道:“我庄子上哪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你不要胡说八道!”
“既然没有,你担心什么?”周怀轩摇摇头,看向盛思颜如玉般的侧脸。
周显白跟着道:“我家大公子明明是派人进去搜一搜还有没有被困在火场的人。帮你们救人呢,你以为是什么?我们神将府还贪图你们庄子上的东西?你说,我们是偷了你们的腊肉,还是咸菜?”
吴长阁被周显白噎得说不出话来,拂袖不理他,转身看着吴老爷子道:“爹,这个庄子烧了,我夫人要去哪里养病呢?”
周怀轩轻声哼了一声,表示对吴长阁提议的不屑。
盛思颜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对吴老爷子道:“吴老爷子,郑大奶奶生了这样重的病,你们怎地不让她在吴国公府养病,非要住到庄子上啊?她这病不过人的,先帝病了差不多二十年,都没有过过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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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思颜说的话,正是周怀轩刚才心中所想的。
周怀轩默默地看向盛思颜,忍住要揽她入怀的冲动,只是将视线一动不动地停在她面上。
盛思颜仰头,看着他柔柔一笑。
吴婵娟看见这一幕,只觉得眼里十分干涩,但是她眨了眨眼,却没有眼泪流出来。
想起盛思颜刚才说的话,吴婵娟若有所思,对吴长阁问道:“爹,是啊,为何不让娘在家里养病?为何一定要娘到庄子上?”
吴长阁一愣,下意识道:“你娘要求的。你娘说在庄子上自在……”
一听吴长阁这话,吴老爷子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说在庄子上自在,那就是在吴国公府不自在了?!
想他堂堂四大国公府之一,居然被自己的嫡长媳嫌弃到这种地步!
吴老爷子白胖的圆脸有些挂不住了。
郑素馨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大急,却不能动弹,更不能说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就把自己给卖了,不由恨恨地瞪了吴长阁的背影一眼。——这个男人,从来都是个银样镴枪头!
如果当初,周承宗能够不顾他爹的意思,娶自己过门。又或者,如果二皇子,这一世爱上的是自己……她都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郑素馨心里不由又悲又苦,落下两滴眼泪。
盛思颜站在周怀轩身边,一直留神着郑素馨的动静。
看见她流下的眼泪,盛思颜不动声色地道:“……郑大奶奶应该也是想回吴国公府养病的。你们看她都哭了。吴大爷。您这样说郑大奶奶。可是有些不厚道呢。郑大奶奶哪里会嫌吴国公府不自在呢?这庄子上有什么好?一般人家不是将犯了事,或者不得宠的女眷才送到庄子上的吗?”
盛思颜的话,说得吴长阁和吴婵娟又是一愣。
吴长阁忙去给郑素馨拭了泪,道:“那就回去养病吧,我以为你是喜欢在庄子上的,原来我错了。”
郑素馨痛苦地闭了闭眼,不想再听吴长阁说话,但是她却动弹不得。连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都不行。
吴老爷子皱了眉,被盛思颜的话挤兑得很是尴尬。
郑素馨借口到吴家庄养病,表面上的理由是吴老爷子对她不满,夺了她的管家权,给吴家二房的尹二奶奶管去了。
所以吴老爷子对她离开吴国公府,是睁只眼,闭只眼。
不过盛思颜不知道他们吴国公府的家事,却能从郑素馨住到吴家庄这个事实,就能推断出她是吴家有了麻烦,这眼力价儿却是不一般。
又想到盛思颜以一介孤女身份。能被周老爷子聘去做他的嫡长孙媳,想来有些不一般的过人之处。
吴老爷子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看了看盛思颜,又看了看盛七爷,突然问道:“盛七,你带你家大姑娘怎么也到我小小的吴家庄来了?”
盛七爷拱了拱手,“吴老爷子,是您的孙女请我们来给她娘治病的,结果无端遇上一场大火,运气实在是不好。”
吴婵娟也道:“刚才我们在娘屋里的时候,大火已经烧了过来。盛七爷带着我们站在院子中央,尽量离火远点儿,不然我们也不会平安地被周大公子的人救出来。”说到“周大公子”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瞥了他一眼。
周怀轩垂眸立在盛思颜身边,手里的马鞭一点一点地敲着手心,一幅无动于衷的样子。
“呵呵,真是好巧,好巧啊……”吴老爷子干笑着,背着手打量被烧成白地的庄子,眯了眯眼,“这庄子虽然不大,但是到底是我们吴家的产业。当然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被烧了。——来人!给我仔细地查,到底是谁在山上放火烧荒!”
吴家的管事应了一声,带了人自去查验。
盛思颜有些忐忑不安,但是她也没有在面上露出分毫,只是仰头看了看周怀轩,低声道:“……我冷。”
周怀轩点点头,双臂一展,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按在马鞍上,脚步一蹬,带着她上了马,依然让她侧坐在他身前的马背上,用自己的大氅盖住了她。
盛七爷也干笑两声,对吴老爷子道:“是好巧,好巧啊……郑大奶奶的病,居然跟先帝一模一样。等我回去仔细琢磨清楚了这瓶从郑大奶奶那里寻来的药,说不定连先帝的病因都能弄清楚了。”说着一拱手,“告辞!”面色已经沉了下来。
如果郑素馨真的跟先帝当年“吃错药”有关系,那将他们盛家满门三百多口置于死地的元凶,就找到了!
吴老爷子听出了盛七爷话中的言外之意,心里一沉,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盛七爷和周怀轩的小厮周显白一起上了马。
“走吧。”周怀轩在前面淡淡说了一声,就纵马驰骋而去。
后面跟着数百玄甲深盔的神将府军士,都是骑着高头大马,彪悍无双,如风云雷动一样呼啸而去。
马蹄翻飞处,卷起阵阵尘埃,蹄声得得,震天动地,但是又整齐划一,听不到一点杂音,实在是蔚为壮观。
吴老爷子见了这番声势,再回头看了看正对郑素馨关怀备至的嫡长子吴长阁,重重地叹了口气,对手下道:“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毫无意外,他的手下进去看了一下午,都没有看出端倪。
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所有的东西烧得干干净净,碎如尘土,特别是郑大奶奶住的院子,更是烧得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就连一块完整一些的瓦片都找不到。
吴老爷子眯了眼,站在废墟前看了半天,才挥手道:“回去吧。这个地儿。都给我铲平了。改种庄稼。”
……
从吴家庄回到京城。已经是傍晚时分。
周怀轩抱着盛思颜在盛国公府门口下马。
他的马比别的马快得多,而且他的骑术也比别的人高明得多。
因此他们回来得比别人都早。
盛思颜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低声道:“怀轩,要不要进去坐坐?”
周怀轩笑了笑,“……等你娘出月子吧。我就不进去了。”
盛思颜有些失望,莹澈的凤眸里定定地看着他,花瓣样的双唇翕合了两下,但是到底没有再出声挽留。
看着盛思颜这样的神情。周怀轩着实难忍,他想了想,道:“我送你进去,然后我再回家。”
盛思颜眼前一亮,脸上绽开一个绝丽的笑容,那一股喜悦打心底里释放出来,让人无法拒绝。
周怀轩忍不住舔了舔唇,默默地跟她进了盛国公府的角门,一直进了二门,来到盛思颜的卧梅轩。
“大姑娘回来了!”
木槿帮盛思颜脱下大氅。
盛思颜要先去内室梳洗一下。换身衣裳。
周怀轩不用人招呼,淡然跟着盛思颜进了里屋的内室。
盛思颜一个人走到屏风后换衣裳。
可是她刚一褪下外面的貂皮长袄。周怀轩悄没生息地也转入屏风后头,揽过她细弱的肩头,砰地一声推到墙上,将她的双手往后摁住,迫得她挺胸仰头,然后他紧紧磨蹭着她柔软的身子,低头吻了上来。
他的吻急切又暴烈,长舌扫进她的唇内,不断吸取她的甜香和暖意,反复咬噬吮吸,将她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大手更是不受控制地顺着她凹凸有致的曲线在她身上揉捏摩挲。
盛思颜这一次很柔顺地配合着他,使劲儿踮着脚,主动送上自己的双唇,灵巧的舌尖不断配合着周怀轩,让他更加沉迷这个似乎永无止境的亲吻。
周怀轩实在是太高了,盛思颜就算是踮着脚也够不着,还要他弯下腰,弓着身子配合她。
这样的姿势,时间一长,他们俩都不太满意。
周怀轩吻得忘我,索性双臂一展,托在她的臀间,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让她的两腿挂在他的腰间,抵在墙上,再次狂热地吻着她。
他们吻得太过激烈,不可避免地,他将她的唇咬破了。
更加浓郁的甜香侵入他的唇齿间,让他火热到昏昏然的脑子渐渐清醒下来。
他低下头,看着被自己这样托在臂弯,抵在墙上的盛思颜,长吁一口气,低声道:“……这就是我不想跟你进来的原因。”
他知道是不该的,虽然他的自控力极强,曾经有比盛思颜妖艳得多的裸女站在他面前,他也只不过一脚将她踹出去给他的手下围观……但是在盛思颜身边,他的自控力就是个笑话……
盛思颜一动都不敢动。她能够感觉到,就在她臀下,靠近周怀轩腰间的地方,有个火热翘起的东西,硬硬地抵在那里。——她就坐在那上面……
周怀轩将头扎在她的脖颈处,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将她放了下来,“你换衣裳吧。”说着,转身走出屏风。
盛思颜在屏风后头站了一会儿,感受到周怀轩难以言说的体贴和眷恋,她摸了摸自己同样火热的双颊,也觉得她再不能跟周怀轩私下里待在一起了。
再这样吻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就“擦枪走火”了……
盛思颜想了想,便挑了件如意暗纹粉紫云锦高领对襟貂皮长袄,一连串盘扣一直密密麻麻扣到脖子底下,很有修女样的禁欲气息。
从屏风后出来,盛思颜看见周怀轩站在她的拔步床前,看着床帐出神。
盛思颜一囧,淡笑着道:“怀轩,那我就不留你了。等我娘出了月子你再来吧……”
周怀轩闻声回头,看见盛思颜穿了件他以前没有见过的衣裳。
那一长串密密麻麻的琵琶盘扣,让他想起了第一次,他将她的琵琶盘扣全数拉脱的情形,眸光不由转暗,向她逼近了两步。
盛思颜看见周怀轩的神情。用手捂在胸口。有些吃惊地后退了一步。低头打量自己的衣裳,“这衣裳有什么不对吗?扣子很多,包得严严实实啊?”
周怀轩这才明白她挑这件衣裳的用意,唇边漾起笑纹。
他走了过去,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她脖子下的那颗盘扣,然后手指往下慢慢滑动,在她胸前的盘扣间穿行。嘴里淡淡地道:“你这么多扣子,我只想把它们都拽下来……”
盛思颜霎时明白了周怀轩的意思,不由着恼。
她双颊生晕,斜斜抬眸,定定地看了一眼周怀轩淡漠平静的面容。
鸦翅般的长睫毛忽闪,嘴里轻轻哼了一声,掐云压花的青缎小羊皮靴子重重地跺了两下,“……登徒子!”说着,一转身,轻盈地向月洞门走去。自己掀开帘子,往外面去了。
周怀轩抱着胳膊。一手托在下巴上,看着盛思颜婀娜多姿的背影,默默地想:明天还是得来……
婚期是不是应该提前?——嗯,回去跟老爷子提一提。
他不会告诉她,包得越严实,其实越吸引男人……
……
盛七爷回到盛国公府的时候,周怀轩已经走了。
周显白听说周怀轩竟然已经走了,惊讶得大嘴巴合都合不拢。
盛思颜忍着心头的羞涩之意,淡淡地道:“你们大公子送了我回来就走了,有什么不对吗?——嗯?”她眯了眼,紧紧盯着周显白。
周显白被她的目光吓住了,忙摆手道:“怎么会怎么会呢!当然没有不对!只是大公子老是这样白天走,晚上来的,实在太麻烦了……还不如……哎哟!木槿姐姐,你拎我耳朵做什么?!”
正是盛思颜的大丫鬟木槿听不下去了,过来一把拎住周显白的耳朵,道:“你这大嘴巴,再乱说话,切下来腌巴腌巴够炒一盘子了,估计比口条还耐吃一些。”
周显白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耳朵,向盛思颜告辞而去。
第二天,周怀轩果然又来了。
“你不是说我娘出月子之前不来了吗?”盛思颜惊喜问道。
不过她没有问完,就被堵住了嘴……
周怀轩这一次虽然只是在盛思颜屋里坐了坐,但是走的时候,格外神清气爽。
盛思颜又要应付他,又要忙着过年祭灶、祭祖宗的事,忙得脚不沾地,但是却也神采奕奕,游刃有余。
从吴家庄回来之后的第二天,盛思颜去了王氏坐月子的燕誉堂,跟她说了这一趟的发现。
当听说先帝的病很可能跟郑素馨有关,王氏又惊又喜,双手合什对天祷告道:“真是太好了!我们盛家终于还是等来了这一天!”
盛思颜又说了在郑大奶奶房里发现那紫琉璃睡莲的事,并且给王氏看那些从吴家庄带回来的干枯的睡莲。
王氏仔细瞧了瞧,道:“确实很奇怪。据我所知,紫琉璃应该已经绝种了,只是在古老的医书里有过提及。郑国公府有这个东西就够奇怪了,居然连吴家庄都有。——你有没有想过去郑国公府问一下?”
这正是盛思颜的意思,“娘,不会太唐突吗?”
王氏笑了笑,“郑家老爷子和老夫人,也许知道更多的事情。”
盛思颜点点头,跟周怀轩合计了一下,也觉得应该先弄清楚这紫琉璃睡莲的事,而且眼看那脱了水的紫琉璃,确实怎么也栽也栽不活了。
因此试着由盛思颜给郑老夫人送了个帖子,说有件事想问问她,冒昧打扰,问她最近有没有空闲。
过年的时候,当家的太太奶奶们确实忙,但是像郑老夫人这样的人,已经不用忙了,只要坐着享福就行。
接到盛思颜的帖子,她马上就回了帖子,请他们隔天上门。
周怀轩跟盛思颜是定了亲的未婚夫妻,而且婚期已定,在民风还没有很保守的大夏皇朝里,他们俩在一起出双入对已经没有人会侧目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怀轩就来到盛国公府,接盛思颜一起去郑国公府,见郑老夫人。
郑老夫人看着盛思颜笑眯眯地道:“盛大姑娘看着气色好多了。”又看了周怀轩一眼,“跟周大公子真是天生一对。”
盛思颜腼腆一笑,跟郑老夫人寒暄了两句。就拿出那朵干枯的紫琉璃睡莲。道:“郑老夫人。您还认得这个吗?”
郑老夫人一见就皱了眉头。她当然认得。这是她最疼的小女儿想容从小养在院子里的东西。
“这是紫琉璃,你从哪里弄来的?”郑老夫人很是惊讶,“难道还有别的地方能养这紫琉璃?”
盛思颜笑道:“这事说来话长。前两天,吴家二姑娘请我爹去给她娘,也就是郑大奶奶瞧病,我跟我爹去凑热闹,结果在郑大奶奶房里的青花瓷缸里,发现了这个紫琉璃。因我以前在您这里的晚晴轩见过这紫琉璃。而且听玉儿姐姐说,这紫琉璃在别处都养不活,只在晚晴轩能养活。所以很是惊讶。结果那一天吴家庄失火,将整个院子烧得一干二净,我只找到这一朵被烤干了的紫琉璃出来。”
郑老夫人吃了一惊,“是哪一天?哪一天失火的?”
“就是前天。”盛思颜留神看着郑老夫人的脸色,“怎么?您这里也出了事?”
郑老夫人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她站起来道:“你们给我来。”说着,带着盛思颜和周怀轩去了晚晴轩。
其实这晚晴轩已经不是上一次盛思颜来的时候见过的样子了。
上一次她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保持着郑想容生前的样子。
这一次。她看得出来,明显已经重新布置过了。将郑想容以前的痕迹都抹去了。
不过院子四角的青花瓷缸还在那边。
郑老夫人带着他们来到一口青花瓷缸前面,叹息道:“也就是在前天,这缸里头的锦鲤突然都死了,然后这水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这紫琉璃,也萎死了。”
盛思颜看了周怀轩一眼。
周怀轩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他只是瞥了一眼那青花瓷缸,再看了看里面的紫琉璃睡莲,对盛思颜摇了摇头。
“就算换水也不行吗?”盛思颜好奇地问道。
“以前可以的。从前天之后,就不行了。”郑老夫人叹口气,“也许是因为昭王迎了想容的牌位进夏家,所以她不在这里了。”
但是昭王迎郑想容的牌位,是十几天前的事。
而晚晴轩的紫琉璃枯萎,是跟吴家庄的火灾同一时间发生的事,明显跟郑想容没有关系。
盛思颜暗暗想着,对郑素馨的疑虑更甚。
周怀轩想了想,道:“外面都在传,郑大奶奶因为心悦昭王,才对自己的妹妹下手。这谣言,你们觉得可不可信?”
郑老夫人一怔,“有这个说法?”
她平日里不爱出门,一直待在深宅大院里,外面的事情知道得很少。
她的几个儿子和郑老爷子倒是知道,但是并没有告诉她。
周怀轩点点头,“千真万确。”
郑老夫人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盛思颜忙道:“郑大奶奶病得很重,如今已经从吴家庄接回来到吴国公府了。也是奇怪,郑大奶奶做什么一生病,就爱去庄子上养病,又不是什么过人的病。”
郑老夫人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喃喃地道:“看来过完年我还是要去吴国公府走一遭了。”
盛思颜极想跟去看热闹,但是周怀轩看了她一眼,她马上闭口不言。
从郑国公府告辞出去,周怀轩见盛思颜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淡淡地道:“……让显白去,然后说给你听。”
这是让周显白去听墙角,然后回来转述了。
盛思颜大喜,在车里抱着周怀轩的胳膊甜甜笑道:“谢谢怀轩!”
周怀轩看了她一眼,“回去再谢。”
盛思颜:“……”。
……
很快就到了要过年的时候。
这是夏启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
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除了准备年节,还要准备为先帝脱孝。
先帝过世,全大夏皇朝的人都要服丧一年,庶民禁止嫁娶。
不过一般来说,这个所谓的“服丧一年”,是只要过了年,就算是过了一年。
所以周怀轩和盛思颜的婚期可以定在来年。
过年的时候,周怀轩总算是没有来盛国公府了。
只有盛家人在一起过了一个快快活活的新年。
到了正月初十,是王氏要出月子的日子。
等王氏出了月子,周怀轩就要来送剩下的三百八十八抬聘礼,还有,要跟王氏商议嫁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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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陪嫁 (求粉红票)
周怀轩听了王氏的话,依然是面无表情,默默地转身,掀开帘子走出暖阁。
只是他来到燕誉堂正房外面回廊上的时候,还是背着手定定地站了一会儿。
周显白缩头缩脑地跟在他后面等了一会儿,悄声问:“大公子,还去那边吗?”
一般周怀轩来盛国公府,不管有什么事,都会去卧梅轩盘恒一阵子。
但那是王氏坐月子的时候。
现在王氏已经出月子了,而且听王氏的口气,就算她坐月子的时候,也是对大公子的“行径”心知肚明的……
这种时候,大公子还敢再去吗?敢吗?敢吗?!!
周显白想得激动,恨不得在心里自己左右手对赌……
周怀轩轻哼一声,迈步走下台阶。
就在这时,小刺猬阿财似乎追了出来,它的背上已经没有了那暗红色的无花果,而是蜷成一个圆圆的刺猬球,从燕誉堂正房的门槛上滚了下来。
它骨碌碌滚动着,一直滚到周显白脚边,但是并没有停止,而是从他身边骨碌碌继续滚过,滚下三级高的台阶,追上了前面周怀轩的步伐。
然后,它还没有停止。
就在燕誉堂外平坦的青石路板上,周怀轩眸色暗沉,甩着袖子,漫步往前走。
一个圆圆的刺猬球持续滚动着,跟随着他的脚步,一直滚到燕誉堂的大门口才停了下来。
周怀轩也停下脚步,冷冷地盯着自己脚边的阿财。
阿财抖了抖圆胖多刺的小身子,趴在燕誉堂院门口。伸出了细小的舌头。似乎在微微喘息。
周显白追了上来。看着累得趴在地上的阿财,又看了看这院子里长长的平坦的青石板小路。
这院子里根本就没有下坡,而且阿财还那么胖,居然还能一路“滚”到院门口!
用生命在鄙视大公子,阿财也真是蛮拼的……周显白暗暗摇头,想自己就不会这么不识时务。
当然,阿财有盛大姑娘做后盾,大概是晓得它不管如何挑衅。大公子都不会把它怎样。
“大公子,要不要去那边?”周显白往卧梅轩的方向努了努嘴。
许是被阿财的“勇敢”感染,周显白也不知死活地问了出来。
周怀轩的脚步其实已经踏上了往卧梅轩去的方向,但是周显白一问,他才怔怔地缩了回来,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利落地转身,往二门的方向去了。
周显白跟在周怀轩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结果正看见阿财挪动着胖胖的小身子。往卧梅轩的方向爬去了……
周怀轩似乎也意识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冷冷又哼了一声。
周显白挠了挠头,软语劝道:“大公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依小的看,咱们还是想个法子,笼络一下阿财吧……”
今天驮着两个无花果大摇大摆鄙视大公子也就罢了,这他们临走的时候,还敢拼了小命用滚动来讽刺他们“滚蛋”!
周显白真怕大公子一时恼了,直接将阿财炖了……
周怀轩回头往二门上走,淡淡地道:“……不用。”
“不用?”真忍得住这样被**裸的挑衅和鄙视?周显白惊讶问道。
“……它不会跟去。”周怀轩打定主意,他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能要阿财陪嫁!
好吧。
周显白暗笑,这确实是个好法子,一了百了。
阿财只能在盛国公府作威作福,想去神将府,门都没有!
……
周怀轩从盛国公府门口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辆大车在盛国公府门口停住。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的马前,翻身上马,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从大车上下来的是大理寺丞王之全和他夫人谢氏。
这两人这个时候来盛国公府做什么?
周怀轩勒住缰绳,默默地注视着王之全。
王之全察觉到有人看他,一回头,见是周怀轩骑在马上,淡漠的俊脸上波澜不惊,但是目光中似乎又有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这样的周怀轩实在是太少见了……
这是谁得罪这桩杀神了?
盛国公府里的人?
不可能。
王之全知道,盛国公府上上下下只怕差一点就把周怀轩供起来了。
不仅仅是他要娶他们家的大姑娘,更因为他救了盛国公!
王之全走过去拱手道:“周大公子。”
周怀轩点点头,“王大人来盛国公府可是有事?”
他现在的身份是盛国公府的女婿,所以管起盛国公府的“闲事”理直气壮。
王之全一窒,呵呵笑道:“有点事,有点事……”
他的夫人谢氏跟着道:“盛国公夫人出月子,我们送贺礼来了。”说着,她笑着对身后的家人一挥手,“把贺礼抬进去!”
周怀轩这才看见,王家来的人也不少,总有一百来人,都肩着硕大的担子,从盛国公府角门鱼贯而入。
周怀轩点点头,策马离去。
一路上,他回想刚才王家那些下人担着担子的情形,总觉得怪怪的。
“显白,出月子要送礼?”周怀轩突然问道。
周显白吓得差一点从马上栽下来,忙道:“大公子,小的没生过孩子,这个却是不知。待小的回去跟我娘打听打听。”
“嗯,别忘了。”周怀轩淡淡吩咐道。
……
盛国公府的燕誉堂内,王氏看着王之全和谢氏,又惊又喜地请他们去暖阁里坐着。
丫鬟婆子都被远远地打发出去,点收王家带来的“礼物”。
谢氏笑着对王氏道:“素光,我们这次来。一是恭喜你出月子。二来也是思颜要出嫁了。我们想来想去,还是想给她添添妆。”说着,把一个小册子送到她手里。
王氏一愣,翻开册子看了看,顿时脸上火辣辣的。
这明明是她当年的嫁妆单子!
不,比她当年的嫁妆单子还要多很多很多东西……
“……爹,娘……”王氏感动得嘴角翕合,从炕上起身。想给他们跪下。
谢氏忙扶住她,嗔道:“快别这样。你现在也是上岁数的人了,就不要跟我们客气了。我知道你们府里不差这点东西,但是我跟思颜这孩子投缘,你就让我们尽点子心意,你看可好?”
明明是要贴补她,帮她为思颜凑嫁妆,却说是为了思颜“添妆”,生怕她脸上过不去……
有这样的爹娘,她这辈子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王氏拿帕子拭了拭泪。含笑道:“娘……谢夫人,你们上次已经送过礼了。就不要破费了。我们府上凑几抬嫁妆还是凑得出来的。”
见王氏还在“打肿脸充胖子”,谢氏也不跟她虚客套了,将她的手一拉,低声道:“你这孩子,自小就要强,要面子。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光神将府聘礼中的金矿,把你们全家卖了都凑不出来同样的嫁妆,更何况八百八十八抬!你是要全府都倒贴过去吗?就算你都倒贴过去,思颜这孩子能安心?”
王氏听得张了张嘴,想说周怀轩自有安排,但是想到盛思颜的脸面,这消息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连盛七爷都瞒着,便想了想道:“那这样,我匀一百抬出来。你们出一百抬尽够了,剩下的就带回去吧。”
谢氏和王之全带来的嫁妆,足有两百多抬。
一百多个挑夫两个担子塞得满满的,都是实打实的干货。
没有一匹尺头是一抬,又或是一个妆奁匣子是一抬……
“不用了,这些是我们和你的哥哥们这些年攒下来的,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你要不都陪送给思颜,就自己留下,也算是我们的一片心。”谢氏说着,将话打住,转了话题,“你的老二呢?上次看他还是洗三的时候……”
王之全会意,也忙道:“是呢,是叫小冬葵吧?我这里有个东西送他。”说着,从袖袋里取出来,是一把长命锁和寄命符,“都是高僧持诵过的。”以前小枸杞出生,王之全也给他求过一模一样的一个。
王氏忙让人把小冬葵抱进来,还有小枸杞和盛思颜,也命人领进来见客。
小枸杞在盛思颜的卧梅轩。
传话的人过来说了,盛思颜连忙带着小枸杞一起去燕誉堂见客。
她这一天心里都七上八下。
特别是周怀轩送完剩下的聘礼之后,居然没有来她的卧梅轩,径直回去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娘谈的不欢而散,一直忐忑不安,甚至都不敢去王氏那里问一问。
因为她很怕,很怕……
来到燕誉堂,盛思颜跟王之全和谢氏见了礼,陪着他们说了会儿话,才带着小枸杞出去了,将屋子留给王氏和她爹娘说话。
一直到晚上,王之全和谢氏告辞离去之后,王氏才把盛思颜叫了过去。
“怎么啦?今天一整天都在躲着娘?”王氏笑嘻嘻地看着盛思颜道。
盛思颜低着头坐她身边,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你这孩子。”王氏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正色道:“你以为娘是那样迂腐不知变通的人吗?只要是对你好,娘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面子算什么?只要我女儿能一辈子过得开开心心,谁管那些虚礼……”
王氏说着,将盛思颜揽入怀里,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眉梢眼角,一只手搭上盛思颜的手腕,感受她的脉搏。
还好,还是处子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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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前世 上 (求粉红票)
王氏怜惜地看着盛思颜,伸手捋捋她的额发,低声道:“你好好准备准备,婚期可能要提前了。”顿了顿,本想提醒盛思颜要注意些,不要跟周怀轩成亲前太多地厮混在一起,但是转而一想,谁人年轻的时候不是这样过来的呢?便也不提此事,只是道:“娘给你的那些补身、浸浴的方子,都要每天用,知道吗?”
“啊?!”盛思颜从王氏怀里抬起头,又惊又喜,俏丽的小脸上还带着泪水。
她真没想到,王氏为了她,居然连这个步都肯让!
盛思颜一头扎在王氏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脖颈,就跟小时候一样,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
同一时刻,郑国公府的内院上房内室里,郑老夫人康氏拿着帕子,哭得几乎晕过去。
郑老爷子在她不放弃地逼问下,终于说出了外面的谣言,以及他听到谣言之后,去找昭王质问的结果。
“昭王这样败坏……素馨的名声,我本来是不能忍的。想容是我女儿,素馨也是我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能偏帮。结果我去问了昭王,才知道,这事确实有蹊跷。”郑老爷子长叹一声,“素馨这孩子怎会这样呢?她跟想容从小那样要好,好得比亲姐妹还要好。”
郑老夫人哽咽着道:“素馨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自问待她不薄。我进门的时候,她才一岁,是我一手带大的。在我心里。她跟想容其实一般无二。她为何要这样狠毒。对想容下手?真的是为了昭王?真是很难让我相信。我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郑老爷子点点头,“我自然知道,所以我开始也是不信的。可是想容失踪的那十个月里送回来的信,居然都是假的……”
如果这件事跟郑素馨无关,她为何又要假造郑想容的书信?!
所以郑老爷子纵然不想信,也不得不信,郑素馨在郑想容失踪的这十个月里,一定是做了什么手脚……
“假的?”郑老夫人吃了一惊。“谁说是假的?你怎地没有看出来?”
郑老爷子长叹一声,“你忘了?想容自小启蒙的时候,临摹的就是素馨的字体。所以素馨要模仿想容的字体,是易如反掌。”
说起来,他这个大女儿郑素馨,从小也是极有才的。
至少他就知道,素馨从很小的时候,就写得一手好字。但是她不喜欢出风头,一直藏拙装愚。
郑想容本也是个含蓄内敛的性子,但是在姐姐的教导下。她渐渐变得活泼开朗。
这样好的两姐妹,怎会变成这样?!
“那昭王如何知道这信是假的。不是想容写的?”郑老夫人怔怔地问道。
“因为一个字。昭王名昭,他说想容写他的名字,总是会少写一划,但是在那些信里面,昭字都没有少笔画。”说着,郑老爷子将那些信拿出来,给郑老夫人,“昭王说,这些信不是想容写的,他不想留了,所以还给我们。”
郑老夫人哆哆嗦嗦接过信,一封封仔细看过,顿时脸色铁青,恨声道:“不行,我明日一定要去吴国公府,亲自问问素馨,她为何要这样做?!”
“她现在病得七死八活,动弹不得,也不能说话,你去问有什么用?”郑老爷子也很痛心,甚至有些不想面对。
都是他疼爱的亲生女儿,却成了这个样子。
“她不能说话,但是总能听见我说话。还有,想容出事的时候,素馨已经嫁到吴国公府了,他们怎地没有察觉到她做的这些事?我一定要去问问,不然我到死都不会心安!”郑老夫人决绝说道。
郑老爷子想了想,不再阻拦她。
这些也是他心底的疑问,他也想跟去问一问。
第二天,郑老爷子和郑老夫人就给吴国公府送了帖子,要上门拜访。
他们两人的帖子,自然不同一般的帖子。
吴老爷子亲自回帖,表示恭候大驾。
郑老爷子和郑老夫人便立即动身,坐了大车去往吴国公府。
吴老爷子和吴老夫人亲自在大门口迎接他们。
“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吴老爷子笑呵呵地道,“可是来看素馨的?她还病着,不能起身。不过庄子上已经没有事了。虽说有火灾,但是没有伤到她们娘儿俩。”
盛思颜和周怀轩早就来郑国公府说过此事,所以郑老夫人和郑老爷子也没有多意外,点点头,跟着吴老爷子和吴老夫人进了吴国公府。
来到内院,四人寒暄之后,郑老夫人就道:“我想去看看素馨,跟她说会儿话。”
这是想单独见郑素馨的意思。
吴老爷子和吴老夫人自然没有不肯的。
郑老夫人是郑素馨的嫡母,她要去郑素馨,是天经地义的。
郑老爷子就跟吴老爷子一起去外院的书房说话。
……
郑素馨一动不动躺在自己房里,双眸一片死寂,愣愣地看着帐顶。
自从被从庄子上带回来,她就是这幅样子。
她不能动,不能说话,但是能看也能听。
“娘,外祖母来看您了。”吴婵娟走过来,将床帐掀开,挂在一旁的金帐钩上。
光线突然射进来,郑素馨眯了眯眼,有些不适应。
“婵娟,你先下去,我要单独跟你娘说几句话。”郑老夫人温软中带着沙哑的声音传过来。
吴婵娟点点头,“外祖母,我娘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听得见的,有什么话您尽管说。”
郑老夫人点点头,目送着吴婵娟离去,内室的房门被轻轻关上。
郑老夫人这才回头。坐到郑素馨床边。
郑素馨转了转眼珠。看着郑老夫人。
郑老夫人看着郑素馨骨瘦如柴的样子。不能动不能说话,就跟当年想容被郑素馨送回来的时候一模一样,突然有些不忍,低声道:“素馨,你跟我说实话,想容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我知道你不能说话,你就眨眨眼睛。如果有关系。你就眨一下。如果没关系,你就眨两下。”
郑素馨听了这话,对郑老夫人更加蔑视,心道自己又不是傻子……便缓缓眨了两下眼睛。
郑老夫人定定地看着她,严厉说道:“好,你说没关系,就是没关系,我姑且信你。不过我要问你,既然没关系,你为何要假造想容给我们的书信?你是不是真的是为了昭王?”
郑素馨没想到郑老夫人连这都知道了。一时怔住了,愣愣地盯着郑老夫人。
“咦。看你的样子,应该这假造书信的事是真的了?你跟我说,我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想容?她是你亲妹妹啊!虽然你们不是同一个娘,但是是同一个爹生的!”郑老夫人眼泪都流出来了,她对郑素馨完全失望了。
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对她撒谎?!
那先前她眨两下表示跟郑想容的事没有关系,其实也是假的了。
这个女子,到底有多少事是真的,又有多少事是假的?
郑老夫人从她床边站了起来,不想再坐在她身边。
“是不是因为想容比你有名气,得了昭王的心,挡了你的路,所以你这样算计她?”
郑老夫人从怀里拿出一本《想容文集》摩挲着,眼泪簌簌地往下掉,落在书的封皮上,洇成灰灰蓝蓝的一大片泪痕。
郑素馨转过眼珠,看见郑老夫人拿着《想容文集》流泪,还大言不惭地说是因为想容比她的名气大,所以她嫉妒她,算计她……
郑素馨简直想哈哈大笑。
名气?郑想容要跟她郑素馨比名气?!——这个三不知的土妞儿也配!
那些东西,本就是她郑素馨玩剩下的!
前一世的大夏皇朝里,那个家喻户晓的大文豪根本不是郑想容,而是她郑素馨!
那本书也不叫《想容文集》,而是叫《素馨文集》!
郑素馨闭了闭眼,眼角留下两滴泪。
但是有什么用呢?
她郑素馨在那一世风光无限,写下无数脍炙人口的诗篇、词句、和小说,可是二皇子却正眼也不看她,只喜欢她那个羞怯内向的妹妹郑想容!
郑想容有什么好呢?除了长得比她漂亮……
她气不过,甚至用了点手段,让前一世的郑想容破了相……
可是破了相的郑想容,依然是二皇子的心头肉、手中宝……
原来真的跟容貌无关,跟才学也无关。
他不爱她,只爱郑想容。
郑素馨记得上一世,堕民灭绝之后,皇室跟四大国公府不得联姻的祖训已经解除,她躲在屏风后头,听见二皇子对太后娘娘说,“郑大姑娘太出挑,太招摇了,我不喜欢这样的女子……我心爱的是想容……”
因为他一句话,她这一世,决定做个低调内敛的女子,而把妹妹郑想容,教成一个招摇高调的“大文豪”!
她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教给她,很多隐秘的东西都跟她分享,不过她让郑想容发誓,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些事跟她郑素馨有关,而且有意误导她,让郑想容相信,如果这些事让别人晓得了,她郑素馨就会死于非命……
因此郑想容不敢跟别人提一个字,将一切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虽然郑想容不喜欢抛头露面,但是依然做了她要求她做的所有事,默默承担了“大文豪”的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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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前世 下 (谢谢粉红~)
郑素馨教了她很多东西,郑想容十分聪明,一学就会。
虽然知道自己的妹妹并不喜欢出风头,但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兼救命恩人提出来,郑想容就算不愿意,也会去做的。
她本以为,这一世的郑想容,这样招摇高调,是一定不会再让二皇子夏昭倾心的。
结果……结果……她万万没想到,跟她上一世一样,同样成了大文豪的妹妹郑想容,却再一次入了二皇子夏昭的眼!
就像是前世夙缘一样,两人居然还是相恋了。
郑素馨还记得那个晚上,自己的妹妹郑想容满脸羞涩地跟她说,“大姊,二皇子跟我说……他会娶我……”
她听到那句话,简直傻掉了,然后回过神,气得浑身发抖,差一点要发疯。
她没想到自己重活一世,处心积虑了那么多年,而且这一世还先认识夏昭,结果夏昭一直对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反而默默地再次看上了她的妹妹。
明明夏昭不喜欢招摇高调的女子,明明他上一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放弃她,选了她妹妹……
为何这一世,她将妹妹教成自己上一世的模样,高调招摇,而自己努力低调内敛,跟自己妹妹上一世的性子看齐,但还是没有作用呢?
她还记得那一天从妹妹嘴里亲口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彻骨冰寒,似乎整个世界都停止了,她好像又回到了前世那些无望的日子里……
上一世,她默默地爱着二皇子夏昭。虽然他对她不假辞色。她依然竭尽全力帮他。
在他被太子派的人刺伤。伤及内脏,生命垂危的时候,她甚至冒着暴露自己秘密的危险,用那个手术室救了他……
但是他的伤好后,虽然对她感激,送了她无数的金银财宝,房产田地,但还是不肯爱她。
而想容那个没良心的。只知道对她嘴里说谢谢,说做什么都肯,连为她死都肯,却唯独不肯把二皇子夏昭让给她……
真是一对虚伪透顶的伪君子!
再后来,堕民终于灭绝,堕民中的最后一人拼死一击,将皇帝刺死,二皇子夏昭登基做了皇帝。
皇室不得与四大家族联姻的祖训从而被夏昭废除。
身为夏昭帝的他乾纲独断,以原配正室之礼迎娶已经破相的郑想容为皇后。
上一世,郑想容大婚的那一天。是个晴空万里的秋日。
郑素馨到现在都还记得,郑想容身穿大红九凤翟衣。头戴珠玉满头的凤冠,蒙着大红的面纱,从十八人抬的凤銮上仪态万方地走下来,走上了皇城前面铺就的大红毯,往内宫走去的身影……
而她呢,上一世那样固执,不肯嫁给任何人,到死也没有等到夏昭召她入宫的那一天。
她最后的记忆,是她的医术暴露了,太皇太后召她入宫,说要封她做女官,但是她在太皇太后宫里饮下一杯清酒,就知道她被骗了,那根本是一杯毒酒……
她怀着不甘的心死去,结果再一醒来,她就回到了小时候!
她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重生了,就发誓一定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她一定要小心谋划,让上一世对不起她的人统统付出代价!
结果她绸缪了那么久,还是没有能够阻挡二皇子夏昭和妹妹郑想容相恋。
她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不要乱了方寸,这一世的日子还长,不能计较一时的得失。
她不能现在就放弃,更不能如同上一世一样,最后被一杯毒酒赐死。
她知道,堕民会灭绝,二皇子会做皇帝……
上一世,是想容最后做了皇后。
这一世,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她做皇后?那自己不是白白重生一次了?
于是她痛定思痛,想起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她不能再循着上一世的轨迹前行。
她要冲破这个桎梏,就必须出奇兵,只能不破不立!
于是经过一番仔细的盘算和思量之后,她决定嫁人。
因为二皇子已经再次跟她妹妹相恋,而且他好像已经对她起疑。
为了不让这两人对她有戒备心理,郑素馨知道自己最好的做法,就是嫁人。
只有嫁了人,二皇子才解除对她的疑虑。
而她妹妹,自始至终都对她没有防备心理,但是她极听二皇子的话……
所以她就开始挑成亲的人选。
她第一个挑上的,是神将府的嫡长子周承宗。他比她大几岁,对她一往情深,一直在等她点头。
而神将府的权势,大概是除皇室之外最大的,并且神将府手里有兵权,实在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去处。
结果她终于点头了,周承宗那边却掉链子了。
他爹周老爷子一口回绝,不许他娶郑素馨。
周承宗让她等他,说会说服家里人,但是郑素馨等不起了,她急着要嫁人,没有那么多时间……
因此她转向第二个男人,就是吴国公府的嫡长子吴长阁。
本来吴老爷子也不肯同意的,因为郑素馨亲娘早逝,作为“五不娶”的丧妇长女,她的姻缘路确实比别人来得坎坷。
但是吴长阁比周承宗有法子多了,他很快说服了吴老爷子,来郑家下聘,娶了她做妻子。
她嫁了人之后,步步为营,利用自己的优势,仔细绸缪,变作知心大姐,不遗余力为二皇子和妹妹郑想容牵线搭桥,最后终于瞒过所有人,给了郑想容致命一击,不仅让她死了,而且将她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轮回超生!
这样她就做不了皇后了,永生永世都做不了皇后了……
郑老夫人还在她身边喋喋不休地数落她,表示对她的极度失望和伤心。还道:“……你都嫁了吴家世子了。为何还不甘心?还要那样对待想容?想容哪一点对不起你?”
郑素馨在心底嗤笑。想容对得起她?抢了姐姐的心上人。还说对得起她?!
这些人知道她有多爱夏昭吗?知道她为他做了什么吗?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没有她,哪里有夏昭后来的皇帝命!
是,吴长阁是不错。他家世是一等一的好,而且他本人生得极为俊俏,虽然在郑素馨眼里,比二皇子夏昭还是要差一些。但是明显别人不是这么看的。
吴长阁号称“京城第一美男子”,这份俊逸,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比神将府的周怀轩还是差得远了。
想到周怀轩,郑素馨的思绪一下子收了回来,她眯了眯眼。
上一世的时候,周怀轩不到十八岁就死了,根本就没有活到现在。
这一世,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还有盛思颜,上一世的时候。她根本就不知道夏昭和郑想容的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因为她在他们生第一个孩子的之前就死了。
这两人。就是这一世的变数吗?
不行,她不能让盛思颜嫁给周怀轩。
那个贱人的女儿,哪里配嫁给神将府的大公子!
但是她还有什么法子呢?
郑素馨突然悲哀地想到,她最大的倚仗,已经被一把突如其来的大火给摧毁了……
如果不是那把大火,就算她病成这个样子,就算她被盛家两父女联手给阴了,她也有翻身的一天。
但是那把大火,烧光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再无力还击,除了像个活死人一样等死……
郑素馨闭了闭眼,又从眼里流出两滴泪。
她知道自己不会再有这样重生的机会了,因为紫琉璃已经没有了,她感觉得到……
郑老夫人见她流泪了,便不再说话。
她想说的话都说了,心里还是十分难受,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一般,脸上的容颜更加苍老。
“算了,你也遭报应了。我和你,母女情份已断,你好自为之吧。”郑老夫人说着,蹒跚走出郑素馨的卧房。
“外祖母,您这就说完了?”在外间候着的吴婵娟忙迎上来问道。
郑老夫人看着她,嘴唇嗫嚅半天,到底没说她不再是她外祖母这种话。——她娘做的孽,不应该算在她身上的……
郑老夫人勉强笑了笑,“是啊,我要走了。”
吴婵娟送了郑老夫人去吴老夫人的院子。
吴国公府的外院书房里,郑老爷子和吴老爷子相对而坐,都有些无语。
“……这么说,这些年,素馨去那庄子上住的日子有不少。”郑老爷子深思说道。
吴老爷子点点头,道:“刚嫁进来的那几年去的多些,特别是她妹妹生病、去世的那一年,她也经常生病,去得最多。后来她妹妹过世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了。最近几年办了想容女学,她才又开始往庄子上去。”
郑老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叹息良久,道:“唉,她既然嫁了人,就该好好在府里头待着,做什么总往外跑呢?就算去的是庄子上,也不太好。”
吴老爷子呵呵笑道:“老哥哥,你不是在怪我吧?她是你的嫡长女,又懂事,又乖巧,还把我那傻儿子管得服服帖帖,你说她要去庄子上住两天,就这样小小的要求,我能不同意吗?”
两家是世交,总要顾及对方的脸面。
郑老爷子也知道自己在发不必要的牢骚,可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可能做了残害手足的事,他的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算了,让她好自为之吧。”郑老爷子扬了扬手,“反正她已经出嫁了,我们再也不管她了。”他意兴阑珊地站起来。
这是要断绝父女情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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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添妆 (4K5,大章来了~~)
吴老爷子是个人精,也听出了郑老爷子的意思,而且因为钱庄的事,他对郑素馨也很是不满。
最近外面的谣言,他更觉得很没面子。
但是事关昭王,而且是这种说不清楚的男女之事,他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吴长阁也只是躲在家里生闷气,他这个做家翁的,也只好装聋作哑。
反正他那个傻儿子好像是明白过来了,也好,让他吃个亏,才能学个乖。
但是再有不满,他也不是很明白,郑老爷子为何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郑素馨到底做了什么样的事,郑老爷子才说出这种几乎是断绝父女关系的话呢?
吴老爷子沉吟起来。
他本来还想撺掇郑老爷子跟他一起去神将府质问周老爷子的。
他直觉神将府的大公子周怀轩肯定跟吴家庄的大火脱不了干系。
这个庄子虽然是给了大房,是吴长阁名下的产业,但也是他们吴家的产业。
明知是他们吴国公府的产业,还借势烧了他们家的庄子,并且进去搜寻,这种事,不给个理由是不行的。
但是现在郑老爷子对郑素馨的态度,又让吴老爷子疑惑起来。
难道真的是跟郑素馨有关系?
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罢了,郑老爷子不去,他就自个儿去吧。
好歹周老爷子不会乱来。
他也不打算去质问了,但是一定要问一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吴老爷子打定了主意。
郑老爷子欠身道:“时候不早了,今日叨扰。改日请你上门吃酒。”
“好说好说。咱们兄弟还说这种话。”吴老爷子笑嘻嘻地道。和郑老爷子一起回到吴国公府的内院。
郑老爷子和郑老夫人在那边汇合,又说了几句闲话,才一起告辞,回自己的郑国公府去了。
两人回到家,各自把自己问话的情况说了一遍。
郑老爷子听说了郑素馨的反应,明白小女儿遭受的噩运,看来真的是跟大女儿脱不了干系了,不由长叹一声道:“我也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真的是为了昭王?”
“我看是**不离十了。”郑老夫人抹了抹泪,“不然昭王会当着她夫君长阁的面说她对他一片深情这种话?不是恨极了她,怎会用这种话来败坏她的名节?”
郑老爷子木着脸,极是痛心,反复琢磨自己到底有没有哪里忽略了郑素馨,以致让她要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妹妹……
郑老夫人见郑老爷子不接话,她却是坐不住了,站起来道:“我想去盛国公府一趟。”
“去盛国公府?”郑老爷子跟着站起来,“有事吗?”
“盛家大姑娘亲自过来提醒我,这笔情。我不能不还。不然我还蒙在鼓里,不知道我的想容。原来是栽在她最亲近的姐姐手里。”郑老夫人一想到这件事,就五内俱焚,难过得不得了。
郑老爷子看她这幅模样,知道不让她出去走走,跟人说说话,肯定会憋出病来,就道:“那我去让人送帖子。”
“我们一起去吧,先送帖子,然后我们在门外等。”郑老夫人一刻也等不得。
郑老爷子都依了她,就当是出去散散心了。
两个人又坐了车,拿了郑国公府的帖子,去盛国公府门前等候。
王氏接到郑国公府的帖子,而且听说郑国公的大车就在门外等候,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忙跟盛七爷一起出去迎接。
接了郑老爷子和郑老夫人进来,盛七爷陪着郑老爷子去外院说话,郑老夫人则跟王氏去暖阁说话。
郑老夫人一进去,就问道:“你们家大姑娘呢?我可得好好谢谢她,若不是她,我……我就要被一辈子蒙在鼓里了。”
王氏暗暗纳罕,不敢马上叫盛思颜出来,便着意问道:“她小孩子家,哪里当得起您的感谢?也不怕折福。她虽然乖巧,但是有时候也会淘气。不是又淘气了吧?”
郑老夫人看了王氏一眼,点点头,道:“王夫人,我也不瞒您。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这件事,我想说与你听。”顿了顿,又道:“可不可以把盛大姑娘叫来,我一起说与你们听?”
王氏只好应了,吩咐大丫鬟甘草:“去把大姑娘叫来。”
甘草忙去卧梅轩,叫盛思颜过来。
盛思颜见是郑老夫人来了,忙上前行礼。
郑老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过来坐在身边,道:“好孩子,这一次多亏了你的提醒,不然我到死都是个糊涂鬼。”
盛思颜有些不安地看了王氏一眼,低声道:“郑老夫人过誉了,我也是一时好奇……”
“只是好奇吗?”郑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就说起了往事。
她从自己嫁到郑家做填房开始说起,一直说到郑想容失踪十个月后,突然被郑素馨送回来的事。
她留神观察着盛思颜,看见当她说到想容幼时落水,郑素馨也跳进水里相救的时候,盛思颜的神情微微有些异样,但是那异样也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落在面上。
“……想容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跟素馨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虽然睁着眼睛,但是眼睛里完全没有神采,整个人就不像个活人……”郑老夫人喃喃说道。
盛思颜的双眸一下子涌出眼泪。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她对郑想容没有什么好印象,而且就算郑想容很可能是她亲生母亲,但是并没有养过她一天,反而任她被弃之山崖。
这种管生不管养的父母,一向是她最痛恨的。
但她还是不由自主流出眼泪。心里的痛似乎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
这一瞬间。她居然能对郑想容死前的痛楚感同身受!
这就是所谓“母女连心”、血脉相连的感觉吗?
郑老夫人见盛思颜突然哭成泪人一样,心里更加激动。
王氏忙道:“思颜心肠软,就连家里以前养的小猫小狗去了,她都会哭上一大场。”
说得盛思颜不好意思起来,忙用帕子擦了擦泪,起身道:“今日失礼了。”
郑老夫人点点头,“盛大姑娘是个善心人,我看得出来。跟我家想容小时候一模一样。”
盛思颜心里一动,看了王氏一眼。
王氏便向她使眼色,道:“今日郑老爷子和郑老夫人都来了,你去厨房看看,让他们好好整治一桌酒菜,不得怠慢贵客。”将她支走了。
盛思颜趁机脱身出去了。
郑老夫人也没有拦着她,只是凝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暖阁月洞门前的帘子外头。
看着依然在晃动的月洞门帘子,郑老夫人缓缓地道:“王夫人,我想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是在哪里拣到思颜的?”
王氏一愣。
回过头。郑老夫人的眼神犀利起来。她定定地看着王氏,“王夫人。据我所知,你也是有女儿的人。但是你的女儿夭折了,所以你将思颜养做你的女儿。我也只有一个亲生女儿,就是想容。我十月怀胎将她生下来,辛辛苦苦养到十六岁,她却……就这样不明不白去了,我这十四年,没有一天不梦见她,没有一天不想她……我保留着她的院子,她的所有的东西,就是不想接受她离开我的事实。但是现在,我不想接受也不行了……可是我没有你幸运,我找不到一个人,可以代替我的女儿。”
郑老夫人说着,站了起来,对王氏直挺挺地跪下了,“我不要别的,我只求你一句话。思颜,她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你为何给她起这个名字?!”
王氏吃了一惊,忙站起来扶起郑老夫人,头一次感到十分棘手。
她倒是说,还是不说呢?
郑老夫人怔怔地看着王氏,满眼都是一个慈母对早逝女儿的痛惜。
那样沉重的悲伤,让王氏禁不住想起自己丧女的那些日子。
这种痛有多难熬,没有人比王氏更清楚了。
她也定定地看着郑老夫人,沉吟良久,道:“我给你看个东西。”说着,进里屋拿出了当年的襁褓,还有那个小黄鸭肚兜。
这些东西,她给盛思颜看过之后,就又自己收起来了。
郑老夫人伸出手,哆哆嗦嗦摩挲着那襁褓,还有那个小黄鸭肚兜,嘴角翕合着,颤抖着声音道:“……这个小黄鸭,是素馨教想容画的。想容小时候最爱这个小黄鸭……”
王氏将小黄鸭肚兜翻了过来,指着那背面缝着的东西道:“喏,名字就在这上面,后面是她的生辰八字。”
郑老夫人看着那熟悉的纤巧柔媚的字体,还有那个生辰八字,终于忍不住,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王氏大惊失色,忙上前扶住她,又叫了桔香进来,跟她一起将郑老夫人扶到炕上躺着。
王氏医术高明,很快就把晕过去的郑老夫人弄醒了。
她知道,郑老夫人是情绪太激动了,先是狂悲,再是狂喜,身子受不住了。
老年人最忌讳大悲大喜。
但是对于郑老夫人来说,这一天,她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虽然自己最疼的小女儿不在了,但是她留下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不但乖巧伶俐,活得好好地,而且很快就要嫁给大夏皇朝最高的门第,最好的夫婿……
郑老夫人强忍了十四年的一腔母爱,立刻全数倾倒在盛思颜身上。
她定了定神,从炕上坐起来,对王氏感激一笑:“这么多年,多亏了您。”
“不用客气。思颜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没有她,我当年也活不下去。”王氏感慨说道,和郑老夫人相视一笑。
两个都经历过丧女之痛的女人,都从盛思颜身上得到安慰和救赎。
“我走了。这件事。我要告诉她外祖父知晓。”郑老夫人欢天喜地道。一幅急不可耐的样子。
王氏笑着送她离去。
郑老夫人回到郑国公府,一直等到夜深人静了,才悄悄说与郑老爷子知晓。
“果然是想容的孩子。”郑老爷子也极为激动,悄悄拭了拭泪。
“她跟神将府订了亲。神将府八百八十八抬聘礼,盛国公府办起嫁妆来恐怕有些吃力。我想着,将我们当年给想容准备的嫁妆,都送过去。”郑老夫人悄声说道,“也是我们做外祖的一点心意。”
郑老爷子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到了第二天,郑老夫人和郑老爷子在内室清点礼单的时候,外间突然有丫鬟回报,说昭王来访。
昭王现在从名份上看,也是郑国公府的女婿了。
女婿来岳父、岳母家,是天经地义的。
“快请。”郑老爷子站起来,“我出去看看。”
郑老夫人想了想,站起来道:“请他来内院吧,我也想跟他说说话。”
这么多年来。她本来是暗暗恨着昭王害了她女儿的一生,但是这十几年来。昭王过得并不比死去的郑想容好多少,而且他终于排除万难,迎娶了郑想容的牌位进门,光这一点,已经让郑老夫人慢慢原谅他了。
更何况现在知道了他和想容的孩子还活着,对他的恨意也烟消云散了。
郑老爷子点点头,“那就请进来吧。”
丫鬟将昭王领了进来。
三个人寒暄两句,就说外间太冷,领着昭王去暖阁说话去了。
那里比较封闭,而且前后都隔着隔间,丫鬟婆子都在隔了一层隔间的外间伺候,不会有人听见他们说话。
“我听说两位昨日从吴国公府回来,便忍不住想来问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听说,那吴家庄突然被山火烧了?郑大奶奶不是在那里养病吗?”昭王斟酌着问道。
郑老爷子和郑老夫人对视一眼,都明了昭王还是紧紧盯着郑素馨的动静。
“我们就是知道吴家庄失火,那边居然也有紫琉璃,而且跟晚晴轩的紫琉璃同时枯萎,才想起要去问一问的。素馨,这病大概是好不了了。”郑老夫人叹息着说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跟想容临终的时候一模一样。”
昭王心头大恸,脸色变了几变,喉头一时哽咽,过了许久,才清了清嗓子说道:“吴家庄有紫琉璃?这个东西,不是只有在晚晴轩才能养活吗?”
“是啊。盛家大姑娘专门过来跟我说这紫琉璃的事儿,她以前在晚晴轩见过这紫琉璃,后来在吴家庄也见到了。”说完郑老夫人呵呵笑道,“难怪素馨从来不许我们家的人去吴家庄。就连她女儿吴婵娟,也从来不提这紫琉璃的事儿,想来是被她娘亲嘱咐过了。”
郑老爷子和昭王都默然无语。
暖阁里静了一会儿,昭王才抬头问道:“……盛家大姑娘?是思颜吗?”
郑老夫人缓缓点头,“这姑娘,我越看越喜欢。上次你说……”
上次昭王跟他们说过,觉得盛思颜有可能是想容的孩子,他们还不信。
经过了昨日在盛国公府的确认,他们才完全信了。
昭王看着他们又道:“昨日你们还去了盛国公府……”
郑老爷子和郑老夫人对视一眼。
郑老夫人斟酌着道:“盛大姑娘跟我们有缘,我看着她欢喜,打算给她添妆。想容当年没用到的嫁妆,如果他们不嫌弃,就都送给她了。”
昭王一听就明白了。
他有一阵子没有说话。
郑老夫人和郑老爷子又说了什么话,他统统没有听见。
他的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思颜,果然是他和想容的孩子!果然是那个让他忏悔了十四年,亏欠了十四年的孩子!
是他最爱的女人给他生的孩子。
“……我也要给她添妆。我当年准备了六百六十六抬聘礼,没有送出去,我要全给她。您千万不要说是我送的,就混在您的添妆中,一起送过去吧。”昭王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恍惚,面上却是难耐的狂喜,那是他毕生的珍宝失而复得,他觉得怎么疼她宠她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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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人情 (4K,丢丢剪剪和氏璧2+)
郑老夫人开始听昭王说要给盛思颜添六百六十六抬的嫁妆还挺高兴,但是又听他说不要提是他添的,又觉得疑惑。
“……我们不想占这点便宜。”郑老夫人轻声说道。她不会贪图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也是一直这样教育自己的子女。
可是如今看来,郑素馨就是没有听进去……
她从一岁就由郑老夫人抚养,却成了这个样子,也算是她这个做继母的失败吧。
不过郑老夫人已经没有丝毫内疚的情绪了。
她没有对不起郑素馨,是郑素馨对不起她,居然为了一个求而不得的男人,将她的亲妹妹害得生不如死,最后死于非命。
想起她当初听了郑素馨的话,将郑想容的尸身火化,她就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耳光!
昭王脸上的笑容依然有些恍惚,他低声道:“不是这样。”顿了顿,他又道:“不能让人知道她是想容……和我的孩子,不然她就活不了了。”
郑老夫人一惊,“你是说,想容说有人要害她的孩子,是真的?不是素馨要害她?”
昭王渐渐回过神,他的目光从恍惚转为犀利,“没有郑大奶奶,那些人怎能知道想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当初我跟想容在一起的时候,担心影响她的闺誉,是仔细又仔细的,直到她突然失踪,都没有人知道我们两人的事。”
他笃定,应该是郑素馨从中搞鬼。
不然她用不着大费周折仿造想容的笔迹,写那些信。
而那些监视四大家族和皇室的人。也不是无所不知的。
没有人告密。他很难想象想容和孩子一开始就会被那些人发现。
这又出现一个问题。
郑素馨是如何找到那些人告密的?
她跟那些人有什么联系?
她是不是现在还有联系?
昭王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摆摆手,“所以这件事,你们俩老一定要小心仔细,一个不巧,让人发觉她跟我们有关系,恐怕就会死于非命了。”
郑老夫人顿时紧张起来,忙点头道:“我晓得的。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就可以了。盛家你放心。只有王夫人知道。”
“周家呢?”昭王反问,“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世?”
郑老爷子捋着胡须深思道:“以周老那个老狐狸来说,他是不会聘身世不明的女子给他最看重的嫡长孙的,所以不管怎样,他敢娶,我们就敢嫁。”
“好!”昭王重重一捶拳,“他敢娶,我们就敢嫁!——不过,”他话锋一转,还是道:“但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为好。她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认不认我,都不影响我疼她。”
郑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正该如此。那好,你把你的东西送过来,我命人收在一起,给盛国公府送去吧。”
“……以什么名目呢?”昭王深思道,“贸贸然就这样上门送这样的大礼,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
做事冲动,不管不顾的昭王居然也会在乎别人会怎么想……
郑老夫人和郑老爷子无语地对视一眼,只觉得原来出家的十年,昭王也没有白受苦,至少他不再冲动、不再做事顾头不顾尾了。
郑老夫人笑道:“这你就别管了。我的多年宿疾被盛国公夫人治好了,我愿意倾家荡产感谢她不行吗?我这条命,还不值几抬嫁妆?”
宿疾?
昭王呆了一呆,才明白郑老夫人的意思。
原来郑老夫人是要佯称盛国公夫人对她有救命之恩。
这个借口着实不错。
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盛国公夫人那样精明的人,当然不会“大义凛然”地站出来说她没给郑国公夫人治病……
而且这个消息传出去,那些以前被盛家治过病、救过命的人家,恐怕都不好意思不来添妆了!
到时候盛国公府门前门庭若市,谁还敢质疑盛国公府是不是拿得出同样的聘礼?或者,谁还敢质疑盛国公府拿出来的聘礼是不是来路不明?!
总之,一切为了思颜。
这个棘手的问题得到了圆满的解决,昭王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他从郑国公府离开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多日未见的喜悦表情。
……
神将府外院周怀轩的书房内,他坐在书案后头听周显白回报。
“……这样说,郑家要给阿颜添妆。”周怀轩深思说道,脸上面无表情。
这些人好像都认为他们神将府出那么多的聘礼,是要为难盛国公府一样,居然争先恐后来给阿颜添妆!
周显白点点头,“应该是。而且昭王最近跑郑国公府跑得很勤。”
周怀轩站起来,无所谓地说道:“嗯,只要他不去盛国公府就行。”说着,走到熏笼边上,揭开盖子,把从郑素馨那里找到的信全烧了。
这些都是昭王写给郑想容的信,居然全落在郑素馨手里。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如果还有人认为郑素馨不是嫉妒她妹子嫉妒到走火入魔的地步,那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过他也不打算告诉昭王这回事。
昭王能当着吴长阁的面说出那种满城风雨的谣言,就证明他早就是心知肚明。
也对。
男人又不是傻子,女人对他有意思,他怎会不知道?
那些号称不知道的,其实是在装傻罢了。
“但是这么多人都去添妆,会不会让人怀疑啊?”周显白有些不安地说道。
有些事周怀轩虽然没有对他明说,他也不想问,但是他直觉知道。盛家大姑娘的身世不同寻常。并且大公子不想让别人知道!
周怀轩背着手看向窗外。淡淡地道:“没事。只有一家,反而打眼。人多了,倒就平常了。”
是的,人一多,就是赶人情的时候。
不像人少的时候,会被人侧目。
……
过了几天,郑老夫人果然带着数百家人,担着礼物来到盛国公府门前。正大光明说因为感谢盛国公夫人给她治好多年宿疾,所以特意来还人情,为盛思颜添妆。
这样浩大的声势,当然在京城引起轰动。
不仅外面有人质疑,就连郑国公府内,郑素馨嫡亲弟弟郑星宏的妻子善氏就有些不满地道:“娘给人家送这么多礼,有没有想过自己家的孙女嫁人,这嫁妆从哪里出呢?”
郑老夫人当时就翻了脸,冷冷地道:“原来在你眼里,我的一条命。还不如几抬嫁妆值钱?”
本来是在内宅说的话,不知怎地。居然不胫而走,在京城里传播开来。
善氏这个“忤逆婆母”的名声,顿时传得沸沸扬扬,将她臊得抬不起头。
而很多被盛家救过命,当年在盛家满门被斩的时候不敢出来吱声的人,听到郑老夫人这句话,也被触动了,再加上盛家如今跟神将府结了亲,正是往上走的势头,愿意去亲近的人也多。
雪中送炭的人不多,但是锦上添花的人从来就不少。
于是连盛七爷都发现,最近来送礼添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问王氏,“这些人都是当年被我们家救过命的?”
王氏笑道:“花花轿子人人抬,你管是真救过的,还是假救过的。总之他们敢送,我就敢收。不然咱们盛家这么多年寻医问药,救死扶伤,难道是假的?”
这话说到盛七爷心坎里去了,他也就不在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有了这么多人添妆,也不怕拿不出八百八十八抬嫁妆了。
“应该够了吧?”盛七爷关切地问了一声。
“够了够了。”王氏笑着道,“都过一千抬了。”
“这么多?”这几天都被王氏拘在身边的盛思颜惊讶说道。
王氏笑了笑,拍拍她的手道:“我们思颜是个有大福气的人,这点子东西算什么?你这些天跟着我,得把你的嫁妆单子好好记一记,免得嫁过去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嫁妆,被人诳了去都蒙在鼓里。”
王氏虽然这样说,其实她也没有料到,郑老夫人送来的添妆里面,居然有几抬特别罕见的东西,其价值完全可以跟神将府的金矿、银矿媲美。
这东西,大概不是郑家拿得出来的。
王氏心里暗暗有了谱,但是她不会去拆穿他们,更不会跟盛七爷和盛思颜说的。
反正他们不说,她也不说,到时候只有接收嫁妆的周怀轩和周老爷子知道就可以了。
想起神将府,王氏对盛七爷道:“今儿神将府的周老爷子会来商谈婚期提前的事,你记得好好招待。”
盛思颜心里一动,想周怀轩会不会来呢?她已经有好些天没有见过他了。
盛七爷拍了拍头,“啊”的一声道:“几乎都忘了。从吴家庄郑大奶奶那里搜来的药瓶,已经有结果了。”
这个结果,让他又喜又痛,昨天一个人抱着药瓶,去了已经改作是宗祠的老盛国公府,在盛家众人的灵位前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什么结果?”王氏惊喜问道,“你查出来了?”
“嗯,这里面的东西,按照剂量的不同,能让人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剂量再大,就能无声无息致人于死地。不过很奇怪的是,这东西,直接吃下去是没用的,而是要直接弄到血里,才管用。我费了好大功夫,查了好多医书,最后跟思颜一起,用针挑破试药兔子的皮,把这东西抹上去试了试,才得到同样的结果。”盛七爷感慨说道。
王氏“哦”了一声,装作没有听见盛思颜帮盛七爷试药了,只是道:“那能证明这东西就是当初让先帝突然病倒的药吗?”
“九成把握是它。除了它,我想不出别的东西能造成这样的效果。”盛七爷握紧了药瓶,“你说,我要去向陛下,还是太皇太后禀报,给我们盛家洗冤呢?”
盛思颜在旁边听了,悄声道:“这件事不是这样简单的。爹、娘,你们想,这药虽然查出来是跟先帝的病情有关,但是因为实在太过事关重大,而且又是我们查出来的,对方如果反咬一口,说是我们换了药,有意诬赖……他们,也是说不清的事。所以还是先等一等吧。您想,如果这事真的跟郑素馨当年有关,她为何要毒害先帝呢?如果到时候,吴家人不肯认账,又怎么办?”
毒害先帝,一般来说,是满门抄斩的来头。
但是四大国公府地位特殊,就算出了这种事,也是不应该被满门抄斩的。
当年盛家的事,就算对皇室来说,也是个意外,而且恐怕跟郑素馨这个真正的凶手为了脱罪,从而推波助澜脱不了干系。
盛七爷愣了一下,狐疑地看向王氏。
王氏深思着点点头,“思颜说得有道理。当年本来就说是我们给先帝‘吃错药’,现在这药居然在我们手里现了形,如果对方反咬一口,说药本来就是我们的,是栽赃,倒也确实难说。”
盛七爷有些生气,“那怎么办啊?都查出来了,难道还得遮着掩着?”
盛思颜想了想,出了个主意,“今儿不是周老爷子要来咱们家吗?爹,您就先跟周老爷子,还有怀轩先说此事,看他们有什么主意。这药,是怀轩和我一起在吴家庄找到的,周老爷子就算不信我们,也不会不信怀轩。”
盛七爷看向王氏,让她拿主意。
王氏倒是缓缓点头,道:“跟我想的一样,幸亏我们有怀轩这个证人。但是他现在成了我们家女婿,这个证人的份量,在外人面前恐怕就轻了许多。”
但是不管怎样,有了周怀轩做证,周老爷子肯定是会相信他们的。
盛七爷这下明白了,忙点头道:“那好,我等下跟周老爷子详谈。”
说话间,外面已经有婆子回报,说神将府的周老爷子和周大公子,还有神将大人周承宗都到了。
盛七爷忙去外面迎接,然后去外书房说话。
盛七爷走了之后,盛思颜就有些在王氏身边坐立不安。
那嫁妆单子虽然有一本书那么厚,但是对过目不忘的盛思颜来说,还是不值一提的,她翻了翻就都记住了,甚至连错字都能挑出来。
在盛思颜第四次从王氏身边走开,在屋里转来转去的时候,王氏终于笑道:“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说着,带着盛思颜去里屋说私密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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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敲定 (4K5,求保底粉红票)
盛思颜不知道王氏要说什么,忐忑不安地跟了进去。
王氏拉着她在里屋坐下,笑着道:“思颜,我知道你想见怀轩。”
自从听见周怀轩也来了,她就坐立不安。
盛思颜一下子红了脸,她忸怩着扎在王氏怀里,不依地道:“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哪有……哪有想见他嘛……”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悄悄打量门的方向。
王氏笑着抚着她的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思颜,你既然要嫁人了,娘也跟你说说私密话。”顿了顿,又道:“你以为娘拦着你们不见面,是故意为难你们?”
盛思颜忙摇头,“我知道娘是为了我好。”
担心她行差踏错,在成亲前就把持不住了。
她知道不应该,但是她就是止不住地思念周怀轩……
如果不是这些天没见,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对他的依恋已经那么深了。
王氏看着她一副懂事的样子,失笑道:“是为你好,但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
“呃?”盛思颜从王氏怀里抬起头,“不完全是……?”
“你以为,我是怕你们耳鬓厮磨地太过份了,是吧?”王氏低笑说道。
盛思颜一下子红了脸,再一次扎到王氏怀里,抬不起头来。
“成亲前不让你们见面,绝对是为你好,不是仅仅担心你们越过界的原因。”王氏悄声说道,“男人啊,看得见。吃不着才是最好的。你现在如果还天天见他。任他予取予求。等你们洞房的时候,还有什么惊喜呢?你不想,让他有个一辈子难忘的洞房夜?”
盛思颜此时的面颊已经不能用红来形容,几乎是红得快要滴血。
王氏慢悠悠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徘徊,“……其实,我是不想你这样早出嫁的。我老实告诉你,若不是神将府着急,我恨不得将你留到十八岁之后再嫁人。你还小。身子骨没有长开。不到十五就嫁过去,将来怀孕生子又是一道难关。”
盛思颜的心这时才从云端回到地上。
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趴在王氏怀里,双眸怔怔地看着王氏身后烟紫色繁复细密的精致帐帘,脑子里乱乱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你既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不会让你吃亏的。你嫁过去可以,但是生孩子,一定要过了十八岁。”王氏说完。低头抚了抚盛思颜的面颊。
在盛国公府养了一个多月,她也总算是养回一点肉了。
盛思颜知道王氏的本事。点点头,“我听娘的。”
“这就好。怀轩那边,你不用担心,让他见不着你,才会多想着你。”王氏顿了顿,“横竖婚期都要提前了,也不算什么。”
盛思颜默默地点头。
王氏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低声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盛思颜听见王氏的声音慎重起来,忙坐直了身子,“娘您说。”
王氏想了想,“你这次聘礼有八百八十八抬,咱们给你备的嫁妆,也快一千抬了。要说出去,也是实打实不挂虚名儿的十里红妆。”
完全可以在十里长街铺排开来,保管前面的嫁妆入了神将府的库房,后面的嫁妆还没有出盛国公府的库房。
盛思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讪讪地道:“……这么多?”
“我是想着,因你的身世被那些人捅了出来,不想你被别人看不起,所以在聘礼和嫁妆上,着力要堵住那些人的嘴。至少,不敢明着小看你。”王氏亲昵地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
盛思颜点点头,感激地道:“娘都是为了我好,我都知道。”
“你知道?呵呵……”王氏笑了笑,“其实我也是意气用事了,过犹不及地道理,我比你更明白。我是这样风风光光送你出门,全了自己的脸面,却把你供在火上烤。这事是娘考虑地不周到。”
“娘,您别这么说。”盛思颜笑了笑,知道王氏是关心则乱,想太多了,便安慰她道:“其实您也知道,我将来在神将府过得如何,跟嫁妆和聘礼其实都没有关系。如果有人看我不顺眼,我不管嫁妆多,还是少,都会成为他们嘴里的嚼资。我嫁妆多,说我打别人的脸。我嫁妆少呢,他们就要打我的脸了,您说,我何必让别人打我的脸呢?”
王氏笑着看她。
盛思颜又道:“若是他们没有对我不满的心思,那么我嫁妆多,他们会觉得爹娘是真疼我。嫁妆少,那是我可怜,他们会更加怜惜我。所以您看,别人是怎么想的,咱们是没法子左右的。只有做到自己能够做到的最好就行了。”
王氏微微点头,看着她更满意。
“不过呢,一千多抬嫁妆实在是太多了,我真的用不了这么多。”盛思颜话题一转,以进为退,又把话绕了回来,“而且神将府明面上也只有五百抬聘礼,怀轩后来送来的,是他有心。”
“这就好,你能看得这样清楚明白就好。”王氏拍拍她的手,“你就不用愁了,我会和神将府的人商议好,将聘礼和嫁妆都打理得妥妥当当。”
盛思颜在心里暗暗抹了一把汗,暗道总算是把话题从那个尴尬的“洞房夜”岔开了……
王氏也知道她的小心思,却故意不提,只道:“你去厨房看看今天的配菜。你还记得显白给你写的那些东西吧?神将府里众人的吃食口味,你可得记好了。”
“嗯,我都记得的。娘您放心。”盛思颜说着起身,向王氏告辞,脚步轻盈地出去了。
……
盛国公府外院的书房里,盛七爷领着神将府三个最有权势的男人,还有周大管事。走进自己的书房。
周老爷子一身朴素的暗棕色袍子。千层底的布鞋。须发皆白,两眼的神采却不输年轻人。他笑嘻嘻地跟盛七爷在上首坐下。周大管事立在他身后。
神将大人周承宗皱着一张脸走进来,眉头紧锁,隐忍着怒气。
周怀轩却是一如平常地淡漠。他跟在周承宗后面走进来,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
盛七爷命人上茶之后,就挥手让下人们退下,对周老爷子道:“周老,我这里对那瓶药有了眉目。”
周承宗抬头。目光晦涩地看向盛七爷。
“药?”周老爷子笑了笑,“哦,这事啊,嗯,等下去你里面屋里细说。咱们先说说孩子们的事。”
盛七爷略一沉吟,点头应了,“嗯,您说。”
周老爷子点点头,看了周怀轩一眼,对盛七爷道:“今儿我们来。是有两件事。”
盛七爷一愣,“两件事?”除了改婚期。还有什么事?
“把你夫人一起请来吧。”周老爷子呷了一口茶,“一起说,免得分两次说。”
大家都知道盛七爷在家不管事,有事都是王氏拿主意。
盛七爷也不在意,嘿嘿笑着,命下人去内院把王氏叫了来。
王氏带着丫鬟婆子来到外院的书房,先跟屋里的人见了礼,然后坐在盛七爷身边,笑着看向周老爷子。
周老爷子手抚着胡须,呵呵笑道:“第一件事,是说说聘礼的事。”说着,他又看了周怀轩一眼。
周怀轩端坐在下首,面无表情,俊美的脸如同雕塑,更加清冷淡漠。
“小孩子家喜欢热闹。本来是五百抬聘礼,硬是要凑成八百多抬。你们不必在意,嫁妆就按五百抬聘礼出就可以了。”周老爷子虽然是笑着说话,但是声音里的决断不容人质疑。
这算是神将府内部达成的共识了。
当然,更多的是体谅盛国公府办嫁妆的不容易。
这几天几乎全京城的人都在给盛国公府的大姑娘添妆了,虽然热闹,虽然是还盛国公府多年的人情,但是反而显得神将府不地道了……
周怀轩其实很不以为然。
在他眼里,那些人都是瞎凑热闹,添的东西哪里能看?
但是周老爷子只说了一句话,“荣枯本是无常数,何必当风使尽帆?”
周怀轩想了一晚上,才点头同意周老爷子跟盛国公府沟通聘礼和嫁妆的问题。
王氏听了,倒是松了一口气,刚才她还跟盛思颜提到这个问题呢,就连盛思颜都觉得不管聘礼如何,嫁妆最多五百抬就够了,正好跟周老爷子的话不谋而合。
王氏笑道:“周老说得有理。我们思颜刚才还说,不用太多陪嫁,五百抬尽够了,可不是跟您说得差不多?”
周怀轩淡淡转眸,看了王氏一眼,就把目光移向门外的院子里。
周老爷子倒是有些惊讶,想不到盛思颜小小年纪,也能有这样的眼光,更能隐忍,不计较一时的得失,她嫁与怀轩,正好能弥补怀轩太过刚硬的毛病。
刚极易折,柔能克刚。
周老爷子对这门亲事更加满意,哈哈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咱们两家想到一起去了!明儿就放出话去,我们神将府五百抬聘礼,你们盛国公府五百抬嫁妆,正正好好。”
王氏连连点头,笑道:“嗯,聘礼嫁妆都是五百抬,下剩的东西,等嫁过去之后,我们再给思颜送过去也不迟。”
那样既全了大家的面子,也不让盛思颜吃亏。
周怀轩抿了抿唇,没有反对。
那就是赞成了。
周老爷子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态度,笑着又道,“再一个,是婚期的事。本来咱们订的是阳春三月……”
王氏心里一动,笑着接话道:“是啊,阳春三月确实是好日子。虽然思颜六月才及笄,但是想着要凑这个好日子,所以就提前嫁了。这嫁人之后在夫家及笄,也不是没有过的。到时候,就要你们多费心了。”
周老爷子嘿嘿一笑,故意看向周怀轩,“那婚期到底怎么改呢?三月以前还有哪个是好日子?快拿黄历来我们好好看看。”
盛七爷起身去拿黄历。
王氏就半遮半掩地道:“……思颜年纪小。身子骨还没有长开。以后若是有了身孕。我想向周老。还有神将大人求个情,让她回娘家养胎,你们看如何?”
这话其实的意思是,不想盛思颜生孩子太早。
周承宗的心思根本就没有在这上头。
被王氏点了名,他回过神,皱眉道:“这如何使得?哪有回娘家养胎待产的?”
周老爷子沉吟不语。
周怀轩还是没有说话,依然淡漠地望着空旷的院子。
“这样不行?”王氏笑着问道,“那怎么办呢?可思颜的身子骨太弱。她从生下来就多病,这些年虽然养好了些,但还是比一般人要差。她是我女儿,我这个做娘的放心不下啊。”
盛七爷拿着黄历走过来,接着王氏的话茬道:“是呢,思颜的身子弱,最好不要太早生孩子。”
周老爷子明白盛家夫妇的意思,但笑不语,从盛七爷手里接过黄历看了看。
“嗯,一月底。二月初,都有两个好日子。过了这两个日子。就只有我们先前挑定的三月里的好日子了。啧啧,那个日子真是好,今年还只有那一天是最适合嫁娶的。”周老爷子将黄历递给身后的周大管事。
“怀轩,你想挑哪个日子,一月底,还是二月初?”周老爷子笑嘻嘻地问道。
周承宗听了周老爷子的话,打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对周怀轩很是不屑。
周怀轩默然半晌,想起盛思颜娇弱的身子,摇头道:“还是三月吧。不用提前了。”说着,又补充了一句,“马上就是一月底,二月初和三月初也差不了多少。还是照原定日子,不用太赶。”
王氏放心地笑了,看着周老爷子道:“周老,您说呢?”
“嗯,既然怀轩不急,我也不急。”周老爷子哈哈大笑。
周怀轩依然淡淡地坐在那里,谁都看不出他的心思,就连周老爷子的嘲笑都没有让他有一丝红脸。
“好了,这两件事就这样说定了,咱们去里屋吧。”周老爷子说完站了起来,对盛七爷颔首道。
这是要去说那药的事情。
盛七爷忙跟着起身,看了周承宗一眼,“神将大人可要过来一坐?”
周老爷子笑着道:“自然是要来的。”
周承宗只好跟去。
王氏告辞回到内院。
周怀轩却没有去,他一个人静静地在书房外间坐了一会儿,靠在椅背上,双臂交叉放在胸前,面上的神情更加淡漠。
周显白在书房外面的回廊上耷拉着脑袋,也很没精打采的样子。
周大管事翻看着手里的黄历。
书房外间只听见书页簌簌作响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周怀轩终于站起来,离开外书房,往二门上行去。
……
盛思颜在内院里,听王氏说了刚才的事情,又是高兴,又是不安,但是又不敢多问,只是笑道:“娘这下可放心了。”
“是啊,没想到周老爷子能够出面把这事揽下来。”王氏感慨地点点头,“有周老爷子,你以后在神将府的日子会好过得多。”
盛思颜笑着应了,出去看着下人摆桌子去了。
从摆饭的厅房里出来,盛思颜一抬头,就看见周怀轩带着周显白慢悠悠走了过来。
天色还早,冬日的阳光没有什么温度。
盛思颜莹白的小脸上泛起丝丝红晕。
她站在回廊里半明半暗的地方,看着周怀轩走过来。
周怀轩并没有唤她,也没有看她,只是静静地从台阶下面拾级而上。
盛思颜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却看见他在她身边停了一停。
那身她极为熟悉的宝蓝色长袍下摆正好搁在她的脚面上,一股触电般的感觉立时从她细巧的脚趾尖处散发开去,一直痒到头发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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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夜守 (4K,霁鱼儿和氏璧2+)
盛思颜等了一等,却没有等到周怀轩跟她说话,而是脚步一抬,进屋里去了。
她抬头,定定地看了一眼周怀轩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在周怀轩背后的周显白。
周显白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去。
盛思颜想了想,慢慢走了进去。
周怀轩已经坐在厅堂里,见她进来,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便又移开。
盛思颜悄声命丫鬟给周怀轩上茶。
看着他疏离的样儿,她也不敢上前,心里的忐忑不安更加严重。
周怀轩接过茶也没有喝,顺手放在桌上,就站了起来,淡淡地道:“我走了。”说着,大步离开了摆饭的厅堂。
他走得很快,似乎很着急离开这里,一眨眼就消失在院门口。
周显白叹口气,耷拉着脑袋跟着往外走。
盛思颜忍不住了,上前几步追上周显白,轻声问道:“显白,你们大公子是怎么了?”
周显白往前探了探头,看见周怀轩已经走出了院子,才回头低声对盛思颜道:“……没事,大公子这些天太累了……”
“太累?”盛思颜奇怪,“他做什么去了?”
周显白看了看房顶,暗道你娘看得紧,大公子哪里敢近你的身?他每日里在你卧梅轩的屋顶上守着,天黑就来,天亮才走,十几天天天如此,又是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季节,就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啊……
当然他不会把实情说出来给大公子丢面子的。只是含糊地道:“最近京城不太平。大公子职责在身。经常要通宵巡查。”
盛思颜“哦”了一声,看着周怀轩消失的方向道:“那你多劝劝你们大公子,差事要紧,身子更要紧。”
她很挂念他,但是她不好意思对周显白说这种话。
……
盛七爷的外书房里。
周老爷子和周承宗坐在窗下的太师椅里,看着盛七爷拿小银刀将兔子的腿脚挑破了,抹上从那药丸里拨出来的东西。
不一会儿,那兔子就直挺挺躺在桌上。再不能动弹,但还是微微喘气,并没有立即死去。
“……这就是让先帝做了二十年‘活死人’的东西?”周老爷子有些动容地问道。
盛七爷点点头,“正是。这东西很奇怪,吃下去未必有这样的效用,一定要抹到血里,才会起作用。”
“那这东西有解药没有?”周老爷子又问道。
“我找了二十年,终于找到一个方子,但是……没有来得及给先帝用。”盛七爷唏嘘说道。
周承宗坐在窗下,索性闭上眼。一幅不想听的样子。
“周老,您说。我们盛家,能不能洗冤了?”盛七爷充满希翼地问道。
周老爷子还没有开口,周承宗已经睁开眼睛,沉声道:“就算这东西是让先帝中毒的罪魁祸首,又怎能说这东西跟郑大奶奶有关?盛七,你们家遭了难,我也很难过,但是你不能栽赃陷害,将过错都推到一个弱女子身上!”
“你说我栽赃陷害?!”盛七爷大怒,“这东西还是怀轩从郑大奶奶那里搜来的,怎地是我栽赃陷害?!”
“那你说是我们周家栽赃陷害?!”周承宗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帮郑大奶奶说话。
盛七爷急怒之中,想到了昨天盛思颜说的话,正好跟周承宗的反应一样,不由冷笑连连,转头看着周老爷子道:“周老,我只听您的。”
周老爷子便道:“怀轩呢?叫他进来。”
周怀轩刚好从内院回来了,刚进外书房的大门,就听里屋有人在叫他。
周怀轩走了进去,神情依旧漠然,但是眼中已经有了几分不耐。
“怀轩,你看看,盛七爷这药,是不是你从吴家庄找到的。”周老爷子指了指盛七爷那边的药瓶。
周怀轩走过去,拿起药瓶闻了闻,点头道:“正是。”
“你闻得出来?你又不是郎中。”周承宗冷笑道,“总之,你们就是欺一个弱女子现在病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所以把一切事情都推在她头上。”
周怀轩转身,俯视着周承宗,淡淡地道:“弱女子?将自己亲妹和先帝都能毒杀的弱女子,当真是天下罕见。”
周承宗一愣,恼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周怀轩看了盛七爷一眼,道:“七爷,阿颜有事找您。”先将盛七爷支走了。
盛七爷也觉得尴尬,正好趁机溜走,忙道:“我去内院看看,你们自己坐,别客气,就跟自己家一样。”说着,扎着头快步走出了里屋。
里屋门口,周大管事木着脸守在门口,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等盛七爷走后,周怀轩才又开口。
“她有没有做过,你最清楚。”周怀轩背起手,“当年盛家出事的时候,你表面上是在西北督战,事实上,你早已暗中回到京城。你那时候偷跑回来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郑大奶奶找过你,求你不要出手管盛家的事。是也不是?如果她不是想让盛家做替罪羊,怎会去求你不要插手救盛家?要知道,盛老爷子可是她师父。”
周承宗心里一抖,别过头,有些不敢看周怀轩的眼睛。
那时候周怀轩才五岁,病怏怏的,每天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竟然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周老爷子这时才道:“当初盛家的事,我就疑心过郑素馨,只是没有证据。如今证据在手,再狡辩也是徒劳。”
先帝那时候突然在宫里失去知觉,虽然跟盛老爷子有关,但是还有一个人。也很有关系。就是郑素馨。
她那时候是盛老爷子的关门弟子。有时候跟着盛老爷子出入宫禁,特别是在帮宫里的妃嫔看病的时候,她也帮盛老爷子打打下手。
要说下手的机会,她也是有的。
只是那时候,她还没有展露过过人的医术,谁都没有想到她手里有这种奇药,都只想到医术高明的盛老爷子是最有可能的,很少有人注意到他的关门弟子郑素馨。
“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周老爷子对周承宗严厉警告。
周承宗的嘴角抿得更紧。但还是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道:“知道了。”顿了顿,又道:“如果盛七爷手里有解药,为何不给郑大奶奶吃?将她治好了,也好问罪。不然她这样动弹不得,也不能说话,想问什么都问不出来。”
说来说去,居然还是想给郑素馨讨解药。
周怀轩淡淡地道:“不给。”
“不给?!”周承宗怒视着他,“不给你们就不能随意说她是害先帝的凶手!”
“她已经遭报应了。”周怀轩冷冷地道,说不说都一样。
“哈。你不想给你岳家洗冤了?”周承宗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双眸一片赤红。脸上的神情有些狰狞,看得出来他很焦急。
周怀轩毫不畏惧地看着他,淡淡地道:“当然要洗,不过跟她无关。”
他想得很清楚,他们手中的证据纵然拿出来,吴家也是不会认的。
有吴国公府和郑国公府保着她,他们想动她没那么容易。
不过好在郑素馨也成了“活死人”,暂时不动她也没有关系,让她生不如死地躺在那里,看着她曾经想残害的人过着如花似锦的好日子,再一步步将绞索套在她脖子上,也是一大快事。
“好了!”周老爷子厉声呵止他们父子俩,“这件事到此为止!承宗,我警告你,再有下次,你就不再是我神将府的人!”说着,虎着脸走了出去。
这已经是周老爷子说出的最严厉的话了。
周承宗一下子闭了嘴,再不敢为郑素馨说话。
他心里也知道郑素馨脱不了干系。
但是看着昔日的心上人生不如死的样子,他心里极是难过,悻悻地用手捧住了脸,垂头不语。
周怀轩看了周承宗一眼,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有说,跟着周老爷子走了出去。
走出外书房,他看见外面的天渐渐黑了,院子里的下人在四处掌灯。
周显白跟了上来,悄声道:“大公子,盛大姑娘今儿很担心大公子呢……”
周怀轩默默地看了看藏蓝色的天空,再一次往二门上行去。
盛思颜在门口翘首看了好几次,才看见盛七爷领着周老爷子他们过来吃晚饭。
盛思颜忙欣喜地迎了上去。
“周老。”盛思颜福身下去。
周老爷子虚扶了一下,“思颜不必多礼,快起来,外面冷,进去说话。”说着,已经跟盛七爷走上台阶。
盛思颜站在回廊上,低垂着头,含笑让着周老爷子,接着是周大管事,然后是周怀轩和周显白。
神将大人周承宗居然是最后才来的。
盛思颜装作没有看见他眼角微红的样子,命丫鬟给每个客人上了过了热水的湿巾子擦手。
盛七爷在厅堂里陪着周老爷子、周承宗和周怀轩吃饭,盛思颜和王氏带着小枸杞在里间自吃。
小冬葵还是个吃奶的小奶娃,只是看着大家吃饭就很高兴了。
外面很安静,只偶尔听见他们有说话的声音。
吃完饭,盛七爷让人上了茶,吃过一旬,他们也就告辞了。
盛思颜从里间出来,看见厅堂上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在心里叹息一声,对王氏道:“娘,我回去了。”
王氏点点头,“回去好好歇着。这几天累着了,要养一阵子才能养回来。”
盛思颜“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她没精打采回到卧梅轩。
木槿上前帮她解下大氅,道:“大姑娘今儿不高兴了?”
这么明显?
盛思颜拉了一把面颊,做出个笑脸的模样,“没有啊……你看我,还在笑呢。”
“大姑娘真是!”木槿被盛思颜扯出来的笑脸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脖子,“大姑娘快去歇着,奴婢去炊热水。”
盛思颜点点头,往月洞门走去。
掀开帘子一进去,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屋里很黑,居然没有掌灯。
她能感觉到,屋里似乎有人在盯着她。
她心里一跳,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叫人,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周怀轩原来早就在这里等着她。
他从后面抱住她,嗅着她发髻上的清香,有些急切地将她又搂紧了些。
盛思颜今天一直在半空中荡悠悠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她伸手按在周怀轩横在她腰间的手背上,轻声叫了一声:“怀轩……”
“嗯。”他低应,一动不动地紧搂着她。
“怀轩,你今儿是怎么啦?”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那种若即若离的隐忍克制,让她很不习惯。
周怀轩半晌没有说话。
盛思颜回头看他。
他才低声道:“……我想你。”
盛思颜感动,“我也想你。”
他将她搂得更紧,低头在她细腻的脖颈间亲了一口。
“……郑素馨的事,我祖父已经知道了。恐怕她还有党羽,还是等我们成亲之后再动手收拾她。”他在她耳边低语。
“还要等成亲后?”盛思颜皱了皱眉,“现在不行吗?”
周怀轩贴上她的面颊,大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手掌中捏来捏去,“……现在动手,我不放心你。”他说道,“还是等你嫁进神将府再说。”
他最不放心的,是盛思颜的身世。
他夜夜来盛国公府,守在她的房顶上,只是担心她出嫁前出茬子而已。
虽然他也很贪恋她的温香暖玉,但是他更担心她的安危。
盛思颜算了算时间,也不过一个多月而已,咬咬牙,“好,那就再等一个月。”
……
很快一个月过去,冬去春来,春暖花开,阳春三月带着明媚的阳光姗姗来迟。
盛思颜出嫁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天一大早,木槿从屋里出来,看着卧梅轩院子里香樟树上的喜鹊叫得欢实,忍不住笑道:“这鸟儿倒是知趣,知道今儿是我们大姑娘出嫁的日子,也赶来凑热闹了。”
薏仁跟着走出来,道:“今天要抬嫁妆了,木槿姐姐,夫人吩咐过,要我们俩跟着大理寺丞夫人过去铺床。”
盛国公家请了大理寺丞夫人做五福妇人去铺床。
按照大夏习俗,去新房给新人铺床的,最好是父母健在,有夫有子,儿女双全的五福妇人,据说能沾沾喜气。
神将府里,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周怀轩才从外面回来,刚在屋里闭目养了一回神,然后出来沐浴。
周显白感慨地道:“大公子,您今儿晚上可算是能在床上睡个囫囵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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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婚迎 (4K,求粉红票)
周显白说完,在屏风后面沐浴的周怀轩顿了顿,淡淡地道:“……别多嘴。”
这是在警告周显白,不要在盛思颜面前乱说话,不要让她知道他这一个多月来晚上一直在她屋顶上过夜……
周显白贼头贼脑地笑,点头道:“不会的,不会的……”
周怀轩现在住的听雨阁并不是新房的院子。
为了他成亲,周老爷子特意命人在内院的正院松涛苑南面起了一座新院子,取名“清远堂”。和松涛苑隔着一个池塘。
清远堂北面临水,池塘靠近清远堂的这边遍植绿荷,夏日里荷风四面,香远益清,因此得名“清远堂”。
周老爷子和周老夫人都是住在松涛苑。
今天虽然才是大婚的正日子,神将府里其实已经忙了三个月了。
自从定亲那一天开始,就一直在为大婚做准备。
从拟定请客的名单,到准备菜肴,还有府里头所有的地方重新翻修,家里的下人统一做新衣,甚至连神将府所有的庄子,在外驻守的家将,都会有各种赏赐。
这还是急的。
一般人家都要准备一年。
……
盛国公府里,盛思颜有些紧张地吃了一点点早饭,就被两个丫鬟小柳儿和茜香迎到里屋浴房,开始从头到脚的梳洗打扮。
上好的甘泉水是用老山参煮过的,又放了花瓣和精油。
盛思颜在里面泡了半个时辰,起身的时候。全身的肌肤晶莹粉嫩。如有红霞般的烟雾笼罩一般。
她虽然要到六月才满十五岁。但是长得不输十八岁的大姑娘。
身子一动,胸前的高耸便晃晃悠悠,看得人惊心动魄。
顶端上两颗细小的嫣粉怯生生地迎风就长,慢慢挺立。
那样丰满的前胸,腰肢却极纤细,就像巧手雕琢过一样,浑圆的曲线在腰间猛然收缩,盈盈一握。却不显突兀,因为再往下就是几乎和前胸一样丰满软弹的臀。
站立的时候,臀腰之间现出两个小小的圆涡,让人忍不住想用手摁一摁,感受一下软嫩到了极处的触感。
她的个子虽然不高,但是比例极为匀称,两条腿白嫩细长,脚很小,脚趾颗颗圆润。
养了一个多月,她全身的肌肤。包括手脚,终于养了回来。
褪去当初在山间两三个月蹭出来的茧子。如同新剥鸡蛋一样毫无瑕疵。
胸高腰细臀丰,侧面的曲线看了让人喘不过气来。
但是这一切加在一起,都比不过她一双凤眸里的盈盈神采。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明明笼着一层水汽,但是却在水洗下更加莹润透亮。
看人的时候眼波一转,直如会说话一样,盈盈欲诉。
小柳儿和茜香看得眼睛都直了。
盛思颜笑了笑,自己将搭在一旁屏风架子上的大方巾扯过来裹在自己身上,道:“……看够了没有?”
小柳儿和茜香回过神,不好意思点点头,“够了够了……”
盛思颜嗔了她们一眼,便躺在浴房的木榻上,让她们用王氏专门给她制的香膏全身涂抹按摩,再用厚厚的棉布包上,等上半个时辰,解开再用清水冲洗。
如此这般三次,才算是把全身的肌肤都打理好了。
当她终于坐到妆台前,准备让王氏专门给她请来的梳头娘子梳头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
卧梅轩在盛国公府内院深处,外面的声音本是传不过来的。
但是今日盛国公府和神将府联姻,也是全大夏京城的盛事。
盛国公府门口从一大早开始,外面就是锣鼓喧天,将这早春的天气硬是渲染出几分炎炎夏日的气氛。
按照大夏习俗,拜堂是在傍晚时分。
周怀轩会在日落前带着花轿来盛国公府,迎她上花轿。
本来应该是新娘子的兄弟背她上花轿。
但是王氏的两个亲生儿子,大的小枸杞才两岁半,小的小冬葵才两个多月,当然不能背盛思颜。
盛七爷的庶子盛宁柏倒是可以,但是他去年被同母异父的兄姐伤了腿,到现在连跑都不行,当然也没法背她上花轿。
不过这都不算问题。
就算盛思颜有兄长可以背她上花轿,周怀轩也是不肯的。
他早早就跟王氏和盛七爷打过招呼,说他会亲自将盛思颜抱上花轿,让他们不要找别的男人来添乱。
王氏和盛七爷当时听了,都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反正周怀轩做的出格的事不是一桩两桩了,他们惊讶过后也就默认了。
盛思颜看着镜子里的容颜,心里甜滋滋的……
因她以前跟周怀轩说话的时候,曾经跟他提过一次,说她在有的书里见过,有个地方的习俗,是新郎抱着新娘上花轿……
周怀轩大概就记住了。
梳头娘子的手势轻巧而细致,极快地给她绾了牡丹髻,再将份量十足的五凤珠钗凤冠戴在她头上,压得她的脖子一缩。
盛思颜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戴着凤冠,穿着大红牡丹吉服的样儿,浅浅一笑。
今天之后,她就是他的妻了。
木槿走了进来,对着梳头娘子询问地看了一眼。
梳头娘子笑着点点头,表示她这边都做好了。
接下来是有专门的梳妆娘子来给她上妆。
垂手在旁边侍立的小柳儿看见木槿进来,忙笑道:“木槿姐姐,你回来了?”
木槿早上和薏仁一起跟着五福太太去神将府的清远堂铺陈新房去了。
木槿笑道:“都弄好了,薏仁带着咱们的人守在那边。奴婢回来的时候,嫁妆才刚刚抬完。”
五百抬。挤得严严实实。压得抬嫁妆的下人肩膀都沉了下去。
抬了几乎一整天。才抬到神将府内院的清远堂院子里铺陈起来。
盛思颜被梳妆娘子握着脸,动都不敢动,只是轻声道:“辛苦了,木槿,去歇歇吧。”
小柳儿和茜香也道:“木槿姐姐,这里有我们呢!”
这个时候,木槿怎么敢躲去歇息?忙道:“奴婢就在旁边的耳房里,大姑娘有事就唤奴婢一声。”
盛思颜嗯了一声。看着她出去了。
……
大夏京城里,从盛国公府到神将府的主要大街上,也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都从天亮的时候就在这里占据了好位置,要看这一场盛大的婚礼。
车水胡同里歪脖子柳树下的牛家大宅里,此时也是忙乱的时候。
牛家的大姑娘牛小叶在自己的卧房里也在精心打扮着。
填漆床上摆着粉蓝、水红、淡黄、浅紫等各色春衫,姹紫嫣红。
她穿着雪白的中衣,对着镜子戴一支珍珠耳坠。
“大姑娘,您想穿哪一套衣裳?”她的大丫鬟水桃挑花了眼,不知道给大姑娘穿哪一身好。
牛小叶回头。看了看床上摆着的五彩缤纷的春衫,也有些眼花。
她想了想。招手让水桃过来,轻声道:“去打听了没有?王公子今日穿什么颜色的衣衫?”
水桃忙道:“奴婢出去看看。您等等……”说着,忙掀了帘子跑出去。
牛小叶笑了笑,拉开妆奁匣子,挑了两支不常戴的双股龙凤绞丝金镯,往自己手上套。
套了一半,她发现那镯子居然卡在她的手背上,进也进不去,退也退不出来,套的紧紧的。
“这是怎么啦?”牛小叶瞪着自己珠圆玉润的手背。虽然衬着龙凤绞丝金镯分外好看,但是套不进去实在是可恼。
“这起子懒贼,一定是偷工减料,给我把金镯子打得太小了。”牛小叶自言自语道,“来人!”
她的另一个丫鬟枇杷跑了进来,问道:“大姑娘有事吗?”
牛小叶伸出手,“给我把这镯子扒下来。”
枇杷忙伸出手,一手托着牛小叶的右手,另一只手去扒那龙凤金镯。
可是她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扒不下来。
“大姑娘,依奴婢看,这得用香油。抹上香油,就好扒多了。”枇杷喃喃地道。
“那去拿香油!”牛小叶眉毛竖了起来,“快去快去!”
枇杷忙跑去小厨房要了香油。
回来折腾快半个时辰,才把那龙凤绞丝金镯扒了下来。
牛小叶看着那镯子,气鼓鼓地道:“我要跟我大哥说!这银楼里的人糊弄我们,骗我们的金子!”
她记得这龙凤绞丝金镯明明是去年下半年才定做的,怎么今年就戴不上了?!
枇杷愣愣地看着牛小叶如同满月一样的面容,圆鼓鼓的手指头,还有昨天才换的新鞋样子……因为旧鞋样子已经穿不上了……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大姑娘这个冬天真是胖了好多……”
当然,她的嘴闭得紧紧的。
牛家人谁都知道,因大姑娘以前特别胖,后来瘦下来后就最忌讳一个“胖”字,好像听人说了那个字,她的肉就会重新长回来一样……
“再去找找有没有别的镯子。”牛小叶站起来,去床边挑春衫,一边喃喃地道:“新娘子是穿大红,我得也穿红,才不会被她比下去。不能让王二哥眼里只看见她……”
最后决定挑海棠红桃叶锦的那一套春衫。
水桃打听了消息回来,对牛小叶道:“大姑娘,奴婢在大公子那边看见王公子穿着天蓝色织锦缎的长袍。”
“蓝色?”牛小叶想了想,将手上的海棠红桃叶锦春衫放下,重新挑了粉蓝如意纹的春衫,“那就这套吧。”
水桃和枇杷忙去屏风后面服侍牛小叶穿衣。
可是春衫勉强套上了,咯吱窝那里却紧得不行。
牛小叶一动胳膊,就听见“嗤那”一声,春衫立刻从咯吱窝那里撕开一条缝。
“怎么搞的?”牛小叶有些烦躁,“这不是去年冬天才做的春衫吗?这些人也偷工减料!实在太过份了!——换一件!”
水桃急忙将刚才海棠红桃叶锦的春衫拿过来。
牛小叶再一次套上,可是刚一吁了一口气,就又听见“嗤那”一声,那春衫从背后生生裂开一条大缝。
竟是将那刚做的春衫生生撑做两半!
“这是怎么回事?!”牛小叶怒了,“给我把针线房的婆子叫来!还有我大哥!真是反了你们,连我的东西都敢昧下,我看她们是不想活了!”
水桃和枇杷一边忙乱着将牛小叶扔在地上的春衫拾起来,一边连声道:“大姑娘息怒!大姑娘别急!”
“别急?!你看看外面都什么时辰了?马上花轿就要出门了,我还在家里磨蹭!怎么去看花轿去?!”牛小叶说着,眼圈都红了。
她一大早起来,如同新娘子一样梳洗打扮,就是要等下跟大哥,还有王二哥出去看神将府的花轿去。——她不想被那个出身其实不如她的盛思颜比下去……
“大姑娘,奴婢觉得……是大姑娘……比去年冬天……长个儿了。”枇杷结结巴巴地道,当然不敢说牛小叶是长胖了。
其实牛小叶比去年冬天真是胖得太多。
她自己还不觉得,但是看在她们这些丫鬟眼里,是再明显不过了。
“长个儿?那些针线上人就更该罚!怎么能不预留一些尺寸?!”牛小叶跺脚叫着,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
牛大朋赶了过来,问道:“怎么啦?”
牛小叶胡乱裹了件在家里穿的大袍子冲出来,带着哭腔道:“大哥,你看,那些人欺人太甚!不仅在我的镯子上偷工减料,还在我的衣裳上偷工减料!你看,你看,一穿就裂了!”
牛大朋看了看那些撕破的衣衫,再上下打量了牛小叶一眼,带着古怪的神情道:“……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什么?!”牛小叶尖叫,“你胡说!你胡说!我哪里胖了?!我明明瘦了!早就瘦了!”说着,她抓着身旁丫鬟的手,急切地问道:“我胖了吗?我是胖了吗?”
那丫鬟被她赤红的面容吓到了,愣愣地点点头,“是胖了些……”
“你放屁!”牛小叶怒吼着一巴掌扇了过去,然后冲回屋里,站在半身镜前细看。
冬天的时候,一直是大袄、皮裘和大氅,纵然胖了也不觉得。
但是现在换上单薄的春衫,满身的肥肉再也藏不住了。
只见镜子里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凹凸有致,略为丰满的少女躯体,而是如同大厨房里大圆桶一样圆滚滚的身形!
这明明是几年前,她没有被盛七爷治好前的样子……
“啊——!”一声狂叫从屋里传来,还有镜子被砸得稀里哗啦的声音。
门外的牛大朋摇了摇头。
他的小厮匆匆忙忙跑过来道:“大公子,王公子说他先出去了,神将府的花轿马上就要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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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成亲 (6K,CadySS灵宠缘+)
牛大朋一听,忙跟着就出去了,根本就没有再有功夫理会牛小叶。
牛小叶在屋里哭着砸了所有的镜子,到底还是舍不得不去看神将府和盛国公府联姻的盛况,最后找出了当年她胖的时候做的旧衣裳,委委屈屈换上了,跟在牛大朋和王毅兴身后出了门。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
空中一轮红日已经西斜,摇摇欲坠地挂在大夏京城的城门上头,如同一个大红灯笼一样,看得人喜气洋洋。
周怀轩穿着大红烟霞锦的新郎吉服,头戴插了金花的双翼玄色帽冠,一头黑黢黢地头发从貌冠后沿垂下来,垂在肩上,黑得发青。
骑在一匹罕见神骏的枣红马身上,周怀轩面色依然是淡淡的,天人般俊美的容颜在吉服和夕阳的映衬下,如芝兰玉树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一路行来,大夏京城无数女子看得痴了过去,不由自主跟着往前挤。
神将府的军士沿街排成长队,一路从神将府一直排到盛国公府门口。
看热闹的人群只有在站岗的神将府军士身后推推搡搡,或者爬上沿街的大树,好能将这一幅迎亲的盛况看得更加清楚。
大夏皇朝上一次有这样热闹的亲事,还是五十多年前太皇太后出嫁时候的事。
后来的先帝夏明帝和现在的皇帝夏启帝都是在做皇子的时候成的亲,当然没有这样迎娶皇后一样盛大的婚礼。
当然,神将府不过是国公府,就婚礼的仪制来说。还是比皇室要低一等。
但是已经极为热闹了。
周怀轩身边带着的花轿。是南海沉香木所制。高大如一座小屋子,轿身搭着红绸,轿顶有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在越来越暗的大街上,逐渐发出莹白的光,照得轿身周围三尺之地一片光亮。
十六个身材高大矫健的轿夫稳稳当当地抬着花轿。他们目光犀利,脚步警醒,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轿夫。走得也很快。
但是从神将府到盛国公府,他们也走了足足一顿饭的功夫才到。
盛思颜自从梳妆打扮好了,就顶着沉重的凤冠,坐在自己的闺房里。
她依依不舍地看着这间屋子,有些感伤,但又觉得欣喜,想到要从此跟周怀轩携手过一辈子,她又充满了希望。
“大姊?”小枸杞趁人不备,悄悄地溜了进来。
盛思颜抬头,看见同样穿着一身红色小喜袍的小枸杞跑了进来。忙道:“你自己跑来的?你的乳娘呢?丫鬟呢?”
小枸杞忙道:“她们在外面回廊上呢。”
他抬头,看着盛思颜。轻声问道:“大姊,你今天是不是要离开家,去周大哥家了?”
盛思颜一窒,笑着点点头,“嗯,今天就要去了。”又道:“以后要改口叫姐夫了。”
小枸杞不明白,走过来趴在她腿边,将胖胖的头放在她的膝盖上,“大姊,你不带我去吗?”
盛思颜忍着笑,道:“过三天大姊就回来看小枸杞了。你要乖乖地哦!”
小枸杞居然像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道:“姐夫不喜欢阿财,也不喜欢我。他不会让你回来的。”
盛思颜:“……”
她决定以后要好好跟周怀轩说说这个问题。
“小枸杞,不是这样的。你姐夫不是不喜欢你和阿财……”盛思颜想挽回一下周怀轩在小枸杞和阿财面前的形象。
“是吗?”小枸杞不是很信的样子,不过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用帕子包着的已经挤得稀烂的点心,“大姊,这个你带着上花轿吃。娘说,你一直不能吃东西……不吃东西会饿的。”
在小枸杞心里,饿肚子大概是最严厉的惩罚了。
盛思颜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从小枸杞手里接过那包点心,郑重放到自己吉服底下的袖袋里,“好,大姊带着了。多谢小枸杞。”
小枸杞点点头,再依恋地看了她一眼,朝她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看着小枸杞胖胖的小身子消失在门帘处,盛思颜低下头,更加恋恋不舍。
怔忡间,门帘再一次掀开。
周怀轩已经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盛思颜沉吟片刻,觉得门口的感觉有些不太对,忙一抬头,却看见周怀轩已经来了,顿时惊讶地站起来,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地没有人提醒我一声?”
周怀轩走过来,淡淡地道:“我不让。”
好吧。盛思颜决定闭嘴。
周怀轩从一旁的喜盘上将大红盖头拿了过来,抖了一抖,亲手给盛思颜盖上了盖头。
一阵铺天盖地的红遮住了她的眼睛,她觉得有些晕,但更多的是喜,胸中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塞得满满的,像是要溢出来一样。
“来。”周怀轩简单说了一句,双臂伸出,已经将盛思颜打横抱了起来。
盛思颜双手紧紧抓着大红牡丹吉服上挂着的比目鱼双衡玫瑰绦,心里怦怦直跳。
幸亏蒙着盖头,不然她的脸得红成什么样儿,盛思颜暗暗想着。
周怀轩力气奇大,盛思颜本来就比较娇小,抱在他的臂间,只如抱着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太瘦了,周怀轩默默地想……
他的步伐很快,一路来到二门,然后走上往外院的大门口去的路。
盛思颜感觉到他们已经从二门出去了,有些不安地道:“……不坐轿子吗?”
难道就这样一路将她抱到大门口的花轿上?!
这一路不近啊亲!
总得有一两里路……
周怀轩却没事人一样,双臂间拖着一个盖着大红盖头的新娘,直如没事人一般。比那些什么都没拿的人走得还快。
周显白上气不接下气跟在周怀轩身边一阵小跑。生怕给大公子丢脸……
等他们走到盛国公府的大门口的时候。周显白已经实在忍不住了,扶着大门前的石墩子在那里呼哧呼哧猛喘气,“大……大公子,花轿在……在那边……”他断断续续地指着那边大得如同小房子一样的花轿说道。
周怀轩看也不看他,抱着盛思颜就往那边走去。
盛国公府门口看热闹的人更多。
“出来了!出来了!”
“在哪里?新娘子在哪里?”
“喏,新郎官抱着呢!”有人艳羡说道。
“什么?!不是新娘子的娘家兄弟背着上花轿的?!”
“当然不是,盛大姑娘没有合适的娘家兄弟,所以周大公子就代劳了。”有人嘻嘻笑道。
从此以后。大夏京城里的姑娘们成亲,都讲究将让新郎抱着上花轿,这股风俗后来席卷大夏皇朝各地,取代了娘家兄弟背着上花轿的传统。
王毅兴挤在人群中,目光晦涩地看着周怀轩如同捧着一块易碎的珍宝一样,将盛思颜送上了花轿。
花轿的轿帘落了下来,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王毅兴的心,也一同遗落在那花轿里面。
“起轿!”前面的司仪一声长啸,盛国公府门口再次锣鼓喧天,一众吹鼓手吹吹打打。欢天喜地地迎着花轿往神将府行去。
周怀轩跟着上马,紧紧跟随在花轿旁边。虽然目光依然淡漠,但是嘴角已经有了愉悦的弧度。
带着淡淡笑容的周大公子可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
于是人群中传来接二连三扑通扑通有人倒地的声音,都是被周大公子浅浅的笑意炫晕过去的女子……
王毅兴又退了一步,整个人隐入街边大树的暗影里。
他怔怔地看着大红的花轿,还有锣鼓的喧天越来越远,连看热闹的人群都跟着走远了。
慢慢地,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连牛大朋都追着花轿去看了,最后他身边只剩下两个人。
文宜室和牛小叶。
王毅兴站在盛国公府大门口对面的大树底下,定定地看着那个威武的大门,还有大门台阶上站着的盛七爷、王氏,以及他们手里牵着的小枸杞。
王氏收回有些伤感的视线,淡淡地往王毅兴这边扫了一眼,对盛七爷道:“咱们进去吧。准备准备,三日后思颜就回门了。”
盛七爷应了一声,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还是看着花轿消失的地方不动弹,喃喃地道:“……比起嫁女儿,我还是愿意招女婿上门……”
王氏:“……”然后轻轻推了他一把,“进去吧。不要胡说八道了。你这辈子不会有第二个女儿了。”
盛七爷嘿嘿一笑,弯腰抱起小枸杞,跟王氏一起走进盛国公府的大门。
盛国公府的门子忙关上了大门。
“王二哥,咱们走吧。门都关上了。”牛小叶轻声说道。
文宜室今日看见胖成这个样子的牛小叶,反而对她和颜悦色许多。
她跟着点点头,柔声道:“王公子,咱们回去吧。我给你做了牛楠人参枸杞汤,正好补身。”
王毅兴摇摇头,“你们回去吧。我要出去一趟。”说着,从她们身边离开,快步走到另一边,牵了一匹马出来,翻身上马,迅速往城门口行去。
这一刻,他只想出城,回王家村,回到他们以前在王家村住的地方……
王毅兴走了,文宜室和牛小叶对视一眼,又各自将视线别开。
“文大姑娘保重。”牛小叶含笑点头,带着丫鬟回去了。
文宜室看着牛小叶痴肥的背影,淡淡一笑,也甩着帕子回王毅兴的宅子去了。
……
前面神将府的花轿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来到了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
神将府的军士依然密密麻麻排在街道两边,不许闲杂人等靠近花轿和迎亲的队伍。
天色越来越暗,街边的大红灯笼鳞次栉比地亮了起来。
就在盛思颜轻轻吁了一口气,从头上将沉重的凤冠轻轻取下来。想轻松轻松的时候。突然从花轿外头传来一声厉喝。
“周怀轩!你始乱终弃!是天下第一负心人!咱俩的事没完!你别想顺顺当当成亲!”
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似乎是从天而降。落在离她轿子不远的地方。
然后,盛思颜听见了兵器声、军士们的呼喝声,还有人群中骚动的声音。
看婚礼看到有女人骂新郎官是“负心人”,这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大家顿时沸腾了。
盛思颜的脑子特别好使,她不仅能对看见的东西过目不忘,而且能对她听过的声音也能“过耳不忘”。
这个女人的声音,她听着很耳熟。
她不知道的是,那女人的身手还特别厉害。转眼就把一群围攻上来的神将府侍卫打得落花流水,东倒西歪地躺地上叫唤。
周怀轩抿了抿唇,从马上飞身跃起,手里长鞭一抖,整个人从天而降,往那女人身上抽去。
那女人在地上急滚几圈,避开周怀轩凌厉的辫梢。
但是周怀轩的速度比她快得多。
她虽然避开了这第一鞭,但是周怀轩迅速跟上,又抽出第二鞭。
这一鞭不仅将她抽得惨叫一声,而且鞭子一卷。就把她捆了起来。
这女子依然不怕死地冲着盛思颜的花轿大叫:“……盛大姑娘,你不要被这个道貌岸然的禽兽给骗了!他根本就不是人!你嫁了他。是一定会后悔的!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周怀轩出手如电,扼住了那女子的喉咙。
那女子不知道使了什么招数,居然从周怀轩手里逃脱了,跟着大叫:“怎么?你怕了?掐着我的喉咙不让我说话!”一边又对盛思颜的花轿大叫:“盛大姑娘!你不要被这个道貌岸然的禽兽骗了!他当初说要娶我,却始乱终弃……”
盛思颜皱了皱眉头,实在听不下去了,在轿子里清脆地道:“这位姑娘,请你离开。今儿是我和周大公子大喜的日子,你若是想来恭喜,可以去神将府喝杯喜酒。如果是想捣乱,神将府的刀箭无眼,你好自为之。”
一向温软的盛思颜说话也有这样软中带硬的时候,就连周怀轩都忍不住看了轿子一眼,目光中的笑意更盛。
那女子吃了一惊,没料到盛思颜根本不为所动,很是不解。
她都说了她跟周怀轩有暧|昧关系了,盛思颜难道真的不在意?
“盛大姑娘,别说我没警告你。这个男人,不是你想得那样好,你真要嫁给他,以后不怕尸骨无存?”那女子更加居心叵测地说道。
盛思颜大怒,沉声道:“够了!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既然这样不懂得尊重别人,也别怪别人不尊重你!——你给我滚开!”平生第一次,盛思颜用了个重重地“滚”字。
那女子又是一愣,大声道:“盛大姑娘,你一定要信我的话!”
盛思颜淡笑,一字一句地道:“我又不认识你,为何要信你的话?我在你眼里那么傻,不信自己的夫君,非要信你这种不知所谓的人的话?”
“你擅闯别人大婚的仪仗,无礼至极;在众人面前说跟男人的私隐,无脸至极;还非要我相信你那些无稽之谈,无脑至极!试问你这样无礼、无脸、无脑的贱人,有什么理由让我相信你的话?!”
“说得好!”人群中轰地一声传来一片叫好声,众口一词,都在嘲笑那个突然冒出来扰乱迎亲队伍的人。
那女子没料到盛思颜居然这样伶牙俐齿,一时想不出回应的话,狠狠盯着花轿,目露凶光。
周怀轩微笑。没想到盛思颜那样小猫一样慵懒温顺的人,也有这样摇身一变,成为小野猫,露出她尖利的爪子和牙齿的时候……
“……你不要后悔!”那女子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话威胁盛思颜。
盛思颜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将杀手锏抛了出来,“白婉公主,请你速速滚开。不然我大夏皇朝的军士可不是吃素的!”
“是白婉公主?!居然是白婉公主?!”人群中有人惊呼。
“明明白婉公主生得不是这个样子啊?!”
白婉名义上是西北夷族的公主,其实她的真实身份是堕民里面的公主。
那女子瞳孔猛地一缩,她没料到。自己都易容成这个样子。这个盛思颜居然还是将她识破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能易容,但是却没有伪装声音。
盛思颜耳力灵敏,而且只要是听过的声音,她就过耳不忘。
她虽然是多年前听过一次白婉公主的声音,但是她依然记得很清楚,轻轻松松就揭开了她的伪装。
周怀轩当然早就认出来了,所以他才亲自出马跟她对战。
白婉是堕民的公主,本事自然不是一般的军士能比拟的。
白婉的身份一暴露。她立刻发现人群中有人向她逼了过来。
糟了……白婉心里一沉。
她这一次,是听说了周怀轩大婚的消息,瞒着族里的长老们,偷着跑过来的。
她死活不信周怀轩会成亲这件事,非要亲眼看一看。
结果亲眼一看,她就受不了了,非要出来给周怀轩添堵不可。
只可惜她算错了盛思颜。
白婉手一抖,一包粉末往人群中撒去,同时自己急速后退,飞身要离开这里。
周怀轩淡淡地道:“我夫人让你滚。你就得滚。”说着,手里长鞭一抖。那鞭子突然长了一丈,如同一条长蛇一样卷上白婉公主的腰间,将她往后一扯。
她收势不及,重重地摔在地上,如同滚地葫芦般骨碌碌滚了出去,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走。”周怀轩翻身上马,如同没事人般,带着花轿继续前行。
吹鼓手继续吹吹打打,人群更加群情激奋,跟着他们一路来到了神将府门口。
神将府门口正门大开,门前张灯结彩,红绸飘扬,一连串大红灯笼将整个神将府的围墙全部装点起来,喜庆非常。
一路跟过来的喜婆忙要上前领新娘子下轿。
周怀轩却先从马上下来,淡淡地看了那两个喜婆一眼。
那眼神看得两个喜婆直哆嗦,忙缩在一边,不敢上前。
周怀轩从她们面前走过,径直掀开轿帘,向里面伸出手。
盛思颜早已经将凤冠戴回去,也盖上了盖头。
周怀轩的手修长洁净,稳稳地落在她面前。
盛思颜微笑着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周怀轩托着她的手引她下轿,然后将喜绸的一端塞到她手里,另一端握在自己手里,领着她往神将府里面行去。
从人口简单的盛国公府,嫁到人口众多、权势更盛的神将府,盛思颜不是不忐忑的。
但是在她进门的第一天,周怀轩就一直陪在她身边,从她下了花轿,到进了神将府的大门,坐上往二门上去的小马车,周怀轩都一直跟在她身边,没有一分一毫离开她。
她听王氏说过,按照习俗,从她上轿到拜堂,应该都是对方府里的喜婆陪着她。
男人只会在拜堂,和……洞房的时候出现。
但是周怀轩出人意表地一直跟着她,没有让任何喜婆隔开他们两人的距离。
这种陪伴和体贴,比任何东西都让她怦然心动。
马车到了二门上,周怀轩托着她的腰,将她抱了下来,然后在前面拉着红绸,一路领着她,来到神将府内院拜堂的地方。
神将府嫡长房的嫡长孙成亲,这是多年来整个神将府最热闹、最重要的喜事。
整个周家宗族的人似乎都来了,还有京城里面几乎所有的达官贵人,各种好友同袍,将神将府内院的大堂挤得水泄不通。
周怀轩不得不一路护着盛思颜,才带着她来到拜堂的地方。
来到堂上的时候,周怀轩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
神将府的地方大得很,却偏偏在这里挤做一团,这根本不是热闹,而是有人故意在给他好看……
周怀轩看了一眼三房坐的地方,又看了看盛思颜,最终还是在心里摇摇头。——还是再等一等吧。阿颜还小,不用急着管家……
周老爷子哈哈大笑着站起来,道:“快来快来!我要看他们拜堂!他们拜了堂,我这个老头子才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司仪忙大声道:“新人拜堂咯!”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到底是神将府的大婚,很有军人作风,居然这样言简意赅,就完成了整个大婚的仪式。
盛思颜很是满意。
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众人纷纷上前,举杯向周怀轩恭喜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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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245章 禽|兽 (5K5,求粉红票)
周怀轩脸上还是淡淡的,并未看他露出新郎官常见的喜笑颜开的表情,但是他这次对于来敬酒的人几乎是来者不拒,比以前冷冰冰连搭理都懒得搭理的情形好多了。
周围的宾客明显意识到这一点,忙抓紧了这个机会,来敬酒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盛思颜头上还蒙着红盖头,她看不见堂上的众人,但是她能看见很多双腿在她面前的地上挤来晃去。——怎么会这么挤呢?
盛思颜心知不对,慢慢往周怀轩身边靠过去。
就在这时,周老爷子对周怀轩招了招手,让他过去说话。
周怀轩刚走了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轰地一声巨响!
观礼的人群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嫌隔得太远看不真切,居然一下子都往前涌。
站在最前面的人被后面的人群一推,一堆人猛地扑了过来,正好是朝着盛思颜的方向。
周怀轩回头就知不妙,忙回身跨步,要去拉盛思颜一把。
有人却比他更快一步上前,托住了盛思颜的胳膊,将她一拽,才躲过了被人墙压在地上,变成“肉饼”出丑的噩运……
那人正是周家的四公子周怀礼。
他沉声说了一句:“大嫂,小心。”然后就放开了盛思颜的胳膊。
周怀轩面沉如水,走过去径直揽着盛思颜的腰,一言不发带着她扬长而去,离开喜堂,回自己的新房去了。
盛思颜听出来刚才是周怀礼帮了她一把。本来想谢谢他。但是感觉到周怀轩不悦的心情。她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紧紧依偎着,来到了他们的新房清远堂。
因是周怀轩大婚,没人敢闹他的洞房。
刚才在喜堂上他周大公子又翻了脸,因此前来祝贺的宾客也很知趣,都在宴客的花厅吃喝玩乐,没有人敢冒着惹怒周大公子的危险,用生命来闹洞房……
刚才在喜堂的意外,真是拿捏地极准。虽然粗糙。但是管用,而且无伤大雅,就算周老爷子知道了,也不可能大动干戈,也只能付诸一笑,最多记在心里。
盛思颜想通了这一层,反倒笑着劝周怀轩,“咱们先前太张扬了,那些人心里不舒服,就当养的小猫小狗动动爪子。等闲了再收拾他们。你别往心里去,今儿是我们大喜的日子……”
周怀轩缓缓点头。“嗯”了一声,帮她掀开里屋的帘子,带着她进了洞房。
从喧闹嘈杂的喜堂一下子来到安静温暖的卧房,盛思颜只觉得耳边的嗡嗡声依然不绝于耳。
周怀轩扶着她的腰,让她在拔步床上坐下,然后拿了一支非金非银的挑秤,将她的红盖头揭了下来。
盛思颜含笑抬头,一双凤眸如同一湖清澈的春水,要将他溺毙。
周怀轩嘴角漾起淡淡的微笑,将盖头扔到一旁的托盘上,道:“沐浴吧。”说着,走了出去。
盛思颜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起身将大红吉服里的点心拿出来放到桌上。
陪嫁来的两个小丫鬟小柳儿和茜香过来给她浴房的浴盆里加热水。
薏仁过来给她通头卸妆,又道:“姑爷给大姑娘准备了宵夜,吃了再去沐浴吧。”
盛思颜确实有些饿了,点头道:“端来吧。”
薏仁捧过来的是一碗飘着瓢儿菜的鸡汤蟹肉小混沌。
盛思颜一口气吃了五个,就放下不吃了,自己去沐浴。
从浴房出来,她看见周怀轩已经进来了,半靠在床上,抱着双臂,不知在想什么。
“去哪儿了?”盛思颜笑着问道,有些口渴,取了桌上的茶盏就要喝。
“别喝,凉了。”周怀轩起身走过来,从她手边拿走茶盏,另换了温热的过来。
盛思颜轻抿一口,就放下了,走到屏风后换上寝衣。
这是王氏专门为她准备的,深紫红色暗花软绸紧紧包在身上,妥帖如同第二层肌肤。
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新房里燃着一对儿臂粗的大红牛油烛,照得整个新房里亮堂堂的,竟然没有一丝烟火气。
烛火映在她深紫红的寝衣上,将她整个凹凸有致的轮廓勾勒出来。
她素着脸站在装点得美轮美奂的新房里,如同五彩缤纷中的一抹水墨山水画,却又带了一点点亮彩,既有少女的稚色和赧然,又有少妇的潋滟和风情,几种不同的感觉交织在一起,有股难以抵抗的诱惑力。
周怀轩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眸色越发深沉。
盛思颜见周怀轩也换了寝衣,头发上还有一丝水汽,就知道他也已经沐浴过了。
刚刚在喜堂上被人敬酒沾染的满身酒气,早已洗刷得干干净净。
盛思颜羞涩地笑了笑。
周怀轩向她伸出手,“夜了,歇吧。”
盛思颜点点头,不由自主红了双颊。
两人携手入床。
盛思颜先钻到被子里面。
新房床上的铺盖都是盛家人过来铺陈的,也是她的丫鬟熏的被子,有她熟悉的味道。
盛思颜一颗怦怦直跳的心渐渐安静下来。
周怀轩单手一挥,将帐帘放了下来。
如同一座小屋子一样的拔步床里顿时黑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盛思颜的眼睛才适应了,看得见红烛透过帐帘照进来的微光。
周怀轩将她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脸,一起躺下。
盛思颜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但是周怀轩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将她翻过来,背对着他,睡在他的臂弯怀抱里。
盛思颜没有挣扎,柔顺地躺在他怀里。一动都不敢动。
可是就算她不动。他也不动。他的身体依然起了变化。
“睡吧,别多想了。”周怀轩亲了亲她的后脑勺,“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来日方长。”
盛思颜回头,看了他一眼。
见他两眼下有着淡淡的淤青,像是昨夜没有睡好,但脸上的表情,又像是有着从未有过的满足和笃定。
“睡吧。” 他淡淡地说。很快闭上眼睛,先睡了。
这意思,是今晚会放过她?
盛思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虽然她也很累,很紧张,甚至有一点点逃避的心思,但是他抱了她在怀里什么都不做居然就睡了,她还是有些淡淡的不爽。
这可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她想起来以前他偷着来她家看她的时候,都能抱着她连亲她半宿不重样,现在成亲了,两人能正大光明亲热了。他反倒又睡了……
难道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
盛思颜在透着暗红烛光的帐帘中瞪了他一眼。
很快听见他均匀的呼吸慢慢响起来,睡意像是会传染一样,盛思颜的眼皮也耷拉下来。
她背对着周怀轩躺在他怀里,久久不见他有动静,便也慢慢阖上眼,睡过去了。
可是没过多久,盛思颜就感觉到他的那处越来越火热,越来越硬实。
那里的剑拔弩张抵得她不舒服。
盛思颜悄悄地往外挪了挪,离他那处远点儿。
周怀轩好像就算睡着了,也能察觉到她的动静。
他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抱了回来,身子在她身后挪了挪,重新抵住她腿窝处那个软软的地方,心满意足地长吁一口气。
盛思颜一窒,在黑暗中磨了磨牙。
周怀轩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她身上无一处不软乎,无一处不香甜,就算在睡梦里,他也不想放开手。
盛思颜躺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舒服,又想往前面挣开。
周怀轩用手箍紧了她的身子,闭着眼睛喃喃道:“……你就让我抵一会儿,就一会儿。”
盛思颜只好僵着身子让他抵住。
她不知睡了多久。
许是换了个地儿,她睡的并不安稳。
辗转反侧间,总是有股热意从高处袭来。
她不依地挣了两下,没有挣脱,仿佛被铁链锁在床上一样,动弹不得。
盛思颜耸然而惊,突地睁开眼睛。
她看见的并不是纯然的黑暗,而是有暗红色的烛光从织得细密的鲛绡帐帘处透进来。
周怀轩这时居然已经醒了。
他半侧着身子,一支胳膊撑着头,胳膊肘枕在枕头上,静静地看着身边的她。
一缕头发从他额上垂下来,散乱却诱惑,盖住他小半个额头。
他的目光幽深,像一口看不见尽头的深井,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引诱她深陷进去。
盛思颜也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从他半敞的寝衣领口往下移。
周怀轩的胸膛很是宽广健硕,但是腰却不是那么粗,很是精壮,导致从胸膛往胯骨的地方迅速收缩,显得腹部上六块强壮的腹肌细致分明。
而腹肌之下,是两条线条极为鲜明的“人鱼线”,引诱她的目光不断下移。
不能再看了!
她马上抬头,定定地看着周怀轩如天人般俊美的容颜。
如他这般样貌的男子,一般身子都会比较瘦弱。
但是周怀轩衣裳下面的身体,完全颠覆了她的概念。
他也可以说是“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吧,不过是男版的……
暗红的烛光下,他的肌肤带了一丝铜色,极有质感,看得盛思颜忍不住想吹一声口哨。
而她确实也吹了……
周怀轩看了她一眼,将身上的寝衣拉得更开,慢条斯理地道:“……我冷。”
盛思颜鬼使神差一样俯身上去抱住他,用自己的身子给他取暖。
周怀轩一把搂紧她,狠狠地低头吻了下去,带着凉意的大手在她身上游走,隔着贴身的寝衣,揉上她挺翘的胸乳。
虽然以前也碰触过。但是感觉完全不能跟今天相提并论。
“我本想等你及笄……”他含着她的唇。含含糊糊说道。
盛思颜有些感动。开始热情地回吻他,不像以前只是处在被动承受的状态。
她的小舌钻入他的齿间,贴住他的舌头顶弄,然后咬住了他的舌尖,细细一吮。
周怀轩倒抽一口凉气,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声音中带着再难克制的隐忍:“……你不要后悔。”
“我不悔。”盛思颜在他身下抬起头,倔强地看着他。一只手悄悄伸出,在他下腹的人鱼线处轻轻抚弄,在他身上带起一股又一股酥麻,刺激得他的双眸渐渐转为暗红,和帐帘外的灯火一样的颜色。
周怀轩脑子轰然一声,所有的坚持、等待和忍耐全部坍塌。
他不想再等,不想再忍,更不想让她在他身上玩火……
他断然出手,抓住她身上的寝衣领口,嗤的一声往两边撕成两半。露出深紫红色的寝衣里面包裹着软弹弹,肉香四溢的丰满娇躯。
盛思颜低头。看他在自己胸前肆虐,一双插入他的头发里,抱着他的脑袋,难耐地呻吟着,“……不用再吸了……”
“不舒服吗?”他微微松开口,从她胸前抬头看他,眼底的**和痴迷交织在一起。
也不是不舒服,只是那种感觉太强烈了,强烈到她只能感受到自己,感受到被他抚弄的地方才是存在的,才是真实的。
这种完全将自己全身心都托付于他手掌的感觉让她很陌生。
她不知道如何说,只好在他手掌中辗转。
他忍不住想呻吟,但是抬头看见盛思颜紧张的眼神,他还是忍住了,道:“……你忍忍,我怕伤了你……”
盛思颜点点头,咬牙忍着。
快意在她身子里聚集,她不能思想,不能呼吸,整个人如同坐在他的指尖,任他肆虐、耕耘。
一股白光在脑海里闪过,所有的快意如同山洪一样在她身子里爆发,从那一点流向四肢百骸,冲刷着她整个身子。
她在他指尖绽放了第一个花季。
周怀轩抬头,微喘着气,定定地看着她迷蒙的双眸,微张的唇瓣,全身如同涂了嫣粉的细致肌肤,略一碰触,就如同波浪一样动荡不休。
高耸的胸,丰润的股,无一不吸引着他的目光。
他的喉咙紧了紧,咽了一口口水,哑着嗓子道,“我来了……”
他的坚硬,和她的柔软契合得严丝合缝,一丝一毫都不差。
盛思颜失神地紧紧搂着他宽阔的肩背。
她是一尾被刺在铁纤上的鱼,他是她的主人。
他让她生,她就生。
他让她死,她就死。
他的感觉却也不比她强多少。
虽然他占据了主动,但是身下的女子别说动弹,只要略一呻吟,或者看他一眼,他就觉得浑身颤栗,像是要马上丢盔弃甲一样。
他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但是身下的女子完全主宰他所有的感受。
她对他笑,他就在天堂。
她略一皱眉,他便落入无间地狱。
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控的感觉,但是确确实实,在她身上失了魂。
她睁着朦胧的凤眸,低低地叫他一声:“……怀轩……”
他如听仙乐,就此在她身子里释放出来。
一时事毕,两人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头贴着头,胸贴着胸,腿贴着腿。
盛思颜等了一会儿,见周怀轩还是不动,忍不住道:“……你太重了。”
周怀轩移开身子,翻身躺在床上,长臂一伸,将软得如同一滩水的盛思颜抱在身上,一本正经地道:“下次我让你在上面。”
盛思颜冲他呲牙咧嘴,暗暗发狠道:姐不发威,当姐是病猫了是不是……
夜正长,春情正浓。
屋里并没有风,红色牛油烛的烛光却不时跳跃来去,如同地震一样,震颤不休。
……
一夜缠绵,两人几乎到天亮才沉沉睡去。
丫鬟在门外着急地唤了半天,才将他们两人叫醒。
盛思颜躺在枕头上,看着周怀轩**地从床上坐起来。手臂探出。将帐帘打开。掀开被子下床,顺手取了床边的中衣过来,往身上套。
他背上还有隐隐看出几道指甲的划痕。
盛思颜想起昨夜的一切,咬牙切齿地道:“……你果然很禽|兽。”
“我还可以更禽|兽,就怕你受不了。”周怀轩淡淡地道。
盛思颜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悄悄嘀咕道:“姐才不会受不了……”
她的声音小的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但是正起身穿衣裳的周怀轩却听见了,他停了一会,将身上的衣裳一扔。迅速转身将她推倒,俯身下去,“……那就更禽|兽吧……”
……
又是一阵**,将盛思颜彻底吃干抹净。
周怀轩再次起身穿衣。
盛思颜的面颊更红,她软绵绵地躺在枕头上,连手掌都合不拢,她斜睨周怀轩一眼,低声斥道:“你刚才那是什么姿势?!”
“什么姿势?”周怀轩没事人一般穿上外袍,心里却是一荡。
他没想到,盛思颜的身子真是出奇柔软。当真柔若无骨,可以依着他的心中所想。摆成任何他想要的形状。
虽然她没有什么力气,但是那股搅缠不休的韧劲儿,不管里外都让他留恋往返,回味无穷……
周怀轩穿好衣衫,含笑凑上去,在她脸上嗅了嗅:“才刚我又想到一个新的姿势,要不要再试试?”
还试?!
盛思颜脸上能滴出血来。
昨晚她破身的那一刻,许是血气太盛,让周怀轩几乎疯了,带着她一起燃烧、绽放……她现在一想起来,都觉得没脸见人了……
“不要!”她坚定叫道。
“真的不要?我让你在上面。”周怀轩一本正经地道。
“才不信你!”盛思颜控诉他,“昨晚你说了几次让我在上面?——你自己数数!最后还不是每次都把我压在下面!”
周怀轩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盛思颜警醒地看着他,问道:“你在想什么?”一边把被子拉得更紧,将自己紧紧裹起来。
“在想我昨晚说了几次让你在上面。”周怀轩淡淡地道,看了她一眼,“是你让我数的。”
他的目光非常真挚诚恳,似乎真是一个算术问题,而大清早就让他算算术,全是她的错一样!
盛思颜气结,她飞起腿,一脚踹出被子,往床边的周怀轩身上踹去。
一腿踹了出去,她才觉得身下一凉,发现自己身下光溜溜的,居然连底裤都没有穿!
这厮昨天实在是太荒唐了!
盛思颜怒视着周怀轩。
周怀轩却看得怔住了。
这天外飞仙般的一脚当真是春光无限,看得周怀轩眼睛发直。
他一伸手,便捉住她踢出来的玉白小脚,重重捏了一把,然后恋恋不舍地塞回被子里,看着她,用鼓励的口气对她说:“再踢,再踢一下。我站在这里给你踢,最好踢得再高些……”
盛思颜的脸上只能用灿若红霞来形容。
她低叫一声,连脑袋都缩回被子里,用被子死死捂住全身,羞愤地想:“这厮怎么能这么禽|兽?!而且禽|兽得浑然天成、天怒人怨、天下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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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无间
屋子外头,两个大丫鬟木槿和薏仁急得团团转。
“刚才不是听见起来了吗?”薏仁悄悄说道。
木槿想了想,鼓足勇气,又高声道:“大公子、大少奶奶,该起身了!还要去认亲敬茶呢!”
周怀轩回头看了一眼藏在被子里的盛思颜,“我先出去了。”
盛思颜没有做声。
周怀轩便走了出去,让木槿和薏仁进来伺候。
两人一进屋子,就闻到那股略带腥膻的味道,忙三步并做两步,将窗子推开换气。
盛思颜从被子里探出头,对薏仁道:“给我拿件中衣过来。”
薏仁一愣,忙去拿了一件崭新的中衣过来,走过去扶着她起身换上。
盛思颜呲牙咧嘴地坐了起来。
昨夜所有的疼痛似乎在这一刹那都回到她身上。
刚才她羞愤之下踹了一脚,身下更是火辣辣如烧灼般痛不可耐。
她处子新开,却承受了他昨夜的需索无度。
开始的感觉还是不错的,但是后来有多舒服就说不上了。
但她没有拒绝他,而是尽力顺着他的意,因为她知道他这一个多月忍的多辛苦……
她身上虽然疼,但是她对那痛甘之如饴。
“去把那边的膏子拿过来。”盛思颜低声道。
薏仁取了膏子过来,打开一看,昨晚还是满满的一盒,今天就只有一半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盒子递给盛思颜。
这盒特制的膏子,是她娘王氏专门给她做的。为了她成亲头一个月打算。本是可以用一个月的。
但是昨晚就用去一半。
如果没有这盒膏子。她昨晚根本就活不出来……
清凉的药剂缓解了那处火辣辣如同烧灼一般的痛感。
盛思颜松了一口气。
薏仁看着盛思颜身上的痕迹,心有余悸地道:“……大姑娘,姑爷昨夜也太狠了……”
盛思颜知道周怀轩的耳力特别灵敏,不想让他听见,忙对薏仁使了个眼色,让她闭嘴,嘴里却是轻松地道:“没关系,你家姑娘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够应付地……”一边扶着薏仁的肩膀,慢慢蹭下了床,往浴房去洗漱去了。
……
此时吴国公府的内院明瑟院。
院外的树上,鸟声啾啾,婉转吟唱。
吴婵娟在郑素馨的床边趴了一夜,刚刚被鸟声吵醒了。
她揉了揉已经哭得红肿的双眼,打了个呵欠。
一抬头,看见她娘郑素馨早就醒了。
“……娘……”吴婵娟凑过去,抓住郑素馨的手。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手掌心里。
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昨夜就成亲了,新娘却不是自己。她悲从中来,又一次低低地哭了起来。
郑素馨不能动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眼里有些着急,但又说不出话来,只好以目示意,希望吴婵娟能抬头看她。
吴婵娟将自己的脸埋在郑素馨手掌心里,哽咽着道:“娘,周大公子……昨夜成亲了。”
郑素馨目光一凝。
她躺在床上这么久,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每天只数着白天和黑夜,早就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娘,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周大公子娶了盛思颜,这是为什么啊?他不在乎她的出身吗?”吴婵娟不明白,她一直以为,他们这样的人家,只有门当户对才能成亲。
郑素馨眼里露出不屑的神色。
吴婵娟一抬头,郑素馨眼里的不屑神色就消失了。
她的目光变得无比温柔,抚慰着吴婵娟刚刚被现实伤得很重的心。
“娘,你快好起来吧。周大公子成亲了,那我要嫁给谁呢?”她很是茫然。她本来一直以为她会嫁给周怀轩……
郑素馨瞪了吴婵娟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
在她看来,如果看上了一个人,那就要竭尽全力将他弄到手。
如果不能,就要毁了他爱的那个人,这样才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自己的女儿,怎么连这点狠劲儿都没有?
“娘,周大公子和盛思颜的婚礼好热闹,好盛大,都说不比皇室当年娶太皇太后时候差呢……”吴婵娟伤心了一会儿,转而又想到昨日看到的神将府和盛国公府联姻的的大场景,脸上露出憧憬的神色。
她到底才十五岁,要到年中才满十六岁,比盛思颜只大一岁。
郑素馨听了,只想嗤笑!
论婚礼的盛大场面,有谁能比得过上一世郑想容嫁给做了皇帝的二皇子夏昭为元后的场面!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这一世,郑想容可是在她手上栽了个大跟斗,别说荣华富贵,就连尸骨都无存!
郑素馨嘴角含着一丝微笑,一点都不后悔自己这一世的选择。
不管怎样,那个只会讨好卖乖的贱人被她挫骨扬灰了。
她微微笑着,想起了这一世是如何把郑想容带到沟里去的。
……
那一年,郑想容突然掉到郑国公府后院的池塘里。
上一世的时候,她就是在原本的郑素馨跳进池塘里救郑想容的时候穿越而来。
这一世,她也是在郑想容掉进池塘里的时候重生的。
不知怎地,这一世的郑想容,在她重生之前,极是怕她,跟她前身的关系并不融洽。
她本来想重生之后马上将郑想容弄死算了,这样她再也不会挡她的路。
结果因郑想容并不亲近她,她根本无法找到机会,只好改变策略,开始做一个无微不至的知心大姐。
这样过了一年。她倒是改变了主意。不打算马上弄死她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时候她们都还小,身边的丫鬟婆子乳娘太多,她根本就没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弄死。
时日一长,她终于得到了郑想容的信任。
她也开始塑造一个新的郑想容……
她把她的秘密跟她分享,甚至让她去见了一些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东西。
郑想容开始是很害怕的,但是更害怕她姐姐因此被人抓去当怪物烧死。
因此她听了她的话,做了她让她做的所有的事。
直到那一天,二皇子来他们家。见到了郑想容。
那一天,就是她又一次苦难的开始……
她没有气馁。
在最初的震撼过后,她选择了嫁人,退居幕后,默默地观望。
她甚至给他们俩制造各种机会,帮他们找地方幽会,让他们一步步滑向不可收拾的深渊……
直到郑想容怀了身孕。
郑素馨才开始收网。
……
十五年前的那一天。
“妹妹,你知不知道,皇室和四大国公府不能联姻?”郑素馨忧心忡忡地道。
郑想容怅然点头,“是。我知道。”
“那你还……”郑素馨很是惊讶。
“他想要,我……愿意。”郑想容鼓足勇气道。“大姊,你给我看的那些话本子上,都是这样的故事。我们一定会有圆满的结局的。”
郑素馨心里得意,但是面上还是摇头道:“你先别跟别人说,我回去想想法子。在你们能成亲之前,这个孩子你不能要了。”
“不!”郑想容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她,“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
“可是……如果你生下它,以后你要如何嫁人呢?”郑素馨看了看她的肚子,想起自己刚刚出生三个月,却又瞎又傻的女儿吴婵娟,心生一计,轻轻问道。
郑想容抿了抿唇,“那是以后的事。我除了阿昭,谁也不嫁。如果不能嫁给他,我一辈子在家里做老姑娘,把孩子拉扯长大……”
“嗐,你还是个孩子呢,就说这样置气的话。”郑素馨劝了她一番,然后告辞离去。
回去之后,她依着前世的印象,去见了一个人,跟他暗示了几句话。
京城里的气氛就骤然紧张起来。
没几天,郑想容在一次跟她出去逛店铺的时候,被人追杀,她“奋不顾身”救了她。
然后,顺理成章地,她将她带走,和她刚出生三个月的孩子吴婵娟一起带到了吴家庄。
她将郑想容藏到了吴家庄她的“秘密”里面,一边监视着她,一边给自己的孩子补身子,打算在她过了周岁之后,做一台大手术……
她鼓动郑想容给家里人写信,让他们不要担心。
然后再偷偷换了信,免得郑想容在其中做手脚。
她是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其实极聪明,也不好糊弄。
就在她的肚子越来越大的时候,郑想容大概慢慢想明白了整件事。
其实郑素馨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郑想容是如何识破她的计策,开始计划要逃出她的“秘密”的。
也许,是从她找她要针线,开始给孩子做襁褓和肚兜的时候。
郑素馨看着郑想容用她教她的乱针绣绣小黄鸭,在心里笑得直打跌。
后来孩子出生,她亲眼看着郑想容给那个漂亮的孩子系上肚兜,包上襁褓。
“就让你们再快活一个月……”郑素馨默默地算着日子,开始手术倒计时。
而郑想容,也开始了她不断试探的逃亡。
刚生下孩子的第二天,郑想容不顾自己正在做月子,硬是抱着孩子,从她的“秘密”里冲了出来,想逃回郑国公府。
可是郑素馨防范得那样严密,怎能让她得逞?!
在郑想容被别人看见之前,她已经追了过来,一棍子将她打得头破血流,把她和孩子都拎回了她的“秘密”中……
※※※※※※※※※※※※※※
亲们,说好的粉红票呢?洞房都洞了,粉红票在哪里?好心塞,人与人之间基本的诚信都没有了啦!还能不能愉快地一起玩耍了啊!不过呢,亲们虐俺千百遍,俺依然待亲们如初恋,所以俺忍着剧痛和疾病,晚上七点还是有加更奉上滴。今天刚退烧,还是鼻塞声重。俺跟小刺猬阿财一样,还真是蛮拼的。像俺这样不抱怨,不给亲们压力,默默大量更新,偷偷小声求票的作者很少哦!亲们一定要好好珍惜像俺这样的作者!一旦把俺的心伤透了,俺就默默离开了……想再看一遍洞房的,可以加扣扣群146941331。其实没啥大差别,就是细节上有些不一样。不看也没损失的。o(n_n)o。求一下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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