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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聘礼 (6K,万字更新求粉红票)
五百抬聘礼……
厅堂上的人被这句话石化了。
大夏立国一千年,还从来没有人出过这样厚重的聘礼吧?!
很多人都在心里嘀咕。
五百抬,这是要阻碍交通啊……
其实聘礼这件事,在大夏皇朝并没有一定之规。
除了天子娶妻,是有律法规定各种礼仪和规矩,对于别的人家并没有什么律法上的限制。
都是看自家的能力和本事。
当然在同一个家族里,也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比如说,弟弟娶妻的聘礼,不能超过哥哥,否则就是长幼不分,会引起家宅不合。
但是这种情况当然对周怀轩没有影响。
他本身就是神将府嫡长房的嫡长子,他娶妻,就算是一千抬聘礼,也没人敢说他太过份。
只要他拿得出来,只要他愿意拿出来。
别说他光靠自己都拿得出来这五百抬聘礼,就说他祖父周老爷子,盼他成亲真是盼得眼睛都绿了!
只要他能答应成亲,别说五百抬,五千抬周老爷子都拿得出来!
和周老爷子朝思暮想的嫡长重孙相比,钱财身外物啦~\(≧▽≦)/~啦……
所以这一次周家仓促下聘,是由周大管事一手操持的,都是神将府公中所出。
周怀轩牵着盛思颜的手,率先走了出去。
周老爷子哈哈笑着,道:“各位去看看吧。我老头子先走了。”说着,将他们的聘礼册子亲手递给盛七爷。然后也跟着出去了。
盛七爷忙将聘礼册子送到王氏手里。道:“你回去歇着。慢慢看。我带小枸杞出去瞧瞧。”
王氏点点头,“你去吧,好生招待神将府的客人。”又对厅堂里面的人道:“大家看完聘礼,一定要回来坐席。我们思颜准备了上好的酒菜招待各位呢。请恕我失陪了。”
她生完孩子才三天,还在坐月子。
洗三本来是不需要她出来,但是为了盛思颜的定亲礼,她还是挣扎着出来站了一站。
但是出去看聘礼她就没这份精力了,从盛七爷手里抱过小冬葵。王氏笑道:“去吧,怀轩费了这么多功夫,想来是诚心求娶。等过完聘礼,让他们商议几个成亲的日子,给我们挑一挑吧。”
按照大夏的规矩,过完聘礼就要马上商议婚期的。
一半是在婚期前一百天左右下聘。
这样看来,也许明年三四月间盛思颜就要出嫁了。
王氏说完就对着厅堂上的人点点头,然后抱着孩子走了。
厅堂上的客人跟着三三两两走出去,到盛国公府的大门上等着看聘礼去了。
按规矩,这些聘礼抬来后。会放在女家的院子里展示,让女家的亲戚查看。
眼看一个连他们家都攀不上的小孤女。居然能有这么大福气,一旁的昭王妃听得心里直冒火,忍不住对冯氏酸溜溜地道:“周大夫人,不知您嫁到神将府的时候,有多少抬嫁妆?不会比五百抬少吧?”
郑老夫人咳嗽一声,当没听见昭王妃说话,对郑家的媳妇和孙女们道:“咱们出去瞧瞧热闹。”将人带走大半。
大理寺丞夫人谢氏在盛思颜和王氏都离开后帮着她们招待客人。
听了昭王妃的话,谢氏心里咯噔一声,有些担心地看向冯氏。
这确实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搞不好冯氏心里因此有了疙瘩,以后会看盛思颜不顺眼。
谢氏手心里捏着一把汗,绞尽脑汁想着法子来转移话题。
没想到冯氏却微笑着道:“这怎么好比呢?我儿子娶妻下聘,做什么我这个做婆母的要跟儿媳妇比?要比也是跟同辈人比。我是知礼仪廉耻的人,不会跟自己的儿媳妇吃这份不相干的飞醋……”
这话绵里藏针,暗示昭王妃问出这个问题就是不懂礼仪廉耻,将昭王妃臊了个大红脸。
她强自扯着嘴角笑了笑,道:“周大夫人真是心宽。”一边说,一边也带着丫鬟婆子出去了。
谢氏这才对冯氏道:“咱们也去看看吧。贵府上这样的大手笔,是思颜这丫头的福气。”
“阿颜是个招人疼的小姑娘。我看着她就欢喜。只有她才配得上我儿子,配得上这份聘礼。”冯氏笑着说道,还看了吴婵娟一眼。
冯氏嫁到神将府二十多年,虽然不当家,但是对神将府的家底还是有所了解的。
而且周怀轩成亲,是周老爷子亲自下的定,老爷子自然有私房拿出来补贴他。
冯氏对此只有高兴的。
昭王妃以为这样就能挑起冯氏对盛思颜的同仇敌忾之心,就是她想错了。
冯氏在这个世上,只看一个人不顺眼……
吴婵娟脸色苍白,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失魂落魄地跟在尹二奶奶身后,被吴家的两个姑娘吴婵莹和吴婵颖左右架着,木木呆呆地跟在她们身后往外走。
吴老夫人板着脸,被媳妇簇拥着,也往外院行去。
一行人来到外院大门旁边的高楼上,看着神将府摆了满街的聘礼。
郑月儿站在姐姐郑玉儿身后,咂舌道:“姐姐,这满街的红木担子和抬盒,都是神将府的聘礼?”
郑玉儿看得目不转睛,笑着点头道:“正是呢。你看前面那一排排的大雁。让我看,不止五百抬。”
旁边一个人笑道:“大雁虽然多,但是只算一抬。”
盛国公府的大门洞开,周老爷子、吴老爷子、郑老爷子和盛七爷背着手站在门口,笑容满面地看着面前盛大的排场。
盛思颜披着银狐大氅,头上戴着银狐围脖和观音兜。站在周怀轩身边。不时斜睨周怀轩一眼。眉梢眼角都是喜悦。
周怀轩对一旁的周显白点点头,淡淡地道:“送进来。”
周显白早等着他这句话了,闻言忙大声道:“神将府嫡长房嫡长子礼聘盛国公府盛大姑娘,特下聘礼五百抬,请盛家过目!”
一边说,一边对不远处竖立的那些神将府军士打手势。
为了表示神将府周家的诚意,而且周怀轩本人也是三品威烈大将军,所以这一次下聘礼的人。都是用的神将府的军士。
周显白话音刚落,二十二个衣甲俨然的神将府军士一手一边,拎着左右四只大雁过来了。
按照古礼,聘礼是一定要有大雁的,也叫“纳雁之礼”。
不过现在大雁已经不多见了,而且飞得太高,也不好打,因此一般人家都是用两只鹅代替。
但是神将府下聘礼,肯定是用货真价实的大雁,而且是他们亲自打回来的。
聘礼都要是双数。取个“成双成对”的吉利之意。
周显白在一旁叫道:“第一抬:纳雁之礼!新打大雁八十八只!”
每个军士手上拎着四只大雁,昂首挺胸地进了盛国公府的大门。
盛思颜有些无语地瞅了周怀轩一眼。低声道:“两只就够了……”
周怀轩斜睨她一眼,“不够。”
周显白拿着聘礼册子继续念:“第二抬:征鹿之礼!梅花鹿、白唇鹿、九色鹿、黑水鹿各八只!”
聘礼用全鹿,这已经是上古的礼仪了。
大夏皇朝的最慎重也不过是用鹿皮做聘礼。
盛思颜不是很懂,但是看在场的人看见那些被抬上来的鹿个个露出肃然起敬之色,她大概也知道这份聘礼非同凡响。
“第三抬:洞仙猴儿酒,八十八坛!”
听到这里,过来看热闹的人都激动了。
“什么?!我没有听错?千金难买的洞仙猴儿酒,居然拿来下聘?!还是一下就是八十八坛?!这手笔,就算是搁吴财神家,也是要倾家荡产啊!”
盛思颜有些不安地看了周怀轩一眼。——这样炫耀,真的好吗?!
周怀轩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地道:“我愿意。”
好吧,算你狠……
千金难买我愿意。
而且,这话让盛思颜想到在前世的时候,一对新人在教堂举行婚礼的时候,两人对神甫说出“我愿意”三个字的情形,不由红了脸,眼里露出憧憬的神色。
周怀轩侧头看她,她淡笑着回望过去。
周显白还在宣读着聘礼。
“……第八抬,银狐八十八张、玄貂八百八十八张、猞猁八千八百八十张。”
“……第十抬,四季衣料,各八百八十匹。”
“……第二十五抬,金丝钻头面、红宝头面、蓝宝头面、绿斐头面、南海鲛珠头面,各八十八匣。”
“……第三十抬,黄花梨、紫檀、红木、金丝楠木、阴沉木,各色木料各八十八根。”
“……第八十抬,东街商铺一条街的契纸,共八十八家。”
听到这里,更多的人沸腾了。
“什么?东街一条街居然是神将府的产业?!我说在那边做生意,怎么就没有地痞流氓去捣乱呢……原来是神将府的后台!”
神将府去盛国公府下聘的消息,很快在京城传开了。
越来越多的人来到盛国公府门口看热闹。
牛小叶在家里也听说了此事,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匆匆忙忙去找牛大朋。
“大哥,带我去盛国公府门口看热闹。我要看看神将府的聘礼。”牛小叶说着,咬了咬下唇,目光晦涩不明。
牛大朋也听说此事,笑道:“真是没有想到。神将府居然如此大手UU小说聘礼。毅兴可是晚了一步。”
“王大哥不在京城吗?”牛小叶悄声问道。
“不在,出去了。”牛大朋笑道,“好了,盛大姑娘嫁了,毅兴大概不再会跟王妃做对了。”又问牛小叶,“你最近常去昭王府吗?”
牛小叶摇摇头,“不常去。昭王妃不是很喜欢我……”她有些悻悻地道。
“哦。”牛大朋想了想。“咱们先去看看聘礼。我倒要去见识一下。看看神将府到底有多豪富。”
牛大朋带着牛小叶往盛国公府那边走。发现一路上居然挤得水泄不通。
到处都是人,还有长长的聘礼担子和抬盒,根本就不用到盛国公府门口去看。
这简直是绕京城三周的节奏……
“啧啧,神将府确实是大手笔。”连牛大朋都赞不绝口。
牛小叶咬了咬唇,低声问:“大哥,神将府,真的不在乎盛大姑娘的身世?”
如果真的不在乎,为何自己却嫁不到好人家?!
她的出身跟盛思颜比起来。明明只好不差!
就因为盛思颜沾了盛国公府的光?!
可她又不是真正的盛国公府嫡女,神将府难道瞎了眼?!
牛大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聘礼担子和礼盒,道:“怎么可能不在乎?”他是不信神将府会娶一个真正父母不详的孤女做嫡长孙媳。
“那怎么他们还下聘了?”牛小叶朝那些聘礼努了努嘴。
牛大朋回头看了她一眼,“这还不简单?这说明,盛大姑娘的身世,根本不是父母不详的孤女!”
“她的身世,不简单……”牛大朋深思说道。
“不是?”牛小叶倒抽一口凉气,“那是谁?为何不对大家说出来?”
“为何要对大家说出来?只要神将府知道不就行了。”牛大朋摇摇头,再次教育牛小叶,“小叶。你这样真的不对。本来盛大姑娘跟你挺好的,你硬是得罪了她。现下她要嫁入神将府做大少奶奶。跟你离得更远了。唉……”
牛小叶气得脸都紫了,硬生生别过头,看着车窗外的聘礼队伍不语。
他们的大车,跟在神将府的聘礼队伍后头,一步步往盛国公府蹭去。
牛小叶透过车窗,猛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也正站在街的对面,怔怔地看着神将府的聘礼队伍出神。——正是前昌远侯府的文大姑娘文宜室。
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是侯府的大姑娘,而是和牛小叶一样的平民百姓,甚至还不如牛小叶,她根本就只是个寄人篱下的罪人之女而已!
“看什么看……”牛小叶轻哼一声,对文宜室充满不屑。
“大哥,文大姑娘是不是还住在王二哥那里?”牛小叶推了推牛大朋。
牛大朋点点头,“当然。文大姑娘的三叔又不肯收留她们一家人,就只能住在毅兴那里了。说起来,毅兴那所宅子就在这附近呢。”
也就是在盛国公府附近。
文宜室贴在墙边,满眼哀怨地看着那堆山填海般的聘礼。
凡是这世上有的,周怀轩都恨不得捧到盛大姑娘面前……
不仅全给她,而且是成双成对地给。
这一切,如果是给她的,该有多好?!
文宜室看了一会儿,终是长叹一声,将大门关上,自己靠在门板上出神。
那样的日子,已经离她远去了。
她现在,只能抓紧一个人。——王毅兴。
……
牛家的大车终于来到盛国公府不远的地方。
这里实在太过拥挤,大车已经进不去了。
牛大朋和牛小叶两个人从车上下来,跟着人群往盛国公府大门口走去。
就在不远的地方,他们也看见了另一个熟人。——昭王。
昭王骑在马上,往那一边慢慢行去。
终于来到盛国公府大门口,昭王从马上下来,背着手扫了一眼那些聘礼,然后看向盛国公府的大门口。
他看见周老爷子、郑老爷子、吴老爷子和盛七爷并肩站在一起,正在说话。
在他们旁边,他看见周怀轩背着手站得笔直,两眼平视前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周怀轩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披银狐皮裘的小姑娘,正是盛思颜,也就是他的未婚妻了。
昭王不由感慨: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神将府已经跟盛国公府定亲了。
连聘礼都下得这样惊天动地,是在向他警告,还是提醒呢?
就在这时。周怀轩微微倾身。在盛思颜耳边说了句什么话。盛思颜脸上绽开一个绝丽的笑容。
她仰脸看着周怀轩,那副全心全意信赖的样子,看得昭王瞪大眼睛!
怎么回事?!
这幅表情真是越看越像想容!
想起想容,昭王心里又是一痛。
本来想去找盛家理论的气焰全淡了下去。
那个笑起来像想容的小姑娘,一定是很喜欢周怀轩吧?
不然不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就像当初想容那样对他笑一样。
想容……想容……想容……
昭王心头大恸,喧闹的人群中,他用手捂着脸,泪水涔涔而下。
盛思颜站在台阶上。转眸之间,看见昭王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居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盛思颜有些囧。
从台阶上走下来,来到昭王身边,轻声叫了一声:“王爷……”
昭王深吸一口气,用手抹了抹脸,若无其事地放下手,看着盛思颜道:“盛大姑娘今日大喜之日,我还没有恭喜盛大姑娘呢。”
“王爷客气了。”盛思颜笑着福了一福,“您要不要进去坐一坐?王妃也在我家呢。”
“王妃?”昭王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王青眉,皱了皱眉头。“她去做什么?”
“王妃来给我弟弟添盆洗三。”盛思颜笑道,“您真的不去坐坐?”
“不了。”昭王摇摇头,“我就走了。”他本来是想来盛家兴师问罪的,但是看见盛思颜巧笑倩兮的模样儿,他无论如何也硬气不起来。
“王爷慢走。”盛思颜笑着挥手道别。
昭王又看了她一眼,想起她身世不明,对她也颇为怜惜,不由自主放软了声音,道:“你也回去吧。”想了想,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他好像听王毅兴说过,但是没有放在心上。
盛思颜笑道:“思颜,我叫思颜。”
“思颜?”昭王咀嚼着这个名字,“哪两个字?”
“思想的思,容颜的颜。”盛思颜笑着答道。
昭王点点头,“好名字。”翻身上了马,往大街另一头走去。
直到回到昭王府,他才猛地醒过神来。
“思颜!不就是想容的意思?!”昭王被这个发现惊得目瞪口呆,想起那个小姑娘跟想容如出一辙的笑容,再想想她们两个几乎是同样意思的名字,不由对盛思颜更加另眼相看。
……
盛国公府门前的大街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是聘礼还在继续。
“……第四百六十五抬,红玉暖石山八座。”
人群中有个人失声叫道:“红玉暖石?这个世上还有红玉暖石?!”
不仅有,而且是石山,比石头还大,而且有八座。
“红玉暖石?是什么东西?”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红玉暖石,哪怕是一小块,也能放在身上暖身子。冬天都不用穿皮裘了。一座红玉暖石山,啧啧,冬天整间屋子都不用生炉子了。”
“人家给了八座,那是从堂屋到耳房都可以放一座了。”
牛大朋在旁边听得耳朵都红了。
他激动地道:“天啦,神将府居然有这样的好东西,连吴国公府都没有呢!”
牛小叶疑惑地道:“为什么啊?明明吴国公府一直号称是吴财神,为何他们家没有的,神将府居然有?”
牛大朋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道:“……吴家怎么能跟周家比?虽然同是四大国公府,周家的地位,另外三家加在一起都赶不上……”
可是这样三家国公府加在一起都赶不上的周家,却聘了盛思颜去做嫡长孙媳。
以后整个神将府都是她的……
牛小叶抿了抿唇,眯起了眼睛。
……
“第五百抬,西北金矿一座,银矿一座,玉石矿一座!——这是契纸。”
周显白终于念完了五百抬聘礼,简直是口干舌燥。
旁边有个小丫鬟忙给他递了一碗水。
听到这最后一抬聘礼,看热闹的人群都要暴动了。
靠!
人家下了几千两金子银子就算是了不起了。
神将府用金矿下聘!
这是要逆天呗亲?!
盛思颜更是囧囧有神。
她甚至怀疑周怀轩是故意的……
周怀轩面色淡漠地对周显白点点头,“都抬进去吧。”
神将府的军士将最后一抬聘礼肩了进去。
外面看热闹的人群才四下散了,但是对神将府的豪奢,大家有了深一层的认识。
前些天盛国公府从昌远侯府要回自己被偷走的东西的时候,他们原以为已经很了不得了,没有别的家族能超越盛国公府。
如今神将府下聘,这些人才知道,四大国公府的底蕴,到底有多深厚……
而在同一层面上的盛国公府跟神将府比,又是穷人和富人的差距。
那些曾经打过盛国公府主意的人,瞬间打消了所有的念头。
看周大公子那护短的样儿,惹不起啊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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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用心 (6K,双更合一)
聘礼一抬抬如流水样抬入盛国公府。
最后一抬聘礼最轻,只有一个红木礼盒,礼盒里面只有轻飘飘的三张契纸。
但是最后一抬聘礼的价值无疑是最大的。
一座金矿、一座银矿和一座玉石矿。
按照律法,大夏的金银铜铁矿都是属于朝廷所有,私人没有所有权。
但是神将府是一个例外。
四大国公府里面,只有神将府在大夏皇朝是有封地的。
这个封地里面的东西都归他们所有,包括矿山在内。
这也是有特殊原因的。
因为神将府世代都为大夏皇朝开疆拓土。
这样大的功勋,不给予一定的补偿,是不可能让神将府一直卖命的。
大夏皇室也知道这一点。
太过吃独食,只能带来更坏的结果。
皇权不能分享,但是利益是可以分享的。
因此从第一代大夏皇帝开始,就把皇朝最西北的那个角落分封给了神将府。
事实证明,由于蛮族以及堕民的存在,西北一直是大夏皇朝管辖最薄弱的地方。
就算不分封给神将府,大夏皇朝也无法对那个地方实施有力的管辖。
而神将府千年来为大夏皇朝在东、北、南三个方向开疆拓土,唯独西面,一直拓展不前。
只有到了千年之后,神将府的周小神将横空出世,将蛮族打得节节败退,才将西北的疆域又往前推了五百里。
神将府聘礼里的这三座矿山:金矿、银矿和玉石矿。就是神将大人周承宗在这一次征战中。从西北蛮族那里刚刚夺来的战利品。也是归属神将府所有。
他们虽然当聘礼下到盛国公府,但是依惯例,盛国公府要全数陪送回来。
不仅这些聘礼要全数陪送回来,盛国公府还要陪嫁不少于这些聘礼的嫁妆,才算是不让新妇丢人。
在对神将府大手UU小说聘的震撼之后,不少人回过神来,也在等着看盛国公府的笑话。
神将府八百八十抬的聘礼,盛国公府起码要陪送八百八十抬的嫁妆……
问题是。盛国公府有这么多等值的东西陪送吗?
这到底是给新妇面子,还是坑盛国公府?
这些问题早就在吴老爷子和郑老爷子这些老狐狸心里徘徊了,但是没人在这个时候煞风景地问出来。
盛七爷则是根本没有这根筋,完全沉浸在“我家女儿的聘礼天下无双”这种强烈的自豪感中,笑得嘴都合不拢。
在内院看聘礼册子的王氏倒是想到了这一点,在高兴之余,不无头疼,已经在吩咐大丫鬟甘草,去把他们盛家的库房单子拿来她过目了。
盛国公府外院大门口附近的二层小楼上,盛思颜默默地看着最后一抬聘礼进了盛国公府的大门。才想到嫁妆这个问题。
“周大哥……”她在周怀轩的怀里转过身,面对着他。仰头叫道。
“怀轩,叫我怀轩。”周怀轩依然将她圈在怀里,垂眸看她的眼眸,沉声说道。
盛思颜不由想到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在梦里,惊慌失措的她,就是从呼唤“周大哥”,过渡到叫他“怀轩”,转换得自自然然。
“嗯,怀轩……”盛思颜从善如流,微笑着叫道。
周怀轩忍不住俯身下去,在她唇上一点点轻啄。
“怀轩,你下这样多的聘礼,有没有想过,盛家能不能拿出同样的嫁妆?——嗯?”盛思颜在周怀轩绵延不断的亲吻当中,气喘吁吁地说完了这句话。
他的唇不断在她唇边徜徉,她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似乎都被他用唇接住,咽了下去,再细细咀嚼,化成他身体的一部分……
“嫁妆?我会给你送来……”两人在唇齿相接中缓缓交谈。
他一说话,冷冽的呼吸就送入盛思颜唇中,激得盛思颜打个寒战。
于是他将她揽得更紧。
她微微启唇,朝周怀轩唇内呵了一口气,将那股寒气又哺度回去。
寒气从盛思颜唇里打了个转,再回到周怀轩口中的时候,已经带了盛思颜那股特有的甜香,还有股暖意,比先前舒服多了,也能稍解他的饥渴。
“……再给我……”他喉咙里一紧,声音低沉到沙哑,双臂用力,将她拥了起来,抱在胸前,用力汲取她的呼吸,贪恋上这种唇和唇、气与气相哺的感觉。
“你给我送来?我娘不会高兴的……”盛思颜微微推开周怀轩,从他炙热的亲吻中脱离出来,别过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周怀轩一偏头,正好亲在她修长如玉的脖颈上。
一股酸酸痒痒的酥麻爬上心头,盛思颜依然断断续续地在跟周怀轩说嫁妆的事:“……有没有别的法子?我……我……我不想我娘过意不去……”
在这种时候,她还记着她的娘亲……
周怀轩停了下来,眉头微凝。
深沉的黑眸定定地看着盛思颜,“我会说服她。”
盛思颜叹口气,对周怀轩说着王氏的为人。
“我娘极要强,从来不愿占人便宜。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以前在王家村的时候,人情世故上她从来不落人话柄……”
周怀轩默默地听着,半晌点点头,“知道了。”
总是这样言简意赅。
盛思颜也习惯了。
两人从屋里走出来,带着丫鬟婆子往内院行去。
聘礼过完之后,盛家又请各位客人回去坐席吃饭。
这顿饭可是远远超过洗三的意义,而是要庆祝神将府和盛国公府联姻。
吴婵娟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她不想回去吃这顿饭。可是在尹二奶奶严厉的目光下。她如同行尸走肉般跟着众人回到内院。拼尽全力吃完了这顿最痛苦的饭。
郑老夫人在席间对盛思颜道:“今日才知道大姑娘定了好亲事,真是不好意思怠慢了。明日我回去命管事将恭喜的贺礼送来。”
吴老夫人也不例外。
不高兴是不高兴,但是礼数要做足了。
盛思颜忙道:“是我们的错,太仓促了,让各位见笑了。”
席间郑家的几位奶奶们极是健谈,再加上尹二奶奶和大理寺丞夫人妙语连珠,席上的气氛十分热闹。
一顿饭吃到天黑才散。
周怀轩是最后才走的。
临走的时候,跟盛七爷说了几句话。“嫁妆的事,等伯母出月子后再说,让伯母别劳心,我自有安排。下剩还有三百八十八抬聘礼,会一起送来。”
盛七爷呵呵笑道:“不急不急。五百抬已经够多了,家里都快放不下了。”
盛思颜:“……”爹,您还是不说话的好……
周怀轩明白盛七爷的性子,倒也不以为意,跟他拱手告辞。
盛思颜亲自送周怀轩到二门上。
周怀轩深深地看了盛思颜一眼,“我明儿再来。你的药准备好了没有?”
盛思颜心里一动,知道是给牛小叶准备的“药”。笑着点点头,“已经做了一副了,不知道有没有用。”
“给我就行。”周怀轩淡淡地道,终于转身离去。
盛思颜站在二门上,一直看着周怀轩的背影,不愿离去。
周怀轩似乎觉察到她的注视,走了一段路,突然回过头,看向二门的方向。
盛思颜看见他回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微微颔首,转身就走,逃也似地离开二门。
银狐大氅在月光下星光闪闪,倒映在周怀轩的眸子里,化成一片暖意。
他的心情好得出乎意料。
……
昭王府的内院。
吃晚饭的时刻,昭王妃王青眉在饭桌前等了好半天,也没有等到昭王过来吃晚饭。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跟昭王在一起这么多年,昭王只要在家,就会跟她一起吃晚饭。
而且昭王洁身自好,除了她以外,没有别的女人,通房丫鬟、妾室一概没有。
想起今日在盛国公府外昭王的神色,王青眉坐卧不安,心里怦怦直跳,将丫鬟叫来问道:“王爷呢?怎么没有过来吃饭?”
那丫鬟摇摇头,“奴婢不知。”
“赵妈妈呢?”王青眉左右看了看。
赵妈妈是她身边的管事婆子,也是内院管总的头儿。
她才刚刚跟着昭王从江南来到京城,并不懂这些豪门大户之间的人情往来,昭王就给她找了个得力的婆子在身边伺候,提点她。
丫鬟迟疑一下,道:“王爷命人将赵妈妈叫出去了。”
“啊?”王青眉心里一紧,饭也吃不下了,将碗一推,回自己屋里抱孩子去了。
昭王没有胃口吃晚饭,他将内院的管事婆子赵妈妈叫了过来,问道:“今日是怎么回事?王妃为何要去盛国公府?”
既然是昭王亲自询问,赵妈妈完全不敢为昭王妃隐瞒,一五一十说道:“……王妃担心盛家要将盛大姑娘定给她二弟,就去盛家提醒他们不要痴心妄想,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你给我完完整整地说!”昭王眼底的怒气在聚集。
“王妃说,盛大姑娘只能给王二公子做妾。如果要做正室,就要从她尸体上跨过去……”赵妈妈嗫嚅着说道。
“还有呢?”昭王额头的青筋都爆起来了,“还有什么?”
“后来王妃去了盛国公夫人坐月子的暖阁,我们就没有进去了,不知道王妃在里面说了什么……”赵妈妈的头压得低低,轻声说道。
昭王啪地一下拍着桌子,“单独去见盛国公夫人?哼,还会有好话?!”
昭王霍地一声站了起来,一撂袍子,往内院去了。
来到内院正院。他一见外间摆着酒菜。并没有看见王青眉的身影。眉梢一挑,问道:“王妃呢?”
“回王爷的话,在里屋。”丫鬟忙过来屈膝回道。
昭王怒气冲冲往里屋行去。
王青眉听见昭王的声音,喜出望外,忙放下刚哄睡了的儿子,捋捋头发,站起来等着昭王进来。
昭王一进门,就看见王青眉带笑的脸。
“你真给我长脸啊。敢去国公府让人家的嫡长女给你兄弟做妾!”昭王负手冷声呵斥道。
王青眉的笑容僵在脸上,“王爷,您这是说什么话?我哪有……”一脸委屈的样子。
昭王看着她保养得宜的面容,闪烁的眼神,局促不安的双手,再也没有当初在王家村里初见她时那股子淳朴活泼的模样和性子。
他那时候看上她,也就是看中她的淳朴善良,还有跟想容一样活泼外向的性子。
那是一种在世家贵女中很少见到的脾性。
他以为这样的女子,会让他很省心,安安分分。让他能腾出手来做别的事。
再说为了让太子放心,他没有娶世家贵女。而是选择娶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平家女子。
只是没想到,十年过去,当年乡间淳朴善良的女子,已经面目全非了。
“你还不承认?”昭王十分失望。
不懂礼仪,眼皮子浅,这些昭王都不在意,反正他只要有个女人在身边就可以了。
可是企图在他面前撒谎,犯了错还百般抵赖,就不可饶恕了。
他从来就没有爱过王青眉。他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想容一个人。
王青眉看着昭王越来越冷冽的眼神,很是心慌意乱,一下子跪在昭王面前,抱着他的腿,泣道:“王爷,您也为我想想,为小世子想一想,为我弟弟想一想。盛思颜那样的身世,怎么可能做正室?”
“盛思颜?”昭王以前听王毅兴说过这个名字,当时没有在意过。不过自从那次在大理寺见了盛思颜一次,对她酷似想容的笑容印象十分深刻。
这一次,对“盛思颜”这个名字也有了感觉。
“盛思颜?你说她叫思颜?”昭王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是哪两个字?”
王青眉识字不多,不过盛思颜的名字是她在王家村就认得的,忙道:“相思的思,容颜的颜。”
“相思的思,容颜的容?”昭王喃喃重复着这句话,转过身,离开了正院,往二门上去了。
这一晚,他没有回内院,一个人在外书房,磨墨铺纸,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想容”两个字,又在下面写下“思颜”两个字。
思颜,不就是想容的意思?!
昭王看着这两个名字怔怔地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天一亮,他就进了宫,求见夏启帝。
夏启帝这阵子日子很不好过。
他下旨查抄昌远侯府的时候,结果昌远侯府突然起了大火,将整个侯府付诸一炬,烧成瓦砾场。
京城的人都说陛下指使的,将他气得够呛!
他做什么要烧了昌远侯府?!吃饱了撑的不成!
他已经将昌远侯夺爵了,那侯府他还准备留着赐给别的大臣呢……
结果一把火烧了不说,还让他背了黑锅,真是郁闷地不行。
查来查去,都只能查到他派去查抄的御林军一时失手,将小佛堂的香烛推倒了,才引起的滔天大火。
所以这个黑锅就更加牢固地扣在他背上。
夏启帝烦了好几天,心情才刚刚好了些。
见自己最忌惮的弟弟居然大早上就递折子要求面圣,他也好奇他有什么事,便命人将他领进来。
昭王来到夏启帝的御书房,行礼之后,直截了当地道:“陛下,臣弟想迎郑氏想容的牌位为原配正室,希望皇兄恩准。”说着,给夏启帝跪了下来。
居然还是放不下那个女子……
夏启帝嘴边的笑容越来越大。
他做出为难的样子,问道:“可是,你也知道咱们家是有祖训的。皇室不能跟四大国公府联姻。”
昭王沉声道:“祖训是说不能跟活人联姻。但是想容已经过世十四年了,就算娶她的牌位,也只是一个形式。——我只想给她的牌位一个栖身之所。”
“你让她做原配正室。那你现在的王妃怎么办?”夏启帝笑着问道。
“我本来就是以填房的礼仪迎她进门。这不妨碍她。”昭王面不改色说道。
当初娶王青眉的时候。他就跟她说好了。是以填房的身份进门。他的原配正室,只有郑想容一个人。
而王青眉生了儿子之后,跟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昭王根本就不想惯着她。
还是让她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位置才好。
“哦。”夏启帝想到王青眉的出身,点点头,“也对。以你王妃的出身,确实当不起原配一位。这样吧,看你这么痴心的份上,朕就恩准你了。反正只是牌位。祖训应该是管不着的。”
看着昭王为一个女人就蹉跎半生,夏启帝很是愉悦,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阻拦他异想天开的行为。
昭王从夏启帝那里领了圣旨,径直来到郑国公府,求见郑老爷子和郑老夫人。
一见到他们,昭王扑通一声给他们跪下,双手呈上那道圣旨,沉声道:“郑国公、老夫人,这是陛下的旨意,恩准我娶想容的牌位过门。从此她就是我夏家人。是我夏昭的原配正室!”
“什么?!”郑老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地话都说不清了。“你……你是说真的?”
之前昭王还俗之后,就曾经派人来迎回郑想容的骨灰和牌位,说是要跟她的牌位成亲,尊她为原配正室。
郑老夫人那时候就心动了,结果被郑素馨劝阻了。
没想到过了几年,昭王不仅没有忘了此事,反而从陛下那里请来圣旨,要正式迎想容的牌位进门……
郑老爷子接过圣旨,打开仔细读了读,确信没有一点问题,才颔首道:“你有心了。十几年来,你并没有忘了她。想容在天有灵,一定会原谅你的。”
昭王忍了很久的泪意一下子倾斜而出。
郑老夫人忙命人将他扶起来,坐在一旁说话。
昭王跟他们商议了迎娶的仪式问题,道:“只是陛下不想我们大办,所以只有我们两家人晓得,还请两位老人原宥。”
“没问题。没问题。”郑老夫人擦着眼泪道,“反正想容已经不在了,我们也不在乎那些。只要她的牌位能有个栖身之所,我死也瞑目了。”
郑老爷子叹息一声,颔首不语。
昭王又跟他们说了几句话,才把这么多年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岳父、岳母,当年想容到底怎么死的,你们能不能再跟我说说?我一年没有她的音讯,再听到她消息的时候,她却已经死了。还说,她是一尸两命?”昭王定定地看着郑老爷子问道。
郑老夫人这十几年来,每天都在想着想容最后一年里发生的事。
昭王一说起来,她就惊讶地道:“怎么回事?你也不知道她那一年在哪里?”
“我若是知道,怎会还来问你们?以前她是偷偷出来见我。我记得清清楚楚,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跟我说,她有好消息要告诉我,我就在约定好的日子里去了我们经常见面的地方等她,却一直没有等到她。我后来急了,到处去打听,才知道她是病了,你们二老将她的院子封起来,不让人进去。我一心在外面等她康复,可是最后等来的,却是她一尸两命的消息!你们告诉我,她是不是……是不是……有了我的孩子?那孩子是真的死了吗?”昭王急切地问道,紧张地看看郑老爷子,又看看郑老夫人。
郑老夫人的眉头拧得紧紧地,缓缓地道:“这事儿倒是奇了。到底是你在撒谎,还是……”
“什么撒慌?”昭王一下子站起来,“我可以对天发誓!”
“不用了。”郑老爷子伸手制止他,“也许是有误会。那咱们就摊开说吧。”说着,他看了看郑老夫人,“你说。”
郑老夫人一想起想容就想哭,她用帕子擦了擦泪,道:“是这样的。十几年前的一天,想容的贴身丫鬟突然惊慌失措跑来,说二姑娘不见两天了。我当时大急,问她为什么现在才说。她说想容以前也会悄悄失踪,说是去见二皇子你,但是都会在一天之内出现,她们都习惯了。这一次,等了两天想容还不出现,她们才有些着急。”
“然后呢?”昭王补充道,“想容是会出来偷偷见我,我……我……不该……但是我是真的以为两位老人家是默许她出来见我,也想好要求皇祖母开恩,让我们成亲。我甚至想脱离皇子身份,这样我就不用受祖训所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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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探秘 (5K,第一更)
为了能和想容在一起,昭王居然肯放弃皇子身份!
结果却是一个化为尘土,一个遁入空门,天人永隔!
实在是造化弄人……
郑老夫人不由更加伤心,抹着泪道:“你们这两人实在是太傻了……”
一直默默坐在旁边的郑老爷子终于有些动容,摇头道:“唉,你们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哪里是你放弃皇子身份就可以的?——还是我来说吧。我们那时候在家里怎么也找不到她,也不敢对别人说是出了什么事,只把她几个哥哥叫来一起商议。如果让别人知道郑国公府的二姑娘走失,她就算回来也没脸了,所以没敢大张旗鼓搜寻。我们后来想到她跟她大姊最亲厚,就赶紧命人将她大姊叫回来。结果她大姊帮我们在想容屋里找到她留下来的一封信。”
郑家那时候只有两个女儿,大姑娘是原配叶氏生的郑素馨,二姑娘就是填房康氏生的郑想容。
“信?!”昭王激动起来,“在哪里?说些什么?”
郑老爷子看了看郑老夫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郑老夫人拿帕子拭了拭泪,道:“信里说,她做了对不起我们的事,有了你的孩子。为了孩子,她要先找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躲起来,把孩子生下来再说。让我们一定要保密,说有人在追杀她和孩子,如果让别人知道了,这个孩子一定活不下去。”
这时昭王再无怀疑,确定就是自己的孩子,心中不由大恸。“她为何不跟我说?我就算拼了命。也会护得她和孩子周全!”又问:“是谁?谁会追杀她和孩子?是不是我连累了他们?”
昭王疑心是他大哥。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夏启帝。
那时候他们一直在明争暗斗。不过后来他知道想容“一尸两命”,就再无斗志,生无可恋,一心寻死,是皇祖母用尽了法子,后来说服他入空门出家,为想容母子来世祈福。他才允了,断了死念,去了他母妃江南蒋州的大昭寺出家为僧,一去就是十年。
郑老爷子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摇头道:“你忘了你们的祖训?皇室和四大国公府的人不能联姻,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不能让有融合皇室和四大国公府血脉的孩子出生。千年以来,莫不如此。我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要追杀她和孩子,但是我也知道。确实有人一直在守护这个祖训。一旦有人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她和孩子肯定活不下去。所以我就和她娘。还有她大姊商议,将她的院子连夜封了起来,下人都圈在院子里,说她生了重病,不许任何人探视,只想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她大姊让我们不要担心,说想容如果有需要,会和她联系的。”
“这样说,郑大奶奶那时候是知道想容的下落的?”昭王眼前一亮,“那是不是把郑大奶奶请来问一问?”
郑老夫人伤感道:“还问什么?想容后来是送了几次信回来,说是她大姊把她藏得很好。我还一直等着她回来,结果过了十个月,想容回来了,是她大姊送她回来的。她瘦得不成人形,奄奄一息,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用一双眼睛看着我。”想起那时候的想容,郑老夫人心里封存了那么久的痛终于压抑不住了。
昭王唰地一下站起来,“怎会如此?”
他记得清清楚楚,就在他每日在他和想容幽会的地方苦等的时候,太子和皇后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他和郑国公府的嫡次女郑想容相恋的事,在宫里突然发难,以此要挟他,要皇祖母处死他这个不尊祖训的不孝子……
皇祖母勃然大怒,再不能庇护他,但是依然舍不得处罚他,只是将他关了起来,不能跟任何人联系。
等他一个月后再出来,才从皇祖母那里知道,想容早就死了,而且是“一尸两命”,连尸体都火化了……
当然,那时候的郑国公府和太后同时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就连太子和皇后都不晓得郑想容和他还有过一个孩子。
大夏皇朝的人只知道他们的大文豪郑想容姑娘年纪轻轻就得了重病,十六岁就过世了。
昭王那时候虽然痛彻心肺,也知道这事的真相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他即使心痛如绞,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最后他选择了出家,退出皇权的争夺,将自己彻底放逐。直到五年后,他来京城拜祭想容,被太子和皇后的人马追杀,他才在皇祖母的劝告下,决定重新振作起来……
“那孩子呢?她十个月后回来,应该是生了孩子吧?那孩子带回来没有?”昭王眼里充满希望地问道。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想容的孩子是胎死腹中了……
郑老夫人用手捂着脸,泪水从她手指缝里涔涔而下。
“……没了,孩子没了。想容是难产大出血。她大姊都救不了她。”郑老爷子唏嘘说道,“孩子没了,她也活不下去了。回来没几天她就过世了。”
昭王眼里的光芒渐渐熄灭,如同满天星光被浓云遮掩,再也看不见了。
“怎会如此?”昭王喃喃说道,“怎会如此……”
看见昭王失魂落魄的样子,郑老夫人忍不住安慰他道:“这件事我们也有错。你不用太过伤怀。当初若是我们管好想容,她也不会这样瞒着我们任性妄为,铸下这段大错。”
这个错,不仅让郑想容一生陪葬,而且让二皇子郁郁终身,郑老爷子和郑老夫人一辈子伤怀,亲者痛仇者快。
昭王回过神,抿了抿唇,却不认同郑老夫人的话,“不。这不是错。我也不悔。如果重来一次。我不要生在帝王家。我只要和想容在一起。”
郑老夫人动容地看着他,第一次,她是完完全全原谅了这个男子。
“……那些话就不用说了。你这一次能迎想容的牌位进门,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求的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迎回她的牌位?”郑老爷子哽咽着问道。
昭王道:“越快越好。”想起自己的来意,又问道:“听起来那个孩子是生下来就死了,那到底是男是女,葬在何处?”
“你问这个做什么?”郑老夫人皱了皱眉头,“那孩子是夭折。难道你还想……”
按照大夏皇朝的习俗,夭折的孩子都是不上族谱,也不入祖坟的。
“不管是怎样,那是我和想容的孩子,我的族谱上,总是要记上她的位置。”昭王站起来,对着郑老夫人和郑老爷子长揖在地,“请两位告知我孩儿埋葬的地方。”
郑老夫人看了郑老爷子一眼,迟疑着道:“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那孩子是男是女。而且想容送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都是听她大姊说的。”
“又是郑大奶奶?”昭王眼神一闪,“那就是说,从想容的下落,到后来送想容回来,以及想容这十个月来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是听郑大奶奶说的?”
“正是。”郑老夫人点点头,“多亏了她大姊到处找她,而且费尽心机为她隐瞒。不然的话,想容在世人心中早就没有名节可言了。”
确实,郑素馨将这件事瞒得死死地,对谁都没有说过。
想容过世十几年,除了郑老爷子、郑老夫人,还有皇祖母和他自己,以及郑素馨,并没有别人知道郑想容未婚有孕,最后难产而死的事儿。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有再去吴国公府一趟,问一问郑大奶奶,我那可怜的孩儿,到底是男是女,还有,她到底葬在哪里。”昭王眼里闪过晦涩不明的光芒,对郑老爷子拱手说道。
郑老夫人跟着站起来,道:“素馨也病着呢。昨天在盛国公府,听外孙女说,素馨这几个月,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可以坐起来跟人说话,甚至下床走动。坏的时候,躺在床上既不能动,又不能说话,眼睛也看不见,甚至还大口大口吐着黑血。听着也很是不好。外孙女求了盛家大姑娘,希望她能帮她求求她爹盛七爷,去帮她娘瞧一瞧。你也知道,咱们这里,如果有素馨治不好的病,也只有盛七爷能治好了。”
居然从郑老夫人嘴里听到盛家大姑娘……昭王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这盛家大姑娘,闺名是叫思颜吧?”
“嗯,正是。这名字很不错,我一听就很喜欢。”郑老夫人笑着说道,“而且盛家大姑娘笑起来,跟我们家想容真是有几分相似呢。”想起昨日在盛国公府见到盛大姑娘看着周大公子微笑的模样儿,郑老夫人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个微笑。
跟昭王的感觉一模一样!
昭王手里握着拳头,激动得快要发抖,“……我还听说,盛大姑娘不是盛家夫妇亲生,是……是……捡来的,是不是真的?”
郑老夫人没有明白昭王的意思,只是摇摇头,道:“这话就不说了。人家已经定亲了,无谓旁生枝节。——不管是过继,还是捡来的,人家神将府都不在乎,咱们做什么要去拆散人家?你昨天不在盛国公府,我是亲眼看到盛大姑娘看周大公子的眼神,就跟想容……”说到这里,郑老夫人猛然闭了嘴,有些心虚地看了昭王一眼。
昭王眼底刚刚黯淡下去的星光又一点一滴亮了起来,他喃喃地道:“看来还要去问一问盛国公夫人……”
郑老爷子倒是听出了昭王的意思,他动容地站起来,身子前倾,激动地问道:“你是认为……那盛大姑娘……有可能……?”
“您也和我有一样的感觉?”昭王更增鼓舞,“我那天在大理寺看见她笑的模样儿,就跟看见想容一样。而且您想她的名字,思颜。相思的思,容颜的颜。思颜,不就是跟‘想容’一个意思?!”
“啊?只是名字?”郑老爷子本以为昭王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是听他这样一说,又觉得昭王是异想天开。
名字相似的多了去了。难不成都是有血缘关系?
“不止啊。您想想盛大姑娘的年岁……虽然不知道她的生辰八字。但是我也听王毅兴说过。盛大姑娘今年是十四岁。如果我那可怜的孩儿能活下来,也就是这么大……”昭王挥舞着手臂比划着,激动说道。
郑老爷子和郑老夫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语。
在他们眼里,这个男子真的已经为他们的女儿入魔了……
“……呃,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太大张旗鼓了。”郑老爷子想了想,郑重劝告昭王。
“这是为何?如果她真的是我和想容的女儿。我……”昭王突然明白了郑老爷子的意思。
如果真的证实了盛思颜就是他和郑想容的女儿,那么盛思颜别说嫁人,连活都活不成。
“既然你这样在意,我也告诉你。你们皇室的祖训,比你想象得要严格得多。”郑老爷子低声说道,“你和想容的孩子,不管是谁,一律都活不下去。有人容不下她。这不是一般的争权夺利。它的后果,比你知道的要严重得多。所以你一旦将那姑娘的身世大白于天下,如果她不是你和想容的孩子还好。如果是的话,她马上就活不成了。就连神将府都不能庇护她。”
昭王一怔。“您说的是真的?”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你皇祖母。”郑老爷子端了茶,“我言尽于此。你能迎想容的牌位进门,那些人大概不会阻止。因为他们知道,想容是真的过世了。”
“那些人?”昭王听出郑国公话里有话,“是哪些人?他们为何不能容忍皇室和国公府融合的血脉生存在这个世上?”
“这我就不便说了。也许你皇祖母也未必知道所有的事。但是陛下,应该是知道的。所以,你想想自己的处境,再想想如果你和想容的孩儿还活着,你是不跟她相认,让她快快乐乐活在这个世上,还是为图自己安心,一定要相认,将她置于死地?”郑老爷子犀利说道,一针见血向昭王指出这其中的利害之处。
昭王抿了抿唇,坚毅说道:“我可以不认她,但是我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弄清楚事实的真相。
“那你要千万小心。”郑老爷子送了昭王出去,“你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昭王点点头,“我晓得。这一次是为想容而来,我会小心。”
郑老爷子点点头,目送昭王而去。
……
同一时刻,盛国公府内院的药房里。
药台上摆着一个洁白的瓷碗里,是一碗稍微有些发黄的白色汤水。
看上去比鲫鱼汤要稍微黄一些。
但是里面放的药材,足以让牛小叶在一定时间内胖回原来的样子。
当然,盛思颜也可以加大一些药的份量,让她很快就胖回去。
但是那样做,有些太明显了。
这件事,一定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绝对不能让牛小叶察觉到跟她有关……
盛思颜想了想,又去里屋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匣子。
这是天下药房送来给她和王氏补身的燕窝。
她打开匣子看了看,里面放着一百盏形状完整的金丝白燕盏,洁白如玉,不含任何杂质。
用这样的燕窝去做“诱饵”,太浪费了……
盛思颜摇摇头,将盖子盖上,放回去,然后又拿了一盒出来。
这一盒里面的燕窝明显质量不如刚才那一盒。
里面几乎没有形状完整的燕盏,都是采摘的时候不小心撕碎了的燕角、燕皮和燕末,而且颜色也不是纯白的,有白,有黄,还有少许的红色。
这个差不多。
盛思颜将这一盒拿出来,取了几片燕角放到她刚才煎好的药里面浸了浸。
看着燕角变软,那药全部渗进去之后,她才将燕角取出来,放到一旁晾晒药草的台子上,把浸湿了的燕角放在上面晒。
冬日的阳光温度不够,药房的人都是生了炉子在台子下面,直接熏烤的。
盛思颜这里也有这样一个炉子。
她用这炉子开了小火,盯着那些被浸了药的燕角都被烤干了,才移走放回匣子里。
等周怀轩带着周显白来到盛国公府的时候,她已经如此这般地做出了两斤多的燕角。
“这就是你准备的?”周怀轩看了看那一堆成色还不错的燕角,背着手摇头。
盛思颜笑道:“周大哥,你别看不起它们。我想了一晚上,才想出这个招儿。”
“然后呢?”周怀轩偏头看了看盛思颜,“送给牛小叶?”
“送?她想得美……”盛思颜嗔了周怀轩一眼,“当然要拿银子买。”
她跟牛小叶好歹还是做过几年好朋友的,她对牛小叶的了解,不比牛小叶对她的了解少。
只是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对朋友做这种事。
不过现在无所谓了,牛小叶不是她朋友,而是她仇人。
她也不是报复她,只是拿回以前自己家对她的“恩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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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表白 (4K,双更求粉红票!)
她当初把牛小叶当好朋友,她爹盛七爷也不计前嫌救了牛小叶,并且给她治好隐疾,让她能够瘦下来。
可是牛小叶呢?除了恩将仇报,也没有别的表示。
“牛小叶一直爱吃燕窝,不过他们家还是舍不得买上好的燕盏。我知道的是,这些年他们家都是在天下药房买次一等的燕角吃。牛小叶听我说过,吃燕窝皮肤好,所以她长年累月没有断过。”盛思颜看了看面前加工过的燕角,苦了脸道:“但是送回天下药房的话,如何能让伙计知道,这些是专门给牛小叶准备的呢?”
周怀轩想了想,摇头道:“还是不要送到天下药房了。把这些东西给我就行了。”
送到天下药房就着了痕迹……
“你有法子?”盛思颜狐疑问道,“什么法子?”
“反正让她带回家,吃到嘴里就行了。”周怀轩淡淡地道。
盛思颜闭了嘴,决定不问了,将燕角包起来,递给周怀轩。
周怀轩接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条的木匣子,递到盛思颜手里:“给你。”
那是上一次他来盛国公府就决定送给盛思颜的东西,但是出了些事,他没有拿出来。
盛思颜笑着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银白福字回纹的链子,上面缀满了细碎的金丝钻,就跟满天的星星一样,躺在深蓝色的绸布内盒里,格外闪亮耀眼。
盛思颜“呀”地叫了一声,从盒子里拿出这条链子看了看。道:“这是金丝钻星星发链呢。”可以绕着发髻绑一圈。末端从后脑垂下来。在黑发中一闪一闪,十分动人。
“可惜了。我以前有一支金丝钻半月簪,跟这个金丝钻星星发链完全可以配成一套。细碎的星星绕着一轮半月,一定很好看。”盛思颜叹息道。
“那就配成一套。”周怀轩意味深长地道。
“不行啊。”盛思颜皱了皱眉,“我的那支金丝钻半月簪丢了。那次在宫里寒潭我掉到水里,那簪子可能就从我头发上滑下来,掉到水里去了。”
周怀轩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的右手握住。举到嘴边,张嘴往她的虎口处轻轻咬了一口,正好咬在她虎口处那两个已经不明显的牙印上。
那牙印重合得那样整齐,就跟是被同一个人咬的一样。
盛思颜心里的感觉更加异样。
周怀轩放下她的手,垂眸看了看,大拇指在她虎口的牙印处轻轻抚了抚。
盛思颜不知道周怀轩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乎她被王毅兴救过?
她记得她掉到寒潭里面的时候,王毅兴也曾经咬她的手,给她吸过毒……
“周大哥……”盛思颜忐忑不安地叫道。
“怀轩。”周怀轩纠正她。
盛思颜抿嘴而笑,“怀轩。”顿了顿。又道:“那一次在宫里的寒潭,我不慎落水。是……是……王状元救了我……”
周怀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淡地道:“嗯,那又怎样?”
“他……他……给我把蛇毒吸了出来,就是……就是在这里……”她用另一只手指了指,给周怀轩看她右手上的那两个牙印。
“是吗?”周怀轩垂眸看了看她的手,“你问过他?”
“没有。但是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他。而我手上确实被鸡冠蛇咬了……不管怎么说,他到底救了我的命……”盛思颜低下头,鸦翅般的长睫跟着垂了下来,盖住她的眼眸。
周怀轩伸出另一只手,托起盛思颜的下颌,“看着我。——为什么心虚?”
盛思颜心里一跳,抬眼飞快地看了一眼周怀轩黑沉浓郁的眸子,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我哪有?”
周怀轩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他的目光如有形质,压得盛思颜喘不过气来。
盛思颜涨红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头,将下颌从周怀轩指间抽离:“……我是,我是担心你不高兴……”
“担心我?”周怀轩不动声色地步步紧逼,“为何要担心我不高兴?”
这厮到底是要做什么?!有这样逼女孩子表白的吗?!
盛思颜抿了抿唇,“我是你未婚妻子。你未婚妻子被别人救过,还咬过手,我担心你会不高兴。”说白了,她发现周怀轩这人占有欲挺强的……
周怀轩唇角微勾,握紧她的手,放到唇边一吻,“我的女人,我会救。”不劳别人操心。
这是什么意思?
盛思颜疑惑地看着他。
“我走了。”周怀轩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放开她的手,随手拎起那个装着加了料的燕窝包裹,走了出去。
从盛思颜的卧梅轩出去,周怀轩将那包袱扔给周显白,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
周显白连连点头,只差拍着胸脯担保,“没问题!包在小的身上!”
周怀轩走了之后,盛思颜抚着自己手上被咬过的地方怔了很久。
周怀轩的话,反复在她脑海里回荡,让她不得不想到一个可能……
真的会是这样吗?
到底是她弄错了,还是她想多了?
盛思颜想来想去,最后决定,也许以后有机会的话,她要亲自问一问王毅兴,看他怎么说。
没过几天,牛家去天下药房采买的大车从药房回来的时候在路上不小心翻车了。
采买的东西滚了出来,撒了一地。
不过幸好东西没有丢,牛家采买的人仔细查验了一下,发现包裹都在,也就没有在意,赶着大车回去了。
他们当然不知道,其中的一个燕窝包裹,已经被换掉了……
……
神将府的内院。
三房的吴三奶奶这几天一直觉得胸口闷闷的。但是又没法跟人说。
吃过早饭。她去周老夫人的院子里请安。
周老夫人起得晚。还在桌前喝粥。
吴三奶奶忙帮周老夫人夹菜,伺候她吃早饭。
“娘,您的脚好些了吗?”吴三奶奶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老夫人放下筷子,拿帕子印了印嘴,笑眯眯地道:“好多了,已经能走了。”说着,扶着桌子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圈。
“那就好。我担心了好几天。”吴三奶奶笑着说道,扶着吴老夫人到窗边坐下。
“娘啊,老爷子这次给大公子聘了盛国公府的大姑娘,我觉得,亏待了咱们家大公子啊。”吴三奶奶给周老夫人端了杯茶。
周老夫人接过茶,抿了一口,道:“还好吧。老爷的眼光不会错的。”
“是啊是啊……”吴三奶奶忙笑着应道,过了一会儿,又道:“不过,那些聘礼……听说送了五百抬聘礼。还有金矿、银矿,这……好像我都不知道啊。从来没有在帐上看见过。”
吴三奶奶是神将府内院主持中馈的媳妇。她从嫁进来生了她的大儿子周怀礼,也就是神将府的四公子之后,就开始在神将府内院当家了。
她当了二十多年的家,对神将府的家底还是有些了解的。
不过就算如此,那五百抬聘礼还是将她震撼得不轻。
相比之下,她进门时候的一百二十抬聘礼,简直给人提鞋都不配……
盛思颜一个连父母都不详的孤女,凭什么?
虽然吴三奶奶是长辈,但女人的嫉妒心是最难控制的,会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因为任何匪夷所思的理由发作出来。
周老夫人听出了她话里的不忿之意,笑着斜望她一眼,道:“帐?你见过几本帐,就来说嘴?这话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吴三奶奶涨红了脸,走到周老夫人身旁给她轻轻捶着肩头,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道:“娘啊,媳妇不懂,那您就教教媳妇吧。——到底有几本帐啊?”
周老夫人半阖了眼,享受着吴三奶奶的伺候,一边道:“这个啊?你回去问问亲家公和亲家母,不就知道咱们这种人家,有几本帐了?”
这是要吴三奶奶回去问她爹娘吴老爷子和吴老夫人。
吴三奶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虽然在神将府内院当家,但是因为她不是嫡长媳,或者说,因为她儿子不是世子,所以这府里很多东西,她并不知道。
吴三奶奶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跟她平日里有什么心事都放在脸上的样子完全是判若两人。
“你也不用担心。轩儿是嫡长孙,给他聘了这么一个出身低的媳妇,肯定是有原因的,你这就沉不住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轩儿的身子……”周老夫人笑着看她一眼。
吴三奶奶忙堆起笑脸:“是我想左了。多谢娘提点。”顿了顿,又轻蔑地道:“是呢,以后进了门,才有好戏看呢……”
……
从周老夫人的院子里回到自己的院子,吴三奶奶发现自己的大儿子周怀礼坐在那里等她。
“怀礼,怎么有空过来了?你不是跟大伯父出去了?”吴三奶奶看见儿子,心情好了一些。
周怀礼抬眼看他娘亲,沉声道:“盛大姑娘跟大哥定亲了?”
吴三奶奶一窒,拿着帕子的手举在唇边,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年初就说要去盛国公府提亲,您和爹到底是怎么推脱的?先是说盛国公府不好,后是说她出身不好,现在呢?出身不好,祖父能为大哥聘了她做原配正室?!”周怀礼的声音不大,但是格外粗重,眼里更是怒火重重,一步步问到吴三奶奶脸上。
吴三奶奶一步步往后退着,低声道:“怀礼,你发什么疯?你听谁说她出身好的?别想多了,就是因为她出身不好,你祖父才下了这么多聘礼。这不是给盛家的,而是给大房的补偿。你这都看不明白,以后如何……”吴三奶奶抿了抿嘴,严厉地看着周怀礼。
周怀礼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停住脚步,怔怔地看着吴三奶奶,“娘……我……我是真的喜欢她……”
啪!
听了周怀礼的话,吴三奶奶几乎是不假思索,抬手就抽了他一个耳光,“喜欢她?你见过她几次?就说喜欢她?我警告你,不要事事跟你大哥争!”
周怀礼偏了头,捂着脸道:“……娘您不懂。我不是要跟大哥争,明明是大哥要跟我争!我看上她的时候,大哥还在西北没有回来!”
从第一次见到盛思颜,她就奇异地吸引他的目光。不过那时候他不懂,这种吸引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跟爹娘提了一句,希望他们能给他聘像盛大姑娘那样的女子做妻子。后来虽然过程并不顺利,他也没有很着急。
直到突然知道她跟大哥定了亲,他才觉得心里像是被人剜了一块一样难受。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只是不甘心……
“胡说!”吴三奶奶疾言厉色,“我不懂?我懂得很!那姑娘果然是狐媚魇道的,这还没跟你说几句话,你就敢跟你娘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你要记住,你喜欢的,只能是你未来的妻子。那个女人以后再不要提了。”
这一刻,吴三奶奶更加庆幸自己没有给儿子聘盛思颜。
哪怕她是盛国公亲生的嫡长女,她也不想要她做儿媳妇。——没有哪个做婆母的,愿意看见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神魂颠倒,哪怕是他媳妇也不行!
好男儿志在四方,娶妻生子是为了传宗接代,哪里有这么多情情爱爱的说道!
也就大房那个不知所谓的大嫂,才把盛思颜这种不上道的女子当做是宝。
做女人做成大房那女人那样,还不如去死……
吴三奶奶轻蔑想道。
周怀礼黑着脸从吴三奶奶的院子里出来,正好看见他大哥周怀轩带着小厮周显白从外面回来。
周怀礼定了定神,在路边站定,等他们走近了,拱手道:“大哥回来了。”
“嗯。”周怀轩应了一声,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
周显白想了想,笑着对周怀礼打招呼,“四公子安。”
周怀礼点点头,看着周怀轩的背影,轻声问周显白,“你们出去了?我听说还有聘礼没有送完?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不用了!”周显白连连摆手,“我们能应付。多谢四公子!”说着,忙跑上前追着周怀轩的脚步而去。
周怀礼背着手站在小路上,定定地看着周怀轩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小路拐弯的地方,他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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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鱼目 (4K5,求粉红票)
周显白追上周怀轩,嘀咕道:“四公子怒气冲冲地,也不知谁惹他不高兴了。”
周怀轩淡淡地道:“被打了。”
周显白一听,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大公子是咋知道的?!”
“脸上有手掌印,很淡。”周怀轩瞥了周显白一眼,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纳尼?!
大公子明明都没有正眼看四公子一下,他是如何知道四公子脸上有手掌印的?!
自己可是正面盯着四公子的脸看了半天,居然完全没有看出来啊魂淡!
长这双招子有什么用!周显白只想再一次“自插双目”!
……
这边昭王从郑国公府离开之后,先回了自己的王府,将王府里的主事人召集起来,对他们道:“陛下已经下了旨,让我迎郑二姑娘的牌位进门。从此以后,她就是我正经的原配妻子。王氏,只是继妃,你们都听清楚了。”
王青眉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没想到,郑想容还真的进门了……
哪怕只是一个牌位。
但是名份上,自己就坐实了只是个填房!
王青眉在屋里走来走去,面色很是阴沉。
兜了半天圈子,她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白白胖胖的儿子,又鼓起无穷勇气,她摇摇头,“算了,反正是个死人。”
就算自己是填房,但是自己的儿子还是昭王唯一的嫡子,她何必跟个死人计较?
这样一想,王青眉又振作起来。
为了讨昭王欢心。她甚至主动提出要帮着操办迎牌位进门的事儿。才让昭王对她改观几分。
昭王命手下挑了个良辰吉日。特意穿了大红的衣袍,去郑家的家庙将郑想容的牌位和骨灰迎了回来。
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操办,只是跟郑家人一起吃了顿饭。
将这件事办好之后,昭王才带着下人去郑素馨养病的吴家庄。
吴婵娟听说昭王来访,十分惊讶,忙迎了出来,行礼道:“王爷可是有事?”
昭王打量了她一眼, 见她双眼红肿。十分憔悴,心里有些奇怪,面上还是笑着道:“我刚接了你小姨的牌位进门,以后我们就是亲戚了,听说你娘病重,我特意来看看她。”
吴婵娟这几天都是闷闷不乐,她从盛国公府回来之后,就跟娘哭诉周怀轩和盛思颜定亲的事,娘却不以为然,让她不要太过担心。说等娘病好了,再给她想法子。
但是她心里着急啊。
娘的病。还指着盛七爷来治呢……
就在这矛盾和煎熬中,吴婵娟的性子渐渐沉淀下来。
听说昭王迎了她小姨的牌位进门,吴婵娟十分惊讶,“我小姨?”
“是啊,想容,你还记得吗?”昭王笑着问道。
“可是……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吴婵娟怔怔地道,不明白怎么有昭王这样的男子,明明想容小姨已经过世十多年了,他还记得她……
昭王点点头,“是有很多年了。我接她牌位进门,也是想让她有个地方享香火。”顿了顿,又道:“我觉得这件事,应该让你娘知道。她是最疼她妹子的,一定会为她妹子高兴的。不过你先不要跟你娘说,我要亲自说。”
吴婵娟点点头。她知道小姨跟娘的关系最好了,现在小姨魂魄有依,她娘也是会高兴的,便道:“我娘这几天刚好了些,等我进去说一声,扶我娘出来见您。”
昭王点点头,“劳驾。”便在外堂坐下,双手放在膝上,定定地看着屋外荒凉的冬日景色。
吴婵娟匆匆进了郑素馨养病的地方,轻声道:“娘,昭王来了,说是来看您的。”
郑素馨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真的?昭王在哪里?”说着,扶着吴婵娟的手起身,急匆匆来到妆台边上,翻出妆奁匣子上的镜子照了照。
只见镜子里露出一张骨瘦如柴般蜡黄的面容,如同骷髅一样。
啪!
郑素馨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一把将镜子扑倒在桌上,痛苦地闭了闭眼,“我这个样儿,怎么见人呢?”
郑素馨挣扎良久,还是决定在脸上蒙了块面纱,出来见昭王。
昭王看见她骨瘦如柴的样儿,微微一怔。
郑素馨让下人上了茶,才挥手道:“你们下去吧。”又将吴婵娟支了出去。
昭王手里捧着茶盏,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等外堂的人都走了,郑素馨才道:“昭王大驾光临,我们有失远迎。”
昭王挥了挥手,“不必。”放下茶盏,他定定地看着郑素馨,径直道:“我想问问你,想容肚子里的孩子,是到几个月上没的?”
这话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朝郑素馨身上淋下,她不由自主打个寒战。
真没想到昭王居然问起这件事,“王爷难道不是来探病的?”她强笑着反问道。
昭王笑了笑,“你是杏林国手,哪里需要别人探病?我才知道,原来想容失踪的那十个月里,一直跟你有联系。你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告诉我?”
想容想容又是想容……
郑素馨心里一阵烦躁。
她病了许久,反反复复,用尽所有手段,就是不能断根,心里不是不惶恐的,精神头差了许多,此时心里难受,话里就带了出来,“告诉你做什么?你难道能救她?若不是你,她能有那么惨的下场?”
昭王肃了脸,“当年是我不对,我对不起想容。我现在只想知道,她和我的孩子,到底是几个月上没的?”
“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郑素馨回过神,忍着不耐讥诮问道,“你那么笃定孩子是你的?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子有何贞洁可言?她既能跟你。就能跟别人……那孩子到底是谁的。我看是千古之谜呢……”
昭王听了这话。像是十分愕然,他看着郑素馨面纱上面露出来的一双深深凹陷下去的眸子,惊讶道:“你不是一向最支持我们的?最疼想容的?你怎能这样说她?”
郑素馨一窒,双眸中露出无比痛苦的神色,声音沙哑地道:“……我是支持,但是我支持的是发乎情、止乎礼。你们……无媒苟合,还想让众人交口称赞不成?”
“原来如此。”昭王点点头,“原来你其实一直不喜欢想容。”
“呵呵。人人都喜欢她……我当然也喜欢她。但是我就算喜欢,也不会昧着良心。”郑素馨凛然说道,一双手紧紧抓着裙边的双蝠彩环。
“呵呵。”昭王也笑,感慨说道:“她是……有些小性子,不若素馨你大度端容。”
郑素馨心里顿时如同倒了佐料铺子,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现在才夸她,是不是有些晚了?
她泪眼迷离地看着昭王,像是要透过岁月的洗练和尘埃,看清楚这个男人。这个她两辈子都没有看清的男人……
“我只是心里过意不去,我到底对不起她。现下我有妻有子。她却化为一抷尘土。”昭王叹口气,一边注视着郑素馨。待看清郑素馨心神不属的样子,昭王眯了眯眼,突然又问道:“那孩子到底是几个月没的?”
“……刚满月就没了。”郑素馨像是沉浸在回忆中,一时不察,恍恍惚惚说了一句。
说完她才回过神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怒视着昭王。
昭王似乎没有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只是微侧了头,淡淡地道:“满月啊?那就是生下来了……那孩子是男是女?葬在何处?素馨你知道么?”
昭王从来没有对郑素馨这样熟不拘礼的时候。
这一声“素馨”叫得郑素馨更是心慌意乱,她怔怔地看着昭王,慢慢明白过来。
这个男人,终于明白了她的心思吧?但是他永远不会知道,她到底为他做了多少事……
他心里从来就没有她,他只是在利用她,利用她对他的感情,套她的话,为了他的想容……
“昭王,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用你的话说,你现下已经有妻有子,你要知道那可怜的孩子到底是男是女,又有什么意义?”郑素馨镇定下来,一手撂起面纱,一手端起茶吃了一口。
昭王微微一笑,朝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陛下隆恩,恩准我迎想容的牌位进门。从此她就是我正经的原配嫡妻。她和我的孩儿虽然夭折了,但也是我第一个嫡出孩儿,所以我要问清楚这孩子的情况,写到我家的族谱上去。”
噗!
郑素馨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什么?!”郑素馨放下茶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头一阵剧痛,如同有人拿一把大锤重重砸了下来,忍不住嘴一张,又吐出一口黑血。
那口黑血全吐在她蒙面的黑色面纱上,更增恐怖之感。
昭王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继续说道:“岳父、岳母都说是你将想容送回来的,也是你告诉他们,孩子夭折了。而你刚才又说那孩子是满月才没的,所以你一定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埋在哪里。”
在郑国公府的时候,他听郑老爷子和郑老夫人说过,郑想容送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孩子了,他那时就推测那孩子必定是生了出来,并不是皇祖母告诉他的“一尸两命”!
郑素馨大声咳嗽起来,她咳得那样厉害,整个人都弯成虾米的样子,极是痛苦。
昭王却不放过她,等她咳完了,又追问了一句。
郑素馨气喘吁吁地道:“……烧了,烧成灰了,没有埋。”
“烧成灰了?”昭王定定地重复了一遍,“你确信是烧成灰了?在哪里烧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这孩子是如何没的?想容那十个月,听说是躲在这里,你能带我去看一看她藏身的地方吗?”
一副深情不渝的样子,看得郑素馨心痛如绞。
“你到底要做什么?”郑素馨低声吼道。
“不做什么。我就是想她。太想她了。我想得每日每夜睡不着觉。我想看看她最后一段日子是在哪里过的。”昭王说得更加动情。
郑素馨怔怔地看着他。半晌问道:“想容到底有什么好?我又有什么不好?为什么每一次,你都对我这样的狠?”
“每一次?”昭王冷冷一笑 ,“我跟你从来都没有纠葛,何来每一次之说?”说着,他见郑素馨不肯说实话,将他从郑老爷子那里取来的想容的信抖了出来,朝郑素馨晃了晃,一字一句地道:“郑素馨。你若是不想身败名裂,就给我老老实实说清楚,我那可怜的孩儿到底是男是女,葬在哪里。不然地话,我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你的手段?”郑素馨突然哈哈大笑,“你能有什么手段?”
昭王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郑素馨状似癫狂地笑。
等她的笑声停歇了,昭王才将那几封信摆在她面前,拿手指头点了点,“你自己看看。你伪造想容的笔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伪造?”郑素馨别过头。不理会昭王,她心里却是一沉,完全不明白这些事连郑老爷子和郑老夫人都没有看出来,昭王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还不承认?那我就指出来!”昭王手拎着一封信,在郑素馨面前展开,冷冷地道:“你看看这个字,昭,是我的名字。想容每次写这个字,都会少写一划。你呢?你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吧?你模仿想容的笔迹,确实是天衣无缝。若是你不写这个‘昭’字,连我都不会看出真假。”
居然是在这里露了馅儿!
郑素馨闭了闭眼,眼里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不说话了?”昭王收起信纸,声音变得柔和,“素馨,我和想容的孩子已经死了,我也不想追究,只想问清楚当时的情形,是如何死的,这孩子到底是男是女,葬在何处。我要给她做场法事,迎她的魂魄回家……”
“娘,您还好吗?”吴婵娟的声音从门口怯生生地传来。她听见郑素馨大咳,又大笑,心里到底不放心,还是偷跑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见吴婵娟的声音,郑素馨心里一动,招手让她过来。
吴婵娟忙跑了过来,“娘……”
郑素馨扶着吴婵娟站起来,对昭王颤巍巍地道:“你不是想知道那孩子的下落吗?你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
昭王上下打量了一眼吴婵娟,转头对郑素馨冷笑道:“郑素馨,你女儿在这里,别让我说出好的来。——你女儿生得跟吴长阁小时候一模一样,别想鱼目混珠!”
这个男人,她真是瞎了眼,枉她为他耗尽两辈子的心血……
郑素馨只觉得荒谬,她哈哈大笑着,一把推开吴婵娟,“你先出去,娘不叫你,你不要过来。”
吴婵娟看了看昭王,又看了看郑素馨,迟疑着一步一回头地往外走。
直到吴婵娟离开这院子,郑素馨才呵呵笑道:“你以为我要说娟儿是你和想容的女儿?呵呵,别做梦了。我女儿天生重瞳,乃是圣人之相,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你和想容的女儿,生下来又瞎又傻,没活过满月就死了。想容受不了刺激,一病不起,才让我送她回去,见爹娘最后一面。你要知道,她临死都恨你,恨死你了。若不是你,她不会被逼得东躲西藏,好好的国公府嫡女不做,非要跟老鼠一样见不得光。”
昭王虽然有心理准备,也被郑素馨凄厉的笑声吓得后退几步,厉声道:“不可能!你撒谎!”
“我撒谎?你不信自己去问她,去地底下问你的亲亲想容!”郑素馨一身黑衣,黑纱蒙面,站在屋子中央,就如一道黑色的影子,似乎随时会得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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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混珠 (4K,不看后悔章求粉红票)
看见郑素馨张狂的笑容和歇斯底里的笑声,昭王怒不可遏,有一瞬间,他只想扑上去,一手将郑素馨掐死算了!
但是想容和思颜的名字不断在他脑海里徘徊着,渐渐地,他体会到了想容的痛苦和难以言说的深情,从心底升起一阵浓郁的悲凉和痛楚……
如果思颜真的是他和想容的孩子,以他对想容的了解,思颜这个名字,一定是想容起的。
只有那样兰心慧质的人儿,才会有这样的巧思。
她一定是为了孩子,才会身遭不测,也才会想到要通过这个方式,在冥冥中告诉他,让他有机会找回他们的孩子,保护他们的孩子……
他终于深深体会了想容当年给他念的那首诗: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是的,想容应该恨他,恨他跟她一起犯错,但是一切痛苦却由她和孩子来承担。
昭王神色灰败,喃喃地道:“……对,她是应该恨我,是我不好。但凡我为她着想,就不应该这样对她……”
看着昭王居然不愤怒了,反而一脸痛不欲生的神色,郑素馨又妒又气,又痛又恨,一声大笑生生被噎在喉咙里,呛得她猛地咳嗽起来,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口黑血,眼前一黑,便直挺挺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昭王定定地看着晕过去的郑素馨,想起死去的想容,还有下落不明的孩子,眼眸眯了眯,脸上露出狠辣的神色。
你做初一。就别怪别人做十五了……
昭王抱着双臂在厅上等了一会儿。见郑素馨快醒了。才转身叫人:“来人!你们郑大奶奶晕过去了!”
吴婵娟在院子门口心神不宁地等着,听了昭王的声音,忙带了人冲进来。
“娘!娘!您怎么啦啊?不要吓我啊!”吴婵娟痛哭起来,又抬头问昭王,“王爷,您到底说了什么话,将我娘气成这样?”
昭王淡淡地道:“我说我迎娶你小姨的牌位进门,你娘就受不了了……”
吴婵娟愣了一下。“我娘怎会受不了?”是娘最疼爱的小姨啊,娘不应该高兴才是?
昭王摇摇头,“你还小,不懂这些事……”
“素馨!素馨!你怎么啦?”刚从京城赶来的吴长阁听见这边的喧闹声,忙冲了过来,一把从吴婵娟手里抱过郑素馨,看着她骨瘦如柴的样子,吴长阁心痛得脸都绿了,回头怒视着昭王,警惕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王爷怎会在这里?!”
昭王抿了抿唇。不胜唏嘘地道:“长阁,我们自小相识。你知道我对想容情深意重,心里眼里从来都没有别人。”
吴长阁愣了一下,继而冷笑道:“是呢,这天下谁不知道二皇子情深意重,为了红颜冲冠一怒入空门!”
昭王笑了笑,颔首道:“长阁,还是你明白我。唉,等素馨醒了,你代我对她说一声,就说,我心有所属,这辈子心里只有想容一个人。素馨的一片深情,我接受不了,也偿还不了,真是对不住了。——告辞!”说着,还看了吴婵娟一眼,露出怜惜的神色,“吴二姑娘,你娘说你是我的孩子,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娘是病糊涂了,我跟她从来就没有什么,连手都没有碰过,怎会生出你这样的重瞳圣人呢?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哈哈哈哈……”昭王大笑着,转身离去。
刚刚醒过来的郑素馨听见昭王的话,气得一口气没有接上来,顿时又一口黑血喷出来,将吴长阁和吴婵娟的半边脸都染得血迹斑斑,便又晕了过去。
吴长阁放下郑素馨,大吼一声扑过来,抓着昭王的衣襟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妻子怎会对你一片深情?!你疯了是不是?素馨素来贞静守礼,扶危救困,你怎忍心这样往她身上泼脏水?坏她名节?!”
昭王的手似铁钳,一把狠狠攥住吴长阁的手,眯了眼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贞静守礼?哼!你别让我说出好的来!”说着,一把将吴长阁推开,大步离开了吴家庄。
他这样含含糊糊的一句话,反而让在场的人信了大半。
这些下人都将目光投在晕迷在地上的郑素馨身上,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
就连吴长阁都心神不宁起来,他告诉自己不要听昭王的话,可是如果一点事都没有的话,昭王为何又会这样说话?他忍不住想,难道素馨心里真的有人?真的是昭王?
……
昭王从郑素馨那里证实了孩子的事,心神激荡,骑着马在大路上狂奔,任呼啸的北风如同冰刀一样打在脸上。
只有在奔跑中,他才能不让人看见他脸上纵横交错,结成冰碴的泪水。
想容……想容……想容……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昭王跑到他以前和郑想容幽会的地方,看着屋舍依旧,佳人不再,以往的那些浓情蜜意,美好时光一一在他脑海里重现,他崩溃地跪在屋子前面,痛彻心肺地大叫:
“想容——!”
巨大的吼声惊起一串飞鸟,扑棱棱飞向天空。
昭王的异常也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
京城里一所普普通通的三进民居里,七个戴着面具的人坐在桌前聚会。
这些面具正好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
“老大,昭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吴家的二姑娘跟他有关系吗?看见那丫头的重瞳,我总觉得怪怪的……”
“这件事早就查过了,十几年一直看不出异常,应该没有特殊关系。”
“重瞳现,圣人出。——还是慎重点好。”
“当然慎重了。那丫头身边一天十二时辰明卫暗卫都守着呢,至今也没有看出特别的地方。我都觉得。要么是那幅图错了。要么是那丫头的眼睛。根本就不是重瞳!”
“呃,应该不会吧?图没错,那丫头的重瞳也没错。我是觉得,她是重瞳,但是她不是圣人……”
“那她跟圣人应该有关系吧?”
“这个绝对有。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关系。这一次,我们的担子格外凶险,大家伙儿要打起精神,不要让蛛丝马迹逃过我们的眼睛。”
“老大。但是昭王说郑大奶奶对他一往情深,到底是真是假?”
戴着面具的这些人本是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样子。
但是听见这句话,个个身子不由自主前倾,竖起耳朵要听八卦。
“关你屁事!——我们是维护祖训的,你们管这些王八羔子的破事做什么?!”
众人被骂得身子一僵,忙整了整面具后的八卦脸,正色道:“老大,也不能这么说。当初昭王还是二皇子的时候,不是跟郑大奶奶的妹妹相恋么?这不是大事?”
那个被叫“老大”的首领身子僵了僵。沉声道:“那些已经过去了。郑想容死了,那孩子也死了。还有什么大事?”
这些人静默了一会儿,想到当初的情形,都有些不自在。
老大看了这些人一眼,道:“好了,别就记着打听这些男男女女的破事儿。老四,说说堕民那边的事,最近听说堕民那边不太平?”
老四戴着绿色面具,他拿出一封信函,往桌上一扔,道:“是有些变动。——堕民的神殿被天火烧了。”
“被天火烧了?为何?”一个戴橙色面具的人若有所思地道,“堕民的神殿和咱们大夏的皇宫一样,恐怕有千年的历史了吧?怎地说烧就烧了?是不是他们的日子到头了?”
“到头就好了。那神殿可比我们大夏的皇宫要久长。只要他们没了,我们也不用戴着这面具,行走在黑暗中了。唉,也不知道这祖训是什么意思。如果就是不能容忍堕民,直接派神将府将他们铲除算了,居然容忍了他们一千年……”一个戴蓝色面具的人摇摇头,很是不满地道。
戴赤色面具的人就是老大,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朝廷不想吗?可是你要打得过他们才行啊!五百年前,神将府十万大军曾经在西北全军覆没,我们折损了一个神将大人,也没有能动摇堕民一分一毫。”
“是啊。”戴紫色面具的人似乎是个女人,细声细气地道:“你们难道还没想明白吗?其实是我们害怕堕民,不是堕民怕我们。若是大部分堕民能够和我们一样正常在阳光下行走,并且长命百岁,他们早就把大夏灭了,还等我们去收拾他们!”说完哼了一声,似乎很是不屑。
是啊,以堕民的本事,如果他们想争这个天下,这天下早就改姓了……
他们只是对皇权和天下没有兴趣而已。
他们的兴趣,在别处。
……
腊月的天气越来越冷,大夏迎来了又一个年节。
市集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人们都在热火朝天地采购年货,同时传递着最热腾腾的豪门轶事。
“知道不?知道不?‘活菩萨’郑大奶奶原来对她妹夫昭王有意思!”
“何止有意思?听说当年为了昭王,连妹妹都害……”
“不是吧?原来咱们的大文豪是在她姐姐手里坏的事?!啧啧,实在太狠毒了,完全没有看出来啊……”
“切!让你看出来,你就不是卖糖葫芦的小贩了,你就是郑大奶奶!”
“咦?我哪招你惹你了?!你怎么骂人啊!”
“好好好,别生气,这不是图个乐子么?”
人人称道的“活菩萨”郑素馨的名声,几乎是一夜间倒塌了。
每个人都在琢磨郑大奶奶这些年做的事,甚至连盛家当时突然出事都被众人拿出来细究。
只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当无数人开始讨论一件事的时候,这件事就离真相不远了。
……
吴婵娟在吴家庄里看着娘亲越来越虚弱,再一次连动都动不了了,终于下了决心,要来盛国公府亲自求盛七爷给她娘瞧病。
虽然她爹已经不来庄子上了,无数的流言蜚语也没有逃过她的耳朵,但是她不信,她一个字都不信。
在她心里,她娘亲是最善良,最和蔼,最温柔的人。
这些人污蔑她娘,以后一定要付出代价的!
……
这是夏启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年节,也是启历一年。
过了年,王氏在正月初十就出月子了。
盛七爷又一头扎到医书里,一直在调制最好的药方,给王氏和盛思颜补身。
盛思颜则带着木槿和薏仁在家里忙忙碌碌准备着过年的东西。
小枸杞和小刺猬阿财寸步不离地跟着盛思颜,从早到晚,一刻也不放松。
周怀轩来了几次,都只能在外院跟盛七爷说说话,然后一个人站在回廊下,看着盛思颜带着两个小跟屁虫忙里忙外的身影。
没几天,周怀轩就特意给盛家送来几个会做肉菜和点心的厨子,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厨艺,做起菜来简直香飘万里……
因此这几天小枸杞带着小刺猬阿财简直恨不得住在小厨房里,根本没有功夫再去缠着盛思颜。
“……你太坏了。这样对付小枸杞和阿财,你也要把他们喂肥啊?”盛思颜悄声对周怀轩笑道。
周怀轩将盛思颜抱在腿上,背对着自己坐着,下颌搁在她的肩头,一边嗅着她身上那股特有的甜香,一边半闭了眼打盹。
盛思颜回头,看见他瞌睡的样子,轻声问道:“你怎么啦?困就去那边睡去……”她朝窗下的暖炕努了努嘴。
周怀轩将她往怀里一揽,“陪我去睡。”
陪他去……睡?!
盛思颜大囧,用力拍他的手,“想什么呢想什么呢!我可不会成亲前跟你……那啥……”
“那啥?啥是那啥?”周怀轩睁开眼睛,斜睨她一眼,“陪我打个盹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唇角却带了浅浅的笑意,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芒。
盛思颜知道自己会错意了,脸上飞起两团红云,“……你自己去打盹。拉着我算什么事?要是丫鬟进来看见,我还做不做人了?”虽然定亲了,但是到底还没有成亲,不能太那啥……
周怀轩正要说话,突然像听见什么一样将盛思颜放下,站起来对着窗外叫道:“显白。”
贴在窗根下听墙角听得浑身激动的周显白一下子僵住了,他战战兢兢从窗根底下冒了出来,一手捂脸,一手挥来挥去,“大公子,小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小的去守门,这就去守门,保证没有姐姐们能闯进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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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拿住 (4K,三更求粉红票)
周显白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从窗户边转到大门那边,还有他笑呵呵的声音,“……木槿姐姐,我们大公子昨儿一晚上没睡,今天一大早又往这边赶,忙了一天,到现在才能歇会儿,劳驾您去跟那边抬东西的人说一声好不?让他们声音小点儿,吵到我们大公子就不好了……”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盛思颜的小脸霎时红得胜似天边的晚霞,如同水洗过的潋滟凤眸更是罩上一层朦胧雾气。
周显白这样说话,她哪还有脸再跟周怀轩待在一间屋子里?!
周怀轩的目光从窗边收了回来,停在盛思颜娇艳欲滴的俏脸上,再也移不开。
盛思颜飞快地嗔了他一眼,然后低了头,拎着裙子轻巧地从周怀轩身边掠过。
周怀轩手一伸,攥住盛思颜的胳膊,不让她出去。
盛思颜挣了两下没有挣开,微微有些着恼,她抬眸,斜睨着周怀轩。
却看见周怀轩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放下手,他眉目萧然,面色沉郁,很是疲倦的样子,一双墨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盛思颜。
没有了往日霸气桀骜的神情,棱角分明的面颊似乎也软和了几分。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怅然和不舍,看得盛思颜心里一软,甚至起了浓浓的歉疚感。
怎地困成这个样子?昨儿难道真的没睡?
盛思颜暗忖着,忍不住温言道:“去歇一会儿吧,我在这里陪你。”
周怀轩不动声色拉着她的手。走到暖炕边坐下。
盛思颜欠身去给他摆枕头。又拉了一床薄被过来。
回头一看。周怀轩眉头紧皱,面上很是痛苦。
“怎么啦?你哪里不舒服?”盛思颜渐渐有些着急,她伸手,握住周怀轩的手腕,要给他诊脉。
周怀轩却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这里。”
心里不舒服……
感觉到周怀轩强壮有力的勃勃心跳,盛思颜才回过神来。有些无语地推了推他的胸口,嗔道:“那我没法子了,心病还需心药医。你的心药,不知在哪里呢。我可不敢乱治,让你病上加病就不好了。”
周怀轩依然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一双沉郁浓黑的眸子里只映着她一个人的倒影。
他面色浅淡,唇角微抿,专注到凝神的目光只落在盛思颜面上。
如同被诱惑一样,盛思颜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双手捧起他的面颊。在他的眸子上亲了一记。
周怀轩半垂着眸,任她的亲吻落在自己的眼帘上。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盛思颜察觉到不对。忙笑着松手后退,轻声道:“你歇着吧,我……”
一句话没有说完,周怀轩已经站了起来,几个箭步上前,来到盛思颜跟前,手臂一长,将她拉入怀里,揽着她在原地转身,然后一手托着她的脖颈,一手托着她的纤腰,低头狂乱而暴烈地吻了下去,像要将她吞下去一样急不可耐。
盛思颜招架不住他巨大的俯冲力,被他圈带着,跌跌撞撞被他一步步推到炕边。
唇上的吻没有稍停,他的大手在她腰间揉捏摩挲。
像是潮水将自己没顶的感觉,盛思颜有股要被淹没的紧张。她下意识抱紧了周怀轩的脖颈,整个人挂在周怀轩身上。
周怀轩用力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再一用力,就将她推倒在炕上。
紧接着,周怀轩也俯身上来,将她压在身下。
寒冬腊月里,暖阁里的暖炕永远是热乎乎的,但是这股热,比不过她身上的火热。
周怀轩像是在她身上点燃了一根火种,带着她一起燃烧、蒸腾……
盛思颜丰润的唇瓣不知被他碾压过多少次。
感觉到他唇齿间的重压和湿润,盛思颜微微有些失神。
清冽的寒气和她的暖香融合在一起,对周怀轩的诱惑几乎是致命的……
盛思颜的一双手臂被他掀开,呈一字型摊在身子两侧。
他的手臂跟着伸出,紧紧压着她的手臂,手掌扣着手掌,十指交错,不肯放松。
盛思颜被他的热情催动,也有些气喘吁吁。
她快抵挡不住了……
周怀轩的胸膛似铁般硬,和她的柔软贴在一起,却是格外的伏贴和契合。
他的唇慢慢从她的面上往下滑动,越过她的脖颈,正要向下……
就在这时,一道稚嫩清亮的童音在院子里响起,穿门越户,传到暖阁里。
正是小枸杞在外面大叫:“怀轩!怀轩!”
学的是盛思颜近来唤周怀轩的声调。
盛思颜愕然半晌,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周怀轩黑着脸从她身上爬起来,整了整衣袍,看也不看她,一脚踹开帘子走了出去。
他的力气大得出奇,那道厚重的青蓝色撒花皮质门帘被摔得前后晃荡不休。
盛思颜慢慢从炕上坐起来,用手捋捋自己的头发,偏着头出神地盯着那门帘看了一会儿,想要再笑,却又怕周怀轩听见,只好咬牙忍住,起身去内室理妆去了。——她可是知道周怀轩的耳朵有多灵……
周怀轩从暖阁冲出来,眼风一扫,见外间没有人影,门口也没有看见周显白。他的面色更沉。
跨出大门,来到门外的回廊底下,他才看见周显白在院子里对着小枸杞打躬作揖地在求他不要叫了……
周怀轩背着手,慢慢走下回廊的台阶,来到小枸杞跟前。
周显白暗叫一声糟了,忙缩着手让到一旁,不敢挡在大公子的怒火前。
周怀轩低头,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小枸杞。
小枸杞扬着头。还有同样仰着小脑袋仰视他的小刺猬阿财蹲在小枸杞脚边。
周怀轩不悦的神情这样明显。连小枸杞都感觉到了。
他忙更用力地举着自己手里的盘子,又谄媚地叫了一声:“怀轩,小鲜肉包子蒸好了,给你和大姊吃!”
周怀轩的面色更加黑沉。
周显白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双手,不能同时捂住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怀轩也是你个小枸杞能叫的!真是怎么死地都不知道!
盛思颜从屋里的窗户里看见周怀轩和小枸杞、阿财又对峙在一起,心里咯噔一声,忙飞快地从屋里冲出来,匆匆忙忙跑下台阶。来到小枸杞身边,轻喘着道:“小枸杞,你要叫周大哥,不能跟大姊一样叫人的。”
小枸杞最听大姊的话,忙点头改口:“周大哥!”又加了一句,“小鲜肉包子蒸好了!”说得人家都跟他是个吃货一样……
盛思颜啼笑皆非,仰头对周怀轩解释道:“怀轩,是我的错,没有跟小枸杞说清楚称呼。他总是跟我学,跟着我叫的。”
所以小枸杞才会在院子里大叫“怀轩”。
周怀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撂袍子,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往院门走去。
这是生气了?
盛思颜有些着急地追了上去。
“怀轩!怀轩!你等等我!等等我啊!”盛思颜一边说,一边往四周溜了一眼,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别人听见。
周怀轩的脚步还是没有停下来。
盛思颜追了一段,眼看追不上了,有些委屈地停了下来,恨恨地跺了跺脚,张了张嘴,想撂两句狠话,可是她却不知道她能说什么样的狠话,能威胁到周怀轩。
嘴唇嗫嚅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只是怔怔地看着前面周怀轩高大阔朗的背影咬住了下唇。
结果她停下来,前面的周怀轩也停了下来。
周怀轩转身回头,本是清冷的面上更是一片淡漠。
他看见盛思颜双眸微红,鼻尖也带着一丝红意,编贝小齿紧紧咬着下唇,似乎是快哭了……
周怀轩不由自主走了回来,在她面前站定,看着她不说话。
盛思颜伸出手,拽住周怀轩的衣袖,忍着泪意,哀求道:“不要走。”她不想他生着气离开盛国公府。
她知道,如果两个人闹了别扭,一定要立即将别扭解开了才行。绝不能让矛盾留着过夜,不然就麻烦了……
周怀轩看她一眼,“你不想我走?”
盛思颜连连摇头,“当然不想。”不把他哄开心了,怎能就这样放他走?
“那好,今晚我不走了。”周怀轩点点头,又道:“是你留我的。”说着,牵了她的手,慢慢往回走。
盛思颜石化了。
呃,她没有想留他一整夜吧?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盛思颜想将这一点说清楚,可是每次她鼓起勇气要开口的时候,周怀轩的眼风就似笑非笑地扫了过来,眼底带着隐隐的威胁和不悦,又让她开不了口。
垂头丧气跟着周怀轩走回自己的卧梅轩,看见小枸杞圆润地奔过来,抱着周怀轩的腿,脆脆地叫了一声:“大姐夫!”
周怀轩的淡漠和不悦立刻奇迹般地烟消云散了。
破天荒头一次,他居然弯腰,将小枸杞抱了起来。
被高高抱起来的小枸杞高兴得一手抱着周怀轩的脖子,一手护着装包子的碟子,在周怀轩胳膊上欢快地踢着胖胖的小腿,咯咯的笑声响彻云霄。
院子里所有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盛思颜感激地看了周显白一眼。
她知道,肯定是刚才他们走了之后,周显白教小枸杞叫“大姐夫”的……
又有些懊恼,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招?若是刚才教小枸杞叫“姐夫”,而不是周大哥,周怀轩肯定早就不生气了,自己也不用跟着追出去,还被那厮趁机拿住了……
盛思颜恨恨地瞪了周怀轩的背影一眼。
周显白看见盛思颜感激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想表示“没什么这是我该做的”,但是脸上的神气却明显不是那么回事。
那是一幅“逗大公子开心,舍我取谁”的骄傲和得意!
盛思颜终于释怀,抿唇一笑,走过来从小枸杞手里接过装着小鲜肉包子的碟子,“都凉了,拿去热热再吃吧。”
木槿快步上前,从盛思颜手里接过碟子,“大姑娘,奴婢去送吧。”
盛思颜点点头,看着周怀轩抱着小枸杞进了卧梅轩的正堂,正要跟上去,就听一个婆子在院门口回报:“大姑娘,有客来了。”
盛思颜回头,“客人?可有帖子?”
这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怎会还有客人?
“没有帖子。”那婆子顿了顿,又讪讪地道:“是王毅兴王状元。他在门口说,他刚从外地回来,还没回家。他今儿见不到大姑娘,就不走。”
其实若是别人敢这样说,他们盛家的门子早就拿大棒子将这人打走了。
但是王毅兴不同别人。
他们不敢造次。
盛思颜皱了皱眉,低头想了想,吩咐道:“那就请他去翠竹轩的花厅那边坐着吧,我马上就来。”
那婆子应了一声,忙去传话。
盛思颜走回屋里,看见小枸杞正两手撑地,在墙边倒立。
“啊?这是做什么?”盛思颜吓了一跳,忙要过来将小枸杞放下来。
周怀轩淡淡地道:“教他练功夫呢,你别插手。”
小枸杞虽然在倒立着,也听见了大姊的话,忙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大姊,大姐夫教我功夫,你别插手……”
还是那幅鹦鹉学舌的毛病,不过已经改为学周怀轩了。
盛思颜无语,嗔了小枸杞一眼,“不管你了。你小心点儿,别把吃的东西倒出来……”
小枸杞撑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了,还在死撑。
周怀轩问盛思颜,“王毅兴来了?”
盛思颜就知道瞒不过周怀轩的耳朵。
“嗯,我正好有事要去问问他。怀轩,我去见见他,行不行?”盛思颜坦然问道。
周怀轩唇边带着一缕浅笑,“这是你家,不用问我。”
说得这么大度……
如果她真的不问他就去见王毅兴,这厮还不知要怎么折腾她……
盛思颜只能在心里做个鬼脸,笑着应道:“那我去了。你看着点儿小枸杞,别太过了。”说着,带了丫鬟婆子去翠竹轩的花厅见王毅兴。
等盛思颜走得不见人影,周怀轩站起来,吩咐道:“显白,过来看着他。”然后身形一闪,迅速离开盛思颜的卧梅轩,也往翠竹轩的方向去了。
周显白袖着手挪了过来,看着周怀轩消失的方向摇摇头,在心里暗笑:大公子,你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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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离心 (4K,第二更)
王毅兴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翠竹轩的花厅内,双手撑在膝盖上,身上脸上都是风尘仆仆。
裘皮袍子的下摆上溅着斑斑点点的残雪印子。
一双千层底的布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看得出来是走了很远的路,而且匆忙间来不及替换,就来到盛国公府了。
盛思颜在花厅门口看了一眼王毅兴,轻轻咳嗽一声,拎着裙子跨过门槛。
王毅兴抬头见是盛思颜进来了,忙站了起来,“思颜……”他温言说道。
盛思颜这才看仔细,王毅兴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
宽大的裘皮袍子像是套在竹竿上,空空荡荡,更显得他的个子颀长。
脸上的两腮瘦得凹了下去,下颌上还有没有来得及刮去的青色髭须。
一双眼睛倒是明亮的吓人,像是燃着怒火,又像是强忍悲怆,神色极是复杂地看着她。
盛思颜对他福了一福,“王二公子。”
彬彬有礼地称呼,不再是亲近的王二哥,也不是带着讥诮意味的王状元,而是王二公子,这样一个四平八稳的称呼。
王毅兴的心往下重重一沉。
“给王二公子上茶。”盛思颜坐了下来,对下人吩咐道。
有丫鬟端了茶盘上来,将王毅兴先前喝完的那碗茶收走,给他换了一碗新沏的茶。
盛思颜身旁的桌子上也放了一碗新茶。
王毅兴紧紧盯着盛思颜的一举一动。
“思颜,你真的……真的跟神将府的周大公子定了亲?”他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盛思颜和周怀轩定亲的消息还是牛小叶写信告诉他的。
当时王毅兴在江南蒋州帮昭王处置一些琐事,一接到信。他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他怎么都不信。周怀轩以神将府嫡长房嫡长子的身份。会聘盛思颜这个孤女做原配正室?!
他原以为,这个世上,只有他王毅兴愿意不顾盛思颜的出身,跟她成亲,让她正正经经做他的妻子,而不是玩玩就丢的玩物。
盛思颜郑重点头,“三媒六聘都过了,婚期已定。”
居然连婚期都定了……
王毅兴听见这个消息。只觉得嗡地一声,耳朵里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只有盛思颜说的“婚期已定”四个字不断在他脑海里回响。
他眼底的星光一点一滴黯淡下去,双眸里最后一丝火苗似乎都熄灭了,只留下一片死寂。
如同大雪过后的旷野,白茫茫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
又好似秋天里大风刮过后的树枝,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孤独地凝望天空。
王毅兴怔怔地看着盛思颜,半晌悄声问道:“他可应过你,这辈子都不纳妾?”
盛思颜一愣。蹙了眉尖细细思索起来。
王毅兴见盛思颜这般模样,心里的希望又慢慢升腾起来。
“他没有答应过你。是不是?”问得有些急切。
盛思颜想起周怀轩那股生人勿近的模样,笑了笑,温言道:“怀轩不会纳妾。”
虽然他们从来没有谈过这个问题,但是她有感觉,周怀轩这人能成亲已经是奇迹了,还要纳妾?——估计让他手起刀落杀人还来得快些……
“你怎知道?”王毅兴摇摇头,“这些事,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这些王孙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从小就看着家里的长辈纳妾添房,又怎会有夫妻二人相守的念头?我跟你说,不要看着神将府的门第好,就要嫁进去。门不当户不对,才是一辈子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趁现在还没嫁,赶紧问一问,让他保证不纳妾。”
盛思颜不想跟王毅兴谈这个问题,话锋一转,直入正题,“王二公子,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了。”
“你问。”王毅兴打起精神,暗暗告诫自己,定亲了不要紧,只要没有成亲,他还是有希望的……
盛思颜端起盖碗茶,出了半晌神,像是在斟酌如何说话。
“王二公子,那一次你在宫里的寒潭救了我,我很感激你。”盛思颜笑着说道。
王毅兴脸上的神色又开朗了一些,“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盛思颜又问道:“那一次我被鸡冠蛇咬了,多亏王二公子及时为我解毒。我想问问你,你那时候是如何给我解毒的?”
王毅兴一愣,“不是你爹给你解毒的吗?我把你从寒潭里救起来之后,你爹娘就过来了,将你带走了。”
盛思颜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的笑容明显变得轻松开朗。
“哦,是了,是我爹给我解的毒,瞧我真是糊涂了,这种事也能弄混。”盛思颜笑着起身,“最近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我娘还在坐月子,里里外外都是我操持,忙得头晕脑胀……”
这是送客的意思。
王毅兴只好跟着站起来。
“思颜,论理你已经定亲了,这话我不该说。可是我真的很想你知道,我本来也是央了王爷要来给我提亲的,可惜,我晚了一步。若不是念着你娘坐月子,我们早就提亲了。我……”
盛思颜打断他的话,“王二公子,既然话说到这里,我也不妨说一句话。——就算您央王爷来提亲,我娘也不会将我许配于你。当然,我也不愿嫁你。”
王毅兴明显没有料到盛思颜说得这样直白,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思颜,你还在怪我?”
盛思颜挑了挑眉,“没有,王二公子,我没有怪你。作为隔壁邻居,你无可挑剔。是我们没有缘份。”
她记得前世有一句话,说两个人能做夫妻,就是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到对的人。
她跟王毅兴。既不是对的时间,没有对的地点,更不是对的人。
周怀轩在外面默默地听了许久,这才走进来站在盛思颜身边,对王毅兴淡淡地道:“你会提亲?你的王妃姐姐明明是让思颜给你做妾。”
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大脸……
王毅兴大吃一惊,“什么?!我……我姐姐真的这样说?!”
他是知道他姐姐看不起思颜,说过让她做妾的话。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姐姐居然来盛国公府亲口对盛家人这样说!
都这样做了。盛家人怎么可能将盛思颜再嫁给他?!
王毅兴痛苦地看了盛思颜一眼。
这就是她说,就算来提亲,她也不会嫁给他的理由吧?
他知道,盛思颜从小虽然性子和软,但是从不愿吃亏,而且面皮薄。
自己的姐姐让她当众出了这样大的丑,她又怎会愿意再嫁给她?
王毅兴失魂落魄地离开盛国公府,在街上徘徊了几圈,最后还是去了昭王府。
昭王妃听说弟弟终于回来了,忙去见他。一见面就抱着他大哭,泣道:“二弟。你可回来了。你不在的这段日子,王爷又娶了原配妻子,我只是继妃……”
王毅兴十分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将昭王妃推开,道:“姐姐,我刚回来,王爷呢?”
昭王妃见弟弟疏离的态度,比以往差了许多,有些心虚地问道:“你才回来?回家了没有?”
“没有。我先去了盛国公府。”王毅兴放下手,径直问道:“姐姐,你去了盛国公府,让思颜给我做妾?”
昭王妃没料到王毅兴居然知道了,不由对盛思颜更加恼怒,捏着帕子道:“是那个小贱人跟你说的?!不要脸!都定亲了还缠着我弟弟!”说完又对王毅兴更加得意,“不过我弟弟这样厉害,神将府五百抬嫁妆也没有让她死心塌地啊……”
“住口!”王毅兴听得额头青筋直跳,“大姐,思颜……盛大姑娘没有说你一句话!”
“她没说?”昭王妃摇头表示不信,“她自己没说,肯定指使别人说。都是女人,她玩什么伎俩,我还不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个屁?!”昭王走了进来,冷冷说道,“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
当着别人的面,昭王从来没有这样不给昭王妃面子。
昭王妃下不来台,可是又不敢跟盛怒的昭王对着干,只好拿帕子捂着脸,趴在王毅兴胳膊上哭泣。
王毅兴也对昭王妃极度失望。
本来是他的嫡亲姐姐,却一意孤行,断送了他一辈子的幸福。
他自问自己对家人是掏心掏肺的好,为了王家,他连思颜都排在后头。
可是他这样做,又换来什么呢?
昭王垂眸坐到上首,冷冷地道:“你先下去吧,我要跟毅兴说正事。”
昭王妃不敢违拗,抽泣着出去了。
昭王对王毅兴道:“咱们迟了一步,神将府已经提亲了。你也别再想着盛大姑娘了,以后我给你找个好的,三媒六聘娶回来做你的贤妻。”
王毅兴摇摇头,叹息道:“先别说这些了。王爷,这是我去江南带回来的东西,说着,将一封信和一个册子放到昭王面前。
昭王接过来,站起身道:“走,去我的外书房说话。”
……
盛国公府里,盛思颜跟周怀轩一起离开翠竹轩,往卧梅轩走。
“……你不是不在乎吗?怎地又跟出来了?”盛思颜轻笑问道,斜睨着周怀轩。
周怀轩淡淡地道:“路过。”
盛思颜:“……”
好吧,看你能顽抗到什么时候……
回到卧梅轩,小枸杞已经不再倒立,而是跟小刺猬阿财散步去了。
盛思颜看了看天时,已经是下午,要安排晚饭了,便问周怀轩,“你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有。”
“是什么?”
“你。”
盛思颜囧了囧,当没有听见,喃喃地道:“猪血汤好像不错?”
周怀轩皱了眉头,“不吃,太臭。”
“鸭血粉丝?加辣子?”盛思颜想了想,觉得这个菜周怀轩应该喜欢。
周怀轩还是摇头,最后道:“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盛思颜收起账本,打算不再跟周怀轩废话,她直接去问周显白好了。
来到外屋,她命人将周显白叫了进来,问道:“你们大公子平日里在家有什么喜欢吃的菜没有?”
周显白想了想,摇头道:“大公子什么都吃,但是都吃得很少,大厨房那些份例菜,大公子从来没有碰过。”
这可头疼了。
盛思颜摇摇头,打算再观望观望。
她随便点了几个小枸杞和盛七爷爱吃的菜,还去外院看了看已经快要痊愈的盛宁柏。
几个月不见,盛宁柏长高了许多,但是整个人更加沉默寡言。
盛思颜感激他那次预警,救了她和王氏,还有小枸杞的命,对盛宁柏一直照顾有加。
盛七爷对这个庶子不算好,但也不算坏,只是尽了做父亲的职责而已。
盛宁柏知道盛思颜定亲了,微笑着恭喜她,又悄悄道:“大姊,我明年想去松山书院念书。还请大姊帮我跟爹说一声。”
盛思颜点点头,“念书是正道。我明儿就跟爹说。”又问他,“能不能去内院吃饭?”
盛宁柏其实已经可以起身了,但是他不想一个人弄得大家都尴尬,便摇摇头,“我的腿还虚着呢,不能走路。你们吃吧。大姊每日给我送来的饭菜,我吃得很香甜。”
“那好。”盛思颜也绽开笑颜,“我再命人给你送过来。想什么吃的,跟我说,我让人做。”
“嗯,我想到了,就跟大姊说。”盛宁柏笑着目送盛思颜出去,回头拿起刚才放下的书仔细念了起来。
盛思颜去外院的账房坐了坐,扔给他们两个账本,“这两本账不对,你们算好了再来支银子。”
外院的账房以前不知道盛思颜的厉害,做账马马虎虎,以为糊弄过去就行了。
虽然没有中饱私囊,但是那本帐实在不能看。
后来被盛思颜整治了两次,他们才服服帖帖,不敢对盛思颜有二话。
从外院的账房出去,就有婆子拦住她,回道:“大姑娘,吴国公府的二姑娘来了,在门外求见大姑娘和老爷呢。”
盛思颜一愣,“是吴婵娟吗?”
“正是。”那婆子陪着笑脸道,“这些人也真是,大过年的,不好好在家待着,一个个都往人家家里跑。”
盛思颜倒是想起在洗三礼上,她答应吴婵娟的话,又想到郑素馨的病,她早就十分好奇了。
“让她进来,领到内院的翠竹轩。我马上就过去。”盛思颜吩咐道,先回了内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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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谍中谍 (4K,三更求粉红票)
盛思颜匆匆回到内院,进里屋对周怀轩道:“吴家二姑娘来了,我要去见她。”
周怀轩将手里的书册往案上一扔,站起身皱了眉头,不悦地道:“有完没完?!”
一个二个不送帖子就上门,还是在当盛国公府是软柿子吗?!
周怀轩眯了眼睛,神色不善地想着,抱了双臂,斜靠在暖阁的门前,静静地看着盛思颜在妆台前匆匆忙忙照镜子整妆。
盛思颜理好妆,抬头看见周怀轩淡漠的表情,想了想,笑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她可是知道,吴婵娟很“肖想”周怀轩的。
周怀轩放下胳膊,面无表情回到太师椅上坐下,“我要歇一歇。”
盛思颜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出去了。
周怀轩看着晃动不休的门帘,摸了摸盛思颜刚才拍他肩膀的地方,唇角微微翘了翘,硬朗俊美的五官瞬间柔和下来。
周显白见盛思颜带着丫鬟婆子出去了,才撂开帘子鬼鬼祟祟地进来,一抬眼看见周怀轩微笑的样子,忍不住用手指着周怀轩的脸,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大公子怎么能露出这样温和的表情?!这不合理!
周怀轩看了他一眼,收起唇边淡淡的笑意。
周显白忙收回手指头,笑嘻嘻地道:“大公子,您今儿真的不回去了?”
“嗯。”周怀轩重新拿起书看。
“呃,那要不要小的回去跟老爷子说一声?”周显白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
“不用。”周怀轩翻过一页书,淡淡说道。
“呃。那小的去给大公子准备晚上的铺盖?还是在以前住的外院那个院子吧?”
周怀轩翻书的手似乎停顿了一瞬。过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周显白放了心,堆起满脸笑容,欢快地跑了出去。
……
盛思颜带着丫鬟婆子再次去翠竹轩。
她住的院子跟翠竹轩其实是在国公府的两个方向,这样一天走两趟,还是挺累的。
所以这一次盛思颜坐了轿子过来。
来到花厅,盛思颜看见吴婵娟也是一脸憔悴地坐在客位上,在门口顿了顿,才走了进来。她的心情很是复杂。
“盛大姑娘!”吴婵娟抬头见盛思颜来了,忙站了起来,压抑着心头的不快和痛苦,喃喃地叫了一声。
她看着盛思颜,一双手紧张地拧着帕子。
盛思颜笑了笑,“吴二姑娘坐吧。”又命人上茶。
吴婵娟见盛思颜慢条斯理地在那边吩咐下人,心里越发着急,忙道:“盛大姑娘,我上次求你的事,不知道跟令尊提过没有?”
盛思颜看了她一眼。颔首道:“提过了。”
“令尊怎么说?”吴婵娟着急地问道。
盛思颜垂眸吹了吹手里的热茶,“很难说。你也知道。医者治病,是需要望闻问切。我爹还没有见过令堂,没有诊过脉,不好说。”
吴婵娟有些失望,但是仔细一想,盛思颜说的也是正理。
如果看都没有看过,就拍着胸脯说没问题,那才是说大话,她也不会相信那种人。
“那能不能请令尊快点去吴家庄?我娘最近的病情又恶化了……”吴婵娟着急地要哭出来了。
为什么要说“又”?盛思颜暗暗纳罕,问道:“那是以前好些了?怎地又恶化了?”
这件事在吴婵娟心里憋了好久了,她急需找个人倾诉一番。
盛思颜一向软和温柔,而且有一双好耳朵。
盛思颜一问了出来,吴婵娟就哭了。
她用帕子捂着嘴,狠狠流了一通眼泪,然后道:“思颜,我能叫你思颜吗?”
盛思颜窒了窒,淡笑道:“当然。吴二姑娘别客气。”
吴婵娟点点头,用帕子拭了泪,道:“思颜,我娘好委屈,好可怜,那昭王太可恶了。都是他,气得我娘吐了好几次血,刚刚有所好转的病又恶化了。”
盛思颜身子一震,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昭王?怎地跟昭王有关系?”盛思颜静默了一会儿,悄声问道。
吴婵娟端起茶抿了一口,放下用帕子印了印唇角,低声道:“昭王迎娶了我小姨的牌位为原配正室……”
咣当!
盛思颜手边的茶盏一下子被她推落在地上。
茶盏碎成碎片,茶水在碧绿嵌花的水磨石砖地面上四处流淌。
吴婵娟撇了撇嘴,对盛思颜的反应很是理解的样子,道:“你也觉得惊讶吧?我刚听见的时候,和你的反应一样,惊讶得不得了。”
盛思颜扯着嘴角笑了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啊?”
外面虽然传开了,但是盛思颜这些天忙着家里的事,一点都不知道外面的情形。
“就是前几天。”吴婵娟低声道,“听说是陛下下旨特许的。也没有大办,就是昭王府和我外祖家的人一起吃了顿饭。你也知道,按照祖训,皇室和四大国公府不能联姻。但是我想容小姨已经过世多年,昭王迎娶她的牌位进门,也是他全他的一个念想而已,所以就准了。”
“哦。”盛思颜静静地应了一声,她的目光飘忽,虽然听吴婵娟在那里说话,她的思绪却飞到很远的地方,脸上的表情很是恍惚。
“不过最可气的是,”吴婵娟音调一变,声音很是高亢起来,“那昭王居然胡说八道,说我娘对他有情,但是他心里只有想容小姨……这种混账话当着我爹的面说了出来,将我爹气得差一点跟他翻脸!”
盛思颜被这话吓了一跳,她往后缩了缩脖子。低声问道:“昭王为何会这样说?”
“昭王是故意的!”吴婵娟咬牙切齿地道。她四下看了看。见下人们都远远地在花厅外面的廊庑里候着,跟前并没有别人,便凑到盛思颜跟前,压低声音道:“那天昭王跟我娘说话的时候,我听了一点点。昭王好像跟我想容小姨……有过一个孩子……”
盛思颜心中疑云大起。——昭王这是什么意思?!
“那孩子呢?”盛思颜禁不住问道。
吴婵娟嗐了一声,“早就没了。我娘说,那孩子满月就死了,而且烧成了灰。再也找不到了。”
“哦。”盛思颜又恍惚应了一声,微微放了心。
“不过后来,我娘将我叫了进去……”吴婵娟想到当时的情形,心里很是不自在,她摇摇头,将这些东西甩开,道:“后来我娘就晕了。我爹正好从京城来看我们,昭王就说了先前那些混账话。我娘听见了,自然是病上加病。”说着,吴婵娟又抹了抹泪。“如今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说我娘喜欢自己的妹夫。容不下自己的妹子,还说想容小姨是死在我娘手里。——简直是胡说八道!我娘最疼想容小姨,怎会害她?昭王也不知道是不是失心疯了,居然这样乱说话!”
盛思颜默默地低下头,不想看吴婵娟的脸色。
“思颜,你帮我求求令尊,让令尊去给我娘瞧瞧病吧。我娘这几天一直很虚弱,我好害怕……”吴婵娟板着脸恳求盛思颜。
盛思颜听了这么多秘闻,心乱如麻,她想了想,道:“今天晚了,我们也难出城门。要不明天吧,我去问问我爹,看看明天有没有空。如果有空,就去你们吴家庄上看看。”
吴婵娟终于有些高兴了,笑了起来,“盛七爷出马,一定能将我娘救回来!”
盛思颜忙道:“也不一定。你娘本来就是杏林国手,连你娘自个儿都治不好这个病,我爹不一定有法子,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吴婵娟苦笑道:“思颜,你不要这样打击我,就让我多高兴高兴吧。”
盛思颜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好问道:“那你就一直住在吴家庄?你今日回吴国公府吗?”
吴婵娟点点头,“今日太晚了,我要回吴国公府这一晚上。明日再回吴家庄。思颜,明日你爹能跟我一起去吗?”
“我会问一问的。”盛思颜向她保证,送了她出去。
吴婵娟走了之后,盛思颜一个人默默地走上抄手游廊,往卧梅轩行去。
抄手游廊里来来去去的下人给她行礼,她淡淡地应了,索性在一个栏杆上坐了下来,看着内院里冬日的萧索景色出神。
如果她没有料错,昭王应该也是怀疑了,才去吴家庄质问郑素馨。
那他到底有眉目没有?
如果一切都是郑素馨做的,她的目的是什么?动机是什么?
也许真的和流言说的一样,郑素馨是对昭王一往情深?所以才容不下自己的妹子?
盛思颜总觉得其中有些事情是她不知道的,但是她现在能确定一件事,就是郑素馨,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
如果她能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她必然也会知道这“孩子”的死亡。
同理可推,如果这“孩子”重新活了过来,郑素馨应该也会知道。
这就能解释,郑素馨为什么要再次置盛国公府于死地吧?
先前他们都以为郑素馨是为了太子,才威胁利诱盛七爷,现在想来,她简直就是“谍中谍”!
而且特别善于用别人的理由,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盛思颜想通了这一点,又想起自己自从第一天见到这个郑大奶奶,就开始跟她不对付,就只想苦笑。
果然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用无缘无故的恨……
一想到郑素馨有可能对她的身份了如指掌,盛思颜就有股不寒而栗之感,像是被毒蛇暗中窥视,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盛大姑娘,您怎么坐在这啊?”周显白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盛思颜回头看着他,“你出去了?”
周显白看着是从二门的方向过来的。
“是啊。”周显白回头看了一下二门的方向,比划道:“我刚去大公子安排在外院住的地儿。大公子今儿不回去了,要在外院住。”
盛思颜点点头,起身道:“你不用忙,等下我再找几个人去外院收拾院子。就是你们以前住的那间。”
“嗯,小的刚才就是在那里收拾。”周显白说着,跟在盛思颜身后回卧梅轩去了。
回到卧梅轩,盛思颜闷闷不乐地低头进了暖阁。
她捧着手炉,定定地坐在暖炕上,脸上的神情很是迷惘。
“你怎么啦?”周怀轩放下书,走到她身边坐下。
盛思颜抬头看他,突然问道:“大夏皇朝为何有皇室不能跟四大国公府联姻的祖训?”
开始的时候,她以为是一种政治权力的平衡。
这个祖训也确实达到了这样一种权力平衡的结果。
但是规矩这东西,和记录一样,总是用来被打破的。
想想一千年来,都没有人能破坏这规矩,已经足以说明,它不仅仅是政治权衡的考虑。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周怀轩皱了皱眉。
“昭王娶了郑想容的牌位为原配。”盛思颜感慨说道,“如果没有这条祖训,他们俩会是神仙眷侣。”
周怀轩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他也只能娶牌位。”
“为何?”
“郑想容如果活着,她不可能嫁给昭王,就这么简单。”
“如果他们有孩子呢?”盛思颜怔怔地问道。
“也得死。”周怀轩淡淡说道,“这条祖训阻止联姻的真正目的,是不让有融合皇室和四大国公府血统的人出生。”
“呃,为什么?会生出怪物?”盛思颜忍不住讥诮说道,“这么怕,还不如将四大国公府的人都杀了。”顿了顿,她又想到一个可能,“这是不是盛家被灭的原因之一?”
周怀轩想了想,“皇室跟我们四大国公府有血誓。他们不能杀我们,我们也不能灭他们。”
盛思颜扯了扯嘴角,将头垂得更低,在心里暗自琢磨。——郑素馨,是不能再让她有开口的机会了……
这个女人有多厉害,她可是尝过苦头的。
现在又加上吴婵娟看上了周怀轩。
不管从哪方面说,郑素馨都不会放过自己。如果她没病,自己这会子怕又是在逃亡了……
盛思颜深吸一口气,对周怀轩道:“吴婵娟求我爹去给她娘治病,明日我要和爹一起去吴家庄。”顿了顿,她充满希翼地看着周怀轩,“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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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相思 (6K,大章求粉红票)
“你想我去?”周怀轩凝眸注视着盛思颜,伸手抚了抚她的面颊。
盛思颜微笑着,斜斜侧了脸,在他冰冷的手掌上蹭了蹭。
细软滑腻盈满他的掌心。
周怀轩的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却摇摇头,“我有事。”
虽然不想承认,盛思颜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失望从眸子里露了出来。
“我会派人跟你们一起去。”周怀轩淡淡说道。
盛思颜想了想,觉得这样更好。
反正她也不想周怀轩出现在吴婵娟面前……
盛思颜猛然发现自己的醋劲儿也挺大的,不由心虚地笑了笑。
周怀轩收回手,背在身后看了她一眼,“要吃晚饭了。小枸杞在门口转了半天了。”
盛思颜忙站起来,“哎呀我忘了,瞧我这记性!”一边说,一边打开暖阁的帘子,正好看见小枸杞追着小刺猬阿财在外屋转圈子。
“大姊!吃饭!”小枸杞见盛思颜出来了,忙停止追逐阿财,跑到盛思颜身边叫道。
盛思颜忙道:“厨房应该已经做好了,让他们送上来吧。”又道:“请老爷过来。”
盛七爷被人从燕誉堂请了过来。
一进门,盛七爷就抽了抽鼻子,“什么味儿?好香!好香!”
小枸杞叫了声“爹”,过来拉着他的手,垫着脚给他指桌上的菜。
过了年才满三岁的小枸杞,长得也不算小了,圆圆滚滚的身子。大大胖胖的脑袋。却又偏偏爱鹦鹉学舌般学大人说话。极是趣致。
盛思颜让周怀轩坐在盛七爷下手,自己坐在盛七爷另一边,还有小枸杞坐在对面,阿财蹲在小枸杞旁边的桌上,面前也摆着一个小碟子,几个人和乐融融地吃了一顿晚饭。
周显白惊讶地发现,盛大姑娘给大公子舀了一碗大公子在神将府最痛恨的奶白鲫鱼汤,大公子居然一口就喝——完——了!
吃完晚饭。盛七爷和盛思颜去东次间说话。
桌边只有周怀轩和小枸杞坐在那里。
小枸杞向来是吃不够的,依然在埋头苦吃。
周怀轩抱着双臂,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小枸杞,道:“够了。”
小枸杞的小手一抖,含泪将手上的松枝南露熏烤小猪蹄放了下来,点点头,对身后的丫鬟道:“我饱了。”
丫鬟忙上来带他下去洗手。
周怀轩冷冷地目光又转向在桌上依然低头猛吃的小刺猬阿财。
阿财像是意识到境况不妙,吃了几口,将脑袋往肚子上一藏。缩成一个刺猬球,从桌上骨碌碌滚下来。滚到椅子上,然后又从椅子上滚到地上,偷偷溜走了。
桌上只剩下周怀轩一个人。
他这才站起来,漫步往门外走去,背着手站在回廊底下,耳朵里却清楚地传来东次间里盛思颜跟盛七爷的谈话声。
自从他病好之后,耳力和眼力都比以前好得太多……
“……爹,那郑大奶奶的病情,您听着是不是有些熟悉?”
“当然,听起来跟先帝的症状有些像,倒是挺奇怪的。”
“那爹想不想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治好她?”盛思颜的声音明显带着试探,还有一丝犹疑。
盛七爷“切”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去治她?这女人不是善茬。”又对盛思颜道:“你啊,也别滥好心了。要不是她,你也不会被那些人看不起。”
盛七爷对郑素馨用盛思颜的身世威胁他的往事依然耿耿于怀。
盛思颜很是感动,心里又定了几分,缓缓地道:“爹,外面的人都说,郑大奶奶当年看上了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昭王,但是昭王对她妹子郑想容一往情深,所以郑大奶奶因爱生恨,对她妹子做了些事。您觉得,这事有几分可信度呢?”
盛七爷自从被大理寺放出来后,就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去。
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医药书”的人,这刚刚传出来的八卦,他还没有听过。
盛思颜一说,盛七爷只摇头,“这倒不知。”想了想,又补充道:“当年郑想容据说是生了病,不到一年就死了。她死的时候,是明历十五年。而我们盛家被满门抄斩,是明历十年。我就是那一年从庙里出来还俗,来京城遇到你娘。后来我跟你娘离开京城,隐居在鹰愁涧的村子里。我记得是在郑想容过世的前一年腊月里,也就是明历十四年,我跟着那些黑衣人走了,将你娘一个人抛下……”
第二年的六月,也就是明历十五年,传说中郑想容过世的那一年,王氏在鹰愁涧的悬崖边上拣到了盛思颜,然后制造了投河而死的假相,悄悄带着襁褓中的盛思颜离开了鹰愁涧,来到京城附近的王家村投亲。
听到这里,周怀轩心里一动,再想起盛思颜刚刚问他的有关皇室和四大国公府不得联姻的祖训,他渐渐有些了悟。
他本来就知道一些连盛思颜和盛七爷都不知道的往事,而且更知道盛思颜身为孤女的身世,是如何被人捅出来的。
王氏将盛思颜幼年时候的情况对他合盘托出,自然是希望他能庇护、爱惜她这个自幼命途多舛的女儿。
他早有准备,知道阿颜的身世不会简单。
但是现在听起来,似乎不只是“不简单”……
站在回廊底下高大的身形更加挺拔坚毅,眸色也变得更加黑沉浓郁,如同无边的夜色一样,想要覆盖一切,又像是要摧毁一切。
他背着手,抬头看着愈渐黑沉的夜空,冷冷一笑。
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手的。
他可不是没用的昭王。只会在心爱的人死后追悔莫及……
东次间里。盛思颜还在拐弯抹角劝盛七爷,“爹啊,虽说郑大奶奶不地道,可是她女儿到底求到我们这里了,您不如还是去瞧一瞧?一来堵住别人的嘴,二来,也可仔细看一看,到底是不是跟先帝的病情一样。如果是一样的,咱们盛家,说不定就洗冤有望了。”
盛七爷大吃一惊,“你是说,有可能是郑大奶奶做的?当年是她,这一次也是她?”
盛思颜强忍着点头的冲动,缓缓摇头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觉得,应该去看看,看看郑大奶奶,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我们在这里猜来猜去。猜破天也只是猜而已。”
她想要的是证据,切切实实的证据。来证明一切有关,还是无关。
所以他们一定要去吴家庄走一遭。
盛七爷终于被说服了,道:“那明日就去看一看吧。”
盛思颜笑了起来,“爹,那您可得小心了,不能让郑大奶奶看出端倪。若是她发现我们在怀疑她,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盛七爷佯作生气地瞪了她一眼,“你爹我好歹也是在御前行走的人,哪有那么容易露出马脚?!”
盛七爷这样一说,不仅盛思颜抿嘴笑了,就连回廊上背着手站着,一脸肃然的周怀轩都微翘了唇角。
“好好好,爹当然是厉害的。您这会子带小枸杞回燕誉堂,要不要跟娘说一声?”盛思颜送盛七爷出来。
盛七爷想了想,摇头道:“先去瞧瞧再说,如果真的有问题,再跟你娘说也不迟。”
盛思颜应了,和盛七爷一起跨出门槛,看见了在回廊下站着的周怀轩。
周怀轩对盛七爷颔首示意。
盛七爷已经知道周怀轩今日不回神将府了,笑着问盛思颜,“外院的客院打扫了吗?”
“嗯,我已经安排人去了。”盛思颜点点头,目送盛七爷牵着小枸杞的手,离开了卧梅轩,回燕誉堂去了。
盛思颜看了看周怀轩。
淡淡的月光从回廊外照进来,将他衬得丰神如玉,五官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察觉到盛思颜在看他,周怀轩回头,斜睨着她,微微一笑。
盛思颜有些慌乱地移开眼神,问他:“怀轩,要不要进去喝茶?”
周怀轩摇摇头,“我去外院了。”说着,带着周显白离开了卧梅轩,往二门上去了。
盛思颜见周怀轩就这样轻轻松松走了,居然有一点点的失落。
她怔怔地在回廊下也站了一会儿,一直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出神。
薏仁从屋里走出来,轻声道:“大姑娘,热水炊好了,要不要去沐浴?”
盛思颜“嗯”了一声,转身进去。
……
周怀轩来到外院的客院,却没有歇息的意思。
他在屋里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将周显白叫过来道:“你连夜出城,带人去吴家庄,给我抓几个郑大奶奶身边的下人婆子,问问郑大奶奶这些年都在吴家庄做些什么。”
他越想越觉得这女人奇怪。
一般世家大族的夫人奶奶,去庄子上小住几天就不得了了,哪里有像她这样,总是隔三差五就去庄子上住的?
他直觉这个庄子里有些郑大奶奶不想别人知道的事情。
要查郑大奶奶,吴国公府和郑国公府他都不好进去查,但是一个庄子想查还是很容易的。
周显白精神一振,磨掌擦拳道:“这没问题!包在小的身上!保管让那婆子把郑大奶奶晚饭吃什么都招出来,还没人知道是谁抓她们的!”说完又贼头贼脑地看着周怀轩,“大公子,您刚才不是跟盛大姑娘说,您不跟他们去吴家庄吗?”
周怀轩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快去!”
周显白笑着弯一弯腰,扶着帽子就跑了出去。
他跟着周怀轩多年,自然知道要如何不着痕迹的打听这些消息。
周怀轩看着周显白的背影消失在影壁后头,才回屋去洗漱。
……
盛思颜沐浴之后,一直心事重重。也不想看书。早早钻到被窝里睡觉。
可能是因为白日里太过激动和惊讶。她现在反到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
屋外两个值夜的丫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灯光渐渐熄灭,她们也沉入梦乡。
盛思颜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在帐子里睁大眼睛,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一开始,她并不知道王氏不是她亲娘。
直到牛小叶为了王毅兴,伙同涂大丫和郑素馨。将她的身世抖了出来。
她才知道自己不是王氏亲生的。
那一天,她看见了王氏拿出来的她小时候的襁褓和肚兜。
当她看见那肚兜上的乱针绣小黄鸭,差一点没晕过去。
那一瞬间,她就断定这个身子的亲娘跟她是一个来历。
然后,又看见了写有自己名字和生辰八字的纸条,悄悄地缝在那个肚兜的另一端。
看见了那张纸条,凭着她过目不忘影印机一样的记忆力,她立刻认出了这纸条上的字迹,跟她曾经在郑国公府郑想容生前住的晚晴轩里看见的那张宣纸上写的字迹一模一样。
到现在,她都记得那张宣纸上写的簪花小楷:“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盛思颜当时就有了九成把握。郑想容大概也许就是她这个身子的亲娘。
但是她对于二皇子是不是她亲爹还是有疑惑的。毕竟当初的事影影绰绰,外面的人知道的那些事情,都是别人想让他们知道的。
至于真相,肯定是被掩盖了。
直到白日里吴婵娟过来求她爹去给她娘郑素馨看诊,说起昭王来质问郑素馨,问起当初那个孩子的事,她才确信,昭王……大概、可能、也许,是她这个身子的亲爹。
而昭王能去质问郑素馨,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事,不然不会做出这么绝的事。
当着别人老公的面,说那人的妻子对自己情有独钟,这得多恨那个女人,或者多下作才做得出来?
而且照她看,昭王也不像没成算的人,更不像下作的人,那就只能证明,他手里有了一定的把柄,但是又不能确认,才去质问郑素馨。
盛思颜想得浑身发热,忍不住从床上起身,将床旁边的灯点燃了,来到书案前坐下,磨了一点墨,提笔写下了郑想容曾经写下的那句词。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她刚放下笔,周怀轩的声音便在她背后响起来,“你在做什么?”声音里有着淡淡的不满。
一只修长的手从她背后伸过来,将她写的这句词从她面前取走。
盛思颜回头,看见是周怀轩站在她背后,皱着眉头看她写的词。
“你是怎么进来的?”盛思颜红了脸,“丫鬟们越发大意了,你进来都不跟我说一声。”
周怀轩看完那句词,慢条斯理地折起来,放到自己的袖袋里。
“那是我的……”盛思颜颦眉看他。
“是写给我的。”周怀轩淡淡说道,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盛思颜身子一僵,有些哭笑不得。——这人倒是真的很自信……
“你是怎么进来的?”盛思颜又问了一句,“你还没回答我呢。”
周怀轩却还是不回答,看了看她,“怎么连氅衣都不披?”
虽然卧房并不冷,但是盛思颜尽穿着中衣,还是显得单薄了些。
“我不冷。”盛思颜挑了挑眉,往床边走去,“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周怀轩手掌一挥,盛思颜床边灯上的烛火跳了两下,冒起一股青烟,熄灭了。
卧房里一下子黑了下来。
盛思颜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才习惯没有灯的屋子。
窗子上垂着细白的轻纱窗帘,月光照在窗子上,并没有透进来,只留下一道浅黄的影子。
“阿颜……”周怀轩低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来。
盛思颜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微笑道:“怀轩,我要歇息了。你回去吧。”
她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身后再没有声音,以为周怀轩已经走了。——反正他一直是这样神出鬼没……
盛思颜又往前走。伸手要撂开床帐。
周怀轩并没有走。
他一直站在她背后默默地看着她。
他看得出来。她满腹心事。但是她没有对他说。
不是她不愿意说,她大概,是不知道能不能说……
周怀轩硬如磐石的心里又一次柔软下来。
他缓步上前,悄没生息地伸开双臂,从背后拥住了盛思颜。
盛思颜浑身一震。
他居然还没走!
盛思颜想扳开他的手,可是捂上他冰凉的双手,她却是条件反射般握紧了他的手。
周怀轩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将她拥入怀里。
背靠着周怀轩宽广的胸膛。感觉到他冰冷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盛思颜也起了依恋之心。
她缓缓地将头往后靠过去,靠在他的胸膛上,吁了一口气,闭上双眼。
周怀轩低下头,在她发间一吻,然后顺着她的秀发,来到她的面颊上。
温热的唇在她脸上逡巡游弋,鼻间的呼吸总是带着清冽的寒气。
面颊上每一处被他吻过的地方都起了颤栗。
她偏了头,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他炙热的亲吻。
“阿颜……”他含含糊糊地叫着。咬住了她如贝壳般细致乳白的耳垂,将她打横抱起来。身子一弯,就钻进了她的床里,将她横放在床上,自己跟着躺在她身边。
盛思颜这才着急了,用手推着他道:“……你不能这样……出去……出去……”
“我就抱抱你……”周怀轩的声音低沉到沙哑,“让我抱一抱……”
盛思颜正在琢磨是不是让他抱一抱,周怀轩的双唇已经顺势滑到她的脖颈上,顺着她修长细腻的脖子吻了下去。
盛思颜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脖颈上,没有提防周怀轩的一只大手已经解开了她的中衣……
白日里被中断的吻从这里继续下去。
盛思颜努力挣扎了两下,就被周怀轩伸出一只手,将她一双手握住,禁锢在头顶,另一只手伸到她后背,将她托了起来。
她不得不挺成拱形,看他墨黑的头在她胸前肆虐……
酥痒遍布全身,她连脚趾都蜷了起来,绷得紧紧地,如同一张将放未放的弓弦。
而他是那持弓的箭手,在她身上拉了满怀。
他的手劲奇大,有时候将她揉捏得痛哼起来。
这时他会移开手,用他的唇代替,抚慰刚才被他的手弄疼了的地方。
盛思颜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忍得满脸通红,生怕被外面的丫鬟听见了。
周怀轩也没有做声,只是不时从他嘴边溢出来的粗重的呼吸声,显示他对她有多沉迷……
夜是那么漫长,盛思颜在他身下渐渐失神,想自己是不是抵挡不住了。
而周怀轩却在这时停了下来。
除了抱她亲她,周怀轩并没有迈出最后那一步。
他沉默着,给盛思颜将刚才拉脱的中衣又穿了上去。
盛思颜愣住了。
周怀轩长吁一口气,抱着她躺下,“睡吧。”
盛思颜将头枕在他的肩上,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周怀轩闭了眼,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盛思颜本来是睡不着的,不过刚才被周怀轩折腾一番,她累得不行,倒是很快就闭上眼睡过去了。
第二天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周怀轩的身影。
她怔怔地坐起来,想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床上,确信没有一点周怀轩的痕迹,才对外面叫了一声,“木槿!”
“大姑娘醒了!”木槿的声音传进来,然后就是丫鬟们掀开帘子,鱼贯而入的声音。
盛思颜沉默地起身,去屏风后面换衣裳。
木槿一边收拾她的床铺,一边道:“大姑娘,刚才外院的小厮过来回话,说周大公子一大早就走了,不来给大姑娘告辞了。”
盛思颜松了一口气,笑道:“嗯。怀轩昨儿说了,他今天有事。”
……
周怀轩只在盛思颜身边打了个盹儿,就悄悄离去了。
他回到外院的客房坐了一会儿,等天刚蒙蒙亮,就告辞而去,先回了神将府。
周老爷子年纪大了,睡得很少。
周怀轩来找他的时候,他已经起来好久,一个人在外院吃早饭。
看见周怀轩进来,周老爷子眉开眼笑,道:“你小子可得加把劲!我还等着抱我的嫡长重孙呢!”明显知道他昨夜是在盛国公府过的夜。
周怀轩抿了抿唇,在周老爷子面前坐下,淡淡道:“让您失望了,我们还没成亲呢。”
周老爷子哼了一声,“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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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紫琉璃 (4K5,万字更新求粉红票)
周怀轩不动声色地道:“听说外面都在传郑大奶奶心悦昭王,所以害了她妹妹,是真的吗?”
周老爷子垂眸,端起桌上的清茶呷了一口,又夹了个肉包子吃了,慢腾腾地笑着道:“你听谁说的?”
“随便去外面的茶馆坐一坐,就听见大家在议论了。”周怀轩淡淡地道。其实他也是才刚知道的,不过,这不重要……
周老爷子笑了笑,拿小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感慨地道:“想不到昭王居然还有这样一手,我倒是对他又刮目相看了。”
“怎么说?”周怀轩偏了头,眉头微皱。
“我不知道是不是郑大奶奶心悦昭王,所以才害了她妹妹,但是我确实知道,她妹妹当初是她送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据说骨瘦如柴,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睁眼睛而已。”周老爷子将小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周怀轩一怔,“这您都知道?”
“我本来不知道,但是你老子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我也知道了。”周老爷子看着周怀轩,对他眨眨眼,狡黠说道。
周怀轩不动声色地站起来,“那就是了,应该没假。”
“哈哈,真真假假又何必在乎呢?反正人活百岁,不管富贵贫贱,最后也只是黄土一抷。”周老爷子笑呵呵地道,问周怀轩,“要不要再吃点?”
周怀轩摇摇头,告辞离去。
他走了之后,周大管事进来问周老爷子。“老爷。昨夜显白带着几个人连夜出城去了。好像去的是吴家庄。”
周老爷子兀自吃着自己的早饭,摇头道:“小孩子的事,不要管他们了,让他们闹去吧。”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周大管事也就不再说了。
……
盛思颜这边刚吃过早饭,外面就有婆子回报,说吴家的二姑娘来了。
盛思颜忙道:“快请。”
她知道吴婵娟是来等消息的。
昨天她已经说服了盛七爷,跟她一起去吴家庄,给吴婵娟的娘亲郑素馨诊脉。
“思颜。令尊真的愿意跟我去吴家庄看我娘亲?!”吴婵娟又惊又喜的样子让盛思颜心里压力很大。
郑素馨虽然是罪有应得,但是吴婵娟……只是一个为了娘亲的病情忧心忡忡的孝顺女儿而已。
盛七爷吃完早饭,听说吴婵娟来了,派人过来传话,说他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走。
盛思颜也披上大氅,对吴婵娟道:“我爹不惯出门,我陪他一起去。”
吴婵娟忙道:“求之不得,我家的大车就在外头。”
盛思颜笑道:“我们坐自己的车。”
吴婵娟知道盛国公府豪富,神将府又刚刚下聘。五百抬嫁妆轰动整个大夏皇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她压下淡淡的不快,跟着盛思颜和盛七爷一起出了盛国公府。
盛思颜和盛七爷上了盛国公府的大车,带了四五个婆子丫鬟,车后还跟着十来个随从打扮的人,骑着马,护在车旁,正是周怀轩从神将府派来护送他们的人。
有这些人跟着他们去吴家庄,盛思颜才觉得心安,不然她还真的不敢只和盛七爷两个人去吴家庄。
谁知道郑素馨有些什么了不得的手段呢?
她还是小心谨慎些比较好。
来到吴家庄的大门口,吴婵娟掀开车帘,对守门的人说了两句话,那人便拉开大门,让他们的大车长驱直入,直入庄子的内院。
盛思颜一路留神看去,见这庄子朴实无华,着实不像是有“财神吴”之称的吴国公府的庄子。
下车的时候,吴婵娟对面露惊异之色的盛思颜道:“这庄子给了我们大房,我娘性喜朴素,极恶奢华,所以这庄子完全是农家风貌。”
盛思颜笑着点点头,“很不错,质朴大气,有返璞归真的风貌。”
“你也这么觉得?我娘就是这么说的!”吴婵娟骄傲说道,带着他们径直去郑素馨养病的地方。
“你们在这里稍候,我去跟我娘说一声。”吴婵娟笑着跑了进去。
“娘!娘!我给娘请了好大夫来了!”吴婵娟冲到郑素馨的内室,兴冲冲地说道。
郑素馨躺在床上,面色蜡黄,一双眼睛凹了下去,头发枯黄得像一捧稻草。
“娟儿……”她气喘吁吁地问道,“你昨日去哪里了?”
“娘,我昨天进城给娘请大夫去了。”吴婵娟高兴地朝郑素馨眨眨眼,走过去坐在她床边。
郑素馨吃力地道:“不用忙了。娘的病,也就这样了。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娘,您别这么说。”吴婵娟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我这一次给娘请的大夫特别厉害,您就让他给您瞧一瞧吧。”
郑素馨叹口气,但是看在女儿这样乖巧孝顺的份上,她还是眨了眨眼,“嗯,让他进来吧。”
吴婵娟忙起身,叫丫鬟过来给郑素馨梳洗。
郑素馨动弹不得,那丫鬟也只是拿湿巾子给她擦擦脸,然后给她把头发梳一下而已。
等郑素馨这边收拾好了,吴婵娟才高高兴兴请了盛七爷进去。
盛思颜悄没生息地跟在盛七爷后面进了郑素馨养病的屋子。
她一进去,就闻到这里有股奇怪的味儿。并不是病人身上那股久病不治的腌臜气味,而是带着股淡淡的香味在里面。
这屋子极阔朗,中间用小叶紫檀雕花的槅扇隔断,前面好像是起居室,后面是卧房。
南窗下摆着两张黄花梨的太师椅,太师椅中间是一个黄花梨的矮几,上面摆着一盆刚抽出嫩箭的兰花。
靠近南窗的屋角。有一口青花瓷的大水缸。
盛思颜心里一动。走近去一看。见里面养着大朵大朵的睡莲。
睡莲的样子很精致,也很奇特,花瓣正面是雪白的颜色,背面却是淡淡的雾霭紫。
水缸里面的水虽然多,但是如同一潭死水,莹白浅紫的睡莲也有些没精打采。
盛思颜心中警铃大响。——这个品种的睡莲叫做“紫琉璃”,她在郑国公府郑想容以前住过的晚晴轩见过!
这一刻,她想起郑玉儿曾经说过的话。
她说这种叫“紫琉璃”的睡莲。是她小姑姑生前最爱的名种。在整个大夏皇朝,只有晚晴轩那个院子里有。而且说它们也只能在那里存活。郑家的二奶奶曾试着命人在后花园的池塘里试种这种睡莲,但是都没成,据说没几天就枯死了。
寒冬腊月,并不是睡莲开放的季节。
但是这屋里温暖如春,应该是有地龙和火墙,不然这睡莲不可能在这个屋里盛放的。
盛思颜发现,据说在别处都不能存活的“紫琉璃”睡莲,居然好好地养了一缸在吴家庄郑素馨住的屋子里。
唯一不同的是,这缸睡莲里面。没有锦鲤。她记得晚晴轩里的水缸里,是有锦鲤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
盛思颜皱了眉头。
盛七爷绕过屋子中间的槅扇。走到里面的卧房。
盛思颜忙跟了上去。
郑素馨一见是盛七爷来了,顿时睁大眼睛,咳嗽两声,虚弱地道:“娟儿,这就是你给我请的大夫?”
吴婵娟高兴地道:“是啊娘,盛七爷是大夏皇朝最好的大夫了。当然,是除娘以外的。”
郑素馨眉头拧了起来,盯着吴婵娟道:“我不用麻烦盛七爷,我的病,我自己知道,你让他们回去吧。”说完这句话,她就大咳起来,脸色更加灰败。
吴婵娟有些不知所措,含泪道:“娘,让盛七爷瞧一瞧吧……”
盛七爷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郑素馨的面色,看上去确实跟先帝之前的病差不多,但是她好像不能动弹,但是能看能说话,就这两样,已经比先帝强多了。
盛思颜见状,走过来笑着道:“吴二姑娘,令堂是病人,病人的话,你听听就行了,做不了准的。现在你是这里拿主意的人,你想要治令堂的病,至少也要让我爹诊一诊吧?”
郑素馨一听盛思颜说话就嫌恶她,她大咳着怒视盛思颜,断断续续地道:“……给我出去……”
盛思颜去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攥住郑素馨的手腕,对盛七爷道:“爹,您来诊诊。”
盛七爷走过去,拿出垫手腕的小药枕,放到郑素馨的胳膊底下,搭起两根手指在她的脉间,诊起脉来。
盛思颜便拿着盛七爷的药箱绕到槅扇的另一边,打开药箱,将自己昨天偷偷放进去的一个小瓷瓶拿出来,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
离吴家庄不远的一个树林深处,有个临时搭起来的小茅草屋。
周显白昨夜带着人连夜出城,来到吴家庄。
这里的院墙虽然高,但是没有京城的院墙高,而且周围到处都是树,各个方向的角门也多。
周显白很轻易地就带着人翻了进去,随便抓了几个粗使婆子,扮作是附近的山贼,故意向她问吴家庄的情形。
那几个婆子完全不经吓唬,将吴家庄里上上下下的人交代得一清二楚,甚至连那些管事的婆子住在哪里都招了。
因此周显白又带人进去,将那几个在吴家庄最久,资历最老的婆子抓了过来。
这几个婆子是吴家庄的家生子,世代都是吴家的下人。
这吴家庄虽然给了大房,但是这些下人还是用的世代的旧仆。
到第二天早上,周显白已经从这些婆子嘴里撬出了一些重要消息。
“周副将,大公子带着人来了。”周显白的一个在外面放哨的手下飞跑过来说道。
周显白虽然是周怀轩的小厮,但是他也是神将府的军士,跟在周怀轩身边去西北打过仗的。凭战功也封了副将。
但因为他是周家的家生子。他的这个副将。也只是在神将府内的职司。
周显白嘴里叼着一根枯草,站起来拍拍屁股,“我去迎接大公子,你们看着她们。”说着,往门外冲去。
他冲出树林,就听见轰隆隆的马蹄声,排山倒海般往这边奔袭过来。
他用手搭起凉棚,踮起脚看了看。
嚓!
他看见了什么?!
只见前方有数百玄甲雪袍的神将府军士骑着高头大马。簇拥着周怀轩飞驰而来。
周怀轩一身黑狐大氅,头戴玄狐深帽,身背九尺长弓,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持剑,面沉如水,往这边疾驰。
周显白立刻苦了脸:不是吧?!大公子这身全副战备状态的行头,到底是要做什么?!
周怀轩眨眼就来到周显白身边,吁的一声勒住马。
“人呢?”周怀轩问道。
周显白指了指树林深处的茅草屋,“在那边。”
周怀轩点点头。回身对一个副将吩咐道:“你们四下散开,看着点儿。”
那副将应了。吩咐神将府的军士们三三两两地散开,呈警戒状态。
周怀轩将身上的长弓解下来,将弓和手里的剑一起扔给周显白拿着。
周显白笑嘻嘻地将长弓背在背上,又倒拎着周怀轩那把长剑,跟在他后头往树林深处的茅草屋行去。
进了屋子,周怀轩背着手站在屏风后面,听着周显白在屏风的另一面问话。
这些婆子都被蒙了眼睛,关在茅草屋地下的地窖里。
需要问话的时候,才一个个拎上来问。
周显白昨夜已经命人问过一轮了,现在是第二轮。
“我问你,郑大奶奶这些年,来过庄子几次,都是做什么的?”一个普通军士问道。
周显白也蒙了面,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听着。
那婆子战战兢兢地道:“回大人的话,我们大奶奶自从嫁过来,每年都要来庄子上住一阵子。有一年住的比较久,大概每个月都会来住几天。”
“是哪一年?”
“从明历十四年年中,到明历十五年年中。”
“她都来做什么?”
“……没有做什么,就是在庄子上小住。”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她会经常来小住?不说实话是不是?!”那军士作势要打她。
那婆子吓得抱头叽哇鬼叫,“大爷!大爷!大奶奶做什么,奴婢真的不知道啊!不过……”她犹豫了一阵子,还是道:“有一次,大奶奶有三五天突然不见了……”
周怀轩在屏风后面转身,手里的马鞭敲了敲屏风。
周显白会意,对那问话的军士使了个眼色。
那军士点点头,又道:“什么叫三五天不见?她是偷跑出去?”
那婆子摇摇头,“应该也不是。那一次,是奴婢值夜,一直守在大奶奶门口。奴婢因前一天白天吃多了东西,存了食,晚上睡不着,因此一整夜都是睁着眼。我在门口守了一整夜,第二天天亮去屋里叫大奶奶,可是却没有看见大奶奶的人影。当时我屋里屋外都寻了,吓得不得了,也不敢声张。”
“后来呢?”
“后来过了三五天,大奶奶从里屋走了出来,还是穿着当初不见的时候的衣裳。”那婆子顿了顿,“奴婢当时怕得很,偷偷问大奶奶去哪儿了?大奶奶却说我胡说八道,她一直在屋里,哪有去别处?因此说奴婢不好生当差,将奴婢贬到柴禾房里。若不是奴婢的男人家是庄头,奴婢就要被卖了。”
“那到底是三天还是五天?”那军士看见周显白的手势,又问了一遍。
那婆子想了半天,还是瘪着嘴也摇摇头,“确实不记得了。十四年了,谁还记得那时候到底是三天还是五天?总之不是三天就是五天。”
周怀轩听了,在屏风后皱紧眉头,觉得这一点甚是奇怪。
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好像是堕民特有的本事。
这郑大奶奶,难道跟堕民有关?
可是她今年应该不止三十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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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第157章挡路里面,那个肚兜应该是乱针绣。前面写的是乱针绣,后面不小心写成十字绣了。现在已经改过了。谢谢亲们指出这个前后不统一的地方。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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