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7章 绝命谷(上)
天明之时,武阳城阳西正街之上挤满围观百姓,那艳芳斋楼前,数十人手持兵刃,把守大门。
观其打扮便知其乃山门之中的修行弟子。
“啊......”震天怒吼由艳芳斋后院传出,修行弟子听得皱眉不已,显是被这饱含气劲的吼声震得难受。弟子尚且如此,常人岂会好受?不少围观百姓当场倒地,昏死过去。
后院之中一片狼藉,四处焦黑,该烧的都被烧得差不多,此时仍有浓烟冒起,上到半空被那寒风吹散。
院中空地上站了数人,头微低,连正眼亦不敢看身前那位老者。其中有一中年男人,更是势泪盈眶,一把年纪,竟会哭得如此伤心。
观此老者,脸庞消瘦,皱纹如刀刻一般,眉与长须皆已花白,偏是那散发黑得发亮,看来极不协调。
老者眉间长有一姆指大小的肉瘤,其美名曰“仙人痣”。老者便是那人送外号“瘤仙君”,星石派一派之首,木林森。
木林森若虚脱一般瘫在地上,将一具早已凉透的尸身搂在怀中,神色黯然,语带忧伤,向身旁数人问道:“查清那三个小子的来历了吗?”
一人抱手,恭敬答道:“禀师父,三人之其二出自流云山,师承雷道子,轩啸,卫南华是也!另一杨姓小子是那北幽黄泉山门人。三人均是受邀参加此次盟阵聚会之人。”
木林森望着怀中之人,眼中尽是痛心与不舍,不敢相信他已死的事实。
片刻后,木林森轻手抚其面,将那未瞑之目合上,冲其言道:“阳儿,你安心去吧,只是那鬼门关前你行得慢些,爷爷这就去把那三个天杀的小子送来陪你。”
此语一出,周遭空气顿时升温,众人如临盛夏,欲脱衣光膀!
木阳乃是木林森的孙儿,而一旁哭得撕心裂肺的正是木林森之子,木阳之父,木然也!
百年前,木林森与当今月山门之首夏莲交合之后得有一子,便是木然。
木阳金贵之处不是一般二般。虽两派之人不得成婚,可也摆脱不了木阳乃两派少主这事实。
木林森冷然道:“老六,去请你二师伯与三师伯出山吧,别再睡了,死后自然可以长眠地下。”
被唤作老六之人踏前一步,言道:“师父,不过三个毛贼而已,何用劳烦两位师伯?”
老六见木林森并不言语,心知师父乃说一不二之人,言“是”之后转身告退。
木林森喝道:“给我闭嘴!”众人皆知这一声冲的是木然,亦不由吓了一跳,只听木林森言道:“活了大把年纪,就知道哭,能把你儿子哭回来?”
木林森挥了挥手,几人识趣上前,将木阳尸首抬离了后院。
少许,木然收声,两眼仍是通红,狠狠道:“爹,我儿子的仇,我要亲自报!”
木林森摇头,“这锅你还背不起,留在山门之中吧,我和你师伯不在的日子,你暂代掌门,管好山门弟子,大比之事如期进行,不得耽误。”
木然心有不甘,亦不敢违背木林森的决意。木林森不仅是他父亲,也是一门之首,权威不容质疑。
木林森起身负手,环视一圈,言道:“这艳芳斋内鸡犬不留,全给我孙儿陪葬!”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微震,却无一人出言制止,抱手领命。
......
丘原以西,便是壑岭,两境接壤之地,万圆千里尽是高山,群山之中,密林覆盖,终年不见天日。由天俯瞰之,若一巨型湖泊被分成了数片,看来极是优美。
林中险地遍布,凡人入内,逢生罕见,所以,此地又名“绝命谷”。
绝命谷之中气候与外界大有不同,此地四季无分,雨水丰盈,林木茂密,乃兽类栖息绝佳之地。
可今年这天气着实怪异,竟如外界一般,那大雪一下便是数日,绝命谷已是一片银妆,百年以来尚是首回。
兴许这突来的寒气,使兽类行迹变得极为罕见,连灵鸟鸣吟亦是听它不到。
林木枝叶本是繁茂,被大雪压塌后,让这大地得以重见天日,地上积雪已有一尺多厚。
这日午后,雪地之中突有响动,片刻之后,一处积雪突然塌陷,露出个小洞来。
一只小兽从洞中控头而出,四下张望,显得极为警惕。此兽名灰獴鼠,成年之后约有二尺长短,面长耳短,四爪于腹,隐而不现,体表无毛,皆鳞甲,能防爪牙攻击。
灰獴鼠喜食花蜜与比它体型更小的兽类,其精似灵猴,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便可将它吓得钻入地底,多日不出。
这灰獴鼠不到一尺,显是未成年,一连多天大雪将它能食之物掩了干净,此时已饿得不行,只得外出觅食。
灰獴鼠半身已探出洞外,伏首于雪面,探鼻嗅之。
一道银光突至,气劲破空,到那灰獴鼠身旁一丈时,方才有所感应,不过为时已晚,头部遭那银光重击,顿时被砸得四脚朝天,抖了一会,就此毙命。
至其毙命之物就在它身旁,与那雪色相近,晃眼看之,不知其为何物,细下便发现,那居然是一锭元钱。
这时,不远处的巨木后行出一人,白衣之上处处是焦黑之色,破口无数,乍看,隐有些血渍,如这雪地之中,暗红梅花,点点触目。
此人面色惨白,有些虚弱,只见他一脚底一脚高,缓缓朝那死去灰獴鼠行来。
就这一会儿时间,小兽已被冻得僵硬。这人眉头紧锁,微弱灵气于指尖成把匕首气刃,三刀挥之,便将小兽皮鳞剥尽。
这人于周遭捡了些枯枝,以火折子点燃,一道灵丝由肩而发,穿着起那小兽于火焰之上,翻烤起来,不时,油脂滴落,于焰中“滋滋”作响,肉香四溢。
“你这么一直跟着我,不怕我杀了你?”这雪地四下无人,此人言语却不知对何人发问。
于他现身之地,突然走出位女子,如此寒冻,这女子身上仅裹了一层单衣,连腿亦没被遮住,难道不怕冻坏身子?
此女美貌惊人,只是表情稍显僵硬,却另有一番味道。于这隆冬雪地,带来一丝盎然春意。
只听这女子言道:“你要杀我,早就杀了,何以等到现在。”
二人正是逃离武阳城多日的卫南华与花易落。
那夜杀人,三兄弟商量之下,分头逃窜,约定壑岭会合。卫南华本不想让杨稀伯参与到此事当中。
杨稀伯大义,不允,死活也要去那壑岭境中,说什么打虎不离亲兄弟。到分别之时,杨稀伯仍不知去那壑岭所为何事,明明逃到盟阵驻地之中,便可得以生存,为何偏要去壑岭绕上一圈?这不是给星石门人机会杀他们吗?
三言两语并不能说明情况,时间有限,三人兵分,匆匆而逃。
花易落于屋中听得尽然,三道人影窜出,三人形体相仿,她分不清谁是谁,鬼使神差之下随便选了一人,便跟了上去。
卫南华有伤在身,狂奔三日方才进了绝命谷,一头栽入,便昏了过去。那时若有人追至,随便一刀,便可取他性命。
来人并不是追兵,而是花易落,悉心呵护下,再以灵气护他心脉,让他尽数堵塞的筋脉通了少许,总算能自我调息。
花易落追错了人,并未放弃,心知,不管跟的是不是轩啸,最终都能相见,只要吊着卫南华便可。
卫南华醒后,简单“谢谢”二字,便丢下花易落,再次逃窜。
加上这一日,卫南华已有六天没进食了。他如此,花易落不是也一样?
卫南华无奈,嘴上言杀,心中却有些可怜花易落,痴人如她者,怎会看上轩啸那小子。
卫南华一改语气,稍有温言之感,言道:“花小姐,你还是走吧,就算你见到我师弟,又能怎样?”
花易落一愣,反复问自己,又能怎样?又能怎样......
她确实不知见到轩啸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总不能跪地求他娶了自己,如此犯贱之事,她死也做不到。
花易落嘴硬道:“当然是杀了他,报他辱我之仇......”
转眼,肉已烤熟,卫南华放到鼻下嗅了一下,心道,这肉香虽比轩啸烤的差些,不过这冰天雪地中能有口热食,已是不易了,将就着吃吧。
卫南华刚香美美地咬上口,突然想起身后女子也是多日没食一口东西。起身之后便朝花易落走去。
花易落不知卫南华想干什么,眼睛只顾看着他手中烤得色香的熟食,猛咽一口。
卫南华将肉递给花易落,言道:“吃完便走吧,先别说杀我师弟,你若是跟着我,连这山谷都不一定能走得出去。我杀了星石弟子,他门中高人正四处寻我,若叫他们寻到,我连保命都很困难!”
花易落显是饿极,只顾啃食这半生不熟的烤肉,当中血丝仍是可见。
待她吃了大半,才言道:“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死!”
卫南华心中一紧,竟被此语无意间打动,突然想起多年前自己的母亲,将自己压在身下,临死前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华儿,别睁眼,千万别睁眼,一定要活下去!”
洁白的世界于卫南华眼中突然变得模糊,直至完全看不见时,下一刻,重回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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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8章 绝命谷(中)
同样是这绝命谷之内,与卫南华二人相距数百里之遥,一棵巨木之上,茂密枝叶内,轩啸正闭眼打坐。
突然一口污血吐出,轩啸顿感胸口通畅不少。
那夜木阳凝焰灵气兵,使出一招火凤投林,照卫南华怒啸而去,幸得他及时赶到,将卫南华护住,不致卫南华丢了性命。最终他将焰灵之气尽数吸入体内。
那识海之中,突起大火,本是生机一片的识海,遭入体焰灵肆虐,身心受创。
轩啸痛苦万分,却强忍下来,只是不愿拖了众人后腿。
一招受创加之连夜赶路,更是伤上加伤。轩啸自知若再如此般疯狂逃窜,不到仇家寻来之时,自己就已经小命不保。
轩啸当下决定,每隔几个时辰便要寻一处万全之地调息。此招果收奇效,灼烧之感于体内不再,灵气运转尚算通畅。如此反复而为之,不用不多久,便能复原,追兵再猛,他亦有一战之力。
轩啸识海之中,那里本是幽绿成群,此时已尽化灰烬。一棵金色小苗于灰烬之中生出,娇嫩无比,凭地若轩啸喜爱,只是不知此物为何会长于他识海之中。
世上无人能就他此般状况解释清楚,轻啸轻抚小苗嫩叶,与它生出一丝感应,它如嗷嗷待哺的婴孩,饿极抽咽。轩啸吃惊不已,心道,这小家伙如似活物,却不知它能吃些什么,总不能喂它食肉吧。
念及,小苗如知他所想,将周围灵气吸了进去,金光大作,不一会儿,轩啸就快要被吸干,无奈之下,九窍全开,天地灵地应召入体,于识海之中汇集如柱,直入那小苗两片嫩叶之中,不时,第三片新叶长出。轩啸再无感应,那小苗居然如睡着似的。
轩啸醒来,大感意外,心道,那小家伙这般长下去,不知有一天会不会从头顶长出。我若是头顶长树,不被人笑死才怪。
轩啸屁股下方突然一空,瞬间就让他摔了下去,幸得下方是松软的雪地。
明明是粗状的枝叉,怎会说断就断?抬头看去,这颗合两人之力亦不能环抱的大树居然枯死,轩啸大感困惑。
时间不允他过多停留,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路,此番耽搁,怕是已落后卫南华与杨稀伯甚远。让他们等上些时日倒是小事,如果被星石门人抓住,就太不划算。
轩啸活动筋骨,踏雪无痕,朝山谷深处钻去。
......
黄昏之时,枯木之下,突然来了位老者,手扶巨木之上,闭眼感应,暗道,这是阳儿的气息,想来那小贼已然不远。阳儿,你等着,爷爷这就帮你宰了那天杀的庶子。
这人正是寻迹而来的木林森,轩啸一路行来,故布疑阵,几次三番将这活了两百年的老头子给甩掉。
可人影不见,气息却难以掩盖,何况轩啸吸了焰灵之气,这无疑成了最易发现的踪迹,轩啸不自知而已。
星月两派灵气异变,有它独有的味道,外人不知,他木林森怎么不晓?
木林森只当他是杀了自己乖孙的卫南华,因为杀人身上沾了些焰灵,不足为奇。木林森怎都不会想到自己追错了人。
不过并没关系,星石一门除木林森这位掌门外,亦有数位与他身分平班的老怪物,此时出山的另外两人,皆是他同门师弟,其功力早已到了地元门前,着实高深无比。
木林森的两位师弟已是追着其余二人去了。
木林森收手,负于身后,向前行去。那枯木在闷声一响后,顿时碎成木屑。
木林森仅迈了三步,便消失于天地之间,再看雪地之上,如有一道长长拖痕,雪融成水,再化成水汽飘然而起,不消片刻便被蒸发待尽。
......
夜幕落下,月上梢头,三道流星横空划过。
轩啸于枝缝间看得清楚,叹道,流星再美终只有这一瞬。旋地一笑,我怎会想起以这方法逗那女子开心,现在想想真是害人不浅,若叫珑月知晓,定会怨我,只望花才女过得安好,不要记恨我才是。
轩啸赶了大半天的路,有些疲惫,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很快便在梦中与那珑月相遇。
珑月站在远处,微笑地看着轩啸。轩啸大喜,狂奔而去,刚要去牵她玉手时,不想珑月突然将手背了过去。
轩啸一急,抬头看去,眼前之人竟瞬间变成了清霜,只见她凄凉地看着轩啸,言道:“我离开这些时日,你竟一点都没想我。”
轩啸苦笑,言道:“清霜,我何德何能让你抬爱,我不过是个山野小子罢了。”言罢竟不敢多看一眼,将头侧向一边。
“谁说你是山野小子,亏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居然这般看不起自己?”
轩啸闻得那人声耳熟,转来看去,眼前之人再变,不是那尚茹又是何人。故人多时不见,轩啸心情大好,刚欲去扶她双肩,一把长剑抵喉而来。
轩啸一惊,运气相抗,不料体内半丝灵气也没有,只能调头就跑。边跑边喊:“又不是我杀的你,找我做甚?”
持剑之人言道:“你为何不救我,你为何要躲开!”
轩啸站定,暗道,是啊,我为何要躲,她明明不用死,却被我害得死在自己爱人手中。
想到这时,轩啸毅然转身,迎向那一剑。来人正是死在迟姓男子气兵之下的女子。
此时,这女子面部扭曲,如恶鬼索命,剑带灼热气劲将轩啸瞬时卷入其中。
胸遭一剑,全身顿时大火雄雄。
他痛苦难耐,抱头大喊一声,突然睁眼,冷汗湿尽。心道,原来是做梦啊。
轩啸睡眼朦胧,突感火光四溢,嗅得一丝焦糊之气。不是做梦吗?为何真的烧起来了,难道是梦中梦?
一念至此,轩啸猛然抽了自己一个大耳巴子,痛得自己呲牙咧嘴,大叫,“着火啦!”
轩啸从树上跃下,已然置身火海之中。隆冬之际天干雾燥,走火之事时有发生,可也得有火源才是。
这大火来得太过诡异,轩啸的心如遭针刺,陡然紧缩,不祥之感顿时袭来。
“我道你是铜皮铁骨,不惧这烈火灼烤,没想到你还是忍不住啊!”这人声飘乎不定,似由四面八方传至轩啸耳中。
轩啸暗叫自己真是个蠢人,只需等上片刻,这放火之人不见有人出来,便会自己离开。
轩啸想得太过美好,木林森既能寻到此处,那自有他的方法,不过是无法确定轩啸位置,想要以这大火将他逼出来而已。
轩啸纵使有灵气护身,待这大片林木烧得精光,他亦是无处藏身,到时不一样走头无路。
轩啸缓缓旋身,感观提至最高,言道:“不知是何方前辈高人,出手便放这大火,是想烧死我吗?若我死也就罢了,这林中生灵无数,前辈这是作孽啊!”
话刚说完,余音未落之际,他头顶突现一硕大手掌当空拍下。轩啸受惊,滚地而出,避开这震地一掌。未化的雪地之上,呈现焦黑掌印,水汽腾空,朦胧间木林森从中行出,缓言道:“你还知道关心这些生灵?杀我孙儿的时候,你怎不道那是杀孽?”
轩啸疾退,与来人拉开身位,言道:“前辈此言差矣,我轩啸活了十数年,未曾杀过一人,不知前辈从何人口中得知我杀你孙儿,兴许我连他面也没见过!”
木林森愣神,言道:“你不是卫南华?”
轩啸摇头,心中终于想通,这老头必是和那木阳有关系,听他说卫南华之名,便知他口中孙儿一定就是木阳。这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没想到木阳背景如此深厚,此人道行竟跟掌门相差无几,这可怎么是好?
木林森言道:“你师兄卫南华现下身在何处?”
轩啸仍是摇头,言道:“师兄杀了星石门人,自知惹祸上身,丢下我,独自逃命去了,现下在哪儿,我也说不清楚!”
木林森狐疑看向四周,暗道,据消息,他三人分头逃窜,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不想我老头子精明一世,却是误中副车!
木林森言道:“你即没杀我孙儿,那身上怎会有他独有的焰灵气息?”
轩啸终于明白这老头子是如何寻得他来,早知如此,就不该贪那口焰灵之气,不但差些将自己烧死,现下还让这老怪物寻上门来。不管他如何悔恨,此时也晚了。
木林森言道:“你这小子实力一般,倒也杀不了我孙儿,我且相信你说的是真,先不杀你,你三人必有所约,只要你乖乖带我去见你那师兄,事后我便饶你不死。”
轩啸心中好笑,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带你去见我师兄,不是让他去死,且是将我三兄弟一锅端。
轩啸故作惊喜,如遭大赦般朝木林森行了大礼,言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前辈真是明理之人,不像有些自视甚高的老人,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观那木林森脸上有些满意,轩啸接着言道:“前辈既然明理,我也不妨直言,我那师兄可恨,独自一人逃命,把我丢下,他心中根本没我。我要是知道他在哪儿,一定会带前辈去,杀了他为你孙儿报仇!”
第0049章 绝命谷(再中)
卫南华于雪地之上以枯枝搭了个小棚,让花易落在内合衣而眠。
修行之人本不畏寒暑,可卫南华偏就觉得她柔弱,做了这些毫无意义的事。不料这番举动让花易落枯井般的心中突生一丝涟漪。
卫南华运起灵气以做御寒之用,抱臂而眠。突然鼻痒,随后便是一个喷涕打响。
连早已睡下的花易落亦被惊醒,关切问道:“你冷吗?”旋地暗骂自己愚蠢,他本来就一块千年寒冰,何物能冷过他?
卫南华突一激灵,心生感应,总觉得那暗处有人正盯着自己,本就睡不踏实,此时更是警觉,困意全消。
卫南华靠到棚外,将音量压至最低,言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
花易落既为才女,那心智当然亦是高人一等,闻得一言,便明白有麻烦上门。
卫南华内伤未愈,但那敏锐的观感却毫无消减。
卫南华起身,踱步以环四周,双眼闭合,侧耳倾听,轻微的“沙沙”声叫他心弦一紧。
这绝命谷内处处凶险,若是平时,那食人凶兽随处可见。就算现下气温骤降,它们全都躲避不出,但凡人却不知这情况,谁敢轻易进到谷中?
卫南华紧张无比,心道,来者不善啊!
倒不是他害怕,而是身负大仇未报,若身死,必不瞑目矣!
“你这小子倒是警醒,听闻流云后人高调入世,与五年之前那几个藏头露尾的小家伙多有不同,此番看来,并无虚言啊!”人影现,火光映面,看得真切。
此人身长极短,不过卫南华腰际,他体型消瘦,瘦得皮包骨头,加上那光头皱面,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只无毛猴子。
卫南华矗立原地,打量眼前这糟老头子,心道,这人绝不似表面看来这般简单,天远地远一路寻来,脚程之上,自己便输了。
眼下已无退路,此人身份仍不明朗,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卫南华言道:“前辈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
老头子一笑,“造访谈不上,这绝命谷乃是无主之地。我既寻来,必是有事,不知你是轩啸还是卫南华?”
卫南华坦言道:“在下卫南华!”
老头子大笑一声,言道:“好,敢做敢当,算得英雄!”老头子心中暗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想我那师兄杀气腾腾,慌不择路,不想却让我歪打正着,巧,着实太巧!
老头子声色突变,再言,“你杀我师兄爱孙,让他木家绝后,这仇本是要留给他来报,不过带着你这小子上路太不方便,老头子我还赶着回山门睡觉呢!”
卫南华冷然道:“那依前辈之意,该如何是好?”
“这倒简单,我将你项上人头带回山门便可,小子,你记好了,我叫邱洛天,乃星石派二长老,去那鬼门关报到时,记得提我大名!”老头子言尽出手,化掌为爪蹬地横身极速杀来,直取卫南华喉颈。
卫南华无论如何都没想这老头子说杀便杀,连反应时间亦不给,当下灵丝尽出,不守反攻,朝那闪电般袭来的手常缠绕而上。
邱洛天修行百载,见惯各种奇功异招,这灵丝倒是首次见到,不过他终是境界高升之人,视灵丝为无物,破空之时,焰灵突现,灵丝触之即化,连他手臂都没碰着,一爪掐上卫南华喉颈。
卫南华以灵气护颈,被掐上之时,灼热之感瞬时传来,爪尖发力,那护颈灵气被捏得尽碎,窒息感觉瞬时生出。
卫南华早知这世间本是龙潭虎穴,高手无数,但此时竟被这糟老头一招制服,心中亦是不甘。
情急之下,两眼一闭,气势再起,那身体如跟空气融合,变得虚无。
“咦!”邱洛天诧异一声,心道,这小子如此年纪就悟得势之道,若任由成长,将来必是名震天下之辈。
于公于私,邱洛天也不能让他活着。私仇当是木阳被杀之仇,于公来说,便是半年后的盟阵聚会,若是让他参加,必是星石大敌。
此时,一柄长剑由邱洛天身后杀至,如他这般境界怎会不知有人出手偷袭,看亦不看,后手一掌随意拍击,将那刺来长剑由剑尖到剑柄拍成铁水。那手掌温高骇人,凡铁遇之而熔。
掌势未止,击中来人身肩。
此地除花易落能助卫南华外尚有何人?
卫南华抓住老头子分神之机,九窍将周遭凝固的灵气吸了大半,化丝而出,竟比先前灵丝细了数倍,且坚韧锋利数倍。
灵丝有如万蛛齐吐,将邱洛天瞬时裹成只蚕蛹,半丝缝隙也没有。
“抽丝决”卫南华大喝一声,五指空抓,“蚕蛹”瞬时极速缩小。若是成功,那邱洛天必是死无全尸,碎成肉末。
吃痛之声由那“蚕蛹”之中传出,手爪顿时一松。卫南华终于能自由呼吸。
卫南华不停停歇,心知这抽丝决困他不住,朝前疾而去,两步便到那花易落身前将她横抱。
气势及灵丝够邱洛天喝一壶,若想收得奇效倒是不太可能。
卫南华深明此理,不敢犹豫,跺地一跃,身临那邱洛天上方之时,蚕蛹中火光粼粼,突然爆了开来,灵丝散去。
只见那邱洛天浑身冒着血气,怒火攻心,轻身而起,欲要留人。
卫南华九窍未闭,再补灵气,却不再向上,反而极速坠下。
邱洛天上了回当,知道卖乖,运起灵气,猛然一掌击向卫南华踏来一脚,岂料一掌击出如拍中了绵花,半点回应之力也没有。
邱洛天升势渐缓,卫南化本是下坠,却再次冲飞,势头之猛,邱洛天已是追之不及。
“小贼,你竟敢算计你家邱爷爷,看我抓住你不生吞活剥了你!”
邱洛天恨极了自己,本是志在必得,若全力为之,岂容他卫南华逃出天?
原以为这小子天生傲骨,就算不敌,纵使战死亦不会逃走,没想也是鼠辈。
邱洛天落地,怨气难消,再欲飞天之时,双肩一左一右被人按住,顿时魂飞魄散!
只听一人言道:“你若杀了我家少主玩伴,到时少主怪罪,非我二人能够担待。”
邱落天自问这灵云盟内能将气息隐藏得让他无法发现的不过寥寥数人,连自家师兄亦是没这能力。
可眼下,就有人按上他肩时,他方才知晓,且是两人,如何不叫他大吃一惊。
邱洛天天生好斗,心中打定主意要与这二人斗上一斗。旋身,双掌齐发。
那二人并不接招,轻跃退去,于他两丈之外站定,冷冷地看着他。
夜色朦胧,按理来讲,伸手亦看不清五指,偏是这邱洛天将二人看得清楚。
二人年纪不过双十,略显稚嫩,全身散发微光,表情全无。邱洛天暗道,不知何门何派能教这么优秀的弟子?老子我一睡多年,入世便遇此奇观。
邱洛天见二人年轻,境界再高也到不了哪里去,今夜本就是满腔怒火,既然有人送上门来,那顺手宰掉,当泄我心头之恨。
焰灵之气毫无保留,于邱洛天身前化作一只巨型火鸟,不时他更如在鸟腹。
“火凤投林!”邱洛天大喝一声,火鸟振翅而飞,极速朝二人掠去。
二人叹气,无奈摇头,火鸟飞来之时,他二人各出一掌,其一探入火鸟体内与邱洛天对上一掌,而另一掌端突生黑洞,将那鸟形焰灵抽吸得一干二净。
邱洛天与之对掌时,体内翻江倒海,乱作一团,顿时一口鲜血喷出,倒飞而去,撞断数颗巨木方才停下。
这还是二人留手,若是全力为之,够他死上十回。
邱落天单手撑地,遥指二人,“你,你们......”忍不住又是一口鲜红,后面的话再是说不出口。
邱落天本是信心满,杀一个毛没长全的小子能费多大功夫?不想被一个毛没长全的小子戏耍在先,又被两个毛没长全的小子重伤于后,气火恐心,令他伤上加伤。
还是先前说话之人,再言道:“你这点实力当在山门修行才是,这灵云盟现下已非你驰骋之地,趁我二人还没动杀念,赶快滚出绝命谷,不然叫你来得,去不得!”
邱洛天活了一百多年,杀人无数,现下却被两个小子出言驱赶,这要是传至天下,叫他今后如何做人?
想到这里,再稳不住,当头栽进雪地之中,昏死过去。
“少主此行困难重重,主人为何不让我们去何护他,反而是关照他的师兄?”
“主人心思岂容我等猜测,照做便是。眼下这老头该如何处理?”
“任他自生自灭吧!”
“......”
......
较早之时,轩啸与那木林森四目相对,他如赤身般被木林森看了通透。
木林森笑言,“雌黄小儿,满口皆是胡言,道我不知你师兄弟二人感表深厚?你还是乖乖将他下落说出,我便放你离开。”
轩啸听他前后言语不符,先说要跟着自己去找卫南华,现在却又可放自己离开,暗道,这老家伙才是真正的满嘴胡言。
轩啸咬牙,两眼一闭,言道:“前辈若不相信,只管杀了我便是!”
第0050章 绝命谷(继续中)
轩啸之所以敢以性命作赌注,皆因他相信这世间无论人或畜牲存有善念,绝对不会动则杀人。
木林森表面看来,人畜无害,亦有些慈详之感。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爷必有其孙。
谁能想到就木林森就在几日之前,因其孙儿之死,用了上百条人命陪葬,其心歹毒,当得人神共愤。
木林森暗笑,这小子境界实力一般,倒有些急智,老人家我活了这把岁数,若连这点小聪明也看不透,岂不遭人耻笑。任你今日玩出个花,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木林森不想再耗时,当下踏出一步,接着就是一掌,转眼便已到了轩啸眼前。
那掌间灵气薄弱,不带一丝焰灵之感,直扑轩啸胸口而去。
轩啸暗笑,老家伙果然无耻,不然怎么教出如木阳那般蛮横的孙儿,敢小瞧于我,定叫阴沟里翻船,哼!
轩啸此举,以不变应万变,倚仗的便是脑中卫南华的下落,这老头急着报仇,定不会下死手,只要不全力为之,那定有脱身机会。
手掌击胸,轩啸九窍大开,那掌中微薄灵气如泥牛入海,失了干净,于轩啸体内转了急速行了三圈,突然倒涌而出。
木林森面色微变,旋即再以数灵气压之,一来一回便有两股灵气深入轩啸体中,识海内风去再起,轩啸大喜,引那磅礴灵气直到金色树苗之前。
树苗金光大盛,显是喜极,将外来这两股灵气尽数吸入,之后并未满足,如那贪食的孩童,不停索取。
这次可真叫木林森大开了眼界,眼前这小子体如枯井,自己将体内一分灵气都用在了这一掌上,这小子不仅不避,受了一掌不说还将灵气吸了干净,这还不算,居然还继续吸食他体内灵气,这般情形,他活了几百年,何时见过,吃惊之情难以言表。
木林森愣神之神,竟然忘了将手掌收回,等想起之时,已被抽吸了小半。
木林森毕竟是世间高手,当下不再犹豫,焰灵融合,震天气焰由掌而发,火辣气劲席卷轩啸全身,后者如遭雷击,断线飞出。
木林森实不知就算没这焰灵一掌,轩啸也撑不了多久,强若木林森之流,全体灵气浩瀚,轩啸就算再能吸,也是有数,那金色树苗已食得七八分饱,只消片刻,便再无吸力,手掌自然脱离。
木林森此掌并无杀意,要的便是制服轩啸即可,如影随形,贴了上去。
轩啸狂喷一口鲜血,怒喝一声,“山势!”,顿时,周遭数丈之内如巨石压顶,轰然巨响,轩啸得力,双足拖地连退十数步,终能稳住身形,同时亦让那木林森再进不得。
木林森表面看来风平,内心早炸开了锅,暗道,此子不过通灵之境而已,控灵手法独特且不说,竟能同化敌手灵气,于已之用,如此年纪就能悟得势之道,难不成是怪物?
怪物为何物?世间再怪的事物能怪过他轩啸?
只见那轩啸横袖一抹,唇边鲜红再无,“前辈,你还真想杀我?若叫人知道你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下杀手,传至世间,不怕遭人话柄?”
他算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这才是天大的笑话,瘤仙君成名于世多年,能在他手上走过一招的人寥寥可数,虽是有所保留,但轩啸能挺过一招,当得才华横溢之辈,天下青年才俊从此又多轩啸一位。
轩啸的情况比他表面看来着实惨了太多,识海之中热浪席卷天地,叫他难受得想死,焰灵之气与那木阳如出一辙,却强了数倍有余。
吸入木阳那焰灵时,就让他受伤不轻,此番作死,小命定是不保。轩啸大急之下,只能眼巴巴求那树苗千万别睡。
金色树苗饱了七八分,无欲再食,不过它既是识海一物,就不能见轩啸活活被烧死,强忍着将那卷天的焰灵吸了大半,再咽不下,与轩啸断了感应。
轩啸心中哭笑不得,剩这小半焰灵也足以让他喝一壶。轩啸对此毫无办法,只能任由其于识海之中兴风作浪。说话之时,嘴角仍不断涌出血来,与他微邪的笑容对比鲜明。
身周大火越烧越旺,几尽将这片林子烧光,火势正不断向四周漫延,浓烟滚滚!
轩啸突然面露惧意,后撤一步,木林森道他是想逃,全身大震,灼热焰灵再次爆发,竟将那压体山势无形震裂,身体重获自由。这于他来讲本就是小菜,不过是想些事情罢。
木林森提掌而上,平摊于胸之时,一股焰灵气于手心聚而不散,木林森探手而出,朝那欲逃的轩啸袭去,带着大浪热浪翻滚。
轩啸大惊,心道,这老不死的还是忍不住杀我吗?
这倒是冤枉了木林森,他成年少成名,数十年后自创一套掌法,名“烈焰”,共六式。随他境界提升,已是多年未用过。
此掌便是“烈焰六式”第一掌,“烈焰焚身”。实为六式中最弱一掌,比起先前微怒下一掌力道相当,境界却不是差了一点半点。
轩啸御气,不退反进,无锋顿时出鞘,朝击来一掌连劈三剑,一剑重过一剑。
木林森视竹剑无为无物,岂料剑气如牛毛一丝入得他体内,木森气急,不顾那入体灵气,一掌再次击中轩啸胸口,与轩啸胸口玉蝶“亲密接触”,差之便将那玉蝶嵌入轩啸血肉之中。
异变突起,玉蝶墨绿之色大盛,如青藤蔓绕,将那手掌缠住,蜿蜒而上,朝木林森颈部摸去。
轩啸中了一掌,却是半丝焰灵也未入得体内,通被那玉蝶化解干净,连轩啸体内所剩的焰灵也是一同不见,这诡异突来,瞬时让木林森有些狼狈,空掌拍青藤,烈焰骤现,青藤化作尘灰,闪着异光飞散。
木林森足尖一点,与轩啸拉开距离,玉蝶再生的青藤,顿时扑空,随后尽数没入玉蝶之中,绿光大作,无端而来的光罩如那薄纱附于轩啸青衣之上,光彩照人,为轩啸更添一分清灵之气,看来潇洒无比。
木林森那惊恐之色一闪而过,满面狐疑盯着轩啸,怒道:“小子,你竟然扮猪吃老虎!”
轩啸大叫冤枉,言道:“前辈此言何意?我是不是猪,你也不是老虎,前辈不会是技穷了吧!”
木林森倒不是技穷,只是有些忌惮那玉蝶。
此蝶无比诡异,威力远不止此,轩啸显然不知玉蝶玄妙之处,只当是挂饰终日佩戴而已。
木林森压住中烧怒火,言道:“逸仙派再是大手笔也拿不出这等灵物。小子,你究竟是何人?”
轩啸暗骂,老不死的眼光果然毒辣。
玉蝶本是相思已久的女子所赠,轩啸只当它是普通玩物,此番看来,威力奇巨,当下便将珑月家中父母兄弟谢了个遍。
只听轩啸言道:“我能是何人?不就是轩啸吗?山野小子偶然拜入逸仙门中而已。”
木林森竟对此言深信不疑,若是高人之后,性命不保时,定抢着自报家门,可这小子面无惧意,一番话说得真诚。这玉蝶先不说,光他那奇异的体质就让人羡慕,这便是天纵奇才说,这等人中龙凤交给逸仙培养,废是迟早。
不知为何,木林森竟生出一丝怜才收徒之念,敛去焰灵,气势不再,换上一副和颜,朝轩啸微微一笑。
此副笑容竟让轩啸毛骨悚然,暗道,这老不死的定是憋了一肚子坏水,还不知他想如何折磨我呢!
若是让黄粱子知晓此事,定会气得九窍生烟。他都不敢碰的人,这木林森何德何能,竟敢打轩啸主意?
只木林森柔声道来,“小子,当我徒弟如何?”
轩啸听得此语尽是不信,小指掏了掏耳朵,心想,自己是不是被打傻了,出现这幻听现象。
木林森见他表情动作奇怪,耐着性子再言道:“轩啸小子,给老爷子我当徒儿,你意下如何?”
这番话听来客气至极,倒不似非收不可,反而是在商量一般,这让轩啸大感不适,还是先前喊打喊杀来得直接,让人容易接受。
轩啸再不会以为自己听错,并没急着拒绝,旋地问道:“小子我何德何能,得前辈你抬爱。我那师兄刚宰了你的乖孙,你此刻却要收他师弟为徒,不觉好笑吗?”
此言一出,若勾起木林森伤心之事,灼热之焰爆涨,吓得轩啸缩颈退了两三步。
木林森自知失态,若是吓跑了这小子,他到哪儿去找人?瞬时放开心头事,言道:“他是他,你是你,你若做了我徒儿,他便不再是你师兄!”
轩啸脱口言道:“他不仅是我师兄呢,还是我二哥!”
轩啸此举无疑是在激怒木林森,可木林森就如吃错药,一改本性,又言,“又不是亲生兄弟,不要也罢!”
轩啸一笑,言道:“不是亲生,胜亲生,我二人互有因果,此一生都是兄弟,前辈若想收为我为徒,需得抛开杀孙之仇,如若不允,只能怨你我没有这一场师徒缘分!”
第0051章 绝命谷(下)
轩啸此言无虚,他虽是逸仙门人,却并无师父,黄粱子与他有师徒之实,却无名份。
此时轩啸认下这师父又能如何,只要这老家伙不与他师兄卫南华为敌便可。
杀孙之仇岂同儿戏?说抛开便能抛开。木林森吼道:“不可能,那姓卫的小子将我木家独苗斩杀,不拿他血祭,想必我那乖孙在天之灵,亦是死不瞑目!”
轩啸暗道,你那孙儿死时,我就在身旁,他当真是死不瞑目,可那都跟你这大家子的家教悉悉相关啊。
轩啸明面却不也这么说,当下言道:“前辈如若不允,那小子我无话可说。”
一言道尽,轩啸转身便逃,木林森分神之际,落后一步,探手而出,焰灵刚起,旋地又收回体内,生怕伤了轩啸,大喊一声,便追了上去。
“轩啸,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追到你!”
轩啸冲天疾掠,暗自摇头,这番话怎得听来如此耳熟,且还别扭。
.......
天明之时,绝命谷两处浓烟滚滚,由远望去,如两条顶天巨柱。
绝命谷以南密林之中,一人正在狂奔,此子二十出头,隆冬之际,这人却是满头大汗,边跑边喊,“老头子,你别再追了!”
这人正是逃了数日的杨稀伯。
原来在他身后不远之处,有一歪嘴老头正不急不缓地跟着,只听老头言道:“你不跑,我便不追。”
“你不追,我就不跑!”
老头当即站定,言道:“好,我不追了!”
只见杨稀伯一溜烟便没了身影,“老傻子,小子我先告辞了!”
老头一听,方知上当,大喊道:“杨小子,我看你能跑多快!”言罢便又追了上去。
杨稀伯与二人分手之后,便朝沿绝命谷以南逃窜,他其实不明为何要逃,既然二弟,三弟都逃,那他也逃吧。
就在杨稀伯进得绝命谷当夜,便有人追了上来,一语不合与来人就交上了手,仅三回合,他便被揍得体无完肤。
这一切与迟姓男子跟木阳都没关系,老头一上来便问花易落身在何处。
杨稀伯只道“不知”便挨了两掌。
他本来就不知,打也打不过,讲亦讲不通,无奈之下,那就逃吧,岂料这老儿就一直跟着,且一追就是几日,连口气也不让人喘。
杨稀伯境界也达聚力,体内灵气丰盈且绵长,若不战只逃的话还是够使,可再是绵长,狂奔数日,亦到了山穷水尽之地。
老头名叫骆闲,乃木林森又一师弟,此人天生一张歪嘴,丑不可言,老天戏弄之时,并无亏待他,修行天赋于星石门同代之中最高。可此人行的却非己所善长,常言自己俊色可食,自负至极,十几年前,他竟潜入月山门内窥其女弟子沐浴,被月山掌门逮个正着,大战数回合将他重伤。
被抬回门中之时,那歪嘴已是更歪,口涎直流。从此,他便闭门不出,一睡数年。
再出之时,闻得花易落芳名,色心又起,心思跟大仇毫无关联,一路追来,只为花易落。
星石门人寻遍武阳阳亦不见花易落踪影,骆闲道那木阳之死定跟花易落有关,这才赶命般地狂追不已,谁知他自挑一路,却追了上个男子,让他不免大失所望。既然追来,那就必有所得,纵使将杨稀伯牙齿敲光,也要问得花易落的下落。
骆闲天赋虽高,可心智着实有些不济,屡屡被杨稀伯戏耍,每次眼见要追上之时,均被他以三岁孩童的把戏给甩开,叫人啼笑皆非啊!
转眼骆闲再次追至。
杨稀伯叫苦连天,再不想逃,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背靠大树,粗气直喘。
骆闲气定,于他身旁倚靠,戏谑言道:“小子,你跑啊,怎地不跑,你若不跑,我可跑了啊!”
杨稀伯喜上眉梢,言道:“打死我都不跑了,要跑你跑!”
“得勒!”那骆闲一声应下,朝前奔去,几息便不见踪影。
杨稀伯瘫倒在地,自言道:“老傻子,都不知你是如何修至这般境界的!”
黑影遮眼,杨稀伯顿时心中一紧,一张歪嘴人脸印入眼帘,朝他言道:“小子,你骂谁是老傻子!”
杨稀伯连忙坐起,抱臂慎言,忙道:“当然不是说前辈,前辈伟岸,英气逼人,定是传说中集俊颜与心智于一身的骆闲,骆老前辈。”
“你居然知道老夫?”骆闲喜形于色,满意问道。
废话,杨稀伯怎可能不知道,这一路上他没少听这老怪物吹嘘自己,自报家门已是数次,且不离“英俊、潇洒、才智”六字。听得杨稀伯恶心连连。
此时他无力再逃,只能靠这三寸不烂之舌诓得骆闲忘乎所以,才能保他不遭凌虐。
不想这家伙还挺吃这套,杨稀伯口舌全开,举手朝天,义正言辞,“天地为证,骆前辈大名如雷灌耳,这天元之上,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就算没见过你本人,未听过你大名,那是他们孤陋寡闻。家师常言,这天下英雄除他之外仅一人,那便是你骆老前辈......”
纵使杨稀伯平日再是舌绽莲花,此刻亦是强忍呕吐冲动,将这番无耻拍马之言道出。
偏是骆闲听得兴高采烈,拍手叫好。待杨稀伯言毕,骆闲面色肃然,言道:“你这小子哪儿都好,就是太爱说实话,这番话若叫外人听来,还以为是我教你说的。”
“此乃小子我肺腑之言,世人皆感如此!”杨稀伯已经彻底麻木,再是夸张之语都能言出,且真诚无比。
骆闲先是大笑,突然想起何事,索性屈膝蹲了下来,神秘地问道:“小子,你给我讲讲那花易落吧,听闻她乃当世才女,更是貌若天仙,老夫我不见其人,就不得尽信其人,你比较老实,你说我就信。”
杨稀伯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皱起眉头,随口道来:“前辈英明,那些鬼话怎骗得过前辈你?那夜,这女人招婿之时,以红纱盖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方知她样貌有限。前辈当知那夜我三弟弃她而去,就是为了她那般长相。丑!实在是太丑了!”
后一句显然不是说的花易落,而是骆闲,只见他神情怪异,似在思索,杨稀伯又言道:“前辈若是看上她,那就真是瞎了眼,当然,我不是说前辈真瞎了,而是她配不上前辈你!”
骆闲大叫一声,猛然言道:“我就说嘛,老夫行走天下近百载,见过女人无数,却无一人能入老夫法眼。此番这世上竟有人胆敢以天仙自居,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当真是鬼话连篇。”
杨稀伯心道,是时候了,当下再言:“非也!非是这世间没有仙女儿,而是前辈你没找对地方。”
“哦?我世上真有貌若天仙之人,在哪儿,快说来听听!”
杨稀伯觉着火候未到,便再激他一激,言道:“我要说出来,也怕前辈不敢去啊!
“混账!这天下有何处是我不敢去的地方!”骆闲听后果然怒不可及。
杨稀伯暗笑,言道:“当然,当然,前辈乃是天降之人,功力深厚,这天下哪儿都能去,可不用前辈去那么远,到那灵云盟,北幽境中就是。北幽境中有一落雁谷,谷中有一修行山门以谷名命之。其门子女子个个生得出水灵珑,白玉诱人......”
杨稀伯边说边咽,舔舌连连,如那发情雄兽。骆闲听得兴起,更受杨稀伯影响,淫笑不断。
杨稀伯所主非虚,那山门之中的女弟子个个秀美无比,只是杨稀忘了介绍那位女阁主,一手玄功妙法使得出神入化,叫人连境界亦看不出来。不说这阁主,光她门中弟子,亦是个个翘楚,杨稀伯没少在他们手上吃亏。
此计意带祸水西引,更有报私仇之嫌。
那骆闲色心已起,再按耐不住,问了一句,“落雁谷我到是知道,还去过,为何不知当中还有山门存在。”
杨稀伯暗道,你当然不知,这山门成立至今短短十数载而已,不光你不知,天下知道的也没几个。但他杨稀伯所在的黄泉山门却离落雁山门近在咫尺。
杨稀伯口中言道:“这可能就是前辈时运不济罢了,不过现在已没所谓,小子我告诉了前辈,前辈不就知道了吗!”
杨稀伯低头狡黠一笑,再抬头之时,人影全无,只听人声由近而远,“杨小子,我去找仙女儿了,来日再见。”
杨稀伯吐舌,大叫,“最好再也不见!”当下不敢多留,起身便朝密森深处掠去。
骆闲**,却不知色字头上一把刀,刀刀切小鸟,此次前去,定是讨不了好,捅了马蜂窝,还是个巨型马蜂窝,让他此生提及落雁谷便是寒颤不已。
......
天元大陆不知从何时起有了天元节这一习俗,兴许有人之时,便有了这天元节。
一年走到头,天元节至,普天同庆之。可绝命谷中,还有四人正自顾逃命,连节日亦不记得。实不能以一惨字道尽。
绝命谷西北面一地,有一女子正拉着枯枝所做成的架子在雪地中穿行,架上有一男人,两眼紧闭,若身死一般。
第0052章 森萝之毒
女子乃修行中人,虽能肩抗男子前行,却不如般拖行省力。男子双目紧闭,若不是胸口尚有起伏,没人会当他是活人。
这二人便是从邱落天手中逃出生天的卫南华与花易落。
逃脱前那一掌虽让卫南华借力飞得更高,逃得更远,同时,焰灵之气也让他五脏俱伤,昏迷多时。
花易落本来以自身灵气润其经脉,不料灵气刚入他体,便遭焰灵反噬,将他震出十数丈开外,她本亦有伤,被震之时旧伤再发,即便如此,也比半死不活的卫南华好了太多。
当时的卫南华,全身泛红,滚烫无比,花易落大急,别无他法之下,将他埋于厚雪之下,口鼻全掩,不消片刻,那雪就化成冰水,再被那高温蒸散。
无奈,花易落只得以粗壮枯枝做成木架,拖着卫南华上路,途经一条并未冻结的溪流,水势较缓,且不算太深,花易落咬牙狠下心来,将卫南华扔溪流之中。少时,身周溪水不断冒泡,若不流淌,早便沸腾。足以见其体温高至何种程度。
若是常人偶感风寒,体温偏高之时,被人丢进水中降温,只会加重病情。而致卫南华高温不断的真因便是那入体焰灵,火最大的克星便是水,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花易落不知是本就想得简单,亦或是深明此理,这无意一手,硬是将卫南华小的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花易落与卫南华相处几日,并无过多交流,时间均用在逃命之上。初始时,还不知为何非要跟着他,只道是为了见到轩啸,后来的日子,她连轩啸的模样都不再记得清楚。
每隔一段时间,花易落便以自己那贴身**上撕下的锦布包上雪,以手温之,化成水滴,落入卫南华双唇之间。
花易落每每做此事时,面红如霞,皆因这锦布乃贴身之物,无奈,全身上下仅那一处较为干净。女儿家的心思果真复杂。
卫南华未曾有机会将欲达之地告知于她,她只能沿卫南华慌忙之中选择的方向不断向前。
不知为何,花易落越是向前,便越感阴森,这是入绝命谷多日来首次有这感觉。
地面雪迹越来越少,瞬息之间仿若来到另一片天地,枝叶茂密程度远超之前。本是光天化日,却变得阴暗,想来那阴森之感与这环境有关吧。
无雪掩盖的地面拖行起来极是废力,没过多久,花易落手中藤蔓突断开,花易落朝前重重摔去。
娇诧之际,最后一丝灵气使出,缓缓趴地,才不致狼狈。她喘了口长气,心道,是时候调息了。
待她刚要坐起身来时,身后传来卫南华沙哑之语,“别动!”
本是警告一言,花易落虽是听明其意,也不禁脸红,到如今,她身上还穿着当初卫南华予她裹身遮羞的单衣,内里除尽剩半截的肚兜,便再无它物。一念闪过,花易落咬唇,极是娇羞。若是卫南稍一抬首,便能将她看个尽然。
花易落心中矛盾至极,多日的艰辛、无奈与苦楚同上心头,将让她落下两行清泪。
卫南华跟他那大哥与三弟绝非同类人,何况此时他依是两眼紧闭。
多日连番大战,卫南华侥幸活命,却不知幸运之事远不止于此。与高手过招,只要活命,定然有质的飞跃。卫南华便是这幸运的小子,不过不自知罢了。
他醒来已有多时,只是眼皮重得厉害,如何都睁不开来。他能感受到自己正在前行;能感受因花易落乏力而停歇;同样,亦能感受到于自己身侧十丈开外,有一巨物正在窥视,且是充满敌意。
他能感受到的事物多如那天上繁星,近如天地万物都在他掌控之间。这倒是略显夸张,幻觉罢了,顶多方圆十数丈内都逃不过他的观感。
有道是,天高地阔碍于眼,洞意一念明心间!
通灵之上,便是洞意境。取其洞察天地之意。智者,百年洞意!庸者,洞意无缘也!
卫南华过了今日,便年满十八,前脚已然迈入洞意境,不知如他这般算是智者还是庸者,又或是两者皆否!
那不明巨物窥于一侧已有多时,此时见两人再无反应,便是蠢蠢欲动。
巨物对两人饶有“兴趣”,于那暗处来回游离,可见其稍有灵智,亦属狡诈之流。
等了多时,终于按捺不住,那巨物拖着长身向二人缓缓靠近。
这巨物终于显出身形,身长足有三丈之多,头部尖削与颈同粗,至尾显纤细,似蛇,却比普通蛇类大了数十倍。只见它蜿蜒贴地而来,于卫南华身侧吐信轻嗅,猛然缩颈,看似害怕,于是摆过头来直奔花易落而去。
卫南华伤势虽有好转,此时动手于他无益,能避则避吧。
花易落不觉这条形巨兽已经来到她下体之前,只见它立地挺起前身,腹下竟有两只肉爪探出,按着花易落双肩,伏首贴背。
花易落心下骇然,肉爪着身之时,她本以为是卫南华,几欲反抗,不料扑鼻腥臭传来,顿时明白卫南华先前为何让她不动。
花易落照顾卫南华多时,早将嗅遍他全身的气味,再熟悉不过,此时被这世物压身,她心中怕极,却依旧不动,卫南华说什么便是什么,花易落坚信他决计不会放任自己命遭毒手。
此世物名森萝,只因它长得极像那丛林中的巨木森萝,因此得名。其性淫,喜交合,且不挑配偶,但凡雌性生灵,通不拒之,交合后,食其肉,尸骨无存。于这绝命谷内天然长成,无知来历,数量奇少。据传,蛇类便是其后代。
此时,森萝那如针细尾正缓缓朝花易落裹身长衣的下摆探入,一点一点将那下摆撩起,**清晰可见。
少时,细尾差之不多便能将玉人侵犯。
花易落死咬下唇,鲜血与那泪珠同时滴落,心中暗骂,老天真是瞎了眼,先叫我遇上轩啸那始乱终弃的混蛋,再来是木阳这人面兽心的伪君子,不知为何会跟着卫南华翻山越岭,几经危险才得以脱身,不想此刻清白竟要毁在一只畜牲“手中”。
花易落时运不济,简直背到极点。就在她闭眼认栽之时,卫南华冲天而起,千丝灵气由身而发。
森萝极是兴奋,身体抖动不已,不料突见来人势猛,再顾不得坐以待毙的花易落,长尾当空一扫就将灵丝尽数挡开,立身而起朝卫南一口咬去。
只见它那血盆大口中,布满锋利獠牙,看来极是恐怖。卫南华无畏,强忍内伤,灵气加速运转,下坠之势远超森萝估算,尽让他躲过一口。
森萝回首,狂卷而下,转眼便将卫南华死缠落地,身体猛然收拢,叫那卫南华不得动弹。
卫南华本是有伤在身,强行运气,已遭反噬,伤势更盛,加之让这森萝死命相缠,浑身欲裂。当下再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卫南华心道,若是连一条畜牲也对付不了,何谈报仇之事!
意念一闪,灵丝入体,只听他口中大喝,“千丝脱体!”
数道银光由卫南华体内极射而出,透穿森萝巨型躯体。
嘶吼不断,响彻山谷,森萝躯体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千疮百孔。这已是卫南华最大能耐,可森萝虽遭重创,却于性命无碍,依旧将他死缠。森萝暴怒之下,朝卫南华当头咬下。
卫南华心中狠狠道,想咬我?我先咬死你。
若不是卫南华黔驴技穷,怎么出此下策,于森萝肉腹咬去,一口便见血肉。
卫南华观感早非夕日可比,意念之及,便知腹下便是森萝要害,此时手足皆缚,唯有动口,咬的便是那“七寸”之处。
一丝苦涩汁液入得卫南华口中,他本就受伤脱水,口渴难耐,此刻顾不得许多,只当那是琼浆玉露,能解渴便够了。
森萝吃痛,狂吼连连,竟将驱体松了开去,伏地拼命逃窜,它身下的卫南华被压,却毫无知感,只顾豪饮,到后来竟喝出一丝甜味,用少时家乡话言来讲,便叫“甚是赶口”!
森萝身势渐缓,早已乏力,片刻之后,便是动静全无,任卫南华吮吸。
卫南华饮饱喝足,顿感伤势好了七八分,全身舒畅。起身一展,看向那怪物。
此时的森萝早已面目全非,仅剩张皮囊矣!
卫南华心情大好,寻着花易落去了。
花易落娇躯微颤,显是怕极,得卫南华轻拍香肩,惊叫不已。
卫南华柔声而言,“别怕,是我,那怪物已被我咬死了!”
花易落撑地坐起,惊异地看着卫南华,见他满嘴是血,问道:“你喝它血了?”
卫南华点,“口渴难耐,喝得兴起,不想一口便将它吸干!”
花易落双瞳于这阴暗光景下猛然收缩,心叫不好!
在她思绪万千之时,卫南华突然抱喉,倒地翻滚,全身燥热难耐,体表如波,荡漾不已。
花易落自小游历天下,见闻之广,超人想像。这森萝本是极淫之物,烟花之地,风尘中人皆以其血炼药,名为壮阳,实乃催情之用。
常人只需一滴入药,咽之便叫他欲火焚身。此番卫南华竟将条成年森萝的血吸得一干二净,这后果叫人难以想象。
花易落眼见卫南华左右翻滚,面色阴晴不定,时而娇羞,时而同情,心中暗想,此人不顾自身安危,救我于危难,我怎能置他于不顾。他比轩啸那小子可要好上太多,托付终身于他,也算不二人选。
花易落面色潮红,当下不再挣扎,宽衣解带,将那半截遮羞布一同解下,轻握卫南华那刚硬手掌,贴了上去。
天为被,地为床,落花解衣为儿郎......
第0053章 纠缠不休(求收藏,推荐)
天元节次日,阳光明媚,枝上冰凌被照得五彩斑斓,绝命谷内明晃一片,甚是好看。
一棵小草刚从化得七八的雪地中露出头来,便被一脚踩进稀泥之中。
少年狂奔,一老者于他身侧,脚不沾地,如跗骨之蛆,如何亦甩他不掉。
少年眉头不展,怨声载道,“我求求你,别再跟着我,你好歹是一派之首,徒子徒孙成群,何故纠缠于我?”
“我那儿子早已成器,能挡大任,我现在就对你这小子感兴趣!”老者说话间,体内灵气运转加速,绕飞于少年身周。
少年不胜其烦,拔出竹剑朝那老者一阵猛刺。
老者丝毫不在意,绕飞之时将那瞬时十剑一招不落地躲得干净。二人且行且战,转眼便过了数十招。
少年正是入谷多日的轩啸,于他穷追不舍的自然是星石掌门,木林森。
如此交手接连几日内已有数次,轩啸仅攻,木林森主守,且不得灵气护体,任由轩啸奇招尽出。
起初,轩啸在他手上连十招都难过,倒不是被制,而是几招之后,轩啸顿感技穷。那木林森只守不攻,纵使他灵气再足,亦是后续无力。这般打下去也没多大意思,闷头便逃。
木林森亦不出手留人,就那么跟着,待轩啸再出手之时,他便又陪他玩耍片刻,并将其招式上的露洞尽数告之,如那爷孙共享天伦。
如此反复,短短几日,轩啸境界较之先前已有不小提升。那通灵与聚力间于天赋较高的人看来,似一线之隔,但对天地间无数修行者来讲,有如天堑,终身不得逾越。
聚力,实为灵气掌控之力,仅限于己用之灵气,凝气成形,所向披靡。
轩啸通灵之时,便对灵气掌控颇有心得,亦能将敌所灵气化为己用,与聚力仅差最后一步而已。
此时,轩啸那无锋剑刺得正猛,剑意浓烈。木林森心下骇然,当日随口指点他两句,便能明白,且剑法造诣与之前相较完全是两码子事,威力翻了六七倍,此子真乃不可多得的人才。
一念至此,木林森心中收徒之意更浓,笑得合不拢嘴,仿若那轩啸已是他的乖徒儿。
这老家伙虽是讨厌,但他对轩啸却有莫大的恩惠。
轩啸入得逸仙派多时,仅黄粱子带他修行几日,教了些纳气法门,调息之术。他靠自己摸索,才有了今日这番实力。可有了境界,没有功法,如那身负巨财之人,不知如何花出去。
所谓,有气无招,
轩啸得姬无伤馈赠《青鸣剑诀》,仅能使出前两式,便无以为继。流云山看家剑法倒是学得皮表,威力实属一般。
不过轩啸倒有自己的方法,以那青鸣剑意,御使流云剑招,威力无端提升数倍,将自己也是惊了一跳。
世上敢做这荒唐事的人,屈指可数,无一不是当今天下名宿,雄霸一方之辈。
轩啸胆肥,心细,善于思考,敢做敢为,想不出众亦是难事。若叫旁人知晓他如此行事,定叹其不知死活,只道是不知者无畏。
前日,木林森见轩啸使出一剑,似流云剑法,却又不尽然,那威力大得不是一点半点。
木林森接下一剑,卸掉灵气,便言道,“此剑招有些生猛,大有一去无回之意,可一剑便用掉你体内两三分灵气,你还能使得几招?何况你太过在意手中之剑,即是竹剑,不做杀人之用,你在意它做甚?你这一招这前省去那起手式,却有合二为一之感,剑意虽浓,却稍显做作,若能多分自然之气,威力定当再添十倍!”
一语便见其经验老道,眼光毒辣。木林森这二百岁月可不是白活。一眼便看出轩啸此招略显生涩,忍不住多言了一句,说完便忘,连自己亦不知说的是什么。
道法万般,不可言语而尽然,只可意会矣!懂就是懂,不懂者永远不懂,如那浑浊之水,不得清透。
轩啸懂了,知行合一,此番一剑斩来,灵气透体,气随剑走,剑气猛烈无比,之后便又将剑招所耗灵气尽数回流,竟如没使过般,接着便是第二剑,二剑同一招,威力更甚先前一剑。剑意翻倍,着实惊人。
那剑意将木林森锁死,纵使境界高深如他,亦不禁一滴冷汗落下。倒不是害怕,而是惊于轩啸天赋,若他这般的理解能力,世间本来就少,懂了且能做到的人更是寥寥。
木林森不敢大意,再任他戏之,保不准会吃些暗亏。第三剑斩来之时,那气劲卷地,枝叶纷飞,如无数把利剑朝木林森四面攻至。木林森再不避让,随手一掌击出,便破虚实,无锋剑真身中了一掌,剑意不再,鸣吟音止,轩啸握剑之手有些灼热,再攻不下去,抽剑而回,一窍顿开,将那焰灵吸入体中,不待轩啸反应,那已有片金叶的树苗便其尽数吞之,动作之快,让轩啸苦笑不已。
那日,树苗吞食焰灵入眠,醒来之时,便长了两片叶子,似乎还长高了些。
轩啸终于明白这树苗妙用,吞了多少,便会数倍吐出,不过是缓缓释放,否则轩啸识海早被撑破,全身爆体而亡。这经树苗消化再释放而出的灵气又与天地灵气有些不同,至于在哪儿,轩啸也说不上来。
多想无益,轩啸喜极之下,每日都会有那么一刻是间,九窍全开,将天地灵气引入识海以供喂养。连狂奔之时也无例外。
木林森大感意外,虽不明他做甚,亦没过问。只道是这小子身上秘密太多,不知从何问起。
无锋别于腰际,轩啸站定,大叫一声,“不跑了!”
木林森微感意外,问道:“为何不跑了?”
轩啸席地而坐,双手撑于身后,仰看不明所以的木林森,言道:“前辈终是忍不住出手啊!”
“废话,我老人家本是来杀你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想你这小怪物颇合我味口,方才起了收徒之意,这未行拜师大礼之前,便教得你小子实力大涨,我若再不还手,老命危矣!”木林森一言说得半真半假,叫人无法分辨。
轩啸暗叹一声,心道,我把老底都用了出来,不想他一掌便化解,实力之高,只怕天元之内亦是排得上名号,若真让他去找我师兄麻烦,我师兄必死无疑,需想个万全之策才好啊。
轩啸突然言道:“前辈,你真想收我为徒?”
木林森神色微变,心道,这小子心动了?连忙点头。
轩啸再言,“前辈若是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你要是替姓卫的小子求情,那就免了,杀孙之仇不共戴天,不杀不足以平星石弟子之愤。”木林森冷哼言道。
轩啸想了一想,言道:“听闻前辈两位师弟出山,与你兵分三路,想必此时我师兄早被追上,若是下了必杀令,胜负早有分晓。前辈两位师弟想必是境界高深成名已久,我师兄虽然高明,却决计不是对手。若侥幸逃出生天,前辈还要杀吗?”
这亦是轩啸心中一直不安的原由,只求老天保佑他师兄安然无恙。
木林森听得一愣,显是不想轩啸有此一问,当即言道:“若他真被他逃了,终会死在我的手上。”
轩啸摇头,叹道:“前辈诲人有误啊,你可知木阳之死全责无须我师兄一人担负,致死真因当与你有莫大关联!”
此乃轩啸顺口胡诌,却引得木林森深思,“接着讲!”
轩啸又言,“子不教父之过,父亲未出马,做爷爷的先跳了出来,前辈当真对这孙儿溺爱得紧。前辈可曾想过,木阳之所以趾高气昂与他实力无关,而是因为有整个星石门做他坚实后盾。若他没你这个实力深不可测的爷爷又当是如何?”
木林森那面色阵红阵白,显是将轩啸的话听得尽然,一时之间无从反驳,任轩啸继续道来。
“若他出身平凡,当是为人谦和,谨言慎行之辈。”
“前辈有儿子,必会有孙子,且能有不止一位孙子。我不求星石上下放过我家师兄,但前辈可放任不管,同辈的事情当由同辈间解决,若遇上任何事,都由长辈出面,此子大器难成。前辈若因此事放手,必会为星石上下起到表率作用,让弟子行走天下时,谦逊待人,静心修行,到时何愁星石不兴?”
这言误乃千古不变之理,多年之前亦有人对他木林森说过同样的话,随自己实力高升,年岁越高,护犊之心便越重,早将这些话抛之脑。没想到事隔多,这番话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口道来,发人深省。
木林森哑然失笑,大叫三声“好!”后,问道:“小子,你来教我如何解决此事?”
轩啸站起身来,与木林森平行而视,直言道:“此事无解,只看前辈如何作想,报仇之事,我毫无发言立场,若前辈当真要以势压人,我当拼死护得师兄周全,小子我对前辈多日点拨之恩,定将铭记于心,今生就无以为报了!”
第0054章 昆沙
好小子,竟以性命相要挟,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他。木林森心中所想便是如此,一时之间竟动了杀意,怒道:“小子,我能教你,亦能废了你,你当真非要与我为敌?”
轩啸那身板挺得笔直,笑意更浓,言道:“前辈要废我,只管动手便是。”
无恐必有恃,木林森有些犹豫,杀了这小子容易,为何想收他为徒却这般的困难。
木林森咬牙,老脸一黑,言道:“我不杀你,我就跟着你,此事由卫南华而起,你说了不算。我既要杀了他,亦要收你为徒!”
世间成两全齐美之事少之又少。轩啸暗道,老东西,跟我耍无赖,我这小命看来还值几个钱,他既舍不得杀我,到我与师兄相见之时,就以死相逼,看他拿我如何。只是不知师兄现在情况如何,不要被这老东西的师弟宰了才好。
......
卫南华醒来之时,身处锦被玉榻之上,以为梦境。用力一晃头首,撑身而起,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
细观这屋内所设,极为雅致,古木具器随处何见,字画诗词皆有,尚有楠莲沉香熏屋,令人气定神闲,舒服至极。
卫南华至少便闻惯这香味,嗅得此味勾起往事,仿佛回到十岁之前,身处自家居设。
片刻后,卫南华回过神来,拉开屋门,行出,见得别致小院,奇花异草映入眼帘。
卫南华意念所授,体内灵气缓缓流动,经脉再无阻塞之感,又惊又喜。此时,来了位中年妇人,见卫南华后,极是意外,不过一瞬,便复于平淡,言道:“醒了?”
卫南华抱拳言是,说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妇人色冷,言道:“我哪有本事救你,要谢你便......”
话未说完,就被另一到来的女子打断,此女正是花易落,早换了衣衫,嫩黄淡雅,极是养眼。
花易落娇嗔一声打断妇人,小脸娇红欲滴,似有何难以启齿之言,拉着妇手手臂摇晃不已,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卫南华面色尴尬,他饮尽森萝之血,被那欲火焚烧,关键时刻,花易落舍身相救。一幕幕香艳重现脑海,居然让卫南华回味无穷。
卫南华自幼便身负家仇,于那逸仙山门之中时,为数不多的女弟子均对其有好感,亦没少暗示过卫南华。年岁渐长,卫南华知晓这儿女之情为何物,毫无兴趣可言。不想,刚入世不久便得此良缘,且失了童身。
只见卫南华神情怪异,似笑却比哭更难看。
妇人言道:“你这小子凭地命好,遭那焰灵侵体,被女娃胡乱折腾,竟然活了下来,遇那森萝,不管不顾便食其肉,喝其血,你当真嫌自己命长,若不是......”
“前辈......”花易落又是一声娇嗔。妇人明理,笑道:“好、好、好,我不说这事。”
妇人转而言道:“天地灵气万种,却不离阴阳两道,至阳之气与极阴之气。那焰灵便属阳,森萝血液亦是隐含至阳,二阳合一,你难逃暴体结局,不想,你这小子上辈子不知交了什么好运,意外炼成至阳之体。命数啊!”
卫南华不知这至阳之体为何物,只觉体内灵气已悄然改变,说不出温暖舒适。
只听妇人再言,“你今后须得对易落好些,莫要负了她。”
终还是叫她说出来,花易落羞不可言,转身便想逃离,却被卫南华一把抓住,“易落!”
虽直呼其名,二字间真情闻之便晓,一声轻呼,喊得花易落心都化了,低头咬唇。
妇人拍手,言道:“你二人郎有情,妾有意,择日不如撞日,今夜便行礼成亲吧!”
“前辈.....”花易落本欲不允,妇人直言,“这有何不好意思,你二人仅差夫妻之名而已。”
此时,卫南华突然言道:“前辈,我还不能与她成亲?”
“什么?”
“什么?”
二人异口同声,花易落生出一丝绝忘,想要挣脱,却被卫南华抓得死死的。
卫南华言道:“易落,我定会对你负责,但不是现在,家仇未报,命运未卜,我此时与你成亲,若身死,你便成了**,我于心何忍。”
卫南华并未言尽,那句话藏在心中,不敢言出,“若与你成亲,我便有了牵挂!”
此逻辑甚是奇怪,不管她成不成亲,牵挂已在,永不能抹去!
花易落闻言,言道:“成亲之后我们便是家人,你的仇就是我的仇。”
卫南华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让他带着一位痴情女子去赴死,他办不到。
“你二人够了,真当我不存在吗?”妇人突然开口,惊了二人,只听她言道:“卫小子,你杀我护宅灵畜,我还未与你算账,本想杀了你,又怕易落伤心,才放你一条生路。这绝命谷之内清苦,我活了这些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本想将你二人都留下。又闻你有家仇须报,那便将易落留于此处,陪我聊天解闷,待你报了家仇再来接她。”
妇人不管卫南华应是不应,拉着花易落便走,“时间不早,跟我下厨为你情郎做顿可口饭菜。”
“可是......”花易落话到嘴边也未道出,便被妇人拉着离开了小院。留那卫南华一人,终就释然,放下心来。
......
后厨之内,花易落哽咽不已,断续言道:“前辈为何将我强留此处?”
妇人往灶中喂了把柴禾,言道:“傻丫头,男儿立身于世,心系天中,想的皆是修行之事,女儿家终要嫁人,只懂相夫教子便可。我见你仅通灵境而已,那小子境界颇高,若你随他去,分心之下,不但护不住你,还可能将你二人性命都搭上。你何必成他负累?”
原来如此,花易落瞬间明了,但亦有不甘,言道:“可他若一去不回怎么办?”
妇人一笑,“我观他眉眼灵秀,虽有些冰冷,不善言辞,但正气不掩于形,绝非始乱终弃之流。”
得妇人一言肯定,花落易终于安心,且有些心喜,心叫选对了人。妇人目光瞟来,再言:“你这女娃,生得让人不禁怜爱,我见了亦是喜欢得不得了,这短短时日内,你便安心留在谷中,我便授你些实用的招招式及修行法门,能学多少就看你自己造化了,望你未来夫婿报仇之时,你能助他一臂之力。”
花易落惊道:“前辈,你不留我了?”
妇人言道:“傻丫头,我怎忍心拆散你二人,若你那情郎小子实力不济被人宰掉,你岂不是要怨我一辈子?”
妇人见花易落微一失神,想来定是为报仇之事担忧,旋地又道:“放心吧,以你天资,要学我这般本事,仍是简易。”
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午膳用过,卫南华便要告辞,妇人不出。卫南华与花易落相拥**片刻,情话说尽,这才一步三回头,再朝壑岭方向去了。
......
壑岭境,方圆近千里,人口百万之众,地大物博,极是富裕。这壑岭境中修行山门仅一处,不过杂七杂八的帮会倒是不少。
绝情谷东北面与壑岭交接之处,有一城镇,名昆沙。
此城不大,却是五脏俱全,行脚商人无数,亦是热闹非凡。
这日,昆沙城中那王都酒楼内,一书生打扮的少年正口若悬河于酒客们大谈天下之事。
只见他单脚踏椅,肘撑其膝,手中折扇一摆,扇面全开。
“哗!”
“话说那轩啸,卫南华与杨稀伯夜入武阳城,直奔那艳芳斋而去,于楼前被两个不长眼的小厮拦下,三人皆家世显赫之辈,不就是要元钱吗?有,只见三人探手而去,便是万两元锭堆积如山,吓呆了两个瞎眼小厮.......”
“那轩啸生得**倜傥,境界实力高升莫测,深谙御女之道,妙招层出不穷,随手捻来,花才女还不乖乖就范?”
讲到这里,书生突感口渴,抓起桌上的碗便喝了一大口,简直吊尽酒客胃口,嘘声四起。
酒客之中,有一翩翩公子,听得这些世间传言,甚是满意,公子突然大声问道:“那后来之事又如何?”
书生将嘴角溢出的水滴拭尽,闻言便答:“还能怎么样?当然是轩啸轩公子大败星石门少主木阳,迎得美人归啊!”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羡慕,心道自己为何不去参加那什么选婿大会......
众人听得满意,掌声连绵,片刻之后,又是一遍觥筹交错。
少时,一位少年披头散发,朝那翩翩公子径直走去,且行且言,“我何时迎得那美人归了,怎地不自知啊?”
翩翩公子闻言一震,侧眼看去,大喜过望,探手便抓住来人双肩,言道:“三弟,你终于来了!”
这翩翩公子正是久候多时的杨稀伯,而来人便是刚出绝情谷进得城来的轩啸。
顿时,楼下一阵鸡飞狗跳,人羊马翻。楼下一层宾客叫苦连连,一道身影极速上了木阶,于轩啸身侧站定,“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杨稀伯一愣,问道:“三弟,这位前辈是?”
不待轩啸答话,那人便言道:“你就是轩啸的师兄卫南华?”
杨稀伯摇头,言道:“我是他大哥杨稀伯!敢问前辈是?”
“星石门主,木林森!”
第0055章 八招之约
王都酒楼二层之上,酒友食客走得干净,仅剩一老二少一书生。
书生战战兢兢来到三人身前行了一礼,朝那披头散发的小子言道:“公子可是技惊艳芳斋的轩啸,轩公子?”
轩啸微笑点头,那书生又朝翩翩公子言道:“那你一定就是杨稀伯杨公子。”
杨稀伯本就受了惊吓,此时神智不清,对这一问更是无从回答。
只听老人冷哼一声,吓得书生落慌而逃。杨稀伯的神魂亦被拉了回来。
听闻这老人就是当今星石门主木林森之时,杨稀伯脑中瞬时炸了开来,道那木林森是来抓他三人,心道,三弟定是被这老贼胁迫。
只听木林森阴阳怪气言来,“杨小子,能耐不小,不知是我哪位师弟亲自招呼的你。”
杨稀伯微颤,如实道来,“乃骆闲,骆前辈!”
“难怪!”木林森释然,言道:“观你小子油头粉面,忒不老实,我那傻师弟定是被你诓得团团转,他现下在何处?”
“不知道!”杨稀伯答得干脆,这关乎性命的问题哪敢犹豫。
木林森火已上头,旋地又将其压下,言道:“罢了!我那师弟虽然痴傻,功力尚可,该无大碍。”
杨稀伯暗自发笑,该无大碍?只怕现在已被五花大绑,做不做得成男人都不一定。
木林森又言,“你小子的烂账轮不到我跟你算,姗芥那丫头终是被你打下房顶才殒在我那徒孙手中,我老头子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我徒孙自刎与你无关,月山那老婆娘要怎么对付你,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木林森也算恩怨分明?难不成是老而健忘,艳芳斋数百风尘女子与小厮尽数给那木阳陪了葬,皆拜他所赐?难不成也与木阳之死有关?其心歹毒,显而易见。
杨稀伯放下心来,暗道,明日事,明日了,眼下月山掌门又没找上门,怕她做甚。
不过似高兴得太早,木林森随身而坐,言道:“想必此处便是你三兄弟相约之地,卫南华那小子为何姗姗来迟。”
杨稀伯一拍脑门,怎会把如此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当下拉着轩啸走到一角,言道:“三弟啊,三弟,你怎会如此糊涂,这老家伙定是他徒孙寻仇而来,你带来来此,不是将二弟往火坑里推吗?”
轩啸苦笑,言道:“不是他徒孙,是他亲孙儿!”
“你说什么?”
轩啸索性将所有事一口气说出,当然包括收徒之事。杨稀伯越听越是吃惊,怎都想不通木林森为何会动了收徒之念。
这大陆之上,改投别派这类情况时有发生。但让轩啸背离山门,在杨稀伯看来,绝无可能。
杨稀伯还是看错了轩啸,若木林森能放过卫南华,他早就拜了师。
少许,木阶传来轻快脚步之声,不时,一面色清冷的男子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哥,三弟,我来迟了!”果然是迟来的卫南华。
杨轩二人连话亦不也接,那杨稀伯冲卫南华直使眼色,眨了数次双眼。
这可叫卫南华有些糊涂,当下问道,“大哥,你眼睛不舒服吗?”
“你便是卫南华?”
卫南华这才注意到,一旁还有位老者,言道:“在下正是,不知前辈如何称呼,怎知我姓名?”
轩杨二人大叫完蛋,木林森得他肯定,焰灵透体,气势猛升,杀意再无隐藏,这二层楼上木质桌奇窗门被这高温烤得顿时“咯咯”作响。
卫南华心中微颤,暗道,这老人功力好生强劲,不过却是蛮横无理,这一上来便兴刀兵,难不成我何处得罪过他?
木林森冷哼,“你卫公子大名如雷灌耳,老朽怎会不知,至于我的姓甚名谁,你只管去那鬼门关问我那乖孙木阳吧!”
一语道破,卫南华终于明了,原来是替孙寻仇而来,再不敢轻视,运起灵气以抗焰灵。
令吃惊一幕出现,二人只看年龄便知差距,可眼下在气势之上,两个却不分上下。
轩啸心惊,暗道,我师兄此番定有奇遇,实力大涨啊。轩啸忽然有了信心,自己既不用当木林森的徒弟,亦可救师兄一命。
木林森再按捺不住,大喝一声“找死!”,瞬时出手,杀意涛天。情急之下,轩啸闪身而上,识海之中,那树苗再次醒来吐出一丝金色灵气,得轩啸驱使,山势顿时而来。
在二人交手那一瞬间,轩啸杀到,于二人之中,站定,稳如那流云山,金色灵气尽数使出,与木林森对掌相拼。
流芳二楼突然炸响,接着便如崩山之势,垮了干净。
好好一座酒楼,转眼便被移为平地。四道人影于扬尘残木之间飞出。三道站定,一人滚地。
酒楼老板于远处,嚎啕不已,又是锤胸,亦是顿足。杨稀伯拍尽滚地后周身的灰尘,掏出钱袋去善后了。
木林森遥指轩啸,怒道:“轩小子,你当真为了姓卫的小子不惜开罪于我?”
轩啸言道:“前辈,你成名上百载,这灵云盟内是无人不知,你于这光天化日之下,对我年不过二十的师兄上来便是杀招,若传至天下,叫天下人怎么看?”
木林森怒不可及,眼见仇人近在咫尺,却碍于轩啸所在,不敢轻易下手,言道:“我管他天下人如何看,老头子我这些年杀的人还少吗?”
卫南华欲要上前,被轩啸拦在身后,轻轻摆手,冲木林森言道:“前辈当知人言可谓,一人道你不是,无妨,那千人万人又当如何?前辈于我有恩,我不敢,亦不能开罪前辈。我倒是有一两全齐美之策,既让辈保了名声,又能杀掉我师兄。”
一石激起千层浪,围观人群大骂轩啸无耻,这不是坑害自己师兄吗?
唯有卫南华与杨稀伯明白轩啸用心,任他言之。
轩啸见其不语,便接着言道:“前辈高明,一招便能置我等于死地。我家师兄傲气,定是不信前辈你有这等实力,特意想向前辈你讨教几招,若是前辈手下留情,我家师兄又能侥幸挺过。那在下斗胆,请前辈放过我师兄,但并不是恩怨了解,这毕竟乃杀孙大仇。谁想报,便来报,反正前辈你不能再掺与此事!”
木林森面色数变,暗道,轩小子这话说得体面,表面来看给足我面子,实则将我捧高,二师弟亦杀他不得,让我一招解决卫小子着实不易,数招内倒是问题不大,可要是解决不掉呢,到时我这老脸该往哪儿搁?
轩啸这话不明之人听来就为坑害,实则偏私,几句便让木林森势成骑虎。你要应允,几招之内决计杀不了我师兄。你要不允,便是没有信心的表现,这昆沙城行脚众人如此之多,不用多久,便会传遍整个天元,到时便不是他木林森一人之事,整个星石都会遭人耻笑。
轩啸正是抓住木林森这种心理,逼他就范。正所谓,死要面子活受罪。
“好!”木林森大喝一声,言道:“轩啸小子,老头子我就卖你这个人情,依你来看几招合适。”
轩啸侧眼看向卫南华,只闻两字入耳,“随意!”
轩啸闻言轻笑,言道:“前辈,那便八招吧!”
木林森心中总算有底,八招不多,亦不算少,区区卫南华实在用不了八招,当下便言:“八招就八招,不过需得加些彩头。”
“请前辈示下!”
木林森狡黠一笑,言道:“若我八招之内宰了你师兄,你要拜我为师,从此与那逸仙派再无瓜葛。”
轩啸心道,就知道你不肯放过我。瞬时变卦,言道:“那便五招!”
“你怎能说变就变!”木林森此时的神态如被戏耍的孩童,竟有些委屈之感。
这让众人不禁莞尔,轩啸言道:“就五招,若你五招之内杀了我师兄,我便随你回星石门中,从此与逸仙山门再无瓜葛!”
木林森暗道,五招之内当场斩杀姓卫的小子,把握尚有七分,但废了他却有十足把握,就算杀不了他,让他废物一生也是不错选择,来日方长,收下轩啸这小子,亦是迟早的事。
当下他便下定决心,言道:“准了!”
轩啸得以此复,躬身行礼,“多谢前辈,前辈还请随我们来,拳脚无眼,这处人多,伤了百姓便是罪孽。”
轩啸言罢,瞬时冲天而起,率先朝昆沙城外极速掠去,卫杨二人居后,木林森置末。
好事之人大感无趣,叫骂声不断传来,“尔等戏子,要打便打,废话太多......”
“别走啊,这地宽敞,我们不怕误伤......”
“不会是躲到一旁,言和去了吧?”
“......”
疾行之时,轩啸朝身侧微微落后的卫南华言道:“师兄,我对不住你,这老头儿厉害得紧,被他缠上就摆脱不得,我这次真是害死你了。”
卫南真如那铁树开了花,短时间内连笑两次,只听他言道:“无妨,不过就五招之数,我还应付得了,就拿他当我们威震门风的垫脚石吧。”
一番话说得豪气冲天,卫华华周身灵气大盛,转眼便已领先轩啸,后者望其背影,突然信心大增,暗道,师兄变了,变得如那朝阳一般,温暖,且不刺眼。
五招之内若能脱身,卫南华那实力当再次提升,于他有益,于逸仙有益。逸仙之名当由轩卫二人改写!
第0056章 杀招尽露
昆沙城外三十里,空旷荒野,四下无人,虽有阳光,化雪之际,凉气直冒。
杨稀伯两眼死死看着那准备交手的一老一少,不禁朝身旁的轩啸言道:“三弟啊,你怎会如此肯定二弟能在那老怪手中走过五招,当知他已是忘情境,视我等小子如蝼蚁。别说动手,就是在他面前多站一会儿,亦会觉得腿软!”
轩啸目不斜视,言道:“大哥说得可不对,修行者当以逆境求生存,若一路顺风顺水又能走多远?不知大哥是否发现,从我们进入那艳芳斋一刻起,境界提升不止一点半点。二哥从邱洛天手中逃脱前,定有一番死战。我观他眼神无惧,势境强大,却又锋芒全敛,似与这天地融为一体,当是境界又得提升啊!”
“战那木阳之时,他就已是聚力顶峰,此时怕是已达洞意之境,五招予他来讲虽有不易,保命该不难!”
修行者常言:纳气易,凝神难,通灵之境玄又玄。灵气成兵为聚力,大成之时动河山。天地灵气为己用,妙不可言成洞意。修行无年岁,情爱无益之,自当忘情于天地。断情绝义入地元,破天寻道已为仙......
杨稀伯眉宇阴郁,显是不信轩啸话语,那洞意之境岂是说到便能到的吗?虽作此想,不过亦不希望他二弟有性命之危。当下便来到轩啸身前,挡住他视线。
二人四目,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心中所想。
那轩啸乃重情重义之人,怎么舍得让同门师兄又是他二哥的卫南华送死?
二人交换眼色,瞬时会意,若那卫南华有性命之危,二人便出手中止这杀局比试。大不了以三敌一,只要能胜得一招半式,脱身便有希望。
平地起风,为这旷野再添一丝凉意,旋地又被热浪冲得四散。只见那木林森焰灵之气冲天而起,周遭枯草未燃便已成灰烬。
卫南华于他五丈之外挺胸跨立,数道灵丝随那热浪轻轻摇摆,如弱柳扶风。
灵丝泛黄,不甚耀眼,与那苍穹之上的柔和的阳光交相辉映,为那卫南华再添一分仙灵,当真俊秀。
木林森心中暗叹,此子年不过二十,便能聚气成丝,那灵气更是诡异,与我焰灵如出一辙,却又不尽相同。这小子在我威压之下,气势渐起,且信心十足,难怪能将我老头子的乖孙杀害。此子今日不除,他日必成心头大患。
意念一闪,木林森不再多言,出手便是杀招无疑。
只见他单手微抬,焰灵透体,于掌刀之上成就一把耀眼刀刃,气劲狂爆,势顿时镇住场中。
木林森后足发力,地面猛震,下一刻便消失于原地,再现之时已离卫南华不过三尺,大喝一声,“九曜焰灵斩!”
这九曜焰灵斩乃二十年前,木林森自创,是为九式刀诀。百余前,木林森便已弃刀不用,以气兵使之,威力惊人无比。同辈相较,能在他手中挺过这九式刀诀的微乎其微。木林森出手便是九曜焰灵斩的第三式,可见其对卫南华之重视,务求一招叫他身首异处。
卫南华已是今非夕比,无意间炼成那至阳之体,对这焰灵更是毫无惧,当以普通灵气论之。初入洞意,便可遥感天地,那木林森意动之时,卫南华就已生得一丝灵感。
九曜焰灵斩一刀斜劈,天地色变,火红之焰视灵丝为无物,照卫南华肩颈砍下,气劲着实生猛。“铛.....”一声巨响,卫南华顿时变作滚地葫芦,一滚数十丈。
轩杨二人大惊,暗道,他为何不还手。
卫南华当然不会还手,于那尘土之中站起,灵丝黄芒大盛,眼看他嘴角生血,可并无受伤之感。
那焰灵斩威力惊人,他不敢硬接,气兵劈来之时,灵丝早已聚在那肩劲之处,为做缓冲,同时卫南华借力滚出,翻滚同时早将那灼热劲气卸了大半,不过多少还是受了些小伤,但无大碍。
木林森活了数百年,诡异之事见过无数,亦当不得这短短几日内发生的事情,先有那轩啸怪招诡计层出,让他这十恶不赦的老怪动了收徒之念。再来就是这卫南华徒手接下九曜焰灵斩第三式,气兵破!
木林森脸色极是难看,卫南华的实力已让他有些忌惮,当下杀意更浓。
卫南华缓步走来,淡而言之,“你老了,连砍人都没力气了。”
这一语无疑将木林森怒火彻底点着,焚天之威突现,燎原之火随后便至,大喝一声,言道:“小贼,莫以为你接了老头子我一招就能躲过一劫,现下尚有四招在手,我看你如何应对。”
这木林森本意想言,四招之内不叫卫南华魂飞魄散,他便永世不得为人。但话却不能说得太满,若真被他得以存活,这世间便再多一天大笑话,木林森心志不觉间已然出现一丝裂痕。
话音刚落,木林森四周焰灵气焰突止,空气如凝固一般,微微愣神之际,便失了卫南华踪影。
灵丝如离弦之箭突由四面八方射至,木林森不避,虎向躯猛震,焰灵之气再起,破了卫南华不经意间施放的气之势。旋身急转,眨眼间气兵连斩数十刀,将灵丝斩尽,不及其身。
木林森空手探出,化掌为爪,焰灵着手,虚空抓去,卫南华顿时显形,被逼与那木林森硬拼一掌。
卫南华那手臂顿时灼痛无比,退势刚起,木林森随身而身,再喝,“焰灵动!”气兵刀刃一伸便是七八丈,由下而上,劲气袭来地动山摇之感犹为清晰,平地起沟,延伸不断。
万千灵丝再现,急速绕身,转眼变成巨型球体,护卫南华于当中,硬接这九曜焰灵斩第四式。
平地起得一声惊雷,轩杨二人顿时皱眉虚眼,被那灼热气劲冲体,二人体内早已沸腾,情急之下,不得不运起灵气,这才缓过劲来。心中暗叹不已。
轩杨二人早看傻了眼,连卫南华安危都没顾得上,又是焰火,亦是尘灰,扑天盖天,这方圆数十丈内昏暗无比,晃如夜幕初来之时。
转眼三招已过,那木林森冷哼一声,言道:“萤火之光,也敢同日月争辉,自作孽!”
杨稀伯看得呆了,天地之间再无卫南华那气息,嚎啕一声,“二弟!”便要冲上去与那老怪拼命。
杨稀伯与轩卫相识不过短短数日,相处时间更是仅那一夜而已,可兄弟情义已然深厚,大有相逢恨晚之意,此时,他竟生出一丝怨气。这怨气当然不会朝轩啸发泄,只当那木林森为杀弟仇人。此刻他两眼通红,运起灵气,当空一把宝戟凝得皱形,乌云蔽日,龙呤响来。
木林森亦是心惊,暗道,这三个小子,一个胜过一个,这天才怎地都聚到了一起?若不是我那孙儿被卫小子所杀,这三人定成我星石门人,可叹,可悲啊!
杨稀伯怒火中烧,突然得轩啸单手按于肩上,听他言来,“大哥,何必动怒,二哥可没这么脆弱。”
杨稀伯听得一言,神智尚有一丝清明,旋身问道:“三弟此话当真?”
轩啸一口白牙露出,微一点头。
对话虽轻,却被木林森尽数听入耳中,心惊不已,暗道,姓卫的小子分明气息全无,我亦感觉不到,轩啸何以得知。
气兵宝戟不再,乌云亦随满地尘灰逐渐消散,黄芒球体矗立在地,前端一道豁口着实显眼,人声由内发生,“木老怪,三招已过,我依然活着,不知你是手下留情,还是真老得杀不了我!”
杨稀伯听闻此声,终是放心,竟为开始责怪轩啸生出歉意,不好意思地看了轩啸一眼。
轩啸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冲他一眨眼,让他耐心看下去。
灵丝出体,黄芒覆盖,卫南华单手捂胸,依旧不能将胸前那道刀纹挡住,本是血流如注,只是片刻,黄芒于那道森然伤口聚集,转眼,血便止住。
卫南华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若眼神杀人,此时,卫南华的眼神已将木林森啃得尸骨无存。
木林森看得亦是凉气倒吸,此时已过三招,若两招之内宰不掉他,当真要放他一条生路?
木林森纠结不已,信心已然受措。无形间,卫南华又多了一分生机,此乃利好。
卫南华冲轩卫二人看来,示意大可放心。轩啸会意,抱以微笑,心中暗道,我这师兄当得我辈典范,就说另折不弯的性格亦可让天下人叫好,今日活命,他日必将名动天下。
不知为何,轩啸心中又有些忧虑,暗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木林森终是失了前辈高人风范,丑态尽露,趁卫南华毫无防备之机,抢先出手。
灵兵在手,虚影乍现,转眼,漫天尽是刀刃,焰灵卷天之气让众人窒息,心叫,老怪物终于拿出看家本领了。
看家本领早已露出,只不过卫南华本事不底接下而已,此招威力比先前强了数倍。
那漫天巨刃当空,势锁卫南华,轩杨二人如置身当中,欲罢不能。
只听木林森大喝道,“刀势!焰灵焚天!”
卫南华危矣!
第0057章 活着
昆沙城外突现一道火红艳光,冲天而起,直至九宵之外。行人不禁驻足观看,骇然无比,皆道,难不成是天人下凡于那野外大战?
此光如柱擎天,传至万里之外,忘忧盟阵之中,一高山顶上,有位老者于那处打坐,本是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掐指一算生笑意,暗道,我那徒儿现下正在那处,不想这小子还有些本事,竟能算得此事,后继有人啊。
这老人算尽天下之事,人得他赐言必是逢凶化吉,他便是闻名天下的神算,卜世,卜天算。
片刻之后,一道人影行至他身后,言道:“卜兄,又算到些什么?”
卜世再次闭眼,笑意不减,言道:“南际狂风至,携云盖青天,野鹤非闲散,仗剑走世间。”
“卜兄,你又给我打哑谜,谁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卜世哈哈大笑,“天下事天下知,天下不知我亦知!老朽寿元将近啊!”
来人一愣,竟久久说不出话来......
......
暖阳当空,遍地生火,卫南华被木林森刀势紧锁,抽身不得,暗地里竟觉得不管逃到哪里也躲不过这惊天一刀。
既是无可避那便不再躲,运转灵气,招牌灵丝尚是首次不用,黄芒大盛,与那数道艳红争锋相对,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刀势起,气兵斩,那数道气刃蓄力已久,终于倾泻而来,劲气压顶,焰灵之兵终是朝卫南华当头斩下。
卫南华挺腰,咬牙之下,双臂举过头顶,冒似只顾那头顶一刀,四面气刃侵体而来,速度快到了极致。
轰然数声巨响,大地生裂,方圆数丈塌陷。
此招一出,木林森再不容意外发生,贴地滑出,朝那平地突陷的深坑中跳入。
只见那深坑之中,再起一道气兵刀刃,朝那木林森斜挑而上,居然跟刚才木林森最后一招大致相同,只是那灵气却不一样,不是艳红,反而是黄芒,光亮甚至有些泛白,耀眼之感更胜方才。
大惊之下,木林森以臂挡之,身子顿时翻飞数丈之遥祝,落地之时一个踉跄,差些站之不稳,两手背于身后,颤抖不已。他面色阵红阵白,瞬时之后,轻咳了一声,旋地稳住。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他吃了些小亏。
五招已过,卫南华若是没死,这场必杀之局他便胜了。轩啸手心之心满是汗水,心中复杂之极。
杨稀伯首先回过神来,朝那深坑之中掠去,传出一声大喊,“三弟,快来!”
轩啸心叫不好,两步便入了坑内,只见那卫南华平半躺于杨稀伯怀中,浑身是血,惨状叫人不敢睹视。
杨稀伯急得冒出泪花,不停呼喊那卫南华姓名,毫无反应。
......
听得嚎叫不断声,木林森终于心安,暗道,那小子果然是强弩之末,不过垂死挣扎得有些厉害,这小子天赋奇高,我那九曜焰灵斩最后一式,门中无一人能使出,不想这小子仅看了一眼,就学得七八,虽未得其意,就这形来讲已算完满,天妒之才啊!死了可惜!
修行中人若知他卫南华得木林森如此评价,定是名声倍涨。
木林森仰天长啸,“阳儿,爷爷将那姓卫的小子送来陪你了,你再不孤独.....”
回音响彻,久久不愿散去。
木林森本有些伤感,兴许是因为他那“苦命”的孙儿,也许是为天才殒落有些唏嘘。但旋地一想,五招之内既然杀了卫南华,那轩啸不已是他瘤仙君的徒儿?
想到这里,木林森一扫脸上阴霾之气,笑意渐生,只不过一瞬,那笑意便凝住了。
三道人影从那深坑之中飞出,稳稳落地。两侧之人将中间那位架住,只见他头搭在胸前,两脚无力,全是拖在地上。
少许,那人缓缓抬起头来,双目精光乍闪,咬牙切齿,“老怪物,今日你怕是杀不了我了!”
这不正是幸免于难的卫南华吗?
原来,那数道气刃斩来之时,卫南华早已看破虚实,只有那当头一刀为实,共余皆为幻象。
所以才有那先前两臂交于头顶接招一举。
木林森全力一击着实叫人不能小觑,卫南华极速运转灵气,自己无意炼得至阳之体,焰灵本与他体内的至阳之气同源。
焰灵侵体之时,便被至阳气同化,只是那刀势与气劲之余威着实让卫南华吃了大亏。
卫南华入了洞意以来,感观敏锐度之高,叫人无法想象,见那木林森杀招一出,便照猫画虎。
他此举实为自保,四招已过,这最后一招绝对不能硬撑,必须抢攻,想到此时,那木林森已然来袭。
仓促间,将体内至阳之气运到了极致,照虎画猫,使有后来那惊人一式的焰灵焚天,不过应改名叫,至阳焚天!
木林森见卫南华还有反击之力,又使得他成名绝技,心神失守,慌忙之间与之硬拼一招,卫南华顿时再遭重创,终于是挺不住,昏死过去。
而轩啸赶到之时,发现他鼻息极弱,再过不久,便会绝了那生机。轩啸毫不犹豫掏出一颗三色果实,喂入他嘴中,再以识海之中借得一丝泛金灵气,入得卫南华体内,几瞬之间游遍全身。
生机再起,气息渐强,卫南华撑住了,一口污血吐出,同时醒转,只是身体那不适之感叫他生不如死,不过亦在不断减弱。
这一切都归功于三色果。这便是轩啸的后手,只要有一口气在,卫南华便不会死。
若没那口气吊着,别说三色果,就是天上的神果亦救不回卫南华。只能算作时来运转呐!
木林森双目无神,望着三人,这突来的打击让他心灵受措,予他日后修行无益,本是离那地元之境近在咫尺,现下却不知何时方能晋升。
卫南华将自己搭在轩杨二人肩上的手拿下,轻推二人,竟然已能站立,只听他豪言大放,“老怪物,今日你杀不了我,这一生,你也休想杀我。”
杨稀伯听得心惊,忙言道:“二弟,别犯傻,那老家伙此时已怒不可及,他若食言,此处又无旁证,就算我们以三敌一,亦是毫无胜算呐!”
果然如那杨稀伯所料,焰灵气刃再起,劲风火辣无比,竟比先前又猛了数倍。
轩啸无惧,踏前一步,将二人护在身后,放声言道:“前辈是想食言吗?”
木林森先是微笑,再是大笑,后来那笑声变得撕心烈肺,如鬼哭狼嚎,叫人慎得心慌。
杨稀伯见此,低声言语,“这老家伙不会是被我兄弟三人给气疯了吧!”
笑声止,焰刃怒斩而下。
只见那轩啸扯下胸口玉蝶,高举空中,焰灵气刃于玉蝶之上一寸之上斩势不再。
气浪如刀,刀刀**,吹得轩啸脸皮生痛。不时,半身青衣便冒出烟来。
轩啸那泛金灵气透体而出,高温消散,带给轩啸的一丝清凉之感。就算不使灵盾,轩啸亦不会有事,只会让身着青衣遭难。
这青衣不仅是义母所赠,上面更有道道如图补丁,烧之可惜,轩啸当然不舍。
焰灵气刃凭空消失,若从未使出。
木林森不发一语,腮帮紧鼓,闭眼之时,他绝然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越走越远。
三人不知在原地立了多久,待那木林森只剩一个黑点之时。轩啸原地一跃,仰天呼喊,似要让天地与他一同享受这胜利喜悦。
杨稀伯则轻拍胸口,暗叫好险。
等二人回过神时,方才得见卫南华早已倒地,且是口吐白沫......
......
九天之上,祥云涌动,清风不止,灵兽随处可见,是为仙境矣!这处有一宫殿,殿中深处那高台之上,一中年男人似卧,似坐,在那宽椅之上,于半梦半醒之间。
突然殿门之外疾速行来一青年男子,对椅上之人极是恭敬,单膝跪地,垂头言道:“禀殿主,已查明先前那焰灵之气的来路。”
中年男人睁开眼来,这大殿之内如受春风洗礼,不再剩那器设冷冰无温。
男人那细眉轻微抬起,言道:“哦?说来听听!”
只听来人言道:“原是天元界天元大陆上,那灵云盟中的星石门主木林森使他成名绝技九曜焰灵斩时所散发而来,那涛天刀势亦是由此。”
男人再问道:“原是一派之主,定上了些年纪,有这等威力不足为奇。他与人相斗之时,我隐约感到一丝至阳气息,不知与他相斗的是何许人也!”
来人如实言来,“是一个不足二十岁的男子,姓卫,名南华,同样出自灵云盟,流云山门之中。”
“流云山?”男人先是自问一声,接着言道:“可是那流云山中的逸仙派?”
来人不可置否,轻一点头。只见中年男人勃然大怒,先前和颜不在,青筋暴起,吼道:“点什么头?不会言语,要那舌头何用?”
来人大惊,神色紧张,忙言道:“殿主恕罪,殿主饶命。正如殿主所料,卫南华便是出自逸仙派。”
中年男人瞬时敛去怒气,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这人性格多变,翻脸快过翻书,性子着实叫人摸不透彻。
男人邪气十足,微笑自言,“龙须子,你这一脉当真出大才啊!”
第0058章 伤愈之时
转眼,两月已过,卫南华侥幸逃生的消息不胫而走。数日以来,灵云中人谈论最多的无外就是此事。茶余饭后,饮酒作乐之时,此事皆为人称道,只是褒贬不一。
有人说那卫南华不过是运气好而已,但知那木林森性情之人就不以为然,坚决认为这是实力的体现。言而总之,不是当事人,便没有话语权。
与此同时,一些隐于世间的势力已然蠢蠢欲动。
这日,壑岭以东边境之地,绝命谷外围丛林已然一片春意盎然之色,鸟语花香。深入谷中不到二十里处,有一湖泊,由数条小溪汇流而成,此湖颇为奇特,无风竟起浪,到了夜里湖中便是星星点点,极是好看,不明之人当以为是倒映夜空而成。可即便是乌云蔽月亦是如此,日日月月年年皆如是,不曾变过。
此湖不大,方圆数不到二十丈,隆冬过后,灵兽再现,时常来这湖旁饮水嬉戏,好不快哉。
湖泊南崖,长有一颗巨木,甚高,若要上云宵。所谓木秀于林,风必吹之,却要看这木有多秀。如是它,再大的风亦难将它刮倒。
不知何人在巨木粗叶上建起两间木房,于树杆左右各一间,日落时分,一缕夕阳斜照木屋那门帘之上,门帘突被揭起,从中行出一俊朗男子,阳光着面,泛起微光,观来仙灵至极。
男子提步轻身,于树半缓坠,落地之时,连膝亦未弯,便朝湖边走去,捧水轻泼于脸上,再用手抹了一把,顿感神清气爽。
男子聚灵气于咽喉,放声呐喊:“轩啸......”
声浪四散,归巢鸟儿被惊得于空中盘旋不已。卫南华终是伤愈复原。
丛林深处,一头灵兽与一少年斗得正欢。
灵兽貌丑,生得一张马长脸,鼻梁之上长有三只尖角,双目溜圆,体壮如牛,四肢粗短,长尾无毛。
此兽名三角灵犀,力大无穷,极是好斗,喜以尖角顶撞,这林中同等体型灵兽与其相斗,逃不过肠穿肚烂的下场。
少年于它腹身下,手脚并用,将其前肢缠住,谁亦奈何不得谁。
三角灵犀怒极,原地猛蹬,地面颤抖不已。少年顿时头晕眼花。
少年突闻人声传来,大喜过望,伸手便摸向三角灵犀前肢腋下,这灵兽顿时安静下来,缓缓蹲下,四脚朝天,任由少年抚摸,“哼哼唧唧”不断,显是舒服至极。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人乃万灵之长,通人性者,灵兽也!
摸了半晌,少年拍了拍三角灵犀那硕大的肚子,言道:“行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要回去见我师兄了!”
少年正是与卫南华居于丛林多日的轩啸。
两月时间,轩啸冒似长高了不少,**着的上身,肌肉健硕,青筋可见,那麦色的皮肤暗光粼粼,不知是油还是汗。
轩啸将玉蝶重新挂于颈上,捡起一旁猎来的野味,大步流星朝湖泊奔去。
三角灵犀于他离去的背影后久久不愿离去,眼中竟有不舍之情。
轩啸居于林中这么天来,日日与它摔打,弃灵气于不用,视这灵兽为玩伴,久而久之,便有了感情。常言道,你如何待人,人便如何待你,换成灵兽亦是理通。三角灵犀兽看来憨实,却不得以外表断之。
轩啸回到树屋下方之时,卫南华正坐在湖边,双目望着那波澜微动的湖面,竟看得呆了。
轩啸窃喜,童心大起,随手放下手中之物,垫起脚尖一步一步朝卫南华身后摸了过去,于他身后三两步之时,大叫一声便扑了上去。
卫南华洞意之境,岂会不知他的到来,感轩啸飞身扑来,顺势躺下,轩啸扑空,接着便是“噗通”一响,当头栽进湖面之下。
水花刚落,便再次炸开,轩啸如那出水蛟龙,冲出水面,落下之时,仅将头露在水面之上,一口水雾由他嘴中喷出,玩得兴起。
不多时,卫南于地上升了堆火,连轩啸带回来的小兽亦被剐了皮毛,干净地躺着。
轩啸出得湖来,浑身湿透,水珠于缕缕长发尖上滴落成线。那虎躯猛然一震,灵气透体而出,眨眼间,水气腾空,轩啸两手随意抓弄长发,便散落开来,观来野性足矣!
“在这林中住了多久,就吃了多久的烤肉,早就腻了,等出去之后定要换换口味。”卫南华半真半假言来。
轩啸将肉一翻,笑言,“师兄你就知足吧,黄粱子前辈想吃都没得吃,你还嫌这嫌那的。”
卫南华叹道:“你这小子跟我说话越来越不客气,我给你好脸色看了吗?”
轩啸吐舌,闭口不语。
卫南华旋地又道:“不过你这厨意真不错,天天烤相同的小兽,竟然能烤出不一样的口味。”
得卫南华赞叹,轩啸憨笑一声,转而言道:“师兄,你伤全好了吗?”
卫南华不答反问,“你很着急?”
轩啸点头,言道:“跟你相处时间越久,便越觉亲近,这些日子,你变化虽大,但那眉宇间总能见到一丝愁色,我忽然很想见到你报仇之后的样子。”
卫南华言道:“我不知将你邀来是好是坏,这一路风声水起,灵云盟中兴许早就炸了锅,这绝命谷外不知有多少人正磨刀霍霍,等着我们出现。”
“兴许仇家也正等着我自投罗网,寻仇之事定然不如我原先想来那般简单。”
卫南华本是心若坚石,说一不二之人,为何此时这般犹豫不定,轩啸想不明白,连卫南华亦是如此。
轩啸将烤熟的肉与卫南华分食。
卫南华将其放于鼻下轻嗅,还未尝味,便言道:“师弟,你心乱了,今日这肉烤得有些过火,不食也罢。”
轩啸不信,将自己手中那一小半咬下一口,刚嚼了两下,面色稍显怪异,将其吞下,言道:“今日这肉的味道是有些怪,不吃就不吃吧!”
卫南华知道轩啸在担心什么,当下言道:“大哥走多久了?”
轩啸想了一想,言道:“你醒来的前日他离开的,算来也有五十多日了。”
卫南华从回那木头一般的神情,起身于火堆之旁来回踱步,半晌之后,言道:“你不该将我的事尽数告知于他,此去虹城三千里,以大哥脚力,来回不过二十日,就算他想帮我打听些消息,多算上十日足以,眼下已过两月,也不见他回来,应该是出事了......”
天元大陆最南,有连绵高山,顶锋甚白,雪厚千尺,冰雪消融为水,汇于山下,不断流淌,终成大江,名寒江。
寒江横跨天元大陆,汇入东东海前最后一站便是虹城,雨过天晴之时,一道彩虹跨于寒江之上,北连离火盟阵,南达灵云盟江畔,虹城便由此得名,只因它离这道彩虹最近。
这虹光有如神来之笔,若接连二盟的桥梁,所以又名仙人桥。
虹城之内三教九流,再加上百姓,商人及渔民,可谓是杂乱无比,一潭水不仅深,且浑浊不堪。
修行山门仅一处,虹门是也,这虹城再乱,亦无人敢与虹门作对,它是这城镇实际掌控者。
寒江两畔出产茶叶,尤其以嫩芽春为贵,产地便在虹城,灵云盟内仅一家,另无分号。
而江畔数十亩茶园,十八年前还由卫家把控,飞来横祸,将卫南华一家上百口人屠戮干净。
杨稀伯此去虹城,只需打听一件事便可知卫家那仇人是谁,可就这一事,弄得他到目前音讯全无。
卫南华言道:“大哥既然不回来,我们便去寻他,迟早是要去的,任他龙潭虎穴,须闯,然之,大仇何时得报?”
轩啸心生疑问,言道:“若是与大哥失之交臂又当如何?”
“要回来,早该回来了,时日无多,盟阵聚会在即,就算他回头寻不到我们,自会去那鲜弧境中等我们。”
......
次日清晨,一阵悠扬笛音传来,轩卫二人同时睁眼,行至屋外,只见一书生打扮的少年于巨木之下尽情吹凑。
笛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似不成曲,却听得甚是和谐,尚有美妙之感。
二人跃下,轩啸瞧得此人面善,一时又不想不起谁,正在他思索之际,笛音顿止,二人皆有未尽之兴。
只听少年言道:“轩公子不必回想,我与你仅一面之缘,记不得亦属正常。”
轩啸稍感诧异,言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中年男子不答,言道:“两位公子可是在等你们大哥,杨稀伯,杨公子。”
轩啸突然想起此人是谁,言道:“兄台不在王都楼中说书,怎地跑到这绝命谷来了?”
此人不正是当日王都楼上的说书人吗?
书生微微行礼,言道:“王都楼不再,何以说书?在下此来只为告之杨公子的行踪。”
不知为何,卫南华对这看来有些高深莫测的书生很是反感,兴许是他那天生的优越感叫卫南华不喜吧。
卫南华冷哼一声,言道:“我大哥不就是去了虹城被人扣住了吗?”
书生大为惊讶,失声叫道:“莫非卫公子也是通晓天算之人?”
第0059章 虹城驿站
虹城以南不足四十里地,有一驿站。
驿站为草棚,门窗皆无,简陋无比,可常年却是人声鼎沸。
这日,驿站中一桌客人刚走,便来了两位公子,一位稍显冰冷,不苟言笑;另一位有些,敞胸露怀,有些粗野。
二人正是轩啸与卫南华。他二人日夜不息,终费时五天赶到了此处,竟是疲态全无,极为怡然。
二人刚坐下,老板便小跑而来,提了壶茶水,放下两个碗来。
轩啸见此,稍有意外,言道:“店家,我兄弟二人还没点膳食,为何你就将这茶水送来了?”
老板陪笑,当下言道:“公子定是外地人,我这小驿站在此处开了二十年,无论你在此歇脚或是用膳,我这茶水都不收取一分元钱。这过往商旅,探亲远行之人,对我这小站都熟悉得很。”
卫南华首先尝了一口,嘴中滚了一圈便入了喉,木然言道:“这不是茶,入口甘苦,入喉留香,却比普通茶叶更赶口!”
老板先是一愣,接着便拱手言道:“恕小老儿我眼拙,竟没看出公子你原来是本地人。公子明鉴,这是小老儿我每日于山野采摘的茴香草,稍加晾晒,便用来泡水,以供这过往之人解困驱乏。数年前有位先生途经此地,饮得此水,为其命名,回魂汤。”
“好一个回魂汤,果然有些门道,饮后让人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啊!”轩啸饮掉一碗,再来一碗,壶中已是所剩不多了。
老板见状,极是客气,言道:“二位公子稍等,我再为你们添一壶!”
“店家请留步!”轩啸叫住老板,掏出一锭二两元钱放在桌上,言道:“劳烦店家给我们来些小菜,十个馒头。对了,再添个碗来!”
老板见那二两元锭,怯生生地说道:“公子,这二两元锭,小老儿可没法找补,你还是换点小钱吧。”
轩啸言道:“无妨,你老只管去,找不开便不找。”
老板大喜过望,小心取过元钱,便再拿一壶回魂汤,又添了个碗。走时心道,明明只得两人,何以要三只碗呢?
卫南华的心情可比他面色要艳阳得多,朝轩啸侃道:“师弟,难得见你如此大方,你那抠门的毛病去哪儿了?”
轩啸报以白眼言道:“师兄也有所长进,都学会跟人开玩笑了。我这不叫抠门,是节省,当花则花。这回魂汤能入得你口,就不止二两的价。再说你我现下也是个名人,皆道我等是一掷千金之辈,若我再像原先那般,岂不遭人笑话。”
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听得卫南华暗自发笑。
轩啸所言非虚,他二人与那杨稀伯,大闹艳芳斋,击杀木阳,横穿绝命谷,又在星石几个老怪物手中连连脱身,这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灵云盟内早已炸锅,尤其是那卫南华更是以一人之力跟瘤仙君激战昆沙于野,且全身而退,为众人津津乐道。
一路行来,他二人没少听路人聊起此事,均是眉飞色舞,添油加醋,仿若那三人乃是天下无敌,无所不能。如此吹嘘听得二人苦笑连连,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名声大起之时,麻烦也随之而来。不少修行中人妄图借他二人名声上位,挑战之人络绎不绝。
轩啸本是将无锋剑别于腰际,事后忽觉过于招摇,索性将无锋剑收入须弥芥子袋当中。二人身形体态皆是万中无一之辈,轩啸此举毫无意义可言。
此时驿站之中亦有人更高声谈论轩卫杨三人事迹,轩啸只得低头默默饮那碗中的回魂汤。
卫南华将那第三只空碗倒上茶汤,道路之上由远而近跑来一书生打扮的少年,东摇西晃,显是体力透支,不知从何赶来,欲到何处去。
只见少年一头钻进驿站当中,朝轩卫二人那桌走去,二话不说端起卫南华刚倒上的一碗水,狼吞虎咽地干掉,意犹未尽,卫南华再为他倒上一碗。
卫南华言道:“书生,这一行三千里跟得如此辛苦,你这是何必?”
书生喘了口大气,言道:“临行前,师父对我说过,灵云盟风云际会,俊才齐出,群雄并起,让我广结善缘,你三人便是我的善缘,我不跟着你们,跟着谁?”
书生言毕,突然想起什么,旋地看了一圈,单手伸出当着二人之面居然掐算起来。
这世间不乏骗吃骗喝的术士之流,皆以替人算命看相为生,算准那叫运气,算不准,你亦寻他不着。一算毁终身之事层出不穷,像这类骗子行径倒是随处可见。
只见那书生眉头紧锁,肃然之色让轩卫二人不禁莞尔。这书生一跟便是数日,卫南华几日前那点厌恶,早是烟消云散,随他跟着便是。
轩啸言道:“书生,不知我兄弟二人又有何灾劫啊?”
一路上,每当二人歇脚之时,书生总会如期而至,疑神疑鬼,不是叫轩啸这东西不能碰,就是让卫南华那处不能走,跟那神棍无差。二人当然一笑置之。
不知此次书生又算出些什么?
书生拍桌,唉声言道:“你二人为何偏选这处歇息......”
“废话!”不待书生讲完,轩啸便不耐烦地打断,言道:“这方圆几十里,唯有此一家驿站,我兄弟二人不来这里,又该去哪儿。”
岂料轩啸话刚出口,便有刺耳人声传出,“世人皆道这天下出了两个不得了的小子,叫什么轩笑笑,卫北华,依我看来不过是两个小屁孩走了狗屎运罢了!”
放眼望去,四名彪形大汉围坐一桌,只见那说话之人胡子拉碴,手持肉腿啃得满嘴流油,那胡子上粘不拉叽,泛着油光,看来恶心至极。
另外三人不停附和,“堂主说得正是,特别是那轩笑笑,据那谣言所传,这小子生得虎背熊腰,甚是有型,依我看来,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再是有型能型得过堂主你。只听那小子姓名,就像个娘们儿,怕该是蜂腰翘臀才是。”言毕,众人哄堂大笑。
轩啸暗叹,人怕出名猪怕壮,自从出了绝命谷,这麻烦一波接一波,何时才是个头啊?
“轩笑笑......”卫南华闻得此言反复念了两遍,突觉好笑,言道:“师弟,这名字倒也适合你,谁叫你连睡觉之时都合不拢嘴,不知你终日在乐些什么?”
轩啸听后,大感意外,言道:“师兄还知道我睡觉合不拢嘴?这两月怕是没少偷看我睡觉吧?”
卫南华被一语顶回,有些尴尬,只得闭口不言。
书生言道:“你们瞧瞧,我就说此地不祥,定有祸事缠身,你二人还不信我。”
轩啸暗道,现在人到哪儿,这麻烦便跟到哪儿,还需他算?我自己也能算得到,这算得什么本事,若是能算是那紫徽宫所在,那才叫厉害。
轩卫二人并不言语,只顾吃着老板送来的馒头与小菜,书生在旁不停相劝,让他二人赶快离开,却被二人当了耳旁风。
那几名粗野汉子见两人不为所动,秽语即来,不堪入耳,二人仍是无动于终。
直到一人突然言道,“听闻那姓花的风尘女子眼光极高,不知为何会看上那轩笑笑,当真是眼瞎!”
另一人接道,“就算眼瞎那亦是尤物,想做她入幕之宾的多不胜数,即便是我也不例外。”言罢搓手连连,故作垂涎。
四人淫笑不止,当真下流无耻。
人影一闪,众人眼花,卫南华离席,“啪!”一声响,半息之后便又坐回了先前的位子,连手中的茶碗亦没放下。
再看先前说话之人,声响同时便飞出驿站外,倒在大路之间,双目紧闭,脸颊肿得老高。
轩啸暗道,我这师兄今日怎么了,这数日之内我们听得闲言碎语不少?即便这话说得再是刺耳,生气的也该是我,他激动个什么劲?
忽然间轩啸想到什么,却又不敢肯定,只能闭口不谈。
三人见兄弟遭人暗算,拍案而起,大声叫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老子跟兄弟讲个**罢了,你激动个甚?莫不是也想尝尝那娘们儿的功夫吧?”
卫南华再听不下去,体内灵气蠢蠢欲动,缓缓透体而出,灵丝黄芒刺眼得紧。
这毫无掩饰的杀意,让周遭空气如凝固一般,一呼一吸亦是困难。书生见后慌忙将其一把拉住,拼命摇头,言道:“不能杀,真的不能杀,会出大事的!”
轩啸笑得邪乎,冲那书生言道:“书生,你跟着我二人已有几日,无意之中也将你当成了朋友,这种时候你不出手相帮,我们不怪你,但拖后腿这种事情劝你也别干,滚到一边凉快去。”
轩啸笑意越浓,怒气必是越大,闻得那几个四肢发达蠢如猪的汉子言花易落是**,居然有些手痒。
书生见两人已是怒不可及,心知相劝无果,只得退到一边,轻声言道:“教训下就是了,别动手杀人。”
那四人本就为惹事出言,得见二人势起,着实满意。店家见冲突随即要来,连忙出言相劝,于那被唤作堂主的莽汉身边,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好汉息怒,好汉息怒啊,这小小驿站可经不起几位折腾,我就靠这驿站做点小本买卖,若是被毁,便是生计无望。”
话音止,莽汉出拳,只见驿站老板倒飞数丈,吐血不止,双眼半睁,眼看就要断气。
第0060章 赤臂
虹城西南效外有一密林,密林中有一帮派,名赤臂,有数百帮众,时常出没官道之上,干的就是杀人掠货的勾当,再将掠来的货物以低价卖给虹城中的商户。数十年如一日,无恶不做。
那四名莽汉便是这赤臂帮众,为首之人更是一名堂主,四人正是送了一批货物进城返回之时在这驿站吃喝,不知是赶巧,还是故在此候着轩卫二人。
只是一瞬,四人中便有一人被废,剩下三人嘴上虽是叫嚣,心中早已犯起嘀咕。
那卫南华尚未将他与花易落的事情告知于轩啸。
轩啸见他怒不可及,加之杨稀伯临行之时予他道,那花易落追着三人出了武阳城,既没跟着他杨稀伯,亦没跟着轩啸,便仅剩卫南华一人。
轩啸心智过人,脑中一转便明白过来。轩啸本就有愧于花易落,眼下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的二嫂,故此四人出言不逊,非杀不能解恨。
这驿站过路行人见势不妙,早躲得远远的,却又不肯离去,于驿站不远处,围拢成群,似要将这热闹看下去。
轩卫二人并未着急动手,待三名莽汉骂得累了,那堂主刚将茶碗放至嘴边,准备来上一口,卫南华终于出手。
眨眼间,卫南华便立于那堂主身前,探手而出,速度快到极致,将那茶碗一掌便推进其嘴中。
灵丝挥起,于其颈处掠过,转眼便没入体内。
那堂主两眼瞪出,嘴角开裂,如那张嘴不闭的蛤蟆。血涎由口欲滴之时,身首分离。
那血淋淋的头颅掉地之后还滚了一段可方停下。
众人见状,惊诧不已。这闹事之人随可见,一语不合动手亦是常事,动则杀人切一招毙命的却是少之又少。
一时之间,众人无可言,亦没有因此惊慌散去,好似期待事态的发展。
仅剩的两名莽汉见堂主都死了,早吓得魂飞魄散,哪敢逗留,拔腿便跑。
卫南华旋身,面无表情,待二人跑了七八丈,灵丝出体而去,无限延伸,比那二人狂奔的速度快了不少。
转眼,两道灵丝快入快出,血不及喷涌,灵丝便回收而来,没入卫南华体内之时,二人正巧倒地。
轩啸闭眼微叹,此事不他不能阻,亦不想阻。卫南华此举无疑于示威,向众人宣布他卫南华高调回归,时隔八年,他回来了。
年少家生变,至亲皆归天,八年苦修行,血祭众坟前!
卫南华几息间杀了三人,脸色丝毫无变,他随手拿起桌面一只装有回魂汤的茶碗,来到先前被他抽昏过去的莽汉身边,将碗内茶汤泼在他脸上,那人瞬时有了反应。
刚一睁眼,见那卫南华身影,怒火中烧正欲发难,突然又觉着哪儿不对,左瞧右看,那血淋淋的头颅被他看个正着。
这人顿时魂不附体,“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小人瞎了狗眼,竟然敢得罪公子,万死不足以谢罪,只可惜我上有八十......”
但凡宵小,告饶之时皆同一套路,轩啸从未亲耳听过,今日终是长了见识。
卫南华将茶碗轻放在地面,言道:“别急着告饶,答我几问,若合我意,便放你一条生路。”
莽汉点头不已,“公子请问,小的当是知无不言。”
“谁派你们来的?”卫南华亦不绕弯,直言问来。
莽汉显是没料到卫南华有此一问,愣一瞬,那灵丝便已将他颈脖缠住。
自从入了赤臂帮,莽汉跟着堂主便混得风声水起,吃香的喝辣的,想杀谁,便杀谁。于他眼中,那堂主就是枭雄般的人物,堂主背后有帮主,更有数百帮众抱团,十数年来称霸一方,纵有仇人寻上门,也被帮主两三下打发。他何时受过这种气,可又不得不服,光凭卫南华周身无形威压便让他呼吸不畅,颈上灵丝更如活物,就如时刻都会咬他一口般。
莽汉哪敢藏话,当即言道:“禀公子,小人是那赤臂帮一员,帮主前些日子从虹城之中带回些画像,画上之人便是卫公子跟轩公子。帮主将这些画像分发至各堂,帮众反复传看,且吩咐我等,若是遇上公子二人,务必出手击杀。今日我跟着堂主往城中送了些货物,正于回帮寨途中,堂主有些渴,我们四人便在这驿站之中稍作歇息,不想赶了巧,遇上公子二人。若早知公子如那仙人下凡,就是借小的我十个胆也不敢在此歇息,更不敢与公子作对。”
此时,驿站老板醒来,当然是轩啸为之。轩啸将其扶至草棚之内,稍作安歇,独自行来,言道:“赤臂帮?配你这帮草莽匪类倒也合适。”
轩啸朝卫南华言道:“师兄,这莽汉倒也实在,答得如此详尽,师兄准备如何处置他?”
卫南华不言,灵丝猛然收紧,却被轩啸以迅雷之速,将二指插入那丝喉之间,金光突现,灵丝便已折断。
轩啸马上言道:“师兄,我们还差个报信的,一路光明正大行来,入城也无需藏头露尾,这不是我二人风格。”
卫南华听这一席话,瞬时便明白轩啸用意,当下言道:“你可以滚了!”
莽汉闻言大喜过望,三步一跟头,连滚带爬逃命去了。
轩啸此举乃投石问路之策,听闻莽汉口中那画像上仅二人,而不是三人,便知杨稀伯真出事了。此去,只需跟着这四肢发达的蠢人,便能找到赤臂帮山寨,将帮言擒获,便能知其受何人指使,保不准还有意外收获。
书生行来,怨声不断,“不是跟你们说了,别杀人,别杀人,杀人要出大事!”
轩啸两手一摊,表示自己并未杀人。
卫南华连看亦没看书生一眼,言道:“我不是放他走了吗?”
书生苦笑,四人被宰其三,留一人何用,还不如一同宰掉,图个清静。
这书生亦不是善类啊!
卫南华不发一语,率先朝那莽汉逃窜的方向去了,轩啸紧随其后,仅剩书生立于原地大喊大叫,“你们去哪儿?喂......等等我啊!”
......
密林之内,傍晚时分,轩啸蹲在树下,看着眼前的山寨。
寨子不大,皆以栅栏围之,四周均有人把守,十步一哨,秩序井然。
朝卫南华问道:“师兄,进去吗?”
“当然!”
“如何进去?”
“当然是杀进去!”卫南华一语森然,听得轩啸起了一身鸡皮,暗道,这得杀多少人啊?
“等等我!”书生这才姗姗来迟,一语便惊了那把守众人。
书生不及喘气,那帮众便手持钢刀挥舞而来,书生抱头乱窜,惊叫道:“别追我啊,我只是路过!”
轩卫二人见势,御气护身,连手亦懒得动,朝寨中慢步前行。
钢刀劈身,金戈之声不绝于耳,待数十人将两人围得水泄不通时,灵丝泛光,朝那帮众透体刺入,血光冲天!
再看那书生,正骑在一莽汉身上,大耳光来回抽在其脸上,口中念念有词,“我让你别追我,别追我,你非不听......”
......
寨中议事堂,一莽汉双膝跪地,朝那台上长榻半卧之人哭诉。
那人便是赤臂帮之主,归兮。
归兮生得一头短发,如那被修剪过的杂草,眉短仅一寸,眼若铜铃,鼻孔朝天,嘴里正嚼着什么,露出那口烂牙。他一人便将整张长榻占全,体型着实惊人。
此人眼中似要喷出火来,皆因那跪地莽汉添油加醋说的一席话。
不时,那喊杀声传至议事堂内,再过少许,三人便行入这议事堂来,一人邪乎,一人冷俊,一人文质。
那归兮猛然起身,于身侧操一柄巨斧,怒气冲天,吼道:“上天有路你不走,这鬼域无门你闯进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报上名来,归爷我不宰无名之辈!”
轩啸见他惺惺作态的模样凭地好笑,他明知这兄弟二人的身份,装疯卖傻是为哪般?
卫南华亦不客气,于在堂内转了一圈,深吸了口气,言道:“想不到这匪窝之内还有嫩芽春这等名茶,此茶何时变得如此不值钱了?”
归兮闻言,微一愣神,暗道,这小子难道属狗的吗,这都能闻到。
这如何闻不到?那归兮口中方才嚼的便是这嫩芽春,他不喜饮茶,却对这嫩芽春极感兴趣,亦不以水冲泡,嚼其解馋便可。
卫南华见他不接话,一个表情便将他心中秘密透露无疑,当下冷然道:“想来帮主对八年前寒江河畔卫家命案知晓一二,不妨说来让在下听听。”
归兮终于色变,这秘密于他心中藏了八年,若不被人戳破,他可逍遥于世,活至终老。
眼见卫南华到来,一语就把他心中最深的回忆给翻了出来,只听他狂吼一声,抄斧便上,终究还需以武力来解决。
卫南华运转灵气,灵丝不见,微叹一口气后,侧身躲开劈来一斧,斧刃于胸之时,瞬时出掌,黄芒大盛。
掌拍斧刃,无声无息,转眼,那斧刃便有灼红之色,斧刃变形得厉害。
归兮大喝一声,空手成掌当即挥出,灵气于掌,化作另一把斧刃,猛地由上而下,朝卫南华劈来!
第0061章 拔寨
卫南华修成至阳之体,凡铁兵刃对他毫无危胁可言,那巨斧劈,看着势猛,卫南华只用一掌便将斧刃融了七八,斧不成斧。
归兮见势不妙,情急之下,凝出气兵,意锁卫南华,虚空便是一板斧。
仅这一招,归兮境界便是暴露无遗。区区匪帮头目居然是位聚力高手,如何不叫人吃惊。
这一切让卫南华更为肯定心中所想,这人定与当年灭门血案有关联。
卫南华顿时情绪失控,至阳之气尽数透体,灵丝千缕,已现苗头。轩啸见状,心叫,完蛋,跟到这匪窝本就不是为了杀人。若这家伙只是当年做案其中一人,杀了他,线索不就断了吗。
轩啸不敢多想,探手虚空一抓,灵气如柱,巨掌成型,裹住卫南华后便将他提得双脚离地,扯回自己身旁。
轩啸踏前一步,挡在卫南华身前,山势起,归兮一斧再劈不下,那双手双脚重若万斤,连呼吸亦变得困难。
轩啸伸手,拦住欲要上前的卫南华,言道:“师兄,我看得手痒,这头畜生交给我来对付吧!”
这用心再明显不过,卫南华顿感自己被仇恨冲昏了头,若任全力施展一招,那归兮现在只是具尸体而已。
归兮此刻心乱如麻,卫家余孽回虹城报仇,第一站便来了赤臂帮,一个人也就算了,便还带了个同样**的小子。收拾一个尚无把握,以一敌二除了逃,也没什么能做了。
退意虽生,亦不能说逃便逃,走之前也得废掉一个,那归兮听闻轩啸管他叫畜生,怒从心头起,厉声狂吼,血脉膨胀,浑身健子肉如石般鼓起,将身着灵兽皮草撑得豁口无数。
体型本就高大的归兮再长一倍,轩啸于他身前就如七八岁的孩童。
虚影覆身,浑然一头巨兽。
无锋剑已然在手,轩啸举剑,言道:“果然是头畜生!”
归兮闻言大怒,连人话亦不话讲,嘶吼一声,那声音震耳至极,接着便是一爪朝轩啸挥至。
轩啸挑起剑尖,一抹残影于他身后拖出,爪未至,轩啸已到他腋下,脚尖一垫,止住前冲之势,旋身一转,跃至半空,翻身便是一剑,取的便是归兮右肩中府窍穴所在。
第一剑刺出,轩啸大感意外,接连又是三剑,将左肩中府,腹间天枢,腹下中极,一同挑了个遍。
轩啸吃惊之时,被归兮那巨型兽爪拍飞,掉出议事堂之外。轩啸旋地又飞了回来,故作拍拍周身本没有的尘土。
卫南华言道:“师弟,你若不行就换我上,何必浪费时间?”
轩啸愣神是因黄粱子曾言,人生九窍,天灵自开,余八皆闭,凡能纳气入体者皆能修行。
归兮既是聚力境高手,以气凝为兽形并不为奇,可先前那四剑无一不是命中他上身四大窍穴,岂料归兮毫无知觉。难不成因他体型陡然增大,导致窍穴位置生变?
轩啸本意是将他九窍齐废,凡人一个,留他一命也可,不必赶尽杀绝。现下看来,只能真刀真枪跟他干上一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轩啸言道:“不必劳烦师兄,你跟书生替我压阵便可。”
卫南华生出一丝笑意,那书生更是白眼连翻,言道:“我除了为你压阵,还能做甚?”
不待轩啸准备,归兮猛然趴地,四肢并用狂奔而至,整个议事堂震动不已。
轩啸横跨一步,稳若那流云山,归兮以肩撞其身,气劲生猛无比,轩啸灵气护体,被这迎头一撞,不由身体一阵摇晃,不禁诧异轻哼。
议事堂本主木料草枝所建,顿时被这劲风掀翻了屋顶。
两人一触即分,轩啸首先踏步,端剑一指,那浓烈剑意让归兮忽觉自己是个已死之人,稍一愣神,轩啸便已消失。
再现之时轩啸已在归兮顶端,踏脚而下,如将那流云山搬至此处,接着从空中抛下。
轰然一声巨响,尘土四起,木屑翻飞。
那归兮如被巨山压住的灵龟,半晌动弹不得,刚欲起身,轩啸朝他头顶侧翻而去。
待他身体横于空中之时,一掌击出,正中归兮天灵窍穴。
轩啸大喜,暗道,这天灵窍穴尚在,一丝灵气透体而入,进到归兮天灵之中。
意念使之,那天灵之内居然有只巨型灵兽,棕色毛发,圆盘巨面,獠牙于唇外,四肢皆短,有力大无穷之感。
轩啸于乡之时,兽类也见过无数,此兽尚是首回得见,新鲜得紧。此时,轩啸识海中那金色树苗突然醒转,兴奋无比。
轩啸会意,灵气暴发,尽数涌入归兮天灵之中,将那灵兽卷起,瞬时,那灵兽便化作一缕青烟被轩啸以灵气带出。
树苗将轩啸拖回的青烟转眼便吸了干净,大感满足。
轩啸回过神来,再看掌前人身,他早已变成交手之前的模样,四肢沉重,蓦然趴地。
......
“这家伙真是外强中干之辈,凭地不禁揍。”轩啸说话的功夫,已将归兮翻了过来。
卫南华言道:“师弟,你那山势使得更娴熟了,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见到流云山就在我眼前。”
得卫南华夸赞,轩啸有些不好意思,挠头言道:“师兄此话当真?先前我脑中一直想的便是流云山,我们兄弟二人离山也有些时日,不知为何,想念得紧。”
书生言道:“我也想师父了!”
“书生,我兄弟二人有些话要问这匪首,你要是没事,去把外边喽啰全宰了。”卫南华朝他言道。
书生心知二人将他支开,是有些话不能让他听见,忽感愁怅,慢步而出。
待书生走远,卫南华方才言道:“师弟啊,你会想起流云山,只因不喜世间纷争,我们入世不到三月,就已经历过生死,搏杀数次。若现下在流云山,你可能正在那山腹泉池之中泡澡。那般惬意的生活,即便是我,亦甚是想念。”
说起泡澡一事,轩啸不知想到了什么,黝黑的脸上突起一抹红霞。
说话间,归兮醒来,顿感四肢酸软,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只听他怒道:“轩啸,你倒底对我做了什么?”
“不装了?”轩啸问得一声,言道:“归帮主,我二人虽不认识你,可你却认识我二人,我亦没对你做什么,不过是将你天灵中的小兽带走了而已。”
归兮惊呼,连卫南华亦色变,暗道,我这师弟能将对手灵气化为己用,却不知他还能控灵气从人体内带出点东西。我自问是办不到的。
卫南华当然办不到,恐怕除了轩啸,无人能够办到。
“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是天元中人,怎能将我兽灵取走.....”归兮状若疯颠,二人听得兽灵二字,只道是他语无伦次。
卫南华当下一耳光抽在归兮脸上,后者顿时回过神来。
轩啸言道:“归帮主,我兄弟二人来意想必你是知晓,不妨将你心中所知告知我兄弟二人,若是叫人满意,放你一条生路又有何难。”
一条生路?说来简单,若让卫南华知晓他父亲正是死在他兽爪之下,家中女流多数遭他凌辱,何来生路可言。
想到此时,归兮舌入齿口,把心一横,猛然咬下,顿时,那鲜血便从嘴角流出。
轩啸想救亦是晚了一步,叹了口气,言道:“大男人一个,不想到头来竟选这种死法,实在窝囊。”
卫南华言道:“他既然连死都不怕,若是说出当年之事,不定会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等着他。”
轩啸暗道,这世间会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当然有的,最可怕的莫过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人死,线索便断,不过对二人来说这算不得什么。二人未至,便有麻烦等待,显然是背后隐藏的势力对他二人知之甚深,这势力必与当年灭门惨案脱不了干系,杨稀伯必然也在他们手中。
待二人入那虹城之时,自然会人来找他们,到时再一网打尽。
轩啸与卫南华行出这已无房顶的议事堂,见那书生坐在地上发呆,便问道:“人都宰光了?”
书生言道:“这些人貌似粗莽,又不真傻,岂会等着人杀他们,早便逃之夭夭。”
“师兄,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卫南华见轩啸似做贼一般,四下摸索,不禁摇了摇头。
......
虹城寒江畔,茶园数百亩,置身于茶园之中,一眼也望不到头。眼下正是冬末,不产茶。这江畔有大户,姓陈。
陈家接手这茶园不过几年,早赚得盆肥钵满,只因这茶产的是价同真金的嫩芽春。
轩啸、卫南华与书生入城之后,直奔陈家茶园而去,不时,他三人已站在陈家大门之外。
门口小厮见得三人,马上便去通报,不时便将三人带进府内西厅,上的茶水正是轩啸想了多时的嫩芽春。
新茶未出,老茶香气依旧浓郁,一盏茶的功夫,陈家主人终于现身,进得厅堂便朝卫南华拜倒在地,“少爷,你总算回来了!”
“这里早不姓卫,何来少爷?卫家人都死光了,你为什么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