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1章 一招(一更来晚了!)
付天印跨步而立,突然手中一轻,顿时朝后仰去,转眼那白毛蒙面人已到他身前。
众人呼之不及,再想去救为时已晚。那蒙面人屈臂撞入付天印怀中,灵光乍现,透背而出,付天印口吐鲜血,变成一张弯弓倒飞而出。
付天印始终是雷道子的受徒,上百年的功力不是白炼,十数尺之后,灵气由足下喷涌,双足点地,拖行一段,便稳了下来,撑地而起,用手拭起嘴角血丝,怒道:“你使诈!”
蒙面人笑言,“我只是陪你们几个小辈玩玩,怎么玩是我说了算,你们几个小家伙怕砸了自家大殿,投鼠忌器之下,怨得何人?”
古易歌站定,大笑道:“将自己比作老鼠,看来你果然是鼠辈,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在害怕,跟我们小打小闹不是你不屑与我等动真格,而是一直在防着家师,我有说错吗?”
蒙面人沉默片刻,似在思索,突然言道:“雷老鬼到现在都不敢现身,看来洪天果然伤了他根本,待我将你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宰掉,荡平这流云山也会将他找出来,碎尸万段,哈哈......!”
笑声未止,广场之上突然冲出一道人影,于人群之上左右穿插,手中之物逢那些黑衣人便点。被点中之人无不倒地痛呼。
不久之后,便有数十人倒地,苦不堪言。
逸仙三代弟子望着那潇洒的身影,惊喜万分,心中对此人拜服,不由得在心中恭敬地叫了声“小师叔”。
来人正是料理完后山数敌的轩啸。
待轩啸将广场之上黑衣人尽数解决,踏地轻身,缓缓落在那大殿顶上,向众人施了一礼,言道:“各位师兄有礼了,如此热闹的困兽斗,怎能不算上我一份。”
蔡仲身为大弟子,最先开口,“何来兽?不过是偷鸡摸狗之辈,师弟既然高兴,那便一起吧!”
众人笑之,连受伤的付天印亦裂嘴露出一口红牙。轩啸此刻终于有了归属感,被人承认的感觉让他身心舒畅,心道,原来自己的努力并没白费。
他仍旧是俗人一个。
轩啸朝蒙面人言道:“夜已深,家师早已歇下。观你言行,虽无前辈高人风范,但样子却是有了些年岁,当得我叫你一声前辈。前辈此来,定是对我逸仙有所图,于这大殿之顶有何意义?下面平坦,前辈请吧,我这个做晚辈的想向您讨教两招。”
轩啸不管那蒙面人同意与否,手掌一挥,场中弟子知趣退向一边,剩下的满是黑衣人。他纵身跃下,竹剑回手横劈而出,劲风如浪,将仍倒地不起的黑衣人带人带兵器通通扫下了山。
一招既出震慑全场,弟子们如看怪物一般着轩啸,那灼热的目光让轩啸有些不好意思,暗道,如此这般会否太过招摇。
何止是招摇,那蒙面人心中对轩啸评价之高,超乎想象。蒙面人自认如轩啸这年龄之时,他没这个实力,差之甚远,雷道子何时又收了个徒儿?
蒙面人表情依旧平淡,紧随轩啸跃下殿顶,脚尖点地,一步迈入广场之中,站定旋身,言道:“小子,你太不把我当回事了,我带来这些人是你说打便打,想杀就杀的吗?”
轩啸笑道:“前辈,你跟我几位师兄动手时,也没跟谁打过招呼。你带着大帮人马来这流云山巅总不可能是来做客的,无非是杀光我等,又或是被我们杀光,绝无第三条路可走。”
蒙面人不自觉点点头,似赞同轩啸的说法,轩啸又言,“前辈,小子我斗胆邀您跟我赌斗一场可否?”
“哦?”蒙面人讶道:“怎么个赌法,说来我听听!”
轩啸拭去剑尖尘埃,负于身后,头微低,嘴角斜得厉害,只他言道:“想必前辈成名已久,论境界,功力,我与您是差之甚远,小子我豁出这条命来接前辈一招,若身死,这流云山与我何干?倘若我侥幸活了下来,前辈便输了,带着你的人离开吧!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众人对轩啸近日境界实力的提升有目共睹,可撑死也就通灵矣,如何能与这不知深浅的老家伙一较高下?何况是负手任人宰割。场内所有人心中早有定论,轩啸必死无疑。
“师弟,你干什么?”
“轩啸,逸仙一派存亡岂能凭你一言而定?”
“胡闹......”
轩啸笑对众言,“诸位师兄,我等身为这流云山一员,当尽绵薄,如若任何事都要掌门出马,要我等有有何用?我入门时间最晚,功力最浅,这前辈要是连我都赢不了,何以再图这流云山?”
蒙面人心中大石落定,暗道,看来雷老鬼真受了重伤,此刻任手下弟子送死仍不现身,最能说明问题。哼!待我宰了这送死的小子,杀一警百,还怕他们不就范?
想到这里,他已经面露得意之色,仿佛轩啸已是他掌下亡魂。实不知他已正中轩啸下怀。
轩啸从未有过轻生之念,更不痴傻,可为何要做如此冒险的举动?别说众人不解,轩啸连自己也说不清。
此乃直觉,由自信而生。
从入纳气境起,轩啸每每浸入自身那识海时,那处便是自己的世界,一呼一吸便成世界**,翻覆之间即是那风月花雪。
轩啸起初与人交手之时,无意当中竟将对手招数之中的杀伐灵气吸入自己体内,如狂风暴雨般,在轩啸身体当中肆虐,一次次让他难受得欲要吐血,不知为何,这些要命的灵气在轩啸刻意的**下,变得无比温顺,将识海之中的那片天地所缺之物尽数补足,原本虚无的天地,如今已是春暖花开,美景无限。识海之中过了许久,也许一个时辰,也许一日,也许一月......,可现实之中,只是那一瞬之间。
天地初开,玄元成形至今,从未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在其他人的身上,所以,无人能解释在轩啸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是喜是悲。就现下而言之,是百利而无一害。
轩啸之所以敢放手一搏,正是因他识海之中的天地,似能容纳万物的天地。当然抱括蒙面人此时浓烈的杀意。
蒙面人此时的气息与先前玩耍般的搏斗完全判若两人,以他为中心,劲气由身而发,泛着微光,形成巨大的光罩,涛天杀意紧锁轩啸,“小子,别说我老人家欺负你,这是你自找的!”
轩啸不惧,反踏前一步,无半比灵气外放,探出一手,平于胸前,俨然一派大家的模样,言道:“望前辈手下留情!”
此番装腔作势的态势,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不由心想,这小子难不成真有把握接下蒙面人一招?
蒙面人狐疑之色一闪,灵气怒放,如万斤之躯,双脚重重陷入青石板之内,震起石粒上百,蓦然消失于原地。
刹时,轩啸将目光投向大殿之上,随即合上双目,身周方圆十数尺,轰然世响,尘灰四起。
那一整片广场不知被何种力量压得下沉一截。
众人顿感森然,浑然不知这力量是出自轩啸或是蒙面然之手?
卫南华那颗被揪着的心终于平静,神色如常,心道,师弟啊,你太让我吃惊了!
实力如卫南华者,均能感受到轩啸此时的气势变化,他仿佛与这流云山融为一体,亦像是这流云山巅的风云。
流云之上有流云,如山如峰逾万斤!
只听轩啸大喝一声,“山势!”那蒙面之人于他身前一丈之距突然现身,一掌拍出。
蒙面人体内灵气不留余力,如千把锋利刀刃朝轩啸全身各处劈去。
顿时,断发、碎衣、血花同时纷飞。
轩啸宛如血人一般立在原地,却比那万重之山更稳,半步也不曾挪动。
灵气入体之时,轩啸那识海之中顿时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搅得体内翻江倒海,那万缕灵气更如脱缰野兽在他各大筋脉之中横冲直撞,完全不受轩啸控制,几次都差点将轩啸给震晕过去。
若不是识海之中突然一阵温暖,原本体内灵气突然呈墨绿,成数道缰索,在轩啸无法自主之时,将那些入侵失控的灵气加以循导、归化,否则的话轩啸早已暴体而亡,兴许他连渣亦不剩下。
再看那蒙面人,表面看来先发制人,实则比轩啸好不了多少。分神之际,实力尽出其二三,若换成轩啸以外的人,恐怕早已身死多时。可那轩啸不但将他必杀一招化解,且能守中带攻,亦让他自己进退两难,不得动弹。虽不至让他受伤,可心灵上的打击着实不轻。
蒙面人在这大元大陆之上,成名尚早,入那忘情境已是数十年之久,此番面对通灵之境,从应允与之赌斗时便落了下乘。若是将来传了出去,轩啸定是一战成名,而这蒙面人身份一旦公开,必是沦为千年笑柄。
轩啸九窍被撞得大开,无灵气溢出或吸入,反而是大量粘稠鲜血喷涌。
轩啸终于无力支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轩啸......”
“师弟......”
“小师叔......”
众人呼喊不绝于耳。
第0032章 雷道子(二更来请收藏)
蒙面人本是信心十足,一个通灵境而已,杀他不费吹灰之力。当他见到轩啸泰然自若的神情,便觉此中必定有诈,而那轩啸依仗的定是久未露面的雷道子。
这使得蒙面人不敢全力为之,若是雷道子偷袭,他自不会好过,所以留有余力以备不时之需。
轩啸双目半睁,笑意不减,言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逸仙上下感恩戴德,流云山路崎岖,望前辈一路好走,恕不远送。”
掌声雷动,逸仙弟子无不欢呼雀跃,为轩啸此举大声叫好,终于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蔡仲等人亦同样如此,却不敢太过放肆,担心轩啸安危的同时,亦怕那蒙面老怪突然变卦,食言妄为。
光从那蒙面人的眼神来看,便知他此时表情定若那五色神蜴,变化不已。
蒙面人心中无比悔恨,一把年纪,心性竟如此不稳,被个黄毛小子给算计,以后叫他如何面对天下。
寒意突起,众人为之一颤,这天气为何忽地转凉?
逸仙弟子无一不是修行之人,早不畏天时炎凉。这寒意与天气无关,而是蒙面人暴露无遗的杀意。
蒙面人暗道,此子以通灵之境便能成就重山之势,触不及防之下连自己亦是吃了暗亏,加以时日,那还不翻了天?反正丢人也是丢到家,颜面于己何用?此子必除!
如此浓烈的杀意,轩啸怎会感觉不到,只不过无力反抗罢了。体内墨绿虽将入体暴戾的灵力同化不少,可余下的同样够轩啸喝一壶的。轩啸笑脸之后,便是冷汗连连,如此拖大,差之将己送入那万劫不复之地。此时,蒙面人食言已成定局。轩啸终究是无力回天。
轩啸的眼耳口鼻挂满血丝,神态却是轻松无比,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心中遗憾万千,不敌那相逢一瞬,对倩影无比思念之情。暗道,珑月,愿来生再与你相见。
轩啸心神失守,山势顿失。蒙面人全身一轻,极速出手,灵气如箭,直取轩啸面门,务求一招令那轩啸魂断流云。
刀剑同时杀到,蔡仲携二代弟子尽数出手,欲救轩啸于掌前,不过为时已晚。
千钧一发之际,轩啸体内灵气不知为何猛然膨胀,手臂绵软抬起,接下蒙面人雷霆万钧一掌。
气劲勃发,广场之上,青色石板尽碎,众弟子被震出数尺之外,连蔡仲等人亦被那强大的气劲震得倒飞而出,险些连手中武器亦握不住。
卫南华最先落地,五道灵丝出体,将随后而至的师兄们,轻轻缠绕,安放于地,不至于太过狼狈。
令人乍舌一幕终于出现,蒙面之人与轩啸二掌相触,如遭重击,五脏痉挛,一口鲜血已到喉上,被他死死压下,但身体却再不受控制,眨眼便被那平淡无奇的一掌震飞出去,撞在通往大殿的石阶之上,没入其中,尘灰四起,连人影亦看不清楚。
无人知道发生过什么,连轩啸知己也不清楚,只觉体内如野兽般的灵气被突入的力量将其逼出,且与那蒙面人硬拼一记。
按常理推之,轩啸是大难临头,必死无疑之局。而现下的他却是若无其事,且四肢有了行动能力,再无先前无力之感。识海之中,狂风止,暴雨停,又是一片勃勃生机。
众弟子翻身而起,顾不得全身疼痛,睁大双眼,竟忘了欢呼,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轩啸是人吗?
尘土散尽,人影从石阶之中行出,待拂去身周碎石扬灰,不带一丝情感,言道:“雷老鬼,何必鬼鬼祟祟,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群老鬼,你以为蒙着面就无人认得你?你那杂草般的毛发太过显眼,蒙面何义?”言语之声由轩啸身后响起,白色身影行至轩啸身侧,轻拍轩啸右肩,言道:“你,很好!”
得此褒奖,轩啸紧绷如弦的心神终于释缓,全身一软,就要倒下,突落入一温暖情抱,女儿香尽入口鼻,轩啸悄然入眠。
来人正是雷道子,那要命关口,雷道子闪入轩啸身后,一掌印上轩啸背心,意念之及,将仍在侵害轩啸筋脉的灵气化作利器,击向他口中的群老鬼。
托大之下,这亏,群老鬼是吃大了。
雷道子眼扫众人,怒道:“你们这帮迂腐劣徒,逸仙一派向来以人为本,这死物毁了便毁了,重建便可,若尔等身死,留这群落何用?当真是愚蠢至极。”
此话便是说给二代弟子听的,言下之意无外是,大敌当前,怎能不用全力,反被那群第鬼玩弄于股掌之中。
蒙面人不再蒙面,扯下那黑布,露出狞笑,十寸刀疤由眼角而下,划破整个脸庞,更添狰狞之色,看来着实惊人。
此人姓群,名启天,成名多时,与雷道子是同辈之人。他与这逸仙的恩怨实不能以三言两语道尽。
言而总之一句话:机关算尽,不死不休!
牛洪天便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若不是轩啸,雷道子已是着道身死,逸仙亦逃不过被屠戮待尽的结局。
雷道子言道:“上次一别,已有数十载,不想你群二愣子依旧不思进取,干些见不得光的事。看来,我师弟于你面上一刀还是轻了些。”
“老贼,住口!你师弟伤我,那是你师弟的本事,于你何干,今日新仇旧恨,我同你一起算,你逸仙门人必成我掌下之鬼。”群启天已有些气急败坏。
雷道子平心静气,侃道:“既是我师弟伤你,又与我何干,这新仇,你我二人谈不上,旧恨嘛,你当去找我那师弟。”
雷道子不是蛮横无理之辈,不过是顺着群启天的话说而已,亦是道理。
那群启天并不买账,怒道:“废话,你师弟早成一把黄土,我去何处寻他?他日前种下的因,就由你这当师兄的来尝这结出的果。”
雷道子不语,仰首而望,似勾起往日回忆,面露忧然之色,看来是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风起,吹动雷道子那白髯。他全身白袍微动,低头之时,气息大变,威压凭空而来,众弟子大惊失色,忙往大殿之上退去。
清霜女流,竟将轩啸横抱,于雷道子身后,垫脚飞上大殿前,二代弟子身后。
众人皆知,此事已不是他们能力之所及。二代弟子,灵气出体合并将弱小护于气罩之中。
雷道子声淡势威,一字一句言道:“既成一把黄土,那你群老鬼也化作一把尘土与我那命苦的师弟做伴去吧。”
“装腔作势,就算你负伤之前亦和我在不相伯仲之间,死斗之下顶多五五之数,你这老贼是不是活得糊涂了,想要杀我?痴人说梦,我倒要看看这几十年,你有何长进!”群启天言罢,不等雷道子势起,抢先发难。
群启天一招出手,灵气如大河湍流,连绵不止,将雷道子困于其中。
雷道子不动,如河中露头的顽石,任由河手冲涮。雷道子言道:“若是你这大河之势仅似这般,今夜还想全身而退?这才叫痴人说梦。”
掌至眼前,雷道子终于出手,二指探出,巨剑成形,挥剑劈之,将那扑面而来的大河之势一分为二,由身周流过,无伤他分毫。此乃剑势,所向披靡。
群启天临时变招,侧身避剑。顿时,身旋数圈,大喝一声:“江势绵长!”
眨眼间,群启天朝雷道子全身击出数十掌,且有未尽之意。
雷道子那剑势不止,单掌接之,转眼便与群启天连拼数十掌,惊雷声连绵不断,刺耳无比。
境界稍低者,已是双手捂耳,头晕眼花。
眼见这雷道子轻松应对,群启天越战越是惊心,暗道,莫非这雷老鬼境界又有所提升?不可能,忘情之上,便是那地元之境,他的实力与地元差之千里,不过是有所感悟罢了。
雷道子突地巨剑回削,群启天架手相迎,与雷道子对掌一击。二人同时倒退。
群启天退了七八步,而雷道子却只退了半步。
若只是普通比试,胜负已见分晓,无需再比。可群启天此来为的便是取雷道子性命。以命相搏,岂能说退便退?何况空手而回,并不能如人所愿,交不了差。
雷道子气势稍弱,言道:“群启天,你也活了几百岁,这番岁月连水亦将石头滴穿,你还有什么放不下,非要为你那野心勃勃的主人当马前卒?这天下之大,任你驰骋,你心境如一,早已落了旁人,难道,你就不想再往上一步,看看那些修行之人做梦也想看到的风景?”
群启天愣了一瞬,随即复原,言道:“劳你费心,今日杀了你,再荡平这流云山,我才能将心放飞。否则,这天下对我来说不过是牢笼而已。”
群启天顿了一顿,接着道:“雷老鬼,你便是我登天的垫脚石,纳命来吧!”河势再起,比之先前,汹涌了万分。
雷道子用心感受这大河之势,到他身前之时,如那沐浴之水,毫无威力可言,他摇头叹道:“你若想死,我便成全于你,只当是日行一善!”
第0033章 入世(一更来!)
逸仙祖师龙须子破空而去后一百载有余,流云三仙已是小有名气。此时,天元大陆各盟阵之间已势成水火,且盟阵之中,内斗不断。
这逸仙一派于乱世之中独善求存,从未掺与进任何纷争,可不找麻烦事,麻烦扰其身的事情每日都在上演。逸仙一派也不例外。
某日,浩荡人马突入流云山脉,将流云山主峰团团围住。登山之人有仨,一位老者,一位中年男子及一位正当芳华的少女。
中年男子卷发尽白丝,杂乱无比,此人张狂,登顶之时,便豪言,以双掌挑三仙,雷道子、黄粱子、千鹤子。
三仙唯独雷道子不曾应战,以二对一,黄梁子与千鹤子居然以半招落败。
久久不语的老者终于开口,“从此,这逸仙后人不得入世,否则尽数诸之。”
身为逸仙掌门的雷道子纵使有万般不甘,无奈之下也只能应允。
三人离山之时,掌碎山门牌匾,梁子就此结下。耻辱的暗影百十年来从不曾离去,一直笼罩流云山。
三仙之中,天赋以千鹤子为最,喜好颇丰,但从未认真修行,境界已是多年未能提升,此次落败,心中难过万分,一气之下,闭关五十载。
出关之时,实力已是深不可测,便欲一雪前耻。
千鹤子以一人之力,杀入仇家山门,剑挑人众,大战数十场,最终与那银丝乱发中年人决战场中,互拆数百招之后,终以断剑赢得决斗。若剑身完好,那人的头早被削长两半。剑刃折断,只有道刀疤从此留在那中年男子的脸庞。千鹤子得胜扬长之际,言道:“今日,我逸仙后人从归灵云。”
不过离山不久,千鹤子便被神秘高手击杀于荒野。
黄粱子怨雷道子龟缩,不敢出头,就此决裂,分道扬镳。流云三仙名存实亡。
逸仙大比年年如是,时隔五载,胜出之人,便可参与盟阵争锋,可数十年下来,逸仙俊才无一不是夭折途中。
雷道子心中怨气日积月累,时至今日,终得暴发。
大河之势猛然袭身,雷道子不接,反将灵气全敛,威严声下,语带颤抖,“还我师弟命来!”
群启天掌至,雷道子拂袖,二指印出,直点那群启天掌心,光点于指尖突现,转眼便消失,如没入群启天掌心一般。
群天启两眼凸出,血丝慢慢布满眼球,最终化作血红一片。体内气劲乱窜,经脉尽碎,九大窍穴顿时被废。天地灵气不再为他所用。
群天启跪地,痛苦爬行,连喷数口鲜血,咬牙竟越过雷道子朝广场外爬去。
只听他模糊言道:“老贼,你藏得真深,若是当年你有这般实力,你师弟不至于落到那番田地。”
群天启许到最后竟似疯狂,大笑不止,“地元,地元之境,想我修行数百年,在地元之境前不过似蝼蚁一般。天要亡我!”
雷道子闭眼,一滴热泪滑落,月光之下显得剔透无比,被众弟子看得清楚,亦不知为何,众人皆能感受那分心痛。
转眼,群启天已爬至广场边缘,再往外便是下山石阶。
蓝光透体而现,一缕接着一缕,最终将群启天淹没,轻微爆裂声响,碎尸处处,半丝血腥也没有。
叱咤灵云数十年的老怪从此神魂俱灭。
雷道子转身,双膝跪地,朝天拜了三拜,喊道:“师尊,我那苦命的师弟大仇虽未得报,可我逸仙门徒从此便可挺胸抬头,终不再辱师尊威名,我派弟子必将傲然于世,壮我山门!”
众弟子触景生情,如事先商量过一般,齐齐跪地,同声喝道:“壮我山门!”
雷道子起身,背对众人,中气十足,大声言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见我无事,很是失望。我不管你为何做这间客,只要你痛改前非,勿要再行那欺师灭祖之事,我保证不再追查,你仍是我流云山一员。”
......
三日之后,轩啸从床上醒来,依然是在那俗物阁竹屋之内。床边坐有一人。
轩啸见后,轻揉双眼之后,看清旁人,言道:“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清霜?”
轩啸尴尬一笑,转而问道:“结局如何?”
卫南华起身走向门口,深吸一口屋外清新空气,木然道:“你希望的结局是怎样?”
轩啸撑起身来,靠于床头,言道:“当然是那那姓群的识相退出流云山。”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师父怎会让他活着离开?这于放虎归山有何异?”
“呼......”轩啸长叹一声,“早料到会是这结果!”
轩啸所言非虚,那日夜里,雷道子现身之时,他便知道群启天命不久矣。
雷道子报仇心切,却一二再地给群启天活命的机会,于众人看来,是那群启天不识好歹,终落得毙命的下场。
轩啸早不是初入山门的叫花子,感观比从前敏锐上百倍,岂会不知雷道子境界大涨。只是他一再示弱,群启天便真当他是怕了,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一切怪群启天?怨雷道子?还是这万恶的天地?
轩啸想得入神,不知何时,卫南华重新坐回床前,打断轩啸思绪,“师弟,世间就是如此残酷,弱肉强食,昨日还亲如兄弟,隔日便可刀剑相向。你准备好迎接这全新的世界了吗?”
轩啸缓缓摇头,直言道:“还没。”
卫南华言道:“那夜死在你手中的人不少,杀一人与杀十人,杀百人,无异。”
轩啸想起那夜后山,无论是被他震下崖,或是逼下山崖的蒙面人,言道:“我并没杀人,他们还活得好好的。”
这是实言,轩啸从头至尾并未动杀念,跌下山崖的人,体内仍有保命灵气,伤不至死。
卫南华见他眼神坚定,竟然选择无条件相信。卫南华不再提及此事,言道:“清霜已经走了,独自一人。”
轩啸昏迷之际,总觉被人细心呵护。想起倒在那温柔乡之中时,不禁有些双耳生烫。
清霜于轩啸床前照顾两日,无微不至。待轩啸恶梦不再,最后为他擦拭一次身体后,便向雷道子辞行,离开了流云山。
期间,清霜不止一次听轩啸轻唤“珑月”之名,心中爱恨交杂,个中滋味难以言喻。
清霜暗下决心,有生之年,定要与那珑月见上一见,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涉世未深的轩啸这般死心踏地。
清霜走了,且是独身,他心中为何会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牵挂?轩啸心乱如麻,试图以摇头的方式将之抛出脑中。
轩啸不敢多想,整理思绪后,突然问道:“你为何不走?”
“我在等你!”
“师兄怎会如此肯定我会与你一同上路?”
卫南华不答,轩啸再问,“师兄有求于我?”
卫南华依然默不作声。
轩啸苦笑,言道:“师兄是要我帮你杀人吗?”
卫南华先是一惊,显是不曾料到轩啸会有此一问,且问道点子上,他不答反问:“师弟,你会杀人吗?”
“会!”轩啸虽是如此作答,心中想的却是,杀人与救人孰难孰易?
轩啸于山中长大,常年与畜牲为伴,他时常拿畜牲与人相较,久而久之,便发现畜牲的眼神比人要清澈许多。
日积月累的经验,让轩啸可以熟练掌握畜牲的动向,并知其心意。第一次手持匕首刺向畜牲心脏时,他不过十岁,不宰杀它,自己便会饿肚子。即便如此,轩啸仍在义父的敦促下挣扎许久。最终还是下了杀手。
轩啸抱着它的皮毛哭了整夜,直至天明,他将皮毛安葬,以纪念他的第一次。
人吃肉乃是定性,弱肉强食亦是天道。义父离世后,轩啸不得不在林中与猛兽搏斗,不是它死就是他亡。
轩啸离家,与那姬无伤萍水相逢之际,就是姬家少主身死之时,善念驱使之下,让他出手相助。轩啸无数次假想,若是当时,自己能力之所及会如何?结果无一例外,他会毫不留情,将那贼人尽数屠光,可让这世道多一分清静。
宰人与宰畜牲无差。
有人外表似人,内心实连畜牲不如!害死姬无伤的人如是,害得卫南华家破人亡的亦是如此,他们算不得人,既然都是杀,轩啸愿助卫南华一臂之力。
卫南华站立,作揖行礼,言道:“谢师弟!”
次日破晓,竹林下山腹之中,泉池水面光滑如镜。
不时,镜面稍起波澜,气泡冒出,随即而来的是四溅的水花。
水花落,一健硕男子立于池中,此人肤色如铜,一缕阳光斜射于身,金光灿灿。
能于此处沐浴除了轩啸又有何人?只见他二指轻挥,岸边衣服尽数飞出,轩啸跃出水面,旋身一卷。
依旧是青衣长袍,依旧是袒胸露乳,脖上仍以红绳挂着那块翠绿玉蝶。不过青衣之上早已多了数道绣纹。
轩啸立于岸边,双手将湿漉长发抹至脑后,一步踏出,飘飞天崖。
......
后山竹林之中,雷道子负手而立,目光被俗物阁牌匾左右两行刻字深深吸引。
一只三头褐羽凤破空飞来,于流云山巅盘旋数圈,斜飞而下,朝后山竹林中掠去。
凤翅一展,猛然拍击,气劲冲地,竹叶纷飞,呈遮天蔽日之势。只见三头褐羽凤悬在空中,三头齐蹭雷道子脸庞,叫他暗爽不已。
雷道子语冒酸气,言道:“你这畜牲还知道回来?不是跟着他行走天涯吗?”
三头褐羽凤不会人言,却能听懂,不过此刻却全当听不见,继续撒娇,对雷道子态度极是亲昵。
雷道子再稳不住,哈哈大笑,言道:“我懂你的意思,他不敢亲来,便使你这畜牲来,这天下间怕是只有你能不发一语就能劝动我!”
三头褐羽凤闻言大感兴奋,冲天而起,盘旋不已,那凤鸣之声音传四方,响彻流云山脉。
紫竹断俗念,无伤斩红尘!
雷道子望着这剑意足然的十个大字,自言道:“锋芒初露,便是这般霸气凌然,此番路途定是困难重重,罢了,不管是为你,还是为这逸仙一脉,我总不得这香火就此断掉啊!”
(卷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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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4章 好茶之人
临边以北千里,已是丘原境内,丘原腹地生有大湖,传说是由仙人决斗时,流星锤怒砸而下,平地生凹,无意之中引出地下之水,成就此大湖,所以又名流星湖。
流星湖西畔便是武阳城,城中人口数十万,是丘原境内最大城镇,热闹非凡。
武阳城内,古色古香的建筑皆为二层木楼,城为四方,街道笔直,横七竖八,整齐划一。
灵云盟内,武阳城以锻造兵器而闻名于世。盟内修行大派弟子手持兵器多数出自于此。
世人闻其名,只道是粗人莽夫流连之地,殊不知,城中白日锤声不断,入夜之时却是满城莺燕仙音,烟花之地随处可见,灯火通明。较白日的喧嚣忙碌,多了一分闲逸之气,故武阳城又名不夜城。
文人骚客来自四方,一住便是数月,致其客栈空房仅有,价钱亦是贵得离谱。
外人来此,生意倒是其次,花天酒地才算正事。更有甚者,则是为了一睹这城中仙踪常现的修行女子之风采。
这日,城内一家裁缝铺门外,立有一青年男子,这人生得冷俊,更是不苟言笑,白衣飘飘,气宇轩昂,引得过往女子不时侧目而望,花痴至极。
铺面老板陪上笑颜,道:“敢问公子,是要买布,还是量身裁衣?”
男子将一锭元钱放于柜台之上,不话一语,从铺中随意挑了双布靴便离开铺面。
老板望着男子背影,叹道:“不知是哪家贵公子,生得如此俊俏,出手更是阔绰,可惜是个哑巴,唉......”
男子手提布靴,穿过大街,行至一条小巷,沿小巷向前,来到一处僻静之地,将手中布靴朝石凳上另一少年扔去。
那少年裂嘴一笑,言道:“师兄可是第一次帮人提鞋?”
“让我这做师兄的帮你买鞋,成何体统?”
此二人肤色一白,一黑;性格更是截然相反,一个冰冷,一个火热,但无一不是人中之龙,潇洒倜傥之辈。
二人不正是那离山多日的轩啸与卫南华吗?
卫南华木然道:“这多日来,你一直光着脚,为何刚一进城,便想起要穿鞋,还让我去替你买?”
轩啸将鞋穿上双脚,起身之后原地跳了一跳,甚是合脚,言道:“在山中野惯了,义母做的鞋用不了多久,就被穿坏,为了不让义母辛苦,所以时常光脚。”
轩啸抬脚左右看了一看,极为满意,言道:“那日着急离山,竟连鞋都忘了穿,哈!多谢师兄了!”
卫南华责怪一声,道:“你怎么不把自己也忘在流云山?”
轩啸以肩轻撞卫南华,言道:“若是我将自己都忘在山中,谁帮你杀人。”
此言听得卫南华一愣,心道,这小子怎么说变就变,杀人二字由他口中说出,不显半分生硬,似极了屠夫之流。
轩啸与卫南华入城时间尚短,便引来无数目光注视,轩啸只道是因自己没穿鞋的原故,这才于此处躲藏,求那卫南华替他买双鞋回来。
岂料二人刚走上大街,围观之人不减反添。这让二人疑惑万分。
二人路过一家酒楼,已过午时,饥肠辘辘下索性走进酒楼,选一张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
“店家!”卫南华叫了一声,一小厮缓步行来,木然问道:“二位公子来点什么酒菜!”
轩啸心想,这大城之中连店家小二亦是如此傲气,叫人不解。他刚想问问有何菜色,卫南华便老练地点起菜来,“清蒸朱鳗,果香青蹄肉,红烧嵇尤胸,一斤风干野味,至于是什么肉,你随意上,再来壶嫩芽春便可。”
这卫南华随意一点,光菜名就听得轩啸晕头转向。轩啸心想,这还是我那三餐粗茶淡饭的师兄?
轩啸不知小厮心中吃惊之情更甚,暗道,这公子点的菜无一不是佳肴上品,挑剔至极,若是换了别家,还真就吃不到,尤其是这嫩芽春,除此一家,别无分号。不过这价钱着实不便宜,不知.....
小厮没来得及想下去,便见那卫南华将两锭十两元钱放在了桌上,言道:“余钱算作打赏,先把茶水端上来!”
小厮面色生缓,应了声“好嘞!”捧着元钱,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他实在想不明,为何这公子开口便是嫩芽春,仿若这茶在他眼中稀疏平常,毫无精贵可言。
轩小厮走远,轩啸言道:“师兄,不想你竟这般会吃。”
卫南华举手投足间气质皆是贵公子,与轩啸的野性形成鲜明的对比。
卫南华若有所思,出神几息后,言道:“我亦是凭记忆随便点的小菜,让你见笑了。”
卫家覆灭之前,乃当地豪门,家世显赫。卫南华从出生之时便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像先前那样菜式于他来讲,确为小菜。
好景不长,卫南华十岁生辰那夜,贼人来袭,将卫家上下百十余口屠净,仅剩活口卫南华一人。
一夜之间,风云万变,族中生意尽数易主,卫南华孤苦无依,世间无情,无情将卫南抛弃。同样的十岁,卫南华与轩啸经历却是迥然。
不过点菜而已,却无端勾起痛心往事。卫南华呼吸紊乱,双拳捏得“咯、咯”作响。
轩啸突然问道:“师兄,你听说过紫徽宫吗?”
卫南华断念,回过神来,言道:“没听过,是哪家修行山门吗?”
轩啸正欲言语,人声传来,“敢问两位兄台,可是外地而来?”
轩啸头也不回,言道:“兄台当知打断别人谈话,极为不礼。”
说话之人绕至轩啸对面,于卫南华身侧,鞠了一礼,随后便拉开木凳坐了下来。
轩卫二人相对无言,苦笑不已,像这般自觉之人尚不多见。
观此人,高冠缚髻于头顶,脸形尖削,眉眼分明,面带桃花,如沐春风,看来是得意至极。
此人身着紫衣,跨膝而坐,左手撑膝,右手于桌面,食指不停摆弄那母子上硕大的玉扳指,笑对二人。
不徒轩卫言语,此人便言道:“在下杨稀伯,唐突冒犯,还请二位兄台见谅!”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纵然轩啸与卫南心中再是不满,面对这彬彬有礼之人,亦只能和颜悦色。
轩啸予人之感,更易结交,这席话虽是说于两人听,但他那目光却是一直盯着轩啸。
此时,小厮端上茶水,本来只有两只茶杯,见桌上多了一位,以为是同伴,便马上又添了一只。
轩啸将三只茶杯添满,不等壶落,男子已放于鼻下,轻嗅之,浅尝小口,接着一饮而下,叹道,“好一个嫩芽春,想不到如此平凡的酒楼还有此名茶!”
轩啸哭笑不得,斜瞟卫南华一眼,面色有些微怒,不消片刻便会逐客。
轩啸暗笑,这算是哪般的客人,比我二人来得随便。轩啸本打算由得师兄发火,转念一想,不就是搭腔,喝口茶。就算此人厚颜留下用膳,不过是添人添筷,亦无碍。
轩啸双手奉茶于卫南华面前,言道:“师兄,请用茶!”
卫南华暗道,这小子何时变得如此有礼?转念一想,原来是担心我按捺不住。师弟可是给足他面子,我若是再这般下去,倒显得小气,失了身份。
念及于此,一口饮尽,将那茶杯轻放于桌面。随那茶水下肚,卫南华面色变得好看许多。
卫南华言道:“杨兄一口便能尝出这嫩芽春之味,看来也是懂茶之人,失敬了!”
杨稀伯拱手道:“不敢当,在下是多年前有幸能尝得这嫩芽春,有如甘露,便难以忘怀,想来这酒楼老板定非常人啊。”
这一来一回,说得轩啸不禁愣神,心道,不就是茶吗?哪儿不能喝到。听他二人说得无比精贵,轩啸学样,尝了半口,也没喝出个好歹。
卫南华心知轩啸不懂茶之道,更不知这嫩芽春精贵在何处,便刻意言道:“嫩牙春,产于灵云盟壑岭之畔,与茶名不同,它熟于晚秋初冬之际,年产不过百十来斤,却要供整个天元大陆的好茶之人品鉴。但这并不足以让它金贵,此茶成熟只在一夜之间,采茶人无法准确估量它成熟时日,所以一入晚秋,他们便轮翻守夜。若是哪夜嫩芽长成,恰巧无人看守,不及采摘,次日天明之时,就失了嫩芽滋味,一文不值,只待来年。”
轩啸讶道:“它竟这般神奇?”
杨稀伯拍手言道:“正是如此!这茶又名**一刻,闻其名,便知它弥足珍贵。”
杨稀伯见卫南华不再说话,有意卖弄,言道:“此茶虽嫩,入口之时,味道却极其浓烈,比那佳酿差不了多少,二口浸喉,甘醇无比,余味绕舌,久散不去。除此之外,它尚有凝神静气的功效,这大陆之上,境界越是高升者,越喜饮之。”
轩啸笑言,“杨兄果然有些门道!茶杯已空,闲话休提,我二人与杨兄素不相识。我想,你不会只是为品茶而来吧?”
轩啸言罢,将茶壶抱在怀中,饶有深意地看着杨稀伯。
那杨稀伯似不闻轩啸话语,双目中只有轩啸怀中的茶壶,若无旁人,只怕早已是嘴角垂涎,三尺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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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5章 武阳星月(一更!请收藏)
卫南华从轩啸怀中拿过砂壶,为那杨稀伯身前空杯添满。
杨稀伯喜极,欲饮之,不料卫南华指尖轻压杯沿,“杨兄,且慢!茶可以稍后再饮。”
杨稀伯尴尬一笑,“失礼了!在下并非有意叨扰二位,只是观两位兄台言行举止不似本地人,所以斗胆前来提醒!”
轩啸眉梢微动,换言道:“这么说来,杨兄定是本地人!”
杨稀伯言道:“非也!在下亦是从外地而来!”
“想必杨兄对此地风土人情颇有了解,来此定有些时日,不然何来提醒之言?”轩啸问道。
杨稀伯见卫南华挪开手指,迫不及待将那杯中物饮尽,看得轩卫二人发笑。
杨稀伯以袖拭去嘴角甘露,言道:“两位必是今晨方才入城!”
轩卫二人不知他为何如此肯定,不及发问,杨稀伯便解释道:“若是两位入城多时,怎会不知这武阳城即将发生的一件大事。”
轩啸尚算首次行走世间,对万事充满好奇,一听有大事发生,便起了兴致。卫南华相较他而言,显得淡然许多。
轩啸言道:“杨兄别卖关子,将这这大事说来听听,我兄弟二人也好凑个热闹。”
此时,菜已上桌,小厮识趣,为杨稀伯添了双碗筷。不等轩卫二人先下,他更各式菜肴食了个遍。
杨稀伯这才言道:“这大事便是名动天下的才女花易落将于艳芳斋选婿。”
轩卫二人听得大失所望,尤其是轩啸,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女儿家适龄出嫁,这也能算是大事?
杨稀伯见二人无趣,却兴致不减,接着言道:“说这花易落名动天下,毫不夸张,这数月之间,她的大名已是家喻户晓。据闻,此女琴棋书画皆精,造诣之高,非常人可比。有幸者,一睹其真容,叹曰,‘此女只应天上有’。那花容月貌当真是仙女入凡。”
话到最后,杨稀伯激动得连音色都变了。惹得卫南华有些反感。轩啸一听“仙女”二字,心弦无意间被拨动,身子有些僵硬,稳住心绪,随意言道:“杨兄,你说得好似见过此女一般。”
卫南华不知师弟为何突然有了兴致,顿觉好奇,暗道,莫非这小子也想去碰碰运气?
轩啸心中早被珑月的身影填满,她不就是从天上落下,貌若天仙吗?虽然二人不是同名,可谁也不能保证当日她说的是真名。轩啸心动了,的确想去碰个运气,若真是珑月,即便是刀山火海也会将其抢来,倘若不是,只当是去凑个热闹。
杨稀伯悻悻道:“不曾得见呐!”
轩啸问道:“不知此女何时选婿?”
杨稀伯神秘一笑,若不欲旁人听到般,轻声言道:“就在今夜!”
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轩啸与卫南华刚入城,便碰上这等事情,算是有幸。
轩啸心中急切,望这时间能过得再快一些,竟连可口饭菜也食之无味。卫南华不急不缓,一口菜一口饭,雅然得体,完全不顾二人谈话,视若透明。
轩啸言道:“我突然很想去凑这个热闹,观杨兄举止非凡,今夜必是那座上客,不知可否劳烦杨兄带上我兄弟二人。”
杨稀伯得意万分,言道:“好说,好说,两位兄台初到此地,兴许不知这里的规矩。武阳城外流星湖,大湖南北各一修行门派,南为星石,门中弟子皆男子;北为月山,门中尽数女流。这武阳城中的兵器生意皆由两派把持。花易落入城之时,星石门人便甘愿做那护花使者。”
轩啸不知这与选婿有何关系,问道:“他护他的花,与选婿何干?”
杨稀伯言道:“兄台有所不知,这群护花使者中不乏有人对花易落有心,愿为其裙下之臣,你认为他们会允许什么人参与今夜的盛会?”
轩啸心中顿时明了,暗道,原来不仅是护花使者,还是看门恶犬!轩啸不及多想,直言道:“比他们强的人!”
“全中!”杨稀伯双手互拍,惊得四座纷纷侧目。杨稀伯自感失态,压低话音,“不知两位入城之时,可有被人指指点点。”
轩啸点头,“对啊,我师兄生得俊,引得围观实属正常。”
杨稀伯干咳一声,心道,此子生性坦然,率真,想到便说到,毫不自谦,倒添了分直爽豪气。
轩啸心中想的却是,我说的是师兄,又不是自己。
岂料一句话呛得卫南华闭口嘟嘴哽咽不已,差之没将其呛出个好歹。
半晌后,卫南华责怪地瞪了轩啸一眼,将茶水饮尽,这才缓过劲来。
卫南华言道:“两位兄台气宇轩昂,引人观望确属常事,不过这城中之中对二位的评头论足却不为长相,而是两位面生,他们是准备看热闹!”
轩啸惊道:“看热闹?有何热闹可看?”
不知为何,这酒楼之内宾客忽然散尽,早已没了先前人身鼎沸之象。
轩啸突觉不妥,四下看去,见这酒楼之外围满人群,低声话语,眼神不时朝这边看来。
此时,卫南华放下碗筷,由衣袂内抱出张白色方布将嘴擦了干净。气定神闲地等待。
轩啸仍不知发生了何事,本想发问,但见木头一般的师兄,便强忍下来。
轩啸心中可气得紧,只因那场稀伯喝着杯中的茶水,毫无解释之意。所谓吃人嘴短,可这人哪里嘴短,如饮自家茶水,不知客气为何物。
少时,楼外人群退向两侧,四名青年男子慢步而入,皆是同一打扮,劲衣着身,腰佩长剑。
四人选了张离轩啸等人稍近的桌子,安坐之后,叫来小厮点了茶水,便交谈起来。
话语声不大不小,刚巧能让轩啸等听得尽然。
只听其中一年龄稍长的男子言道:“我当是师弟胡说八道,原来还真有两只蛤蟆进了城!”
谁是蛤蟆?轩啸左右看去,楼底仅两桌,他总不能说自己。那当然是说轩啸三人。
轩啸心想,我们这桌明明有三人,为何他会说成是两只?我们三人之中倒底谁不是蛤蟆?
若是卫南华听得轩啸心中想法,不知是该笑,还是当哭,亦或是哭笑不得。这麻烦临身,还能计较其只言片语,也只有他轩啸才能做到。
轩啸暗道,我黑是黑了点,不过跟那蛤蟆区别还是挺大,应该说的不是我。
卫南华心道,一会儿叫你四个蠢货知道谁才是蛤蟆。
杨稀伯笑而不语,心想,水深水浅一试便知!
三人面色各异,心中所想更是不同。
那四人越聊越欢,且话音亦越来越高。
“师兄,这乱世出奇葩,蛤蟆遍地爬。元论是大蛤蟆或是小蛤蟆对天鹅肉皆有兴趣。”
“诸位师弟不知,这天鹅就是天鹅,岂容蛤蟆亵渎.....”
“.......”
四人唾沫飞溅,说个不停,轩啸等人不语,把那辱人话语尽当耳旁风。
终于有人坐不住,跳了出来,掌拍桌面,闷响一声。
那人直指三人,叫道:“说你们呢,哑巴了吗?”
此时,轩啸终于开口,不过是对杨稀伯而言,“杨兄,你说的热闹便是这等事吧?”
杨稀伯笑而不语,不可置否。
四人之中一直有人没有开口,此时站了起来,遥相望来,语气较先前之人稍有和善,言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用过午膳后,离开吧!”
轩啸自言道:“犬吠四起,我本以为是哪里来了几只野狗,原来还有只会讲人话,奇哉!”
话语如石,于本就不平静的水潭中激起千层大浪,无法平息。那说话之人气极反笑,身后三人拔剑冲出,大骂不已。
轩啸抱头,窜至杨稀伯身后,大叫道:“咬人了,疯狗咬人啦!杨兄救我!”
杨稀伯大惊,暗道,此子祸水东引,将我推至人前,先前还称兄道弟,若此时再置身事外,岂不遭人耻笑,道我是怕事之辈。
一时之间,杨稀伯进退两难,竟不知如何是好。
那为首之人笑声渐止,望着杨稀伯道:“杨兄果然是好事之人,十处敲锣,九处有你,那日你在我手中走过十招,我允你留于城中,今日你要多管闲事,别怪我出尔反尔!”
杨稀伯本在犹豫之间,被此话激起心中怒火,暗道,那日不过是陪你玩玩,真当我杨某人怕了他不成?
杨稀伯起身,拂袖迈向桌前,与那四人相对而立,光是那眼神碰撞,便激起火花无数,楼中气氛大变。
楼外人群之中不乏好事之人,此时开始推波助澜,唯恐天下不乱。
杨稀伯言道:“迟兄,那日交手尚未尽兴,若不是事先有十招之约,我必与再斗上百十回合,既然今日碰上了,也别说我多管闲事,择日不如撞日,你要战,我奉陪!”
说话间,那杨稀伯身周劲气大作,灵气出体,不知从何处飞出九枚金针。
说它是针,却赶上筷头大小,九针绕身而旋,似在保护杨稀伯。但轩卫二人毫不怀疑这九针的攻击力,动则必是取其要害。
第0037章 烟花之地
从入城那一刻起,轩啸便不断听人说起这烟花之地。烟花之地究竟是何物?
轩啸极为不解,不禁问道:“师兄,烟花之地是什么东西?”
卫南华正欲于卧榻小眠,听得此问,身子一僵,半晌之后才答道:“烟花之地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个去处!”
轩啸再问,“那是什么去处呢?”
这叫卫南华如何回答,就眼前来说,轩啸不过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离乡之后便奔赴流云山,外面的世界于他来讲,无比陌生,现在不说,以轩啸之智,明白亦是早晚的事。
卫南华终是忍住,言道:“就是放烟花的地方!”
轩啸晃然,言道:“难怪师兄怕我花钱,大不了我不放烟花就是。”
卫南华苦笑不已,心道,那烟花是你说不放便不放的吗?行走在外,站要站钱,坐要坐钱,这大陆之上遍是烟花**之所,任取一处,那都是一郑千元之地,何况今夜是那名妓选婿的大日子。兴许才到门口,便会收取入门之费。这傻小子要学的东西太多,一件一件地来吧。
自卫南华随雷道子学艺以来,年年门内大比尽得头名,几年下来也存了些元钱。他心中此时仍犯嘀咕,这点元钱够花吗?
明明是那轩啸硬要凑这热闹,现下却轮到卫南华干着急。轩啸若无其事席地而躺,翘起一脚放于单膝之上,头枕双手,言道:“师兄,你说那杨稀伯是功力修至哪层境界了?”
卫南华脸上闪过一丝疑虑,不答反问,“你看出了些什么?”
轩啸言道:“就是看不出来,才想问你。他的眼神混乱,如被搅浑的潭水,怎都见不到底。此人不是一般的复杂,说话做事看似随意,让人无迹可循。可怕就可怕在这里,一餐饭下来,他竟连我们身份都没问过,来自何门何派更是不提。而无意之中,我们基本将老底抖了干净,对他却是一无所知。”
卫南华仔细回忆,还真如轩啸所言,他心中暗道,真不能小瞧这师弟,看似装疯,却将一切细节牢记于心,心思如此缜密,倒是他过于担心了。
卫南华怎么知晓那轩啸于乡之时,猎来的小兽均由村中王姓小贩出售,克扣元钱不计其数,轩啸从未计较半句。
那尚茹忠情轩啸也非一朝一夕,轩啸更是没有捅破那层薄纸,以兄妹相称十数年。
轩啸从未问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三色果与玉眼灵泉的来历更是不凡,他怎会不知?
他心中有数,却从未提及,生活于来他讲,无非是生下来,活下去。他活得很好,很是知足。
轩啸虽未见过世面,义母却未少对他提及,“小亏无碍,大当莫上”这是他临行前,义母对他最后说的话。置身于乱世,防人之心不可缺。
卫南华言道:“他本就是个复杂的人,这盟阵盛举近在咫尺,灵云盟中天才尽出,谁不想在争锋较量中崭露头角。此人境界与我相当,若动起手来,顶多是五五之数,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亦是毫不夸张,接下来的时间,我们须再谨慎一些。”
卫南华见轩啸久不言语,低头看去,轩啸两眼紧闭,眼皮微颤,呼息平缓,不时便传出微微鼾声,原是睡着了。
......
当夜,戌时刚过,初冬之季天已黑透,武阳城内灯火齐明。阳西正街之上张灯结彩,不知者当以为是为天元节所准备,实则只因佳人如约,特意布置。
那艳芳斋乃武阳城内最大的烟花场所,常言道:入城不入艳芳斋,纵称**亦无才。
才通财,可见此处的确是武阳城内最大的消金窟!
艳芳斋占地方圆二十丈有余,明是两层,楼高却远超周围群落,如那鹤立鸡群,煞是耀眼。
此刻武阳城内老少皆涌上阳西正街,群人如潮,一浪接着一浪,俨然一副节日气象。
人群之中有三名男子,成品字型于人海中穿行。为首之人身着紫衣,喜形于色,那模样如捡了元锭。在他身后跟着两人,一人清秀,而另一人稍显狂野,那身上的青衣尽是条形补丁。
三人走得不急不缓,与身周众人格格不入,尽管如此拥挤,可他三人身周却是一大块空地,无论九牛亦或是二虎,始终近不得其身。
此三人正是轩啸、卫南华及那已犯花痴的杨稀伯。
艳芳斋楼外,莺燕成群,数十小厮用上了吃奶的劲才将无数凑热闹的人挡在圈外。
三人行出人群,两名小厮拦其去路,“三位请留步,艳芳斋规矩,入门须使元铺路。”
杨稀伯陪笑道:“我懂,我懂!”说罢便从袖中换出十两元锭,言道:“小哥,这是我们三人的买路钱,这余下的就当个赏了,望小哥别嫌少!”
轩啸看得一惊,这还没进门要交十两,我得抓多少小兽才挣得回来啊?旋地心中一喜,暗道,幸得杨兄仗义,若要我花这钱,还真有些舍不得。
岂料那二人微一斜眼,瞬而鼻孔朝天,轻哼一声,言道:“你还是留着打发叫花子吧!”
轩卫二人同时色变,转念一想,此处并非临边,能忍则忍,不便节处生枝。
杨稀伯心中无名火起,忍气问道:“敢问小哥,多少才够?”
二厮不言,仅比出三根手指,杨稀伯神色一松,问道:“可是三十两?”
那人摇头,三人大惊失色,同时诧道:“三百两!”
“是每人三百两!”小厮嘲笑道。
此二人满面戏谑,似非常想见他们窘迫的模样。
轩啸倒吸凉气,那杨稀伯失态言道:“昨夜才三两,今便涨了百倍,此般坐地起价,不怕败坏名声,这艳芳斋的生意以后做还是不做?”
小厮言道:“我们艳芳斋的生意如何就不劳公子费心,这大路四通,除了这大门,三位公子想去哪儿就自便吧!”
世道如此,无话可说,连这看门的小厮亦是趾高气昂,所谓一文元难倒英雄汉,何况三人近千两。
就这片刻之间,轩啸已是受够了各种白眼,暗道,这艳芳斋不进也罢,我就不信那花易落不出来,到时,我只消远远地看上一眼,便知是她不是。
轩啸咬牙转头便要离开,谁知被卫南华一把抓住。卫南华空手一挥,怀内须弥袋中元锭有如大水,一涌而出。
将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厮给活埋其中,元锭于他二人身上堆成一座小山,卫南华一掌拍出,如山元锭尽数铺开,直至那艳芳斋半尺门槛外,这是名副其实的元铺路。
两个小厮被元钱压得喘气不已,全身酸软。正欲恶言相向,卫南一脚踏一人,从他二人胸口踩了过去,头亦没回,“杨兄,师弟,随我进去,见识见识这艳芳斋有何了不得!”
杨稀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半天合不拢嘴,旋地一笑,冲那二厮啐了一口,“狗眼看人低!”
轩啸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学卫南华般,从二人身上踩过,忽然觉得不太妥当,回身将二人扶起,将他们身上的灰尘拍了干净,言道:“以后学人好好言语,来之即客,客气相迎!”
二人感恩,允诺声不断。
卫南华与杨稀伯先行,脚踩元钱,与步道石板的磨擦之音不时传出。
转眼二人已被群莺环绕,一小厮高喊,“谢公子赏!”
那数十女子娇声齐响,“谢公子赏!”
若是以为众人是为先前卫南华的大手笔,那就大错特错,消元的地方才刚刚开始!
卫南华正欲挥洒,被杨稀伯伸手拦住,言道:“风头可不能让卫兄一人出尽,怎的都该轮到我了吧?”
卫南华听得一笑,退了半步,任那杨稀伯显阔,毕竟风头过盛不是好事。此时,杨稀伯主动分忧,卫南华亦乐得自在,若不是见轩啸沮丧,他不会出这风头,为师弟找回颜面。
这明显的举动轩啸怎会不知其用意,感激涕零之际,心中暗道,跟着师兄走没错!
杨稀伯趁那花团簇拥之际,数十锭元钱洒向空中,离众女子头顶不足二尺之时,尽数悬于空中,全无下坠之势。
众女子轻身一跃,如那群花齐飞,顿时让轩啸看得眼花缭乱,就算花易落不是珑月,这一趟总算没有白来,就是贵了点,将山中小兽捕尽,也卖不了这些元钱!
更让轩啸吃惊的是,这群妖娆女子皆是修行之人,且功力尚可。
卫南华见轩啸心喜的模样,内心竟有一丝触动,露出那久违的笑容随即言道:“师弟,还不随我进去?”
杨稀伯抢先一步,被众女环身朝斋中行去。卫南华虽见过世面,却是年少之时,烟花之地为何地他当然知道,儿女之情略懂,可让群陌生且丰硕的女子左右相拥,确是让他难受得紧。
卫南华操手于胸前,意念使之,灵丝乍现,异光粼粼。
灵丝将卫南华护在其中,韧性十足,女子若想投怀者,皆被拦于灵丝之外,即靠不近,亦受不到伤害。
第0038章 艳芳斋
卫杨二人皆多财,生得白晰俊俏。而轩啸囊中羞涩,样貌再好,此时亦受尽冷落!只见女子们将他二人围绕,也没见招呼轩啸。
轩啸无感不妥,随后昂首阔步,终踏入了这名震临边的艳芳斋!
直至这一刻,轩啸仍不知这艳芳斋是做何买卖。
艳芳斋内生两层,楼底设有百席,围绕中央那稍高于平地,以金粉漆之的木台。
楼内中空,二层环形木梯,雅室数十间,房名各有不同。
三人入内,欲要上楼,却被人拦下,那二层楼,不是说上就能上,像他们这般无名无声,只得落坐底层。
放眼望去,此中百桌已是坐无虚席。轩啸心中暗道,这些人都是拿钱铺路进来的吗?
粗略估算,光这入门之费就多达数十万两,艳芳斋的钱挣得颇易。轩啸心中正在盘算如何才能开间这样的酒楼,到时让义母做老板,后半生便不用再为柴米油盐而操劳。
轩啸愣神之际,小厮已引二人走得远了,轩啸急忙跟上,先前的众女子双再去到楼外,备迎新客。
轩啸喜上心头,迎客女子都如此易获,那老板早就赚得盆盈钵满,这生意可做!
......
三人落坐,轩啸首先言道:“开路便花了千两,打赏不计,没想到最后还是坐到了外围末流之桌。”
杨稀伯笑道:“轩兄稍安勿躁,有幸赶上花才女选婿,实属不易,到此时还有张桌子,应该庆幸才是。”言顿伸手朝门口一指,再言,“若像那几位仁兄般此时才到,站在门口张望的就是我们三人了!”
卫南华不为所动,轩啸顺势看去,门口此时有三位男子,满面焦虑,四下张望,恨不能从这楼底之中找到一处空位。
轩啸正想言语,不料突然来了位妇人,明明是年老色衰,偏是浓妆艳抹,扮相无比粉嫩。若不看脸,就体态来说,比门外的众女更是妖娆不少。
妇人酥音响起,“哟,杨公子,您这都成了我艳芳斋的常客啦,昨夜玩得可是尽兴?”
杨稀伯见轩卫二人面色各异,尴尬一笑,言道:“余妈妈说笑了,我就冲您,也该夜夜来光顾生意啊!”
妇人娇嗔一声,学那少女嘟嘴,轻撞杨稀伯,言道:“嘴甜舌滑的小子,你就不怕妈妈我真将你吃了?”
轩啸只望了一眼,便差些将用的晚膳吐出来。他全身发麻,胸中闷油!
妇人见轩啸神色异常,心道,哪来的野小子,不懂欣赏老娘的风情。
妇人正色道:“杨公子,今夜做何安排啊?三位可需要姑娘侍候?”
“侍候?如何侍候?”轩啸惊道,无非是凑个热闹,喝个酒倒是可以理解,为何会有姑娘侍候?轩啸心中越来越糊涂,求助般地看着卫南华。
卫南华双目无神,全当没看见,全当没听见。
妇人听得此问,娇笑不已,直到快岔气时,撑腰叹道:“这位小公子原来是位初哥啊!”
此话说得大声,终将周围宾客目光引至,对轩啸指指点点,调笑不已。
轩啸面色微红,低声问那卫南华,“师兄,何为初哥?”
卫南华神色一紧,不敢轻言。只听妇人言道:“想来三位公子定是为一睹花才女的风彩而来,今夜对我艳芳斋的姑娘再无兴趣,我就先告辞了。”言罢,便不再多留。
轩啸心中依旧不解,但见卫南华并无回答之意,亦不再多问,冲他言道:“师兄本不想来此,为何又跟来了,还出尽风头,这与你平日性子不符啊?”
卫南华毫不避讳,直言道:“我若不是怕你涉世未深,容易吃亏,我跟着你来做甚?你当我那元钱来得容易吗?”
杨稀伯暗想,先前见他出手半丝犹豫也没有,阔绰至极,还道是他家底丰厚,原来并非如此啊。不过此人竟为自己兄弟一时兴起而大肆挥霍,看来亦是重情重义之人。
轩啸言道:“师兄花钱的时候可比现在潇洒多了!”
此时,小厮端上酒水与下酒小菜,立于原地,久久不愿离去。轩啸好奇,正想询问。只见杨稀伯为那小厮双手高举的托盘之中添上一锭元钱,小厮这才满意地离开。
轩啸暗叹,这世间果然是站要站钱,坐要坐钱,义母说得对,无元寸步难行。
轩啸言道:“就这一壶酒和几个小菜,便要十两,晚膳刚过不久,早知如此,这酒菜不要也罢。”
杨稀伯笑道:“轩兄有所不知,若这桌上空空如也,便太过寒酸,会遭人耻笑,酒菜不是非用不可,却是装作门面的必备之物。”
杨稀伯虽嘴上称轩啸为轩兄,心里早知此子仅是个不谙世事的黄毛小子,只是不便说破罢了,众人皆心中有数。
卫南华淡然道:“杨兄亦境界高深的修行中人,如此在意这红尘闲言,岂不落了俗套。”
此话讽意明显,杨稀伯怎会听不出来,言道:“卫兄见笑了,既入世,便未脱俗,你我皆俗人,何需为此事介怀?再观艳芳斋内,宾客当中哪一位不是修行之人?世俗,众人皆俗!”
轩啸附和,“对,都是俗人,俗不可耐,到那极致便是大雅!”
卫南华心中笑骂,这小子到底是谁的师弟?
杨稀伯更是没想到轩啸竟会认同他的说法,言道:“轩兄真乃性情中人,俗到极致便是大雅,这言论我倒是首次听闻,却有一定道理,轩兄非凡人啊!”
轩啸被说得不好意思,正欲自谦,一人突然来到杨稀伯身后。
此人倾身侧探,旋而于杨稀伯身侧行了礼,言道:“向师兄请安!”
杨稀伯听后目不斜视,亦不起身,言道:“原是师弟啊!”
轩卫二人见状,一眼便知这师兄弟二人关系并不融洽,不过还是对来人抱以微笑。
轩啸正想起身客气一番,不料来人抢先言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师兄不是该朝鲜弧进发吗?怎的来了丘原?”
卫南华心中微颤,暗道,盟阵聚会正是于鲜弧境内举行,莫非杨稀伯也在受邀之列?
杨稀伯听后,极不耐烦,言道:“师弟于我并无不同,你不是也来了吗?”
那人得意一笑,言道:“当然不同,这武阳城便是我家门所在,得师父他老人家首肯,允我回乡省亲。师兄来此又是为何,不会是家门也在我武阳城中吧!”
那人明显知晓杨稀伯的底细,可就不戳破,非要在嘴上与杨稀伯争一番高下。而杨稀伯的态度虽差,却未有冲突之意,反而有些避让。看来二人较劲已非一朝一夕,且杨稀伯还处在下风。
见杨稀伯不再言语,那人得意之色更盛,“师兄越来越让我吃惊了,怎么说你也是我黄泉山首席弟子,怎会与这般不入流之人搅在一起?师兄没朋友吗,二层雅室之内有大把我儿时玩伴,无不是富贾一方,我可为师兄引见!”
卫南华正要发难,被杨稀伯一把拉住,起身相对,言道:“兵乃亮,你虽是我师弟,但我二人并不熟络,更谈不上兄弟情谊。若你再对我二位朋友再这般无礼,别怪我在你家乡父老前不给你留情面!”
此人正是武阳城内兵刃煅造第一大户兵家少主兵乃亮,为人极其蛮横,于城中臭名昭著,坏事做尽。
不过久而久之,城中百姓亦习惯这浑小子的纨绔,多数为敢怒不敢言。星石与月山二派皆为兵家后台,此子虽恶,修行天赋却极为惊人。
说来奇怪,星石之主看上这小子,欲收归门中,按属常理。可那月山掌门却是不让,月山门中皆女子,不可能收他为徒。可就是与星石作对,死磕到底。二派为此,大打出手。兵家之主无奈只能将此子送走他方,最终入黄泉山门。
这等身份,这等背景,试问武阳城内谁人敢惹?
兵乃亮听得一语,故作受惊,言道:“师兄威武,师兄好有男子气概,师兄是想在花才女选婿之前混个脸熟,最终赢得芳心?”
话到最后,挖苦之意极是浓厚,杨稀伯离那暴发只有一步,不过话音刚落,兵乃亮面部遭抽,耳光之声响遍全场。
兵乃亮只觉眼睛一花,面部便如火烧,且身子被抽得倒飞。
众人看得清楚,这一耳光分明就是轩啸为之。兵乃亮头撞圆桌,终是稳住,旁人大笑不已。
“兵公子这脸可真是丢到家了!”
“哈哈......”
“......”
兵乃亮脸色阴晴不定,原地跃起,将嘴角乱发一捋,遥指三人,“小贼......!”
这原话本是,“小贼,找死”。可惜后两字未及说出,人影已到身前,与他翘鼻仅一寸之距。
其实,兵乃亮并不知是何人所为,杨稀伯肯定没动手,那就只剩轩啸与卫南华二人。
他没想到,在自己的地盘反遭凌辱,这口恶气怎会咽得下去?
这哪算得上是凌辱,“小贼”二字一出口,真正的凌辱才刚刚开始。
贴面而来之人正是轩啸,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何况轩啸还不是牛犊!
“你叫谁小贼?指给我看看!”
第0039章 楼内风波
兵乃亮此刻已无退路,答亦不是,不答更不是。他心中暗道,这武阳城有一半都是我家的,我就不信这叫花子敢拿我怎么样,说他又怎样,输阵方可找回场子,若是丢了人,这辈子就别想抬头了。
兵乃亮咬牙,以手指顶住轩啸前额,连点两下,言道:“说的就是你,小贼!”
音落,点第三下的手指未及额头,轩啸出手若闪电,一把握住那手指,往下一折。
这兵乃亮终是练家子,灵气护指之下,手指才有幸得以保存,可整个身子已被轩啸持横半空,如一把趁手兵器。
轩啸嘴角斜得厉害,如贪玩孩童,将兵乃亮举过头顶,按那《流云九式》一招一招地比划起来,将卫南华近日所授的剑法舞得似模似样。
兵乃亮这万金之体的少主,出门怎可不带家丁随从?此时,四五名家丁随从大惊之下,由四面杀至,以求少主无恙。
每每刀剑劈至,轩啸皆以手中兵乃亮挡之,众人投鼠忌器,有劲无法使,难受至极。
可这跟被轩啸舞个不停的兵乃兵相比,实在不算什么。那兵乃亮的手指被轩啸握住之时起,体内灵气便被吸得七七八八,九大窍穴皆被轩啸所制,动弹不得,身体僵硬。
这还是轩啸手下留情,留下那极少灵气护住他手指,不然早已折断。
这时,二层雅室之中,传出一少女稚嫩之声,“师兄啊,这灵云盟比我想象中热闹多了,选婿之时未至,便抢先上演一场狗咬狗的大戏,太精彩了。”
此女声幼语恶,一句话便将这场中大半人尽数得罪,这言外之意不就是说灵云盟内皆走狗吗?如此行径不知说她是年幼稚无知,还是道她胆大包天。
轩啸眉眼轻挑,兴许是玩得无趣,又或是想空出手来准行对付那楼上之人。只见他沉腰坐马,气劲突生,冲天而起,将那兵乃兵抛至空中,双掌齐飞,眨眼间便将几名随从一并解决。
轩啸将一丝乱发拂至一旁,踏前一步,兵乃亮落地闷声,不吭一气,不过两丈之距,即使灵气全无,摔下也于体无碍。
轩啸手掌按住身旁桌前的宾客,低至他耳旁言道:“现在你可以笑了!”
这人本来看得出神,喝彩对他无益,些时被轩啸提醒,极不情愿干笑两笑。
众人早被一幕惊呆,全场鸦雀无声。连轩啸步履之声亦听得清楚。那刺耳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么快便咬完了吗?我还未尽兴!”
宾客听得此言,明知是讥讽,却无人吭声,谁要应声便承认自己是狗,认真就输了。
卫南华手中杯酒喝了小半,抬手挥去,酒杯极速飞出,如流星过境,穿破窗纸,直入那声音之源的雅室。
“叮......”一声响接着便是那少女惊叫之声,粗言秽语不断传出,听得众人眉头大皱,这些话怎能从一个女孩家口中说出,家教不严呐!
更让宾客吃惊的还是轩卫二人的一番举动,先有轩啸出手教训武阳城的地头蛇,这般莽撞完全不顾后果,看来是嫌自己命太长。
再来就是那卫南华,二层之上,皆为身份尊贵之人,纵使说话难听,亦不该出手偷袭。众人心中皆有一问,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小子从何而来?
卫南华听得言语议论,心中冷笑,偷袭?谈不上,顶多算作警告!
众人不知,那酒杯刚入门窗,便被室中男子以指挡之,那声响便是由此而来。岂料那酒杯应力而碎,杯中酒水溅了少女一身。
男子稍感诧异,此子对灵气控制的造诣令他赞叹不已,小视之下还是着了道。
轩啸不及返回坐椅,楼上门开,蓝影一闪,缓缓落下,不偏不倚于先前轩啸的位置落坐。
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毫无做作。能一睹其容者皆叹,世间竟有如此英俊的男子!
此人眉清目秀,肤色胜雪,腮若粉瓣!竟生得比女儿家还要娇艳。只听他和气言道:“我师妹年幼,虽是无理,管教亦是家师之责,还轮不到兄台你动手。”
男子嗓声柔和,颇富磁感,听来甚是悦耳。可话到卫南华耳中早已变了味道。
杨稀伯见状,立马退向轩啸身边,言道:“跟二位兄台混在一起,还真叫人胆颤心惊。”
话虽这般说,可杨稀伯的脸上尽是兴奋,哪有胆寒之意。
轩啸目光紧盯对峙二人,对杨稀伯侃道:“谁跟你混在一起?也不怕你宝贝师弟去你师父那儿告上你一状,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杨稀伯言道:“家师性格古怪,却不是无理护犊之人,乃亮为人横行无忌,吃亏是再所难免,今日若换作他人,而非兄台你,恐怕他早被抬回了家中,哪还会像现在般趴在地上装死。”
轩啸侧眼望去,兵乃亮果然还没起来,轩啸出手,轻重心中自然有数,无非就是让他难堪,连皮外伤亦没有。此时还不起身,定是没想好如何面对众人,打算装死到底。
另一边,桌上两人战意凌人,针尖对上麦芒,气势相当,各不相让。
只听卫南华言道:“我对管教之事毫无兴趣可言,只知道你师妹辱我师弟,这次只是杯酒。若再有下次......”
不待卫南华将狠话放出,男子便打断道:“兄台当知言语让三分之礼,别将话说得太死,最终弄得自己下不来台,到时脸面无光,可怨不得别人!”
卫南华不是谦和多礼之人,但不会像此般锋芒毕露。此次下山性格突然大变,让轩啸稍感不适,但并非是不喜欢,反而在心中大加赞扬。这一路行来,卫南华好似在蓄意为报仇之事做热身。
楼中时间如若静止,宾客此时连呼吸亦不敢大声,生怕影响这紧张气氛。
良久之后,二人相视一笑,那笑容煞是冰冷,艳芳斋内,气温骤降,让人不禁打起寒颤。
突然,二人身前桌上的碗筷抖动不已,且愈演愈烈!二人同时出手,不过并不是对招,而是动作一致,朝天挥掌,袍内大把元锭猛然涌出。
顿时,楼中如下元雨,一片“哐啷”声响后,满地尽是元锭。只有少数人此刻明白他二人所为何意。
随后,桌面瓷器尽数暴裂,无数瓷片炸飞开来,从二人身体各处划过。
一道灵丝由卫南华胸口伸出,取的便是男子双目之间,二人相距不过三尺,那灵丝速度不快,但亦非常人能避之。
而男子却是淡定,二指闪电探出,将灵丝夹于指间,轰然一震,气劲迸发。轩啸此时眼睛已眯成条缝,却看得清楚。
灵丝被控,前进之势不减,不过是绕男子指尖而下,转眼便蜿蜒至男子手腕。
灵气忽然于指尖暴发,直至二尺身长,成一刀形。男子轻抖手腕,挥手斩下,灵丝应那气刃而断,男子手腕灵丝顿时消失。
这楼至少有十数人知晓男子露这一手意味着什么。这气刃乃是聚力境的象征,灵光越亮,境界越高。观此子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就有如此功力,怎叫人不惊讶。不知是哪家山门的奇才。
再看卫南华,灵丝柔韧且攻守兼备,似气兵,又不尽然,叫人看不清虚实,二人一攻一守,亦不见高下。只有耐着性子看下去。
不过那一瞬之间,数道灵丝齐至,异光大作,半数穿透气刃,余下尽数袭向男子。
男子依旧稳重如山,气刃流光,刀焰大涨,挣脱束缚,斜刀斩下。灵丝断,桌面塌!
二人端坐,面前空空如也,此刻再无阻碍,大战一触即发。
现在看来,二人先前所洒之元,本就是为这一刻准备,打架哪有不砸东西之理,这又不是自家后院,砸坏东西无需赔偿。
“我道是谁,原是雀山盟于淳跃,于公子。你不在雀山盟待着,来我灵云做甚?”一语道尽男子来历。
雀山盟,灵云盟之西,地大物博,人才辈出,与灵云隔江相望,两盟相距不远,整体实力确是天差地别。之间恩怨更是三言两语难以道尽。
不想一女子选婿竟可将外盟俊秀引来,可见花易落影响力之深远,着实让人兴叹。
于淳跃气息全敛,拱手以礼,朝卫南华言道:“我代师妹向兄台致歉,待回山之后,定让家师严加管教。兄台实力不俗,让我心痒难耐,此地多有不便,我二人择机再行切磋,可否!”
于淳跃境界高深,功力更是惊人,却不是盛气凌人之辈,此话说得客气至极,纵使卫南华冷漠,亦忍不住和颜相对。
卫南华言道:“随于兄之意!”
得卫南华应允,于淳跃露齿一笑,满意点头。此子那笑脸如春风一般将楼内低温回暖,就这分意境,已是天下少有。
轩啸对此人评价之高,大有结交之意。为师妹出头那势头不比卫南华差。
与人动手不过两招,便有惺惺惜惺惺之感。轩啸暗道,此人貌似俏娘,行事作风却是阳刚大气,男儿本色尽显无遗,双目清澈,毫无杂念。应是个表里如一之人。
第0040章 落花
四座宾客皆未尽兴,却不能多言。
此地乃武阳城,地主有两家,不是星石便是月山。来人正是星石派青年一代天骄,木阳。
于淳跃敛去笑脸,言道:“木兄此言差矣,这灵云盟非丘原一家独大,丘原之上武阳城,也不是你星石一家所有,此城面朝四方,迎四面之客,敢问木兄,我于淳跃为何不能来?”
木阳微笑,“武阳城虽非我星石一家独大,可总还有些话语权,不过我并无拒客之意,只是在下想不通与个山野小子动手有何乐趣?纵使胜了又有何意义。”
轩卫二人早受尽白眼讥讽,此时动怒亦不是智者行为。且听木阳继续道来:“今夜四方宾客齐至,是为花大家选婿而来。你二人于这艳芳斋内大打出手,虽无宣兵夺主之意,可这般行径着实大煞风景。艳芳斋内只谈风月!”
木阳言尽便欲往二层,刚一侧身,身后之人正满面阴邪看着轩啸与卫南华。那不是酒楼内被卫南华一语吓退的迟姓男子吗?
木阳若想起何事,言道:“于兄,你想与那小子过招,也得他活得过今晚才行。”
轩啸晃然大悟,心道,原是带了帮手,今晚这元钱花得不冤!
旁人若得心知轩啸此时心中想法,定会不解。应该这样看,迟姓男子带了帮手欲找回场子,而他轩啸则认为,花了元钱即能看热闹又有架打,这钱当然花得不冤。
迟姓男子手掌朝前一挥,他身旁几人冲出将仍在地上装死的兵乃亮及家丁扶起身来,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二层。
于淳跃苦笑不已,冲卫南华言道:“兄台可别逞一时之勇,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于某先行告辞了!”
......
元钱一洒便是千两,赔张木桌已是绰绰有余。很快,小厮便为三人重新起了一桌,并添上酒菜,且多了些奇异的水果。
楼中所有人都知道木阳一席话相当于代星石发言,对卫南华下了必杀令,城门失火,轩啸跟那杨稀伯亦讨不了好。
可这三人完全对这事置之不理,此时正聊得欢快。这三人如何能与星石派作对,众人虽是不解,亦对三人这番气度折服。
轩啸以手撑头,望着杨稀伯,正色问道:“杨兄为何不走?”
“为何要走?轩兄莫要小觑我杨某人,那于淳跃说得对,这武阳城内不是他星石一家独大。我杨稀伯从不喜惹麻烦,却也非胆小怕事之人,我三人既是一起来,必是一起离开。”杨稀伯大义言之。
轩啸心有感触,举杯同邀,一口饮尽,不过片刻之后,轩啸便是咽喉生火,辣到不行,那表情变化之丰富,叫卫南华与杨稀伯看足了笑话。
半晌,轩啸缓过劲来,言道:“黄粱子前辈言这酒如琼浆,分明是骗人,不知哪里好喝?”
离山这些时日,轩啸早将自己出身与如何与黄粱子相识,且得其授之修行法门之事尽数告知。
卫南华言道:“我跟这酒水打交道的时日亦是很短,不过却知道似你这般初次尝试,就如此豪饮,定是喉若火灼,辣劲十足。这酒跟茶也有相近之处,通以品为主。不过如二师叔那样嗜酒成性者,品酒于他来讲已没有意义!”
轩啸暗道,师兄懂得可真不少。
不知为何,杨稀伯此刻两眼瞪得奇大,望着两人。卫南华正想出口相问。
杨稀伯话语不顺,气结道:“你们说的是.....是......黄粱子,黄老前辈?”
轩啸点头,杨稀伯再问,“可是那腰间有把镰刀的黄粱子?”
轩啸言道:“是他,你怎知他腰间有把镰刀?”
杨稀伯叹口长气,言道:“那轩兄先前以人为兵,使的可是《流云九式》?”
卫南华眉梢微动,问道:“杨兄知道的还不少,看来是认得我二师叔!”
杨稀伯言道:“流云三仙的大名,试问灵云盟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说两位年纪如此之轻,竟有如此修为,原是流云山逸仙派门人。卫兄称黄前辈为师叔,那逸仙当今掌门必是你师尊。”
卫南华不可置否,微一点头,心中却是一另一番滋味,逸仙乃灵云公认最弱,修行中人皆知的事情,得杨稀伯谬赞,实不知当如何应对。
杨稀伯问道:“轩兄既和卫兄是同门师兄弟,为何称黄前辈为前辈,而不是师叔呢?”
这问题轩啸确实不好回答,卫南华代而答之,“轩啸乃我师弟,却不是我师尊的徒儿,他与我师叔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杨稀伯言道:“看来二位仁兄就是流云山中的精英弟子,此去盟阵定是为盟阵聚会之事。”
轩啸与卫南华并不接话,不知杨稀伯为何会这般肯定。
杨稀伯端酒,先干为敬,言道:“黄前辈于我家人有恩,大恩至今未报,如今遇上二位仁兄,算是缘份。流云中人入世不易,此番我杨某人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护得二位周全,誓与二位共进退。”
卫南华从未问过雷道子,为何以前的师兄离山便再没见回来过。雷道子当然不会告诉卫南华事实。流云之外再无流云。
随着时光推移,卫南华慢慢明白这个中原由,却不再提及。只盼有一天能堂堂正正走出流云山,震慑天下。
轩啸本性善良,不喜与人交恶,从应允师兄卫南华,行杀人之事时,心态已经发生转变,立身于世,总要见血,没几条人命在手,说起话来也没底气。轩啸只愿将来自己救的人比杀的人更多便足以。
本是路过武阳,不想却让麻烦临身,既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欲见生死,轩啸就拿他当磨刀石,将剑磨利,能一剑毙命,绝不使第二剑。
**作乐之地的气氛总是出奇的好,先前的剑拔弩张此刻早被莺歌燕舞给冲淡。
众人喝得兴起,大笑不断,今夜主角还未现身,已有人是满嘴胡话,丑态百出。此为尽兴,以修行者的实力,千杯不醉那是家常,灵气与酒劲相冲,只消片刻便能清醒。
正所谓,饮酒之乐皆为醉。若是喝不醉,饮之为何?花钱又是为何?
转眼已过亥时,四座宾客当中已有人急不可耐,高声喧哗。诸如“花才女好大的架子!”之类的言语不止一次传出。
就在这时,四道流云白纱由门外驶入,于台中各自纷飞,缠梁绕柱。
先有四道淡黄倩影踏纱而来,紧随其后便是一位身着大红罗裙,顶着红纱盖头的女子。
女子脚步轻盈,踏白纱如履平地。
四女于木台之上席地而坐,手中所持皆为乐器,各有所异。落地,乐起,红裙女子旋飞而下,脚尖轻点,双足稳稳站住,薄唇微吐,撩人之声传遍艳芳斋内每个角落。
“朝于蕾,夕欲张,深夜独怒放,依人玉阁绣红妆......弹指瞬,尽消亡,盼得一心有情郎......红颜薄如纸,君当怜惜之,画笔轻润作纸上,鸳与鸯终成双......”
女子唱罢,余音不绝,众人听得入神,竟忘了鼓掌。此女音色本应甜美,可这首歌听来大有苦楚之意。词句间意思明白,叹女子红颜薄命,愿得一心人,对她无微不至的呵护。
众人心生感触,此女作态惹人垂怜,甚至有人想将其拥入怀中,好好受护。此女恨嫁,却怕所托非人,犹豫和矛盾,令她纠结不已。
虽不见其容貌,仅凭身段和那仙音,便已诱人无比。
轩啸双目已有些呆滞,身子完全不听使唤,慢慢站起身来,暗道,珑月,真的是你吗?
是不是胧月,无人得知,可她却是今夜的正主,花易落。
杨稀伯将轩啸按回坐位,言道:“轩兄,别心急,待会儿有你表现的时候。”
卫南华却似看到轩啸的内心,暗道,师弟平日不喜凑什么热闹,今日非要来,此时看那女子的眼神,如是旧识,难不成这台上的女子与他有何关系?
众人回过神来,鼓掌叫好声不断,艳芳斋内气氛已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
“花才女,将红盖头揭下,让我等饱饱眼福.....”
“花大家,再来一首......”
“我们都是惜花之人,请才女以示真容,提那选婿条件.....”
此时,楼内已乱作一团,花易落默不作声,待众人静下声来,方才缓缓言道:“今夜是小女子选婿的大喜日子,承蒙各位公子抬爱,齐聚艳芳斋内,让各位久等,小女子失礼了!”微一欠身,接着言道:“小女子不才,虽急于选婿,可对自己想要的郎君是什么样子亦不清楚。仔细想来,他该是文武兼备,德行兼备。”
“小女子斗胆,出有三题,若有哪位公子如数答出或是做到,那我便嫁于他,为妻为妾任凭。”
突然有人喊道:“若是两人,或是三人答出,又当如何!”
花易落似早想到会有此一问,想亦不想,言道:“我说过,我的夫婿,须是文武兼备,若是两人以上做到,那便以武定胜负!”
此话一出,哗然一片,本以为是选夫婿,最终还是要弄得动刀动枪。
花易落又言,“不过这艳芳斋可经不起各位才俊折腾,所以比武规矩,只需使招式,不以境界压人,灵气更不可用。就以我身下这木台为界,落下木台便作输论。”一语言尽,玉手轻挥,小厮随即抬上一张长桌。
花易落抬手以袖拂桌,眨眼间,桌上便多了三物。
第0041章 搏红颜
世间男女,婚嫁大事皆不由己,父母之命乃是天。即便是修行之流,亦逃不过世俗枷锁。
大陆之上,不乏家族联姻,双赢之局。若想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须得凭实力说话。
如花易落般,凭自己心意定未来夫婿者,少之又少。不然她怎当得“奇女子”三字。
不光指她精通各艺,更因她本身已是通灵境的高手。这一点,从她登台之时,众人便已看来出来。只是不知她出自何门何派,为何选婿大事,不见师门中人现身。
此时,花易落身前长桌上已多了两样器物:纸墨及二两元钱一锭。只听她缓言道:“各位俊才请听题,这第一嘛,诸位若能凭只言片语逗我一笑,便算过关。若是这第一关都无人能过,后题不说也罢!”
轩啸听得一愣,朝此桌另两人言道:“这算什么题?她若是故意不笑,谁还能逼她不成?”
杨稀仰头一转,似知其深意,言道:“轩兄有所不知,这百姓婚嫁,无非是搭伙过日子,修行中人却有不同,修行之路漫长,且苦闷,男女情投终成眷属,可敌不过时间消磨。若是再无半分风趣幽默,岂不痛苦至极?此女深谐此道,她当不会故意刁难谁。”
卫南华问道:“杨兄可已婚配?”
杨稀伯含笑,摇头。
“那为何对男女之事懂得如此详尽?”
答曰:“听闻之,双目所见,及个人总结之!”
轩啸言道:“杨兄定是红颜无数,深得众女欢心之人!”
杨稀伯不答,自得之意略盛,显是被轩啸猜得正着。
片刻之后,宾客之中行出一男子,高声言道:“这有何难?让我千铭赢个头彩。”
此人肥头大耳,体态臃肿至极,五短身材一路行去,每迈一步,均有地动山摇之感。倒不是他体重所致,而是刻意为之。众人心有灵犀,却谁亦不会说破,只见其人,心中早乐开花,还需只言片语?生得就是一笑话。
千铭行至台下,欲抱拳,可两手怎的都不能合在一起,这番作态让众人已是忍俊不禁。
花易落娇身轻颤,显是笑了,不过没出声而已。
轩啸心中暗道,胖子有戏。
千铭百般努力,终是未果,索性躬身以礼,点到即止,言道:“敢问花小姐,你觉得我千某人长得像什么?”
废话,他长得像什么还用问人?这不是一眼即明之事吗?众人不解的是他为何有此一问,虽知答案,那一个字始终无人敢言。
花易落更是不知从何答起,若实话实说,太伤人自尊,可让她伪言以和,就更说不出口。这种诓人胡话连三岁小孩亦不相信。
花易落左右为难之际,千铭言道:“小姐无须为难,照实回答便可!”
花易落听得一语,心中大石落定,言道:“千公子长得跟猪一般!”
这楼中之人凉气倒吸,均未想道花易落如此直接,亦连半分修饰也没有。
众人却未曾想过,猪本是猪,如何修饰也还是猪,多一分修饰便多一分虚伪。
花易落从来不是虚与委蛇之流,于风尘之中独树一帜,直爽个性与天仙之貌并存,堪称世间完美风景,让人欲罢不能。
楼中一片寂静,若等待着什么。
谁知千铭先将双眼紧闭,少时,突然睁开,大叫一声,“好!”
千铭笑道:“花小姐答得甚好,众人口中虽不说,心里早就将我千某人骂了遍,区区一字,有何难以言表。我长相如猪,连亲娘也是认同,时常叫我,猪大肠!”
千铭语出惊人,有人已是笑出了声响,众人看去,原是轩啸,捧腹拍桌,言道:“这兄台真逗!”
花易落红纱盖头覆面,不见其真容,只凭她微颤的身子便知,她笑了,花枝乱颤!
宾客皆道他千铭面带猪相,却不知他心中嘹亮。此人物尽其用,发挥自身特长,这自嘲般的话语配上天生外表,轻而易燃易举便搏得经颜一笑。千铭此举虽有讨巧之嫌,却将其心智尽显,实叫人不敢小瞧。
花易落言道:“千公子,算你啦!”
千铭顺利过关,拔得头筹,亦将众人好斗之心勾起,跃跃欲试。
转眼便有数人尝试,均以失败告终,不乏有人故技重施,以自嘲的方式,装疯扮傻。遭尽白眼,真乃蠢不可及,落了下乘。嘘声过后,便有人拂袖离场,再无脸待下去。
卫南华眼见轩啸拭去笑出的眼泪,言道:“师弟,今夜这热闹是你非要来凑,既然来了,便要玩尽兴,该你上去露一手了。”
卫南华早知轩啸有心事,虽说初入红尘,他对万事万物充满好奇,可像如此般心急尚是头一回。珑月之事,卫南华听得七八,细一推敲,便知二人有一些关联。
卫南华明面是怂恿,实则是为轩啸鼓劲加油,助他完成心愿。
轩啸心中即期待,又害怕。期待的是盖头揭开一刻,怕的是盖头下的女子并非他日思夜想的女子。
即希望她是,又希望她不是。若是珑月,那日后山匆匆结缘,看来仅是他轩啸单相思,他会失落。若不是珑月,期望落空,他心中会更失落。
轩啸心中有五味,杂陈之意难以言表,矛盾万分。得卫南华一言,轩啸豁然开朗,自嘲道,我何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就算她心中无意,我却早将她当成一生挚爱,无论这台上女子是不是她,我也要将她盖头揭下。
轩啸主意已定,不再犹豫,朝台前走去。
短短数十步,轩啸走得是大摇大罢,浮夸无比。头仰得老高,不可一视的神态惹得大骂声四起。
卫杨二人皆不知他此般为何,静静地看下去。
轩啸行至台前不过三尺之距,左脚踩右脚,猛然摔倒,头磕于台沿。双手捂面,趴地不起。
大笑声四起,更有喝倒彩之辈,卫杨二人大惊,欲要上前。可台上花易落动作快了一分,下得台来,将轩啸翻身扶起。
入得玉人怀中,清香扑鼻,令轩啸神魂颠倒。不过他此时,双眼紧闭,尽享这美妙时刻。
轩啸并未受伤,花易虽知道这事实,亦忍不住。她低声言道:“公子若想以这种伎俩顺利过关,那就白费苦心了,我不但笑不出来,更会看不起公子。”
轩啸睁眼,由下望之,只见花易落那粉色薄唇,再往上,也看不真切。
放开捂鼻的双手,只见轩啸鼻下三道红流,成一倒“山”字。轩啸言道:“花小姐,你看我英俊吗?”
那模样痴傻,若天生一般,花易落再忍不住,笑出声来,“公子,起身吧,算你过关,以后别再自残身体,若你有大碍,叫小女子如何担待!”
轩啸心道,不过流些血而已,于我来讲,算不得什么,过关最重要,看她模样,对我十分紧张,只是看不到她样貌,有些可惜。
叫骂声,嘲笑声汇集,皆道那轩啸无耻之徒。不仅以此卑劣伎俩过关,还与花易落有了肌肤之亲,可谓便宜占尽。
骂人同时,不乏有人期望,被那花易落扶身之人就是自己。
自嘲与自残并无关联,却起了异曲同功之妙,众人多有不服,得花易落应允之语,他们不便多言,毕竟选婿的是花易落,规矩皆由她定。
不过轩啸此举让众人鄙视,无意之下也犯了众怒。
轩啸回座,杨稀伯首先竖起大姆指,言道:“轩兄高明,竟想得出如此妙招,轩兄得才女关怀,羡煞旁人啊,我本来还想搏个彩头,有了轩兄这位劲敌,我只能不战而降了,接下来的时间,我可以安心看热闹,不用再为迎得花才女青睐而搅尽脑汁。”
卫南华跟木头似的,言道:“师弟,为个女子值得吗?”
轩啸此时也在想这问题,若是珑月,做再多也值得,若不是?只当是为追求珑月先做个热身吧。
一念至此,轩啸胸口突热,低头看去,原是胸口挂的玉蝶正散发着微光,轩啸将玉蝶握于手中心,喜上心头,这玉蝶本是珑月馈赠之物,珑月来历非凡,这玉蝶想必也不是凡物,都说非凡之物与主人间会有感应,难道台上之人真的就是珑月?
轩啸越想越是激动,那玉蝶温度不断上升,常人遇这温度定会被烫到不行,而轩啸却当它是一种肯定,心中更是确定,花易落就是珑月。
第一轮过后,数百宾客,仅八人入围,除轩啸千铭外,尚有木阳、于淳跃等人,可谓是百里挑一。
落选之人并无气馁之色,反而兴致勃勃,都想看看这名动天下的才女最终**。
卫南华见轩啸愣神,有意无意地言道:“这越是往后,路越难走,入选之人无一不是家世显赫,德才不敢妄谈,可境界实力皆非同小可,若是尽数入选,到最后,免不了一番较量。”
杨稀伯言道:“卫兄不必长他人志气,轩兄早是胸有成竹,任他何人也难挡他迎娶佳人之势,我俩只消为他摇旗便可。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第0042章 各出奇招
轩啸知道卫南华正担心晚些时候还有大事发生,言道:“师兄,不必担心,离山之时,掌门有言,我逸仙男儿当挺胸做人。就把这武阳城当作振我逸仙声威的第一站吧!”
卫南华终于色变,言道:“师弟想法与我不谋而合,不过他们人多,若交上手,我们定是讨不了好,自信虽好,却不能自负!我要想个万全的法子,即能一鸣惊人,又能全身而退。”
杨稀伯突一拍手,言道:“卫兄所言甚是,我先前还担心二位仁兄过于莽撞,看来是我多虑了。”
轩啸笑道:“是你多虑了,就算我兄弟二人不怕死,亦不能拉你杨兄垫背。”
轩啸一顿,再言,“杨兄,我有个提议,望你接受。”
杨稀伯不知轩啸为何突然变得客气,言道:“轩兄但说无妨!”
“我们兄弟与你萍水相逢,却有相逢恨晚之意,若你不弃,我三人以后便是兄弟,兄弟必有长幼,观你面相,年长于我二人,你若是没意见,从今起,你就是我二人大哥,我师兄居次,我则是三弟。”轩啸此言发自肺腑,绝无半点虚假。
杨稀伯心生感动,差点掉下泪来,激动言道:“我怎会有意见,杨某心中早有此想法,只是一直未能说出口,不想三弟一语道破,令我受宠若惊。既然三弟有言,这大哥,我就当了,就是不知二弟意下如何?”
卫南华心中责怪,当然不是怪轩啸擅作主张,而是自己无端陷入被动,反显得他小气,架子端得太高。
卫南华言道:“大哥都叫我二弟了,我还用说些什么?”
三人皆笑,共同举杯,卫南华言道:“若能过得了今夜,我三人便是过命兄弟。”
......
此时,花易落的第二题已出,只见她纤手平摊,掌心之中放着先前桌面上的二两元锭。
在坐各位均是财大气粗之辈,平日打赏之元也非二两可比。可花易落却是让入围八人以二两元钱为她购置一份礼物。
这可是让人伤透脑筋,这八人之中除轩啸外,多为一掷千金,于烟花之地,以财压人之流。
若是以二千两,他们还玩得出个花来,这二两元锭能做何用?
问题但凡有人能想出,那必有人能解决。
星石门中青年一代精英弟子木阳,心中早有主意。他对花易落仰慕已久,此行志在必得,至于对付卫南华一行人,不过是顺带而为之。
只见他由二层之上跃下,手中放有与花易落手中相同的二两元钱。
木阳左手负于身后,端着右手,缓步朝花易落行去。手中灵气将元钱裹得严实,那流光溢彩耀眼无比,将众人目光尽数吸引至那元钱之上。
随木阳前行,手中元钱那形态时刻都在变化。元钱体积不断紧缩,显是被灵气不断挤压。
到后来之时,元钱已被挤压至液态,看来柔软无比,宾客之中有人竟想上前摸上摸。
那液态元钱突然拔丝而散,千丝交错,自行编织。到木阳行至花易落身前之时,元钱不再是元钱,已变成了一只花钗,钗身细长,一端便是由千丝编织而成的昙花。
木阳将这精美的珠钗递至盖头之下,柔声道:“众人皆道昙花美,美的是那一现之色,今日送小姐这昙花珠钗,愿小姐如它一般永不凋零。”
说起这木阳,武阳城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是灵云境内那也是小有名气。
五年前灵云盟青年才俊云集忘忧境,青莲谷内,木阳一战成名,并不是因他获胜,而是因他败亦败得精彩,对手实力早已超出同龄范围,运气差些而已。
回到星石门内潜心两年,据传功力大涨,此次亦是门内夺冠大热。
此子年方二十四五,说他青年俊才毫不为过。但为人老练,心志坚定,比那活了七八十年的老人亦不逊色。
不光如此,在灵气撑控上,更是已达入微,观他手中珠钗便知其能力。更为难得的是,他别出心裁,并不以元钱购物,而是将就它打造出一份完美的礼物,这份才智就叫人赞叹。
轩啸等人与他往日元怨,若是无午时之事发生,这刻定是为之喝彩。
轩啸赞道:“木阳境界深不可测,这灵气竟还可如此使来,我们今夜凶多吉少啊。”
杨稀伯摇头,笑道:“非也,非也,三弟不要被他这一手吓倒,这武阳城本就以星石、月山二派为基础,发展到如此规模。城中半数生意为兵器锻造,若是凡铁凡焰岂能造成天下闻名的兵刃?星石、月山共同把持一矿脉,矿产为玄铁、元精、金、银等。当中以玄铁、元精为最。星石、月山二派将二者高价贩出,再由城中兵器铺接手,以二派授之特殊方法锤炼,方成兵刃。”
轩啸问道:“这与木阳露这一手有何关系?”
杨稀伯言道:“三弟,既是铁匠,打把刀,铸把剑那不是手到擒来之事?何况一只花钗?”
卫南华言道:“我们也不能小看了他,既是星石门中青年一代的首席弟子,必有其过人之处。”
“二弟说所言甚是,不过我早就想好万全之策,你二人听我慢慢道来。”
杨稀伯压低音量,低头与二人商榷,二人点头不已。
.......
同时,花易落迟疑片刻后便伸手将珠钗接过,言道:“此钗做工精美,木公子有心了,小女子必当好好收藏。”
木阳听后微一愣神,心道,我送你花钗望你佩戴,你竟用来收藏,那还有何意义?
他嘴上却说道:“多谢小姐厚爱!”
木阳面色阴暗,显是自觉丢了人,面上挂不住,旋身轻起,直接跃上二层,头亦不回地进了雅室。
花易落轻叹一声,透过红纱盖头,望向远处,隐约看到轩啸等人低头交谈,心道,这人既然过了首关,此时应准备这一题才是,观他言行,似对这题毫不上心,难道是成竹在胸?
此时,另一名入围的中年男子已来到台下,此人留有一搓山羊胡子,予人印象最深的也是胡子,其余什么也没记住。
即便如此,也比许多面容较好的年轻公子强了太多,连个脸熟也没混上,今夜这三百两元锭花得冤枉。
这人也不客气,从花易落手中取得元钱直接放于长桌之上,言道:“花小姐,鄙人张柳,愿为小姐变个戏法,当作礼物。小姐莫要眨眼,仔细瞧着。”
花易落言道:“张公子,上一题你已介绍过自己,小女子记得清,无需公子提醒,公子请吧!”言毕,随手一摊,指向桌面。
张柳着实不用再介绍一次,这般长相的人本就不多见,如此不自信的表现让人笑话,众人皆道他难成大器。
张柳单手横摆,手掌于元锭上方缓缓掠过,袖袍盖之。张柳半晌未动,众人屏住呼吸,等待下一刻将要发生之事。
一刻又一刻,依然毫无动静。
台下已经有人忍不住,叫道,“张公子,你不会是还在上一题中无法自拔吧?现在让你送礼,没让你讲笑话。”
此话一出,本快睡着的宾客也来了精神,纷纷嘲笑。
张柳面色淡然,并未受其影响。这时,宽大的袖袍竟被顶得越来越高,直至露出袖下之物的一角,仅凭这一角,根本无法分辨。
袖下之物不停变高变大,如任它再长下去,长桌亦有可能被压塌。少许,此物涨势不再,竟将花易落挡在其后。
张柳将袖袍一揭,众人顿时傻眼。花易落侧身而出,见了此物亦是吃惊不已,若众人见得花易落的表情,当知惊吓多过惊喜,此外还有些尴尬。
“张柳,你这叫什么戏法?”
“你不要笑死人了,这也能算是礼物?”
“滚回去吧......”
是不是礼物要看个人定义,只要花才女说是,那便是。
袖袍之下的元钱还是元钱,不过此时被膨胀数十倍,且不是假货,张柳为这红颜可真是下了血本。
张柳言道:“这礼物,花小姐可还满意?”
花易落哭笑不得,言道:“张公子,它还是元钱,体积如此之大,花也花不出去啊!”
张柳言道:“此举只为向小姐证明,我张柳具有生财之能,此元锭,重百斤,可贡小姐镇宅所用!”
常人大户以灵兽器物镇宅,从未听过有人以元锭镇宅。这等奇思妙想,不知该夸还是该贬。
“张柳,你这算盘打得挺响亮,若是让你迎娶花才女,此元锭还不是你囊中之物?”
“就是,就是......”
楼内嘘声一片,调笑谩骂皆有。
张柳若被戳中心事,脸色突变,连气势也与先前不同,旋一转身,怒瞪说话之人。
那人也不无惧,言道:“张柳,别说你是通灵之境而已,就算再高一个境界,你也不是我对手。何况花大家就在你身后,你不怕丢脸,只管出手,看我接不接得住!”
张柳面色阵红阵白,纠结半天终是哼了一声,行回座中。花易落叫他,他也不理,犹豫之下,还是叫来十几名小厮将这巨型元锭抬了出去。
第0043章 摘花无呷蜜
良久,第二轮答题已然进入尾声,仅轩啸一人未作尝试。
得花易落首肯只有木阳与于淳跃二人。
小厮在旁,连叫了三声“公子”,轩啸方才将头抬起,结束三人谈话。
轩啸侧脸,“何事?”
小厮不言,一指台上花易落。轩啸顿时明白过来,前面七人结束半天,只等轩啸一人。
可轩啸心思完全不在花易落身上。这并不能怪轩啸,与儿女私情相比,活命仍是重要些,若连小命都不保,什么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皆是废话。
花易落当然不知轩啸心中所想,此时两手紧抓罗裙,气到极致,先前还以为他心中已有主意,现在看来,根本未将她花易落放在心上,既然如此,为何要参加这选婿。
花易落如遭欺凌,恨不能将轩啸生吞活剥。
轩啸起身,将怀中锦囊取出,正是当初离家之时,义母所赠之物,当中二两无锭早被轩啸捂出了温度。
若是平日所需,他决不会使这元钱,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二两元钱已是护身符,母亲送给孩儿的护身符。
轩啸此举是期望这“护身符”给他带来好运。
轩啸于台下,仰视花易落一眼,将头微低,言道:“花小姐,还请宽恕在下令小姐久等之罪。今夜有人欲置我兄弟三人于死地,不得不筹划一翻,若是丢了小命,小姐岂不成了未过门的**!”言罢还吐了吐舌头。
众人听后大感此子气度非凡,都知道木阳要对他三人动手,这三人不但不离开,倒像很是期待,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三人若是活过今夜,必将名动灵云。
以轩啸个性哪讲得出这般话来。示爱、**、逞威皆有,即讨了好,又挣了面,可谓面面俱到。这全是杨稀伯所授,轩啸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而已。
花易落本是气极,却被轩啸一语逗乐,娇笑不已,言道:“呸!我不知你哪来的自信,可别忘了,你仅过了一关。”
轩啸平摊手掌,二两元锭露了出来,只听他言道:“这第二关还不是手到擒来?”
同一时间,掌风四起,楼内大小烛火尽灭,宾客大惊,吵闹不已。
“谁干的?”
“是谁,站出来!”
“台下那穷小子,你手脚最好干净一点,别趁机占花小姐便宜.....”
二层一间雅室之内,木阳朝身周同门师兄弟喝道:“当心有诈,快出去看看,别让那三个小子跑了!”
众人得令,四散而出,顿时这楼内人影四射。
黑暗之中,突起一道亮光,如当空皓月,虽明亮,却无半分刺眼之感。
这亮光原来是轩啸手中元钱所发,元钱自然不会发光,皆因轩啸掌中迸发的灵气所致。
轩啸音含气劲,高声言道:“诸位别慌,我为花小姐准备的礼物需在黑夜之中才能看清,若是太亮,便失了情趣。”
“木公子,你也别急,我大哥二哥仍在,我们不会跑,能与木公子这样的修行强者过上两招,必是人生一大快事,我兄弟三人怎舍得离开!”
二层雅室内传出一声冷哼,人影尽数重回雅室之内。
轩啸转而朝花易落言道:“花小姐,看好了!”
花易落心中早打定主意,不论他送出的礼物有多动人,也不会让他过这第二关。
轩啸手掌一震,元钱脱手而起,直至楼顶,悬而不落。摊开手掌突一闭合,灵气将那元钱疯狂挤压,至极限时,那元钱突然爆开。
楼顶顿时如那夜空,星星点点。却也不尽然,它们在动,身后还拖着长长的尾巴。
轩啸朝花易落温言道:“昙花美,亦美不过流星。实物再好,也敌不过心中留恋,美景往往只是一瞬,只要你牢记心中,它便永远属于你。这空中现有百颗流星,取白年好合之意,望小姐能够喜欢这份礼物!”
花易落早看得呆了,无意间竟将自己的盖头揭下。只是夜黑,轩啸仍没看见而已。
那百颗流星速度极慢,身后的长尾实为轩啸体内灵气所致,为的便是达到直实流星的观感。
众人何时见过群星过境的美景,不禁叹其绝妙。只听轩啸言道:“流星过境,实是星石陨落之象,我刻意让它们落得慢些,就是想让花小姐看得更真切,将其牢记。”
这一招倒是轩啸即兴之作,女儿家的心事他不懂,但越是不凡的事物越能动人之理,轩啸还是明白,何况轩啸等人还需趁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做些事情。
花易落选婿,既然是有人献礼,众人也不敢从中破坏,就任由艳芳斋内这么黑着。
轩啸轻挥手掌,百颗流星汇合,融为一体,回到轩啸手中,变作元锭。众人随即回过神来。
花易落心道,若这是一场梦,我愿在这梦中永远不再醒来。
此时,楼内烛火被重新点亮,台中成为焦点。众人喝彩之时,目光皆被花易落所吸引。
轩啸得意转头,身体僵在原地,死死盯着眼前之人。花易落这才想起先前将盖头揭下之事,她被轩啸看得红了脸,羞涩地低下了头。
花易落心道,这第三题不答也罢,终是让我等到了。
花易落那满腔情愫正欲表达,不想轩啸抢先行了一礼,抱手言道:“时间不早了,轩啸不再打扰小姐选婿,先前那份礼物就当是我预祝你觅得有情郎,与他百年好合!”
这算什么?贪玩,逗乐,或是欲擒故纵之计?众人被轩啸一语搅得凌乱,摸不着头脑。
轩啸蓦然转身,失望神色闪过脸庞。台上之人只会是花易落,不会是任何人。
“站住!”厉声喝来,花易落气急唇颤,言道:“轩啸,若是你今日出了这艳芳斋大门,他日相见,便是死敌。”
轩啸止步,亦不回头,就那么言道:“轩啸自知配不上花小姐,虽过两关,尚有第三关,在下无才,不愿丢人,弃权而已。”言罢扬而去。
数道人影由艳芳斋内追出,于大街上左右看去,哪里还有轩啸半个身影?
来人以木阳为首,追出甚远,突然停下,大叫,上当。等他们再回艳芳斋内时,花易落不见了,那杨稀伯与卫南华同样不见踪影,宾客议论纷纷。
木阳于人群之中穿行,若在寻找什么东西,半晌未果。木阳不怒反笑,自言道:“我就不信,你三人能逃出我武阳城。”
木阳旋声喝道:“诸位朋友,夜色已晚,选婿亦无法进行,诸位请回吧,望各位好生歇息,不要乱走,若遇意外,传出世间,外人还道我武阳城待客不周。”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众宾多有不愤,亦只能悻悻离去。
待人走得干净,木阳令道:“通知门内青年一代所有弟子,今夜必将这三个小子找出来,不杀了他们,我木阳誓不为人!”
......
艳芳斋后,有一别致小院。院中无光,却不时有哭声传出。厢房内一女子坐于床沿早已哭成泪人儿。
这般惹人怜爱为何却入不了轩啸法眼。女子自认绝色,貌美虽算不得天元第一,亦可入前十之流。
本以为是段大好姻缘,到头来却遭人所弃,这让她今后有何面目示人。
这当真与花易落本身无关,只是那轩啸心中早容不得她人。
花易落越想越气,将发髻之上首饰尽数扔在地上,灵气突发,喜袍尽碎。
一番动作之后,再次哭了起来。到后来哭得没了气力,就那么倒在床上,泪水无声滑落,脑中全是那百颗流星。
......
艳芳斋屋顶,轩啸躺于瓦片之上。手握玉蝶,眼见夜空,言道:“蝶儿啊蝶儿,那根本不是你家主人珑月,你为何要给我此番暗示,叫我无端伤了她的心。”
玉蝶此时再无之前的异光与灼热。安静地被轩啸握住,如睡着一般。
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这也是轩啸于后山之中捕猎时总结的经常。每次下套,有猎物经过,让它侥幸逃脱。再次下套之时,轩啸必会另选一地,可那些畜物精灵得紧,依然在上过当的地方出没。久而久之,轩啸便摸清了这习性。
有时,轩啸也分不清到底是人的思想太过复杂,还是畜牲真是笨得可怕。
轩啸自嘲一笑,无端将自己与那些畜牲相比。在他出门之时,哪都没去,直接跃上这屋顶,已经躺了许久。
大街之上,星石弟子遍布,却从未有人寻到这里来过。
就在轩啸快要睡着之际,突有一道人影飞上屋顶,于轩啸身旁躺下,来人作小厮打扮,乍一看竟是先前失踪的杨稀伯。
原来杨稀伯与卫南华于黑灯瞎火之中,制住两个小厮,拔了衣服换上,趁乱混入人堆之中,那木阳如何能寻得到?
轩啸问道:“那小子在干嘛?”
“还能干嘛?如三弟所料,那不知死活的小子果然摸去了女儿家的闺房。”
轩啸欲要起身,被杨稀伯挡住,言道:“三弟怎么也是个急性子?有你二哥跟着,怕什么?你不会真爱上她了吧?”
轩啸言道:“大哥别开玩笑,今日之事皆因我将她误当了心上人,才会闹出这麻烦,若她再受到伤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好过。”
杨稀伯起身,言道:“走吧,让你内疚一辈子,我这做大哥也会不好受!”
第0044章 战木阳
夜已深,月亮不知从何时起,被乌云所遮蔽。常年灯火通明的武阳城,今夜再无歌舞生平之象,满城尽是肃杀之气。
星石门中青年弟子尽数走上街头,搜寻着卫南华、轩啸及杨稀伯的踪影。此等号召力,足以说明木阳于星石门中地位。
此时,他独坐艳芳斋楼底大堂之内,将小厮尽数遣走,一口气喝光手中壶内的酒水。
酒劲生猛,片刻间便让他浑身燥热。木阳将体内灵气收于九窍之中,不作抵抗,任由酒劲作乱,不断上头。待他有些舌大眼花之时,摇晃着身子站起身来,左偏右倒地朝后院行去。
木阳心中极是郁闷,一为花易落,二为卫南华等三人。
闭关两年后,他出关入世,独撞天地,偶然邂逅令他神魂颠倒的女子,此女便是花易落。
从那时起,木阳便追随她的身影,见证了她从默默无闻的一名歌姬变成当今名动天下的大才女。
无论花易落走到哪儿,均能见到木阳的身影。世间难有此般巧合的事情。这番心意着实令花易落感动。可感动并不代表会以身相许。
木阳随她游历整整三年,就在前不久,他终等到花易落动了凡心,欲得有**终成眷属。本以为他的良苦用心会换来玉人芳心,不想此女别出心裁,非要弄个选婿招亲。
木阳心中惆怅不已,据闻花易落选婿之地竟是在灵云盟丘原境内,且是在武阳城。
木阳自认这就叫天赐良机,别地还不敢说,可这武阳城,虽不是他一人所有,却是家门所在,他怎的都算个小地主。木阳暗下决心,定要当着天下人的面,迎娶花易落。
就在选婿大会之前,武阳城内突然来了几个山野小子,竟敢叫嚣与自己师弟决一死战。他本想在天下人面前大败此子,在四方宾客面前振他声威,于自己倾心之人面前表现一番。
不想花易落居然对那无赖小子芳心暗许,同一时间,另外两人不见踪影。
计划一一落空,平日高傲自负,心仪女人恋上他人;令星石门颜面无光的三个小子不翼而飞。如此荒诞之事,竟发生在他眼前,怎不叫他怒火中烧?
人,总是需要发泄的!
.......
艳芳斋小院之内,凄怜仙音之中尽是酸楚。
“独卧锦榻垂泪,君绝一去不回,叹负心,嘘薄情,试问佳偶谁能给......”
花易落哭得累了,声音亦有些嘶哑,不过更让这歌声饱含心冷之意,听闻歌声,便知其怨极了负心之人。
那负心人是谁?当然是轩啸,可轩啸心中却不觉这是负心,仅一面之缘,何来情爱之说。他却忘了,自己不正是因一面之缘而踏上永无止境的不归路。
花易落侧卧床上,体内灵气泄了干净,致她手脚冰冷。再有几日便是天元节,隆冬将至,凡人均是厚衣棉服,而花易落身上尽一件薄衣,无灵气护体,与凡人无异,若再这般下去,被冻出个三长两短,那也是有可能的。
花易落气息凌乱,双眼缓缓闭合。兴许是太累,睡意已然袭来,歌声时断时续。
“你何必为个将死之人难过!”言毕门开,女儿香闺,说进就进,来人正是一身酒气的柳阳。
音落,睁眼,花易落双目无神,看着这人影。与柳阳相识已有两年之久,此人谦谦君子的行事作风,让花易以礼相待甚久。这时,对他是全无防备。
花易落言道:“柳公子自重,这小院是男子禁地,你怎可如此冒昧!”
柳阳“哈哈”大笑,口齿不清,言道:“艳芳斋本就是我星石产业,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何人敢阻?”
柳阳被那酒劲冲昏头脑,不过亦有一丝清明,转而言道:“易落当知我随你数十万里,几乎行遍天元,此番情意,你还要装糊涂到什么时候?”
花易落闻言,掠过一丝苦笑,言道:“公子当知,万里路实不及一眼情愫?谢公子抬爱,视小女子为红颜,可男女之情非强求可得,公子之情,小女子今生无以为报!”
“一眼情愫,一眼情愫,好一个一眼情愫!”柳阳连呼三声,怒火烧得渐旺,言道:“我视你为宝,你却忠情一个下三滥的小子,漫天流星怎及得上永不调谢的昙花?今夜,我便杀了那小子,断了你这一眼情愫。”
花易落眉眼之间似有焦虑,不过一瞬便又如死灰,言道:“杀吧,她今夜辱我,我恨不能食其肉,你帮我杀了他,恩怨两消,印在心中便只有那百颗流星了,尽是美好!”
花易落道尽心意,对轩啸显然是又爱又恨,可这句话无疑成了致轩啸于死地的催命**,更是让柳阳兽性大发理由。
“啊......”柳阳狂吼一声,扑向如死尸一般的花易落,按住玉人双肩,由头至颈吻了遍。
岂料花易落并未反抗,柳阳一愣将头抬起,厉声问道:“为何作贱自己?”
花易落缓缓解开薄衣衫带,“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我心已死,这副皮囊于我无义,拿去便去!”
柳阳已然清醒,笑中带泪,言道:“那小子一走,连你的心也带走了,你即送我大礼,我岂能不收?我柳阳今日便要了你,待我杀了那小子,你的心早晚会回到我的身上。”
这逻辑实叫人不敢恭维,或是多年顺风顺水,已让柳阳变得极为自负,竟妄图以玷污其身子来完成人与心尽得的美好愿望,痴人,蠢不可及也!
说话间,花易落已将薄衫敞开,雪肌尽露,只得胸口那抹艳红肚兜。
柳阳眼中早已没了花易落死灰的神情,仅香艳矣!
柳阳气血上涌,呼吸急促,当头埋下,便要去寻那花易落的唇,嘴里嘟啷道,“易落,好易落,我以后定会当你为心头肉,好好疼你,爱你......”
花易落笑容冰冷,苦楚、无奈、绝望都不足以形容她此般笑意,只道是天意弄人啊!
突然,劲风袭来,一道灵丝由屋外捅破窗户纸极速朝柳阳身后刺去,取的便是柳阳后颈,此乃杀招,一招毙命之举!
木阳岂是常人?心生警觉,如脑后长眼,二指空斩,将灵丝斩断,不料那灵丝长势不断,柳阳以单手绕上灵丝,手臂突然一紧,体内灵气尽数涌入手臂之中,才不至被锋利的灵丝勒碎手臂。
此时,木阳酒意全无,连那兽欲也无端消退。意念紧锁屋外之人,趴于花易落娇躯之上一动不动。
灵丝绷得笔直,巨大拉扯之力将柳阳拖离卧榻,柳阳亦不反抗,暗自将灵气远转周身,顺势飞出。
屋外之人正是从艳芳斋内消失的卫南华,只不过换了身衣服而已,若是低头不语,只会将他当作艳芳斋内一名普通的打杂小厮。
从入城遭星石门人驱逐之时起,轩啸等人便知花易落选婿之事非那么简单。木阳的同门亦不能将宾客驱尽,如若不然,选婿就毫无意义可言,非旦他木阳得不到佳人芳心,反而令人生厌,可谓是得不偿失。
木阳入楼,阻卫南华与于淳跃的比试,其意本就是为正地主之名,话说得体面,亦为在花易落前表现一番。此子连过两关,且神态坚毅无比,那志在必得的心意,轩啸怎会看不到。
轩啸心中有了大胆的猜测,纵使花易落最终选的不是他木阳。木阳也会除掉她心仪之人,取而代之。
三人合计之下,决定搅局,让这选婿大会不欢而散,三人一消失,武阳城必会大乱,到时,被动之局就到反转之时。轩啸无意之下,让花易落钟情于己,这是始料未及的。
卫南华与轩啸皆不是遭人威逼就逃之夭夭的种。有人胆敢对卫南华言杀,那此人就必除,留下只会是祸害。轩啸想的则是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
所以,商量后,三人之中由卫南华来会这木阳,而轩啸与杨稀伯负责断后。
三人均是思维缜密之人,以有心算无心,木阳着道那是必然。
本来只想木阳会对那花易小作纠缠,不料此子色胆包天,竟想污人清白。
卫南华算准时机,终于出手。
卫南华以那灵丝将人带出,冲身而上,一息不到,便对上一掌,同时移换身位。
一掌便有灼热之气入体,令卫南华气息全乱,吃了小亏,亦是立身不稳,朝屋内撞去。
以免木阳趁胜追击,数道灵丝齐发迎面朝木阳全身刺去,木阳本就没打算追,眼见灵丝扑来,不知从何处掏出双刃剑,剑柄于长剑当中,被木阳单身握住,一头一尾之足有六尺。
木阳随手舞起长剑,于空中旋转不已,将扑来灵气尽数斩断,灵丝回收,剑止,青烟飘出。
卫南华将门窗撞得尽碎,入屋倒飞之势不减,回收的灵丝如蛛网一般张开,将屋中能缠的东西都绕了个遍,这才稳了下来。
卫南华稍作调息,灵气通畅,虽吃了点亏,却没受半点伤,心道,此人实力当重新估量,我本就高看了他,没想到还是超出所想。
第0045章 各自为战
“说你山野小子,简直抬举了你,不过是偷鸡摸狗的小贼!我不去寻你,你反而送上门来,今日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木阳此刻心情大好,终于有个人可以让他尽情发泄,毕竟缴械的女人还是比不过实力强劲的大敌,杀伐远胜纵欲。
卫南华缓而言道:“木阳,我偷的是鸡,摸的是狗,也比你窃玉偷香好上许多,何况你将自己比作那畜牲之流,这份心智可不敢叫人恭维。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夺你所爱的是我师弟轩啸,你找的应该是他。就算我代师弟受过,你欲将我碎尸万段,也要看你手中的剑够不够利!”
一番话说得不焦不燥,嘲讽之意明朗,卫南华觉得很累,活了十数年亦没讲过如此多的话。
长期不与人交流,卫南华怎会说得出这般犀利之语,这又是杨稀伯所授。
花易落听得轩啸之名,脸上顿时有了神彩,起身拉着卫南华手臂问道:“轩啸在哪儿?”
卫南华稍一侧目,脸上生烫,长这么大,何时见过这般风景?他顺势将手臂挣脱出来,脱下外袍将花易落娇躯紧裹,言道:“师弟去哪儿也不会告诉我。小姐稍安勿躁,该来的总会来的。”
木阳被卫南华一席话激中怒火难耐,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屋外院中顿时被映得火红,木阳终是动了。
卫南华大喝一声,“来得好!”足朝前蹬,灵丝韧性被激起,卫南华双足微抬,灵丝猛然将其弹出。
卫南华如那离弦之箭,朝木阳射杀而去。
如此近距转眼便是短兵相接,木阳手中长剑脱手,带着灼热灵气避卫南华而迎灵丝。
灵丝长剑想交,气劲威猛,院内花草残了一地,被那劲风一吹,漫天皆是,卫木二人同时交手。
木阳二指成剑,朝卫南华胸口刺去,眼见那气兵便要刺入,卫南华五指抽丝,瞬如短鞭,猛抽气刃。
木阳手腕有些发麻,气刃无奈变向,由卫南华液下掠过,总算是有惊无险。
二人从交手之时起,便如有不共戴天之仇,招招搏命,欲置对方于死地。
片刻间,两人互中一掌,退开两处,数十招之内不分胜负,长剑与灵丝仍在纠缠之中。
卫南华心生疑惑,暗道,此子所使灵气竟如火浪一般,与柳胥师侄的灵气性质很是相似,不知二人有何关系。
天元大陆之内,皆以灵气修行,可能修得性质生变的却是少之又少。这短短时间内,就让卫南华见到两人如此,怎叫他不吃惊?
卫南华不知,这星石月山二派弟子天生焰灵,门内弟子人数不多,只因不从外招收。
星石月山本为一派,男女交合,自行繁衍,数百年前,不知为何派中生变,男女各分,才有了星石,月山二派。
为保血统,两派虽不通婚,可交合仍在继续,只为延续这焰灵之体。交合有后,男婴入星石,女婴入月山。这传统多年来从未被打破。
星石月山之门人,不允婚配,所以,任他木阳舌绽莲花,亦只为讨得花易落欢心,占些便宜罢了,若要成婚,实如痴人说梦。
这般毫无人道可言的规矩与传统,世不多见,更是有违伦理。
想来,那柳胥可能就是这两派之后,只是不知为何入了逸仙门中。
卫南华突将灵丝尽数收回体内,长剑无缚,冲杀而至,可刚到卫南华眼前之时,却不得再入半分,止在半空,进退不得。
木阳身子微颤,看出这当中虚实,此乃气势。
此气势非彼气势,如轩啸悟得山势一般,仅势一言。
院中顿时连空气都不再流动,木阳若置身于密闭空间,连呼吸也大感困难。
木阳内心吃惊之情更甚于表,暗道,我倒小瞧了这小贼,这般年纪便得势之悟,且悟的还是气之势,虽说只是小成,若任其成长,将来这天地之气不尽归他所掌控吗?此子不除必成祸!
一念至此,木阳再无保留,他终是参加过盟阵聚会之人,累积的经验体会绝非卫南华可比。加之闭关两年,长进不小。
此时,红光大盛,被冻结的空气无端灼热,温度急剧上升。
卫南华经这灼烤,连发丝亦变得弯曲,每吸口气,体内都如遭烈焰灼烧,令他痛苦不已。
灵气于体内疯狂运转,九窍突闭,与那天地之气失了联系,气势不再。长剑刺下,卫南华连出三记掌刀,将好好的长剑砍成三段。
凡兵而已,星石门中多如牛毛,木阳不觉心痛,飞身而来,笑道:“小贼,你这气势比我火势如何?”
不必多言,卫南华自认输了一筹。虽说高手相争,那一招半式的得失极为重要。可必要的退避,有时也可换来整场的胜利。
卫南华无言,冷俊的外表与周遭的灼热之感形成鲜明的对比。如被烈火灼烤千年的寒冰。
卫南华不退反进,向那飞来的木阳贴身而上,气劲相交,闷声连响。
.......
卫华南与木阳交手不久之后,迟姓男子与另外一人赶到了艳芳斋楼外,定是寻人无果,前来禀报。
弟子皆去了各条大街与城外,艳芳楼外半个人影都没有。二人行至,突闻气劲之声,欲要进那艳芳斋内。
岂料,迟姓男子刚前脚迈入,便被人一脚踹门外,与身后之人撞得满怀,退了十几步方才稳住。
只见楼中行出二人,为首者负手而出,笑得开怀,对稍落身后者问道:“三弟,你选一个吧。”
人影渐明,此人手中握有一把三尺竹剑,披发于肩,言道:“大哥,你既然叫我先选,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刚落,此人持剑遥指迟姓男子,剑气大涨。
这二人正是睡了多时的轩啸,杨稀伯。
他二人本想去援手卫南华,一见无分高下,便不想扰了卫南华的兴致,于是便在大堂之内等候,不想还真等来了两人。
迟姓男子被人扶住,那人挡上前来,娇诧一声,言道:“你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叫花子,等我木阳师兄赶到,定拆你骨,抽你筋!”
“木阳?他跟我二弟战得正欢,哪有空管你二人?”杨稀伯话语一转,言道:“倒是你这女扮男装的**,竟不顾师门反对和迟小子混在一起,若叫你师父晓得,不怕被揍得腚开菊花。”
此人正是女扮男装,被杨稀伯一眼识破,花容微变,话语气节,“师父她自然是知晓的,管你这小贼何事?”
杨稀伯眉稍挑起,叹了一声,言道:“原是二门应允行那苟且之事,难怪抱得如此之紧。你二人不抓紧时间回屋生孩子,竟有空出来闲逛,不知这**一刻值千金之理?”
先前那“腚开菊花”之语就将这女子激得九窍生烟,此刻更是被讽得脸色铁青,女子再忍不住,如那雌虎一般,拔剑而出,朝杨稀伯扑来。
杨稀伯故作害怕,惊叫一声,足尖点地,飞身便上了艳芳斋楼顶。这地上,仅剩轩啸与迟姓男子二人。
轩啸端剑,一步步朝迟姓男子走去,剑气凌烈,意锁四方,将迟姓男子能避之路尽数封死。
迟姓男子退无可退,咬牙之下,怒拔长剑,令人傻眼一幕出现。无论迟姓男子如何用力,那长剑始终不能出鞘。这是何种情况,他活了二十年从未遇此诡异之事。
无锋剑近在他眼前,迟姓男子索性将手中剑夹于膝间,两手倒握,以全力拔之。
轩啸言道:“迟小子,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没想到你连把剑都拔不出,需要我帮忙吗?”
轩啸此乃得了便宜仍卖乖,若有人见过于那流云山巅,轩啸令百剑齐飞之景,便知这一幕是因何为发生。
《青鸣剑诀》第一式,剑意凌人,此剑意一出,百剑响应,让它们出便出,让它们收便收。实力低者连拔剑的勇气也没有,更别提想将剑拔出来。
短日内,轩啸已将这第一式炼得炉火纯青,比之前那遥控百剑之举更是强了不少。
迟姓男子实力并不弱,只是心智乱入他者,何以得胜?他本是聚力强者,弃剑不用以凝气兵便可,如此简单之理,怎会不明白?此人纵使境界再高,亦只是草包一个。轩啸心中作此想法,却不尽然。
要怪只能怪轩啸剑意太过强大,他不自知罢了,就如他不知于那流云后山时,为何能一剑横扫数十同境之人一般。
轩啸实在看不过去,剑意消散。长剑倒拔而出。
轩啸不禁莞尔,言道:“迟小子,怎么还没开打,你便自残起来。”
原来是那迟姓男子拔剑之力过猛,轩啸事先并未知会,不及之下,倒拔而出的长剑剑柄直接撞在了自己鼻梁之上,顿时血如泉涌。
迟姓男子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种屈辱,秽语连篇,状如疯魔,以剑当刀,左一下,右一下,朝轩啸砍来,毫无招式可言。
境界再高有何用?到了那关键时刻境界亦不能当饭吃,怪只怪实战太少,流的血太少。
可轩啸入世不久,亦是少有经验。为何对这血战毫不在意呢?若是有人见过他在林中如何与那性凶的畜牲徒手搏斗,便不会再有此一问。杀人,杀畜牲,可是同一个杀法,且干净利落,这就是本钱,能杀人立世的本钱。
不过轩啸并不打算杀了这迟姓小子。
第0046章 自食恶果
只看轩啸手持无锋剑,就知他无意杀这迟姓男子。此时反而有些可怜他。
见他左右挥剑不停地砍过来,轩啸不想再退,索性站定,大喝一声,“山势”。
迟姓男子全身如被锁上无形枷锁,重逾千斤。身体不堪重负,顿时趴倒在地,连气亦喘不过来。
轩啸蹲了下来,言道:“迟小子,你说我俩往日无怨,近日更是无仇,你何以我兄弟死缠不放?难道真要杀了我,恩怨才能了结?”
山势去,迟姓男子喘了口长气,撑起头来,言道:“不杀尔等,不足震慑众人,若都学你们三人,长此以往,这武阳城还不翻了天?”
......
艳芳斋楼顶之上,一男一女斗得正酣,倒不是有多精彩,而是那杨稀伯乐在其中,似在享受。
女子手中长剑刺的尽是杨稀伯双眼,颈部,胸口及那胯下要害。看来惊险无比。
杨稀伯灵气于体内未曾使过,仅靠绝妙身法,左闪右避,屡屡化险为夷。
此时,女子翻身一剑刺向杨稀伯裆下,剑气来势汹汹,灼热灵气率先触体。
杨稀伯顿感燥热,当然是指裆内那玩意儿,大惊之下,杨稀伯二指轻点女子手腕,借力飞起,两脚横跨,从女子头顶跃过。
落地旋身,迎上女子回身一剑,再忍不住,手掌成爪,死扣女子手腕。
女子不甘,空手又是一掌,再次被杨稀伯接下,杨稀伯怒道:“你这婆娘,也忒歹毒,难不成想断我子孙根,让我杨家断后?”
女子冷笑一声,随之便是恶毒表情于面,言道:“那祸害人的东西,不留也罢!”
言毕,周身灵气呈妖异红芒,扩散而出。杨稀伯双手冒起青烟,突然收手,大叫不已,双手似快被烤熟,无意间竟闻得一股肉香。
杨稀伯本是惜花之人,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均是被他占尽便宜,其中不乏有女子芳心暗许。
每当此类状况发生时,杨稀伯便逃命一般地躲开,生怕被缠住,终身不得安宁。
不想此次竟遇到这么棘手的婆娘,这星石月山二门的修行功法果然邪门,灵气竟似带着烈焰,就那短短一瞬,便叫他双手差之变为烤猪蹄。
杨稀伯这玩笑再开不下去,突然正色,灵气行遍周身,手掌那火辣灼感顿时全消,九根金针乍现,绕身而旋。
杨稀伯探手而出,两根金针一先一后,破空而去。女子花容微颤,横剑挡之,“叮”一声响,震得女子手臂发麻,那声虽细,亦是刺耳。
女子皱眉之际,第二根金针杀至。女子侧身欲要躲开,却是晚了一步。
那金针沿女子头顶那男人发髻之侧划过,丝带断,秀发如瀑,散落开来。
女子旋了一圈,牵起三千青丝,如被扯动的黑缎。女子站定,秀面掩住半边面孔,露出的一只眼,恨极了杨稀伯。
杨稀伯一愣,后招再使不下去,自言道:“我终是惜花之人,下不了手,下不了手啊!”
女子哪管他是惜花还是淫贼,只望快些将他杀掉。
她如此着急,只因地上的轩啸仅用了一招,便将迟姓男子制服,若是以二敌一,兴许还些胜算。
轩啸蹲着,迟姓男子趴着,这一幕怎么看都像是轩啸欺负了别人。
轩啸耐心道:“迟小子,带着你的小**回去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许还用不了十年。”
迟姓男子心知,如轩啸这般的天资卓绝之辈,那境界每日都在提升,若是等上十年,差距只会更大。今日若杀不了他,以后绝不会现有机会。
迟姓男子面朝地上,眼内尽是阴狠之色,只见他气息全敛,不住点头,言道:“我们没仇,何来报仇之说,我这就跟师妹返回师门,再不管这事。”
不知为何,轩啸有些惆怅,一语不发,起身之后,仰头看向楼顶。
女子越战越勇,气势之上竟将杨稀伯压住,九针仅剩其四,其余五根早已被女子身周那高温烈焰炼化。
此女脚尖猛蹬琉璃瓦片,楼顶碎裂声响连绵,冲劲带起身子横飞而去,烈焰破空,直朝杨稀伯刺去。
杨稀伯双足发力,蹲身沉稳,四针齐飞,还未触及女子身体,便被熔了大半,转眼便被冲散。
杨稀伯无奈侧脸,望向轩啸的同时,二指探出,准确将剑刃夹住,顺势带向一旁,指分,女子横旋一圈,再次绕回。
剑招无法再使,迎着杨稀伯的背部一掌拍下。
杨稀伯受了这一掌,且无灵气护身,杨稀伯暗道,不知感恩,那就怨不得我了。
杨稀伯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脸上再无半点嬉戏之色,九窍齐开,窍中灵气本就被压缩到了极致,此时若找到宣泄口,疯狂涌出,将那热浪震得消失于天地之间。
女子身体一软,两只眼中尽是不甘,喷出一口鲜血。
同一时间,轩啸摇头,手指搓了鼻梁一下,突然冲天而起。随后便是火红气兵追身而来。
原是那迟姓男子贼心不死,以为轩啸毫无警觉的情况下出手偷袭。
轩啸之所以惆怅,皆因此而起,听他一席话道出,就知他死性不改。这是一种直觉,听声识心的直觉。轩啸不能不防。
轩啸冲天而起,那女子被杨稀伯背猛震,早已脱力,受伤不轻,朝下坠来。
轩啸起身之时,将这一幕完全挡住,身后之人追势之猛,他却没想过轩啸为何不出手。
转眼,轩啸体内灵气倒行,闪身横飞开去,露出身前挡住那人,仅是一道背影。
气兵入体,血花于这黑夜凄美绽放。大好年华就此终结。
哀嚎之声冲出武阳城,直入云宵。
轩啸落地,于一丈之外,看着那天人永隔的一对。
杨稀伯于他身旁站定,唏嘘不已,言道:“三弟,你说我这般行径是不是过了头?”
轩啸心生感触,言道:“若大哥自责,还不如怪我,若选将他废掉,就不会发生后来之事了。”
迟姓男子抱着还有余热的尸体,状若痴傻,两眼呆滞得一丝神彩也没有。只听他那用那沙哑的嗓音言道:“你们行行好,杀了我吧!”
轩啸与杨稀伯互看一眼,皆知对方心中所想。他心已经死了,从此只会如那行尸走肉般。与其这般痛苦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轩啸不会杀他,从开始便没这个打算,此时更不会。至于杨稀伯,他虽将女子震伤,却也留了一手。
轩啸心狠,狠的便是让人自食恶果。
如果他痛快离去,携手恋人,便不会失手杀了挚爱;如果女子非得势不饶人之流,亦不会倒在爱人怀中;如果......
世间之事哪来这么多如果。
二人绝然转身,身后烈焰随即焚烧,火光映得整条大街无比明亮。
......
卫南华立在原地,双膝发软,连站着亦有些吃力。只见他全身上下皆是烧焦痕迹,破口无数。
不过眼神依旧,如像看猎物般紧盯那木阳。
木阳比他好不了多少,除面部两三条血道之外,细看之下,袖袍上亦有无数小孔,显是灵丝所为。
观二人此番模样,便知方才大战的激烈。花易落从失意的阴影之中走出了少许。
她站在无门无窗的屋中,看着二人,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
二人并无多言,缓得一口气,木阳抢先一步,气兵于头顶成形,巨刃长一丈,焰灵之气甚浓,显是不想再拖下去。
卫南华暗道,今日不拿你血祭,如何能坚定我报仇信心,你便是我卫南华的磨刀石!
焰灵气刃朝那卫南华当头劈下,热浪卷起,周遭所剩无几的花草瞬时枯萎,轰响之后,那烈焰大火将木质建筑尽数点着,越烧越旺,地上一道刃痕清晰可见,直至远处院墙。
片刻之后,这平地亦如被烈焰灼烧,地气蒸出,早没了卫南华的身影,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花易落的心不知为何,突然抽了一下,连心跳亦是漏了半拍,单手扶住那木柱,五指已深深地陷入柱中。
木阳瘫倒,双手于后撑着乏力的身体,最后的气力全用作大笑,他觉得此战的惨烈已远超五年前那一场比试。
笑声未止,一道灵丝突然从烈焰之中冲出,于木阳下颚刺入,天灵穿出。
木阳双手缓缓抬起,欲要去捂那致命伤口,半身仅凭那灵丝吊着,头部着力,手还没触及灵丝之时,便垂了下来。
临终之际的神情仅不可置信而已。
灵丝的另一端,正在还未散尽的焰灵之中,烈焰之势渐小,最终没入一道身影,身影之侧便是灵丝之主卫南华。
而这护得卫南华周全的来人,正是及时赶到的轩啸,除他之外还有谁敢将这焰灵之气收归体内?
灵丝抽回,一代天骄死不瞑目。
杨稀伯于院外急忙冲来,大声言道:“有大批人马朝这边来了!”
轩啸架住卫南华,言道:“大哥,你先走,二哥就交给我吧!”
卫南华摆手言道:“我们都要走,不过是分开行动,我只是累了,片刻便能补足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