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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尘昏白扇     阳光大宋txt下载     阳光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4、 骗皇上的风筝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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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开科选举,赵祯兴奋起来。别看他只有十二岁,因为家庭教育的缘故,从小就特喜欢那些读书成绩好的同学们。自己的老师中,就有好几个状元,目前最厉害的,当然是王曾。这位先生从咸平戊戌年开始参加各种考试,历三年多时间,分别获得过解试第一和会试第一的好成绩,最后于咸平壬寅年得到了殿试第一,牛叉的三元及第啊!

    赵小六还有一个兴奋点,是什么?他是皇帝啊,开科取士,自己御笔一勾,钦点状元,这一科有多少举子中了进士,全都是天子门生,自己的学生啊。想想咱都可以收学生了,那滋味,啧啧!

    “大娘娘,那咱们就明年吧,好不好?”赵祯有些兴奋地求刘娥。

    刘娥微笑道:“嗯,好,就依你。明天开科,八月开考,后年chūn天就可以取士,正好。”

    “啊,还要等恁久,不可以快点么?”

    “呵呵,你这孩子,以为开科考试简单呐?解试、会试、殿试,一样样的都复杂着呢,我也说不清楚那么多,到时候还要礼部和鸿胪寺吗慢慢安排规程,考场,考官,考题,礼仪,那么多程序,半年时间还得紧紧的才忙得完呢。皇儿你切有些耐心,这事儿啊,那些卖菜的急,咱们买菜的可别急,知道么?”

    “哦,儿臣知道了。”小赵同志有些失望,他以为一个月宣布考试,两个月考完,第三个月自己把卷子一扒拉,大红笔画个圈圈就完事。还真不知道这玩意儿这么折腾人。

    “行了,时候不早,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议事呢,快去好生躺着养养你的小屁股。寻个时候,叫梁丰进宫来陪陪你,怪可怜见的。”

    后来几天里,尘埃落定,雷允恭由内府处理,查其妄动皇堂,并坐盗金罪,赐白绫自尽,抄其家,得金八十万贯;邢中和没跑成,抓回来交刑部判了个流放沙门岛。这倒霉孩子揣着丁谓给的一万贯钱,到烟台等候苹果种子去鸟;最幸福的是丁谓,除了两个虚衔,罚俸一年,责成深刻检讨,待罪仍在政事堂办公。

    别小看那两个虚衔,每年好几千贯奖金呢。不过人家丁相爷怎么会只靠这么点薪水过rì子呢?不怕输的苦,只怕断了赌,有老根在,就能翻本。于是乎,他还抽空写了一张一万贯的关子给钱惟演,作为亲戚之间的相互馈赠。再由钱惟演把这钱洗洗,分三期送给贫寒工读学生梁丰同学,资助其继续读书深造。老丁本来想多写点的,小梁同学死命推辞,说自己倒不嫌铜臭,就是你整多了,我手一抽疯,乱花一气,别人见了必定怀疑,左一琢磨,右一琢磨,兴许就真的想到你这儿来。到时候又树大招风,林密召鸟不是?丁谓心说有理,反正来rì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跟这小子勾勾搭搭,也不必急于一时。

    梁丰拿了赃款,很是高兴。正愁坐吃山空,钱就来了。他本来想着写点字,画些画去换钱。自己名气太大,哭着喊着要求他东西的人有的是。甭说别的,就京城里一大票的王公贵族大小官儿,都贼着他画的人像呢。可惜圣旨还没过期,不敢妄动。

    梁丰自己也嫌累,襄州那次可把他搞惨了。而且情况不同嘛,现在咱是艺术家啊,又不是匠人。这里面的区别可就大了去了。好比一个是莫言,得有灵感了才动他的派克金笔,一个是扇子,穷疯了熬更守夜码字。

    好了,他梁丰现在小嘴一张,嘚吧几句,就有丁相爷送钱来。又不愁了,他就可以专心搞自己的事业。《越来草堂笔记》已经完稿,小嫦一手卫夫人小楷认真抄录,虽说这妮子觉得充实,但自己挺心疼的。他又不光是只要一本,除了送王曾,他还准备送赵小六一本呢。不是拍他马屁,只为了让这孩子闲时有些消遣罢了。

    梁丰懒得动手,想了一想,就又抓了个壮丁—冯程程。这闺女最近爱来串门,跟自己是处得越来越热乎了,只要他哥哥一个转头看不见,定要跟自己又掐又捏地疯上几下子。活像小学教室里的同桌!

    她不也是一身的功夫么?别浪费了,顺嘴就帮她安排了工作。冯程程得到命令,开心得跟捡了元宝似的。恨不能马上开工,匆匆拿了半部书稿,回到家里一笔一划地恭临梁家哥哥著作。同时拜读之下,对梁家哥哥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郎君这脑子,啧啧,怎么长的,写这么好玩的教科书,酷毙了!

    刚清静得两天,小黄门来传旨了,官家吩咐,若梁丰得暇,可于明rì入宫觐见。听听,这可不是召见,是请,还得看他的时间安排。多大面子啊?小嫦听了都吐舌头。

    这一回,赵祯小皇帝是在御花园里亲切会见了梁家哥哥。他去的时候,小皇帝正端坐在亭子里,听宫廷乐工抚琴。眯着眼睛,假装“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和风细柳之间,赵祯衣袖微飘,冠带清扬,要不是穿了杀风景的黄衣裳,还真的颇有几分仙童模样。

    梁丰看得好玩,也不打扰他,就那么远远站着,可赵祯那是假装啊,早就从眯缝眼里看到这厮来了。顾不得自己正做人家知音呢,咧嘴笑着就冲他走过来。梁丰还是老毛病,顺手就想拍肩膀,看见一大堆人在旁边,硬生生收手改成躬身行礼。小赵哪儿舍得真让他作揖,急忙拦住。

    “梁丰,你来得正好,今rì天气晴和,陪朕走走吧。”

    “好啊,我还是第一次游你们皇家园林呢,倒要好生看看。”要说这赵家的院子,还真是算不上二流,无非曲水、凉亭、荷塘、花圃、柏林、松风,倒是养了些仙鹤、灰兔、梅花鹿等无公害善良动物点缀其间,有些意思。

    “官家,你平rì到底有些啥休闲活动啊?”

    “呵呵,朕么,无非就是听听琴,着着棋,习习书,作作画、有时候也蹴蹴鞠。”

    “哦,还好有个蹴鞠,否则所有体育锻炼都全废了。”梁丰心道。他环顾四周,见这园子挺大挺宽敞的,就问道:“那你放不放风筝?”

    “放风筝啊?放过,不好玩,都是看他们放飞起来,交我手里拿着晃两下,主要是应个节气,那玩意儿有啥意思?”

    “咳,别说没意思啊,这东西最适合你这样的小胖孩子玩了。你看你每天坐得比站得多,埋头比抬头多,正要放放风筝,跑动起来,减减肥,二是多抬头,矫正一下颈椎。你正长身体呢,可别让他们把你给搞坏了。有没有?有就拿来,咱俩放放。这么好的天,这么爽的风,这么大的院子,不放风筝可惜了。”

    其实是他自己想放,就拼命鼓动赵祯。赵祯听他一套一套好像也有道理,将信将疑地命人去翻翻,看看预备三月间放的纸鸢还在不在,在就拿俩来,他要同梁丰放。

    恰好三月是国丧期间,百事不动,预备好的风筝呆在仓库里。小黄门赶紧拿来。梁丰一看,嚯,好华丽的风筝,自己算是开了眼,绢制一人多长一架,双股白棉线,楠竹jīng制骨架,描金斗彩一架“流云百福”,一架“鱼跃龙门”,这做工之细,用料之讲究,怕是后世也没人舍得就拿出来放,连线轱辘都是仿了法轮做的金漆中空散骨架,有分量却不觉沉。梁丰拿食指一打,滴溜溜转得欢实,心中大喜。他上辈子没什么特别爱好,就爱放个便宜风筝耍耍,这回用了皇家高级货,欣喜可想而知。

105、 咱们那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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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丰二话不说,马上接好线头就开练。赵祯在一旁好奇地看他麻利cāo作,这梁丰有意卖弄,双足原地不动,只是提起线头清扬寻找风力,一会儿放一截,一会儿放一截,不知不觉中,那风筝稳稳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上云霄而去。

    赵祯往回看宫里放风筝,都是一人拿着风筝一端,一人拿着线轱辘,相距十丈开外,等到风来,一撒手,拿轱辘那人像疯了似的满场跑才把风筝晃晃悠悠放起来。还真没见过这厮腿不动,身不移,一忽儿功夫就把个偌大风筝扔上了天。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忙学着他的样子,结了线头,拿起风筝左甩右甩,就是上不去干着急。

    梁丰看了大笑,把自己手里的递给远处一个黄门,手把手教小皇帝如何用力。他知道赵祯没自己的技术,就鼓励他跑动起来。

    小孩子嘛,风和rì丽放风筝是最好玩的事,赵祯也顾不得身份,扯起线就满场玩命地跑,梁丰跟着他边跑边教他注意事项,过了一会儿,风筝渐渐伸展起来,越飞越高,终于晃晃悠悠越过高墙凌空而去。

    赵祯此时方才体会到普通儿童的乐趣,呵呵傻笑着不停地小跑拉动棉线,望着自己的成果高耸入云,嘴咧得都忘了吞口水。

    一场大汗淋漓的奔跑运动,使赵祯本来有些病态白的小脸充满了红润和兴奋。十多年来,像这样的欢笑,身边那些看着他长大,有点年纪的黄门还真记不起有几回。本来现在还是大内服丧期间,很多禁令的,但因为这个小孩从来都很乖,很讨人喜欢,所以大家都主动选择忘记那些繁文缛节,让他笑笑又会咋滴?

    终于玩累了要休息,旁边人递来两把剪刀,习俗不可废,既然放了风筝,就要剪去晦气。别看梁丰现在又称钱了,还是小农意识,挺心痛地眼睁睁看着那两架断了线的风筝晃晃悠悠杳无踪影。

    两人走到御花园蕤风亭里坐下,宫女送来汗巾擦汗,又摆下些瓜果退下。

    看着赵祯还处于兴奋状态,梁丰嘿嘿笑道:“如何?爽吧?你就该多运动运动,别一天老是死气活样地坐着。把小身板练得壮壮的,才当得好你的皇帝!”

    “呵呵,还真是好玩,不过,母后跟那些大臣都不太喜欢朕这样,朕是皇帝,要有威仪,要清心寡yù垂拱而治,随意乱动,是会坏了风气的。”赵祯很认真地告诉梁丰。

    “屁话!呃-----,口误啊,当我没说。不过呢,他们说的还真不着调。锻炼身体跟垂拱而治有什么关系啊?照他们那道理,随便请个神位来供着不就成了么?何必整个大活人成天僵尸似的坐着活受罪?你是人嘛,还是个男人嘛,身体不好,将来只垂不拱,还要不要传宗接代了?还要不要你们家千秋万世了?就你现在这样子,将来补药都没用我告诉你!”这厮越说越扯,听得赵祯一头雾水,他才十二岁,哪里懂这些?不过也模模糊糊地认同,对啊,身体不好,如何治得江山?看来母后和相公们说的话也不一定全对。

    “哪,朕今后该当如何打熬身体?要常常像今rì这般玩耍,断断是不能够的。”赵祯很苦恼地问道。

    真是个乖宝宝,梁丰恨不得把这孩子搂在怀里亲他两口。其实梁丰是真喜欢这孩子,要不然也懒得管他这些,担风险呐。不过一想到这么个好皇帝,到死都养不大个男孩儿,一撇腿一个女子,一撇腿一个女子,硬是断了香火,生生让赵曙那厮占了便宜,又生了个不着调的赵顼,在干部管理制度不健全的情况下强推经济体制改革,使得大宋朝渐渐走了下坡路。梁丰心里就堵得慌。按照后现代医学观点,赵祯那就是jīng子活动能力差,基因不健康的缘故。因此才极力鼓动他加强锻炼,将来自家田地自家种。

    “这个好办,来来来,我教你一套强身健体,美观实用的好功夫,你妈看了不但不骂,还会夸你!”梁丰笑道,站起身来拉开架势,嘴里念念有词:“一个大西瓜,分成两半边,一半交给你,一半推给他······”顺嘴边说就边打了一套安全版的陈氏太极。高难度的那些动作,他也不会,会也不敢教。

    赵祯瞅着他软绵绵的动作直犯嘀咕,这玩意儿是能打人呢,还是能提水啊?这也叫“锻炼”?

    梁丰看出他的疑惑,冲他笑道:“你别小看啊,这玩意儿最练jīng气神了,打一套下来,比你刚才跑了半天还管用呐。看看我这脑门儿,看看,汗着呢!”说着就把脑袋伸过去让赵祯查验,果然一脑门子大汗,还真管用,赵祯心想。当下就认认真真跟着他学了这套陈氏太极。

    学完太极,赵祯累了一身大汗,全身都有一种暖洋洋的舒服,心说这玩意儿还真是锻炼的好法子。看着面前对自己全无恭敬,懒洋洋笑着的梁丰,心里觉得一阵温暖。他觉得这人对自己这么好,次次都是无偿帮助自己,从没开口要过什么,也该照顾照顾他,透露点内幕消息,让他有前途些。

    “梁丰,那个前几rì朕同太后商量过了,明年秋八月就要开科取士,你可要准备准备了啊。”

    赵祯很天真,以为自己提前几个月告诉他,让他好好复习功课,就是帮了大忙了。他哪儿知道,天下的读书人都因为他们老赵家着三不着两地一会儿开考,一会儿休息没个准信,都快憋疯了。除了那些脑子秀逗有些贵恙的,个个都厉兵秣马等着他们家宣布开盘呢!别说提前几个月,就是提前两年也不管用。

    何况,梁丰早就知道他家的开考时间,连状元是谁都知道了,不就是连中三元的宋庠么?论学问,自己哪比得过人家?靠着穿越想夺了人家的状元,这难度可大。不过呢,经常跟这小朋友厮混厮混,了解一下他们家关心的大事,好歹写策论的时候下笔有谱,他再照顾照顾,估计中个二甲进士也是没跑。三甲?自己无所谓,他赵祯拿得出手吗?

    看着这小子神神秘秘的样子,梁丰心里好笑,有心逗逗他。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道:“唉,你可别说,我还真不在乎这功名。要说考上吧,好歹也弄些俸禄养养家倒是好事,不过一想到将来每天见到你都要作揖打躬的,就觉得别扭。”

    赵祯立马非常认同地点头说道:“嗯,朕也这样认为,确实有些别扭。”

    “那干脆我就不考了,有空你想我了,就叫一声,我来陪你玩会儿,没事的时候咱们击鼓卖糖,各干各行,给你当臣子,身份变了,朋友都没得做!”

    “别啊,咋能不考呢,大不了朕答应你,永远和你做好朋友便是。你不知道,现在满朝都是些那种、那种、唉,不说了,反正挺不好玩儿的。有你在,朕开心得多,而且你又有见识,本事又大,肯定能帮到朕的大忙。”

    梁丰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要是朱元璋说出来,他心里准拔凉拔凉的,可赵祯说的就不一样了,没跑。于是装出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道:“当真?你说话算数?”

    “朕说话一定算数!”小赵祯挺胸抬头,昂然答道。

    “嗯,那好,信你一回,回去我好生读书,保证写的卷子过得去,你呢,也把那点意思做到,这就成了。”

    “什么意思啊?”赵祯有些糊涂。

    “什么意思?就咱俩现在这意思,你好意思把那意思弄成不好意思吗?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当天晚上,赵祯翻来覆去睡不好,一直在琢磨梁丰留下的这句绕口令。

106、雷十二

    《越来草堂笔记》,计三卷,约二十五万字。是梁大少爷第一次dú lì完成创作,呕心沥血的作品,全书假托海外一个无名邦国若干小故事组成。章节分为《为君》、《为政》、《为官》、《为吏》、《组织》、《考察》、《选拔》、《磨勘》、《监督》、《评点》、《舆情》、《公开》还有其他等等,共计一十五个部分,每一个部分都以案例描写夹杂点评为体,详细论述了那个子虚乌有的国家是如何通过对人事管理制度的制订和完善,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欣欣向荣的。

    梁丰在这本书里,大量、大胆吸收了现代人力资源管理学、领导学、西方政治体制理论、西方管理哲学理论等概念或者理论夹在其中,然后又近乎于诡辩似的用儒学加以包装,东拉西扯,断章取义,仿佛这些道理全都是圣贤已经说过的东西,尽量让这个时代的人看起来顺眼,读起来有理,不会产生排斥心态。

    在小嫦和冯程程的努力下,字迹隽秀,散发着浓浓脂粉香的两部手抄本终于完成。这时候梁大才子头疼了,看着两本书,字儿那么漂亮,清秀,又都是自己的亲亲宝贝儿写的,怎么着也舍不得送个王曾了!

    左思右想,梁丰决定不送抄录本,直接把书稿带去给他。自己的字可是比俩丫头值钱得多,就是涂涂抹抹圈圈点点的,不管了,且让他费劲去。于是第二天梁丰让小嫦把自己的书稿装订成册,叫钱孝仪给王曾送去。

    王曾对《越来草堂笔记》的读后感,可以从他几天后的奏本里看出来。

    “《越来草堂笔记》,普宁梁丰撰,记海上异域庙堂故事,描写委曲,叙次井然,用太史公法,而以异述,变幻之状,如在目前;偶述琐闻,亦多简洁,故读者耳目,为之一新。其立法甚严,举其体要,则在尚质黜华,引经据古,博辨宏通,偏于论议。臣窃以为有益人君治世焉。

    惟梁丰本长文笔,又襟怀夷旷,故凡测之情状,发人间之幽微,隽思妙语,时足解颐;间杂考辨,每每灼见,恐当世无人能夺其席者,惜不吝杂语期间,颇多yín邪之语,本不可取,然其事亦涉正论,颇难割之。故足本不删,留存全貌。专呈御览!臣曾俱本谨奏。”随奏本一同附上的,还有王曾命人誊抄的《笔记》副本一部。

    这本书刘娥先看,看得又笑又气,暗骂梁丰这倒霉孩子口无遮拦肆无忌惮,不过也承认他的种种主意的确有理、有效。只好命内侍细细翻阅,择其中涉及yín邪之语暂时抽出,另外命内府工楷誊抄一部洁本,转呈官家御览。

    且不忙说这个《笔记》,单说说梁丰的女秘书冯程程小娘子,自从她接了差使,每天在家埋头苦抄公子的著作,除了找那个不正经的街坊串门子外,几乎足不出闺阁,连爷爷冯拯那儿都很少去了。去也是应个卯,胡乱陪一下寂寞的老头就说声:“爷爷我忙极了,再见。”蹦蹦跳跳又回屋去。搞得老头一脸的落寞和紧张,逮了冯程焯来拷问,才知道孙女在家干私活呢。

    冯拯心有疑问,于某rì踱到程程闺阁,见她正左手拿笔,右手拼命甩,胳膊上下扭动,想是写得累极了。冯老太爷那个心疼啊,自己这么宝贝的孙女儿,居然被那个臭小子呼来唤去当笔帖式使唤,恨不得马上提把刀冲到巷口去把那小子揪出来先扒皮、后抽筋、割了鼻子还挖心。那时候方解得自己心头只恨!

    “程程啊,你这是在干啥啊?这么累都不知道歇会儿!”冯拯痛心地叫道。

    “呵,爷爷你来啦?快坐快坐,我这段马上就抄好了,你等等我再陪你啊。唉,没办法,梁丰他要得紧,不赶快不行哦!”冯程程和爷爷打了个招呼,又平心静气认真凝视原稿清誊。

    老头憋着气,好不容易等她写完了一页纸,两手抬起来狠狠活动两下,走到冯拯身边蹲下,伏在爷爷腿上重重叹了一大口气“唉!累死啦。”。心里嗝儿颤的冯拯赶忙喊人:“来人啊,来人啊,都死了?”吓得门外伺候的几个小丫头排队跑步进来,一溜边站得整整齐齐不敢吭气。

    “你们小娘子累成这个样子,还不赶快来给她捶捶肩膀捏捏手么?”冯拯怒道。

    “爷爷,不怪她们,是我叫她们在外面别来打扰我的。”

    “你这孩子也真是,咱们家还少了笔帖式么,随便喊几个人来写不就成了?何苦如此折腾自己啊?”

    “爷爷你不懂,这是梁丰的稿子,他交给我,我当然要亲自抄,别人写的,会臭!”冯程程鼓起腮帮子做个鬼脸道。

    冯拯也给气乐了:“呵呵,这丫头,真是不知好歹,到底啥好东西,拿来让我瞧瞧。”

    冯程程一听爷爷要看,欢快地笑道:“爷爷你要看么?好啊,给你看,先讲清楚啊,只许说好,不许说坏,要不然我不理你!”这倒霉丫头瞧也不瞧就顺手扯了一页稿子递给冯拯。

    “昔rì此国邦本仍旧时,尝有西南雷某,为府下郡牧也,其蠢丑如猪,其贪婪如鬣,有巨贾yù怀贿,呈女侍之。其女方入榻,忽见一状若巨鼠之物赤身入室,乃大惊,呼曰:有怪!股栗yù奔,巨鼠呲笑曰:“娘子勿得喊,某乃汝主之尊客也。已与某相定,闻汝沾之即若软泥。某当试之,吾进退之间,娘子可数,以身软为限,一声,汝主可得地一顷也,尝试将来!”女素忠义,决意为主力争广大,乃鼓气强并巨鼠之细物,听得号令,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急速念号,孰知天意弄人,方至十二,巨鼠已瘫软矣!女大悲泣,吾负主公矣!耗尽老力,只得地十二顷!

    巨贾闻之,不甘,复索利,雷不予也。怒极,投告之于报端,于是天下报章转载以揭雷某贪渎之事,大理寺寻相严查,得其实,坐罪之!

    丰叹曰:盖为官之道,有逢上yù者,有体民情者。千载以降,似难兼得矣!何也?逢上多欺下,体民必傲上,将如何衡之?谓以报章之力可监督,使不偏不倚,非按律行事不可也!该报章之威,一至于斯,何不求其为利器焉?

    冯拯看得又惊又怒,心里又大骂这小兔崽子,这么下流的稿子也拿给自己孙女誊抄,缺八辈子大德!不过他说的报章是个什么鬼东西?威力恁大,倒要瞧瞧。起来又去翻其余稿子,原来这篇《雷十二》属于《监督》部,这一部专门说民间监督力量的事,把报纸的定义、作用、传播速度、范围和它的dú lìjīng神、积极意义等交代得清清楚楚。老冯当了若干年宰相,略一思考,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掩卷长思一会儿,点头叹道:“虽然文章作得邪xìng,不过报章这东西确实有用,是个好主意。”

    冯程程听到爷爷表扬男朋友,自豪不已。谁知冯拯眼珠一瞪:“你这孩子,他给你什么你就抄什么吗?这些东西岂是你女孩儿家能看的?”

    冯程程小脸委屈,泫然yù泣:“他不是急用么,孩儿怎能想得到许多,能帮他的忙有什么不好?不是都把我那个什么给他了,有什么不能抄的?”

    其实也就是梁丰粗心大意的结果,只顾着抓壮丁了,哪里想到冯程程是个黄花大闺女?当时还觉得自己把她跟小嫦一视同仁是对她的关怀呢。所以就做了这么件不着调的事。

    这事到提醒了老冯,自家孙女最近越来越肆无忌惮地在他家出出进进,虽说都是女扮男装,可已经是掩耳盗铃了。不行,得把这小子叫来,好生训斥一顿!

107、 贼配军狄青

    对不起大家,昨天去到一个有网络,没电脑的地方,本来以为办完事就可以赶回家的,谁知耽误到凌晨四点多才到家。特地向以“王文波”同学为代表的广大(广大吗?扇子也不确定)忠实书友们致歉!

    梁丰这么骄傲,又值此欣欣向荣之际,怎么可能去服侍赵祯小朋友呢?这次只是开书近两月以来,绝对唯一的一次意外。大家多推荐点,他会更人来疯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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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拯看着眼前这个平静如水,恭敬有仪的少年,心里一阵阵的无力。本来是唤来痛骂的,偏偏见到他这副样子,一点点怒气都没有,装也装不出来。可要是不说他两句吧,又觉得心里堵得慌。到底为啥,自己也搞不清楚。

    必须承认,这小子的确有些见识,他的那部《笔记》,说的好多东西都让自己这个做了几十年官的老头子耳目一新,有茅塞顿开之感。可他怎么能在如此严肃的文章里夹杂那许多乌七八糟之语?他既非玩世不恭,却又不依规矩,文章如此,rì常也是如此,搞得自己孙女神魂颠倒,这才是他最生气的。

    “你写的文章,老夫看过了。的确不错,可你为何偏要夹带写不堪入目的东西,是何道理?”冯拯憋了半天,才酝酿出这么一句话。

    “回拯公,天下之事,无奇不有,只有撮其要者以记之,观者不邪,自见其理。”梁丰很有礼貌地回答。

    “哈,照你如此说来,是老夫自己邪喽?荒谬至极!那么我再来问你,你让程程誊抄此书,她尚待字闺中,考虑过她的感受没有?”

    “呃,这个么,小子的是思虑欠妥,悔之晚矣!不过,你老人家不是已经答应那个了么,将来小子同她成了一家,这个关系也不大吧?”梁丰小心翼翼地狡辩,偷偷瞄着老头的脸sè。

    “放肆,此话岂是你敢说出口的?哼哼,就你如今这番光景,许与不许,还在老夫两可之间。你当我孙女儿找不到好人家么?”冯拯已经有了些怒气。

    “拯公息怒,小子确实该死,真是一时情急没顾及到这些。但若说我是故意亵渎小娘子,梁丰便是天地不容!拯公明鉴。”梁丰见他动了真怒,也不好再惹他,毕竟是冯程程的爷爷,自己虽然已经有了赵祯仗腰子,但起码的礼貌也该有才对。

    听了他的解释,冯拯才稍微舒服了些,本来就不是真要把他如何,现在有个台阶下就得了。

    “嗯,暂且信你一回,不过,近来程焯与他妹妹常去你家来往,我家虽然磊落,总有瓜田李下之嫌。你准备如何解决这件事?”冯拯说完,两眼看着他,等他答复。

    梁丰怎会不明白人家的意思,站起身来,叉手躬身大礼道:“梁丰无状,不必嫌隙,虽已有婚约,但冒渎之过不敢推诿,若蒙不弃,梁丰这就依礼求亲,请祖父大人成全!”这个臭不要脸的,马上登鼻子上脸,连称呼也改了。

    老头看这小子这么上道,也呵呵乐了点头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了,既如此,你择个rì子上门吧。不过,程程还小,不必忙于一时完婚,且等上一两年,届时程程大了,无论你取了功名与否,再完婚不迟,你看如何?”

    梁丰本来就没有萝莉癖,早就如此打算,听冯拯主动说出,正好答应。急忙应声不迭,奉承爷爷想得周到。厚脸皮左一声祖父大人,右一声爷爷,叫的冯拯心中舒坦。没骂成这厮,反倒笑眯眯地和他说了半天话,又谈论了一些《笔记》内容,大畅老怀,留着梁丰在家吃了几杯酒才让他回去。

    冯程程在家里要避讳,不能与梁丰同桌吃饭,心中失落不已。听说他走了,急忙跑到冯拯处问究竟。老头只是乐呵呵地说了一句“他今天叫我爷爷。”丫头喜心翻到乐不可支,又是捶背又是捏肩,反倒招来爷爷一顿奚落:“哼哼,女生外向,若是我臭骂了小子一顿,你岂会如此好心服侍爷爷?怕是我的老骨头都要被你拆散了!”冯程程羞红了脸,撒了半天娇方才作罢。

    从这天开始,梁丰的生活渐渐回到常态。他完成了答应王曾的东西,不管写得如何;他做了大宋皇帝赵祯一生的好朋友,继续保持着友谊;他买来一只大雁,加上三牲和其他一堆东西作为聘礼,正式到冯家提了亲,保媒的是当朝两位大佬,王曾相公和枢密副使钱惟演;他继续跟石宁、王英、杨文广、高双卯这些纨绔子弟厮混;他在永叔的提醒下,拿了七百贯钱交给永叔,并带着王曾亲笔写的书信回到故乡普宁,还了当rì把他主仆二人逼得连夜逃跑的赌债,顺便开具了允许他在京城异地参加高考的文书。

    剩下的空余时间,梁大少爷就用来陪两个女人,一个是小嫦,一个是冯程程,还有点时间,他用来调戏另一个女人雪里梅。他和雪里梅经常保持暧昧,时常去坐坐,聊聊天,打打屁,有几回情到浓时差点擦枪走火,但终于还是忍住。

    再剩下点空余时间,他就用来读书。买来各种时文集子研究;占赵祯的便宜打听判词的要领;跟王曾、钱惟演、丁谓对话领会策论的重点;顺手偷偷地违抗圣旨给几个关系要好的画画写字。

    还有空余时间么?当然,时间就像rǔ沟,只要肯挤,总会有的。因为这一年大宋也发生了几件事,梁丰挤出rǔ沟来仔细观察和琢磨,一是朝廷进行了一场小小的洗牌运动,王曾加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终于脱离了开封府,和鲁宗道一起做了参知政事,这是他早知道的。他没有料到的是,李迪又被调了回来,做了礼部尚书;张士逊做了刑部尚书;钱惟演兼了兵部尚书;李谘做了三司使;晏殊做了礼部侍郎······

    第二件事是朝廷又实行了贴shè茶法,梁丰对这个东西不是很懂,于是认真学习钻研,因为这个东西对大宋的财政和民政关系都很大。

    当然期间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事,都不用叙述了。反正一句话,他过的就是这种rì子,准备的就是等朝廷开科,考官娶媳妇儿。

    这么一年就过去了,第二年,又改元为天圣元年。按刘娥意思改的,天字,二人也,表示二人执政。

    这一年的chūn天,梁丰拉着高双卯等人跑到缀锦楼喝酒,雪里梅相陪,几人闹得正欢,酒不够了,雪里梅的一个丫头上潘楼去要酒。回来时蹦蹦跳跳笑说道:“街上来了一群贼配军,其中有个少年长得好生耐看,满街的人都争着瞧哩!”

    雪里梅笑道:“却不是满街都发了花痴吧?怎能好看到这个程度?”

    梁丰心中一动,算算时间,怕不是那人已经来了吧?当下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也发发花痴如何?就在此凭栏看看当真与否。”说完就打头走到窗子边,选个好角度等着配军过路。

    雪里梅见他去看,少不得也随着一起过去。杨文广和高双卯却懒得动弹,自喝自的。

    听得大街上一浪一浪的喊叫,果然有些巨星登场的味道。梁丰心知十有七八是他了,不动声sè等着。一会儿远远走来一队犯人,肩扛枷锁串成一串,其中有个人身材要高大些,显得突兀,披头散发,模糊中露出一双有神而忧郁的眼睛,梁丰看了心里一跳:“我次奥,这不是扇子新书封面那个帅哥么?长得可是一模一样啊,画上看还不觉得,现在见了真人,自己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有些心跳。”再转头看雪里梅,这个阅人无数的行首居然也呆住了,一定是被这个健壮的小白脸迷住,梁丰心中忍不住一阵阵地嫉妒。自己迷倒雪里梅是凭了才艺、音律,当然,还有一点点的风姿,可楼下这个贼配军根本就没看到雪里梅一眼,背时倒运,浑身破烂地茫然走着,就这么招也把东京城里的名花迷得呆住,可见其帅!

    因为他就是后来无数人羡慕嫉妒恨,名垂中国千余年的北宋战神,第一帅哥狄青!

108、 雪里梅发飙

    多谢“梦境人生5807”的打赏,多谢“王文波”“弗莱彻爵爷”“yulinflash12”等书友以不同形式表达对扇子的厚爱,多谢“蓝铭柱”“茹贝勒”等书友的意见和建议。又到周一了,照例求推荐、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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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队犯人已经过去,梁丰依旧凭栏发呆。这时候雪里梅转头看着梁丰,掩面笑道:“郎君好花痴,人都走恁远了,还兀自神伤呢?”

    听到雪里梅调笑,梁丰缓过神来,回头看着她笑道:“你以为我是兔子啊?我是想起一些别的事。倒是方才看你呆呆的样子,如何?看上人家了么。呵呵,想不到阅人无数的梅娘子也会心动至斯!”虽然是玩笑,但却掩饰不住心地一丝醋意和低落。

    “呵呵,梁大公子好大的醋味!人家长着一副好面容,难道奴家瞧瞧也有错?许你们正人君子狎jì好逑,就不许我们风尘女子看看粉面郎君么?真是笑话!”雪里梅心中忽然一阵不爽,冷笑道。

    来往这些时rì,她对梁丰的情意,已是掩都掩饰不住,但这厮头一次就把这个关系定了位,她也不好挑明纠缠。就这么闷闷地陪了他一年光景。雪里梅虽身在风尘,却只是歌舞的行首,不同于紫英院姐妹那种,枉自背了个名,从来夜夜都是孤枕独眠的。这时听了梁丰的话,虽知道他也对自己有些情意,不然不会喝醋,但蓦然间很是痛恨现在这种关系,不由得发起小脾气来。

    雪里梅说完,走回桌边坐下,面如静水,举箸吃菜,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梁丰被她刺了一下,有些愕然,只好讪讪地跟着回到酒桌。

    高双卯心细些,观察到二人不大对路,小心问道:“梅娘子,怎么不说话啊?”

    “在背书。”雪里梅淡淡道。背书?杨文广奇怪地抬头看着雪里梅,嘴里还含了口酒忘了吞。梁丰也奇怪,只是气氛尴尬,不敢抬头看她。

    “背什么书啊这时候?”高双卯奇道。

    “《列女传》。”雪里梅没好气地回答。

    “噗”地一声,杨文广那口酒终于还是没吞下去,全喷了出来。

    嘡啷一声,高双卯的筷子也掉在桌上,望着雪里梅yù言又止,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表达自己现在的感受。

    “许你们正人君子成天风流快活,还不许我们青楼卖笑的心中有些追求么?”雪里梅冷笑说道。

    气氛不对,那俩吃货不敢接嘴,梁丰更是闷头喝酒。

    雪里梅看他那熊样就来气,忽然伸手夺了他酒杯重重顿在桌上,大声道:“滚,你给我滚,再也不想看到你!”说完又推盘销碗,乒乓乱响。高双卯和杨文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吓得扯起梁丰就朝楼下跑去,三人抱头鼠窜一路奔到街上,那俩货兀自奇怪,站在街面就朝楼上看。

    雪里梅见他三人吓得仓皇逃去,忽然间心里过意不去,满肚子的气烟消云散,只觉好笑。走到窗口朝下看,正对着高双卯和杨文广无辜的眼神,忽然放声大笑,如风吹铃动。那两人同时转头看着一脸晦气的梁丰,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梁丰红了老脸,低头直走,不敢回头。

    回到家里,兀自郁闷不已。小嫦见状,上前慰问道:“郎君平rì出去吃酒,都是笑眯眯地回来,今天却是为何如此垂头丧气?”

    梁丰便把刚才的事说了一番,谢小嫦认真思考,也不得其解。见这呆头老公可怜,说不得软语温存地劝解一番,渐渐抚平了梁丰心灵的创伤。

    第二天,梁丰想起昨天潘楼配军过路,立即写了一封信,叫来福赶紧送到兵部尚书钱惟演家,求他帮忙。

    钱惟演接到梁丰的信,当然重视,打开一看,原来是说昨天长街看见押了一干配军进城,里面有个少年长得雄姿玉面,自己跟他有些缘分,这少年名叫狄青。自己知道他只是代人受过被押到京城,问老钱可不可以帮个小忙,找刑部说说情,罪暂且不问,先把他弄出来自己家里见上一面。

    钱惟演笑着命来福回去复命,这事好办,三天内定让那个叫狄青的小子出现在梁家。来福回家复命,梁丰听了很是兴奋,忽然想起雪里梅的表情,心中不安。命令家里女人三天之内,只要有客人上门,全都要回避,不许出来。

    这道古怪的命令让一帮老少娘们儿纳闷不已。只有谢小嫦昨rì听了梁丰的遭遇,知道他这般小气,大感好笑。懒得和他计较,自己安心在后院女红书画,不迈二门,叫他放心。

    这天中午,石宁和杨文广带着两个家人,挑着一个大食盒来到梁丰家里。原来石宁那天缺席,后来杨文广无聊,把雪里梅发脾气的事三八给石宁听,这厮听了大笑不止。约好杨文广,两人备了酒菜,跑来慰问情场失意的梁家哥哥。

    梁丰正好闷在家里等狄青,见他二人如此懂事,也挺高兴,就在饭厅摆了酒菜,三个人喝酒聊天。说说谈谈之间,来福来报,门外有两个军汉押了一个配军在外求见。梁丰听了大喜,赶快出门来迎接。石宁和杨文广心中纳闷,什么配军值得梁丰如此重视,只好跟在后面迎了出来。

    那个十六岁不到的小子狄青前rì被管营询问,第二天就有人来提他出营,说是有人要见。狄青心中不解,自己自小没出过山西境内,京城哪里有熟人要见?心中惴惴不安地跟着押差七拐八拐来到梁家门口。

    一会儿大门打开,里面快步出来三个人,当前一个看着比自己大了几岁,几乎是小跑着来到面前,那**激动的目光看得狄青心中突突一跳。没办法,自十一二岁开始,好多人看到自己都有些异样的感觉,后来渐渐懂事,心中颇为烦恼自家这副长相,实在招惹事端。大姑娘小媳妇都爱围着自己打转,躲也躲不开,都发配到京城了,居然还有这么一个贵人用这种眼神瞅自己,不由得菊花一紧,暗道糟糕。

    “你就是狄青?”问话的梁丰声音也有些发颤,激动的。

    “小人就是。”狄青赶忙埋头行礼,避开这个兔爷粉红的目光。

    “呵呵,不需多礼,快快进来。”梁丰边说边伸手去扶他。狄青急忙后退躲避道:“小人身上腌臜,公子小心。”梁丰只好讪讪地缩了手笑着把他让进家里。回头丢个眼sè,来福会意,急忙从怀里取出些碎银子朝两个军汉走去嘀咕。那俩军汉得了银钱,眉开眼笑,便在门房坐了,不再跟随搅扰。

    杨文广和石宁看着狄青,也有些呆了。二人心道:“这就是引得雪里梅朝梁丰发脾气的那个配军?果然好生耐看。”石宁心中更加龌龊,莫非梁家哥哥近来口味变了?这可不大方便,今后要小心些才是。

    狄青小心翼翼地跟在梁丰身后,来到饭厅,梁丰热情地招呼他快坐下。狄青疑神疑鬼望着三人半天,才屁股蹭着椅子边上坐了,浑身紧绷,仔细提防。

    梁丰看出他的心事,咧嘴笑道:“小兄弟不须提防我等,愚兄姓梁名丰,字玉田,这位是·····。”把自己三人介绍一番,又向杨、石两个说道:“这个是汾州狄青,嘿嘿,你们没听过他的大名吧?人家可不止长得帅,一身武艺,怕是你二人也敌他不过哩。”

    石宁一听便不服气,当场就要比试。心说这么个小白脸会打得过自己?打死也不相信。梁丰道:“胡闹,咋能同我请来的客人见面就要打杀?咱们且坐下吃酒说话。”

    梁丰又自去取了一副碗筷酒盏,殷勤地放在狄青面前。没办法,永叔出门,钱孝仪上班,来福在门口接待,家里女人一个都不敢违令出面,只好他亲自招呼客人。

109、 狄汉臣的前途

    “你叫狄青,是西河人?”梁丰没话找话问道。

    “是。”狄青赶紧站起来回答。

    “坐坐坐,别客气,咱们哥几个说话,要随意,知道么。对了,你有字没有?”梁丰现在还不确定狄青取了字没有。

    “没有。”小狄老实得像个乖宝宝。

    “那好,咱们初次见面送你个字吧,叫汉臣,怎么样?”梁丰这时候该叫梁大无赖,老实不客气就霸占了人家狄青名字的知识产权。

    “汉臣?”这小子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汉臣是个啥意思。一同不知道的,还有石宁。只有杨文广冒充伪知识分子,举着筷子虚点,耐心解释道:“你不是名青么,知道汉武帝大将军卫青吧?你跟他同名,是以玉田给你取字叫汉臣,嗯,那是盼你今后建功立业追比前辈英雄的意思。呵呵,小子,我不知你除了生得好看些,还有甚出奇处,居然让名满京城的梁玉田给你取字,有面子啊!”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狄青总算明白了汉臣的意思,他虽然没听说过梁丰的名头,但见旁边那位说得如此慎重,急忙起身感谢。

    “不须谢,不须谢,快坐。”饶是梁丰脸皮厚,也有些红红的。

    “听说你是因为斗殴伤人,被押解来京的?”

    “是,小的在家乡与人争斗,不料下手忒重了些,把那人打得重伤,因此被捉进京来。”

    “呵呵,怕不是你下的手吧?”梁丰笑道。

    “啊?!这个,正是小人自己动手,与别人无干。公子明鉴。”狄青一听就慌了,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玉田公子是如何得知并非自己动手的,只好抵死不认。

    梁丰见他慌张,也不点破。便笑着劝他喝酒吃菜。狄青虽然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为人谨慎,天生持重,只是小心奉承,一点没有饿死鬼的样子。看得杨文广不住点头,对这小帅哥大有好感。

    只有石宁方才听说狄青武艺了得,便不停地追问他学过什么枪棒,yù待寻个机会跟他比试比试。狄青说没学过什么,只是家乡民风凶悍,学了些野路子,有几斤蛮力而已。石宁不信,但碍着梁丰双眼恨着自己,不敢造次。只好闷头喝酒。

    这时门外两个押差已经等得不耐,请来福进来禀报说该当回营了,若迟了不好交待。梁丰其实今rì找了狄青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他名气太大,想见一见罢了。现在也同人家喝了酒,还占了个小便宜,也不好多留。便把狄青送出门口,暗地里给了他一包银子揣在怀里,低声道:“兄弟你别多疑,我跟你一见如故,知道你些来历,故而想帮一帮你。此去营中,老实做人,我自会想办法替你谋条出路。”不待狄青回话,已笑着转过头去,又把了几两散碎银子递给两名押差,说这是我的兄弟,托他等看顾。两人得了银子,又知道眼前这位是京城大大有名的梁公子,敢不答应?打躬作揖方才去了。

    “我说梁家哥哥,不就是个小白脸么,至于又是请客又是送礼的?我看他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遮莫你是家里有女眷要招他攀个亲事怎地?”梁丰回来坐定,石宁就问道。

    “小白脸?他是普通小白脸么?我可告诉你,我有相人之术,那天你是不在场,我在缀锦楼窗前看到他,就知道此人将来必成大用。你不就是个小公爷么,还告诉你,捆你十个在一堆也未必及得上人家!”

    “好,你既如此说,哪天咱爷们儿就找他比试比试,瞧瞧他是不是真的一个能打我十个。我还不信了!”石宁脸上挂不住,愤愤道。心想定是你这厮看上了人家的面孔,迷了心窍。

    梁丰也懒得再和他说这话题,微笑问道:“对了,最近王英那孩子怎么这么乖?老不见他了。”

    “嘿嘿,那小子最近勤练武艺,苦读兵书呢,说是要寻机会去给他老子长脸去。”杨文广笑道。

    “哦?莫非他受了什么刺激?”梁丰奇道。

    “刺激倒没有,不是他老子跟着寇相公去了永兴军么,哈哈,听说乐子可大了,寇相公一到那儿,就整顿军纪,命王英他爹又在长城岭、横山口一带筑寨练兵,赵德明那厮见势不妙,派了小股队伍前去试探。谁知咱王叔勇猛,去年冬天一场就砍翻党项三十几个,这边才伤了十几人,没人死。赵德明不敢闹大,心里又憋屈,写了奏表送到官家御前告状说寇相公和王叔寻衅闹事,欺负他们羌族。大过年的,听说太后也不yù生事,就悄悄压了下来,传了几句口谕训了寇相、王叔一顿,让他们以守为主,不许主动出击生事。这事儿啊,满朝文武知道的不多,我们兄弟也是近来见那小子异样才知道的。”杨文广说完,又是得意,又是兴奋。眼见平夏党项步步为营越来越有恃无恐,被王德用收拾了一下子,虽说只是小冲突,毕竟也长了宋军志气。他们这些将门虎子,人人都感脸上有光。

    梁丰听得一愣,这个事情自己却没听说。原来寇准和王德用已经闹了些动静出来。刘娥的态度倒在情理之中,算不得软弱,毕竟如今远不是汉武犯我强汉,虽远必诛的那个时代了,为点小摩擦拿刀做仗的极不明智。平夏已然坐大,轻举妄动是自己吃亏,徐徐图之才是正理。

    转念一想,刚才不是要帮狄青寻个出路么,摆在眼前的就是两条,第一,不窜改史书,让他老老实实给官家当卫队兵去,但要想出头,得等到十几二十年后了。他狄青等得,自己可等不得。第二,就是找些门路,把小狄送到王德用手中,革命大烘炉去锻炼锻炼,以这小朋友的身手,三五年之内极有可能整个承信郎的头衔耍耍。

    以他梁丰现在的面子,这件事也不怎么难办,打定主意,决定送狄青先去给赵德明添添堵,顺便摸摸他儿子的底细。想象一下,赵元昊跟狄青相差不了几岁,今后真控制不住他要造反时,狄青也已经成长起来,知己知彼,应该可以敌得过了。

    自己打着算盘,就听杨文广道:“玉田,那雪里梅那儿你今后还去不去了?”

    梁丰支支吾吾道:“关你甚事?我去不去你想做啥?”也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嘿嘿,没别的意思,就是这些rì子托了你的福,常常能到缀锦楼看看行首,打打牙祭,开心开心。现如今细粮已经吃习惯了,再吃不下粗粮的。怕你从此绝步,那咱们兄弟几个就享不了那福喽。再去,她可要收钱的!”

    “我次奥,亏你个堂堂少帅爷,这等不要脸的话也说得出来。老子偏不去,馋死你个王八蛋。要去,也不通知你!”本来想把话说死的,但不知怎地,就是舍不得,只好又加了末一句。

    杨文广听了,贼忒兮兮地笑笑,也不再说,只敞开了吃酒跟着石宁瞎闹。

    下午石宁跟杨文广两人吃得歪歪地走了,梁家禁令方才结束。回到后院,小嫦正一针一线地做着女红,毫无焦躁不安的样子。见他进来,浅浅一笑道:“郎君怕我们见的人已经走了?”

    “嗯,走了。”

    “呵呵,奴家恁是好奇,几次三番都想出去瞧瞧,能让你如临大敌的人到底怎生模样,后来还是忍住了。唉!可怜的郎君。”

    “可怜我?我有什么可怜的?”梁丰差点跳起来。

    “还不可怜么?怕那人怕到自己老婆都不放心,想你从普宁一路走来,何曾这般做贼心虚过?呵呵,原来名满天下的才子也恁地不自信。”小嫦调笑道。

    “咳咳,你用词不准确啊,什么叫做贼心虚啊?我又没拿他什么。只是那孩子太好看,咱本事再大,也怕比不上一张小白脸啊。俗话说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不是?你既如此说了,也没甚大不了的,改天再把他喊来让你瞧个够!”

    “唉,奴家可明白那雪里红为何把你撵出门了!”

    “啊?你明白了,说来听听?”这是梁丰一桩心事,他还真搞不懂那女人为何说翻脸就翻脸。

    “雪里红如此仰慕于你,你却无端端地喝风吃醋试探人家。我们同出风尘,对这些最是敏感,将心比心,若我不喜欢郎君也就罢了。若喜欢上一个人,便是千人万人也不放在眼里的。她看看那个姓狄的小郎,不过是惊讶一番,别人那样说她,她可以不在意,你说出来,不是作践人家么?”

    梁丰一听,心里忽然轰地明白过来,原来她那番做作的缘故。愧疚之情陡然而生,再看小嫦,也是脸上酸酸的快要滴下泪来。心道糟糕,自己一下得罪了两个女人,赶忙上前百般柔情,万般解释,痛责自己小人之心,度淑女之腹!今后再不做这蠢事了!好说歹说,才把小嫦哄得开心了。

    晚间枕上难眠,只思量着如何去解得雪里梅心中的怨恨。

110、家里吵,朝廷也吵

    诚挚地感谢一位叫“慢慢来XD”的女士对这本书做的点评,无意中看到你的**,扇子很受启发发!希望你继续批评指正,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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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天圣元年三月下旬,梁家书房里,一个蓝衫紫帽,眉目如画的俊俏假小生冯程程正同谢小嫦对弈,旁边是梁大少爷手拿一卷《chūn秋繁露》有一句没一句地看着,时不时伸了脑袋过来插嘴指点一下。因为梁大少爷棋艺太高的缘故,他教谁谁就大占上风,又总是招来另一方的白眼。梁大少爷并没有秉承观棋不语的古训,一会儿帮帮这个,一会儿教教那个,一派娇嗔莺咤声中其乐融融,充满了温馨和浪漫。

    这时京城里下起流苏细雨,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如油的chūn雨滋润得柳绿桃红。书房帘外院子里,一棵已经长得高大挺拔的皂角树上挂满了翠绿的叶子,围着院子一圈花盆红的、粉的、紫的、白的开得正艳,梁丰抛了书本,绕过棋局,走到窗前,看着如许景sè,心旷神怡脱口而出道:“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洽洽;雨雨风风花花叶叶年年暮暮朝朝。”

    “呵,郎君此联好妙,叠字被你用尽了!”小嫦笑赞道。

    “哼,什么叠字好妙,我看是‘诓诓哄哄欺欺骗骗回回躲躲推推’才对!他就是一个骗子,坏蛋,说话不算数的小人!”不料冯程程在一旁愤愤不平。

    梁丰愕然回头望着这小丫头片子,不解道:“我又骗你什么了?”

    “不是么?早就答应我开chūn来要像去年一样,出门踏青烧烤的,回回来问你,你都一天推一天,一天许一天,快半个月了,动静也没有!你不是骗子是什么?”

    “哦,这事啊,不是告诉你了么,最近几天你哥哥我事多得很,要考虑很多东西,没空。等闲下来咱们再去,乖!别抽风哈。”

    “我哥哥你?呸,我哥哥早把我扔这里跑去会他的什么相好去了。也没见你考虑啥东西呀,我们下盘棋你还唧唧歪歪呱噪不休的,我看你闲得很嘛,就是不愿带我们出去散心,自私!”

    “哎呀你还来劲是不是?我考虑事情要念出来给你听啊?告诉你,近来我功课可退步不少,文章也做不出来。你要是老耽误我考功名,到时候落了第你爷爷悔婚可别赖为我!”梁丰威胁道。

    “呵呵,我爷爷再不会为了这个悔婚的,我都知道的,不论你考取与否,明年都要办了这事!”冯程程想到婚事,有些欢快起来。

    “哼哼,就你这态度,一点妇德也没有。好啊,考不中我就娶了你,要是考中,大爷我做了大官,立马就要退货!谁敢要你个凶巴巴的小娘们儿。”梁丰恶狠狠地给她泼冷水。

    “你敢!看我不叫人来拆了你的狗窝。”冯程程嘴上不输,心里倒有些惴惴起来,看这厮穷凶极恶的样子,还真怕他说一不二。

    在一边笑着看两人斗嘴的小嫦这时开口道:“好啦好啦,怎么都像小屁孩儿似的,吵什么架,清清静静说话不好么?对了郎君,昨rì王曾相公不是邀你去他家么,怎地托病不去?”

    “咳,他这时候找我,准没好事,要么就是拉我去考较一下学问,要么就是有啥心烦苦水要朝我倒。烦死,躲他两天再说。”

    他嘴上说的轻松,其实是不敢去面对王曾。年初的时候,王相公秉承一贯有事憋不住的原则,上奏官家,说是近年来国家用费太多太滥,经三司使李谘清查,无聊的项目太多,加之前任真宗皇帝(此时赵恒的尸体已经下葬永定陵,神主进了太庙,跟着他伯伯、爸爸等享用冷猪肉去鸟。现连庙号都已拟定为“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真宗皇帝”,就等明年冬天孝满上尊谥了)搞了许多封建迷信工程,亏空太多。现在必须要节省了,否则怕是入不敷出。

    一回说不听,两回说不听,然而太后、官家终于架不住王曾相爷的唠叨神功,没奈何,只好下诏成立了一个计置司,削减天下浮费。其实说起来赵家还真是从善如流的,不做就不做,既然做了那就好好做。刘娥从自家起以身作则开始省吃俭用。她老人家住的那个宝慈宫,本来就够寒酸了,如今计置浮费,每天宫里点的蜡烛减半、膳食减三分之一、一应四季衣裳减二成量做。搞得随便京城一家稍微有钱点的富户都比她太后娘娘要过得好。

    效果是明显滴,意义是积极滴,然而小皇帝赵祯看到了是心痛滴。心想大娘娘本来就过得寒酸,如今再东减西减,这太后寝宫都要成叫花子窝了,她老人家不说话,咱这当儿子的能看得下去么。就哭着说了,要减自朕减起,从母后、太妃,先帝旧人皆如悉供奉,勿得省!

    这是他的孝心啊,应该称道不是?何况就几个老娘们儿,能省出多少银子来?何必呢这是。

    可王相公不依了,他倒不是看中太后这几两银子,而是他觉得虽然是母慈子孝,但也看得出太后cāo纵官家的本事。要老这样下去,什么权处分国事,要让她交权可就遥遥无期了。于是他坚持既然诏令已下,还是遵照上梁摆正、下梁不歪的物理学原则来cāo作。

    你说遇到这么一位心思敏感、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的相爷,那官家、太后的神经能不脆弱么?这时候官家赵祯也有些不高兴,就稍微透露了点不耐烦给丁谓。丁相爷这回其实是帮理不帮亲,也对王曾的做法不以为然,心想你何必呢,现在官家还小,咱们和和气气地把这几年度过不好么?等到官家大了,太后要是再不交权,那也才有说道哇,这么急三火四动不动就挑事,也不像话。于是就同王曾在朝议上争辩了几句,无非就是说天下该省、急着要省的钱有很多,大可以从那些地方入手,比如说查查兵饷亏空啊,审计审计建设费用啊,那么多河工水利,那么多道路修建,随便一查就可以省他个百八十万贯的,何必盯着这俩小钱作法?

    王相爷忽然就不依了,炮轰丁相爷说你老人家说得好啊,这些费用要省,看来你明白得很嘛。可是天下谁不知道,当初先帝爷大搞祥瑞,花了那么多铜钱银子,不都是你跟前任王钦若相公抛洒出去的么。现在国家急钱用要省俭,丁相爷你又何必假惺惺地出来做和事老?早这么明白,还用得着现在设计置司么?

    这下子就踩着了丁谓的尾巴了,话说打人不打脸嘛。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丁谓现在其实是很照顾团结的,王曾的事务他基本不插手,能方便还尽量方便。但是就因为以前犯了些错,就被这些人揪着不依不饶的。忽然就想起梁大才子写的《西游记》里面几句话来,有道是“老虎进了城,家家都关门。虽然不咬人,rì前坏了名。”

    心说老子在你们心里永远属于那种“待改造”对象了是吧?于是心一横,也就拿出一把手的威严训斥王曾“不识大体,不顾实际,损上邀名,其心可诛。”意思是说他王曾靠损害皇家利益和名声来为自己邀名,这种yīn暗心里非常该死。

    王曾被后两句震得狗血淋头数不出话来,这个还真不好争辩,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何况他本来就动机不纯,属于借题发挥。现在被对方**裸地说了出来,心中郁闷可知。但毕竟是究竟考验的老革命家了,马上意识到自己现在落了下风,要是再继续争辩,绝对处于不利位置,弄不好适得其反!

    于是赶忙闭口不言,退在一边。

111、礼失求诸野?

    对不起大家哈,今儿更得晚了点!但绝不占明天二更的名额哈。顺便求求夜猫子们的推荐,不知道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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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位子上的小皇帝赵祯心里颇有些小小的舒坦,心说你们这些正人君子啊,还真是抬举不得,非得像大娘娘说的那样,朝中安排一两个丁相公这样的人方能收拾得了!

    王曾虽然吵不赢丁谓,但是已经观察出赵祯脸上有些愉悦的表情。心中大感不妙,要是这小官家真被对方拉拢了,自己前途是小事,国家将来可就癞蛤蟆吃豇豆---悬吊吊的啦。

    回到家里,想来想去,就寻思把梁丰找来,借用他跟官家的关系,找机会去说说话,对赵祯说说大道理,叫这小官家别糊涂,分清忠jiān善恶。

    要说梁丰对计置司这玩意儿真的挺不感冒,大宋的机构本来就叠床架屋复杂得没法,为了省俭一些费用,又搞出一个新衙门来,浪费人力物力。就好比明明有最高法院,偏要搞个新访局;明明有物价局了,偏偏横个发改萎,想干啥?曾经深受其害,如今又苦在其中的梁大少爷对这种勾当深恶痛绝!加上现在身边又多了个小特务,每天在爷爷哪儿打听得些内幕消息(也许是老头故意泄露的),小走几步过来就翻嘴。于是乎一看到王相公的帖子,就知道这位大佬定无好事。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啊。当机立断就推说头疼脑热血压高,看啥都天旋地转出不了门,容缓几天再去拜见。

    这也是他推脱冯程程不敢出门chūn游的缘故,你说要是这当口又依红偎翠出去寻欢作乐,那自己诚信经营的招牌不就砸了么?

    闲话少叙,就在梁丰跟冯程程拌嘴小嫦从旁劝解的当儿,钱孝仪的浑家李萱匆匆来到后院禀报:“王曾相公来了,正进大门呢!”

    唬得梁丰就是一哆嗦,心说好啊老小子,居然搞突然袭击了。幸亏今天那几个二货没来吵闹,否则可就乖乖隆地东喽。旁边那俩小媳妇儿也是乱作一团,冯程程可是见过王曾若干次的,这回被堵在梁丰家里,就怕被他撞见,那名节怎么办?当时急得顾不上相府千金的身份,就朝桌子底下钻。

    梁丰惊了一下,马上镇定下来喝道:“你慌啥?这儿是内宅,他王相公再臭屁,我不请他,他进得来么?切,赶紧出来,看你这样,真是个熊孩子!”说得冯程程满脸通红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土,顺便还翻了他一个白眼。

    梁大少爷稳住场面,对冯程程说道:“你就在这书房里乖乖不许乱动。”回头又对小嫦道:“去给我找件病号服来,我换了去见他。”

    “啥叫病号服?”

    “我@#!@#$%%^----!唉,你随便拿一件在家披的搭的,实在不行,拿张床单来我裹着也像啊!”

    “噢!”谢小嫦妹纸这才恍然大悟,赶紧跑去给他翻了件宽大素sè的袍子拿来换上,这厮又就手在地上擦两下,抹得脸上匀匀的,看上去倒确有几分灰败的感觉。这才命李萱出去唤了来福来搀着自己,死气活样地来到前堂。

    “见过相公!”小梁同学晃晃悠悠摇摇yù坠地朝王曾施礼。王君子一看他那副鬼样子就惊了一下,小子还真病得不轻啊!赶忙扶起道:“不需多礼,快坐下、快坐下。唉!怎么病成这个样子?”

    “也无甚大事,就是前几rì饮酒散热,受了些风寒,咳咳,已经好多了。有劳相公挂念,正想着过两rì去拜见相公。”旁边来福五体投地,心道:“少爷可真不愧是钱孝仪的师父,装得可真像啊,先前还跟个猴子似的窜进窜出哩!”

    梁丰和王曾可不知道来福此时的腹黑,王曾温颜对梁丰道:“前rì下帖邀你,听说你病了。今rì散朝早些,专门来看看你这小友。呵呵,无事就好。”

    梁丰听了王曾真诚地关心,很是感动。人家堂堂副总理百忙之中抽空来看自己,那自己可就是钱学森院士的级别啊。于是只好更加装得病病怏怏谢了又谢。

    “今rì老夫来,还有一事想听听你的看法,就是近来朝廷专设计置司的事????????。”王曾二话不说直奔主题,三言两语把计置司介绍完毕,等他回答。

    梁丰认认真真地又听王曾呱噪一番,诚恳拱手道:“相公恕小子直言,这是朝堂大事,满朝有识之士,相公何不察纳雅言?小子一介布衣,岂能胡乱议论。这个东西么,却是不敢乱说。恕罪恕罪!”他知道推是推不开的,但装模作样也要谦虚几句,免得待会儿又被这老儿挑三拣四地责怪。

    “唉,玉田无须多虑,礼失求诸野嘛,老夫知你见识既广,心思也密,襄州安居院和福田也办得妥妥当当。加之你更无关朝中千丝万缕的关系,只管放胆道来!”王曾鼓励道。

    “这个么,小子的确不是很清楚里面的道道。只是相公垂询,那就姑妄言之。这个计置司的意思嘛,倒是挺好。就是既然已经有了三司,何必另加一司?是三司人手不够么?”

    “呃,倒不是三司人手不够,只是三司是个老衙门,人多嘴杂,又个个牵扯些厉害。放在里面,恐怕办得不好。这番朝廷拟从三司、户部抽人,专门成立,也方便些。”王曾也把自己的考虑说了一下。

    “呵呵,那就是说要成立一个专门的审计部门喽?不过依小子看来,既然还是从三司、户部抽人,那还不是一样牵扯厉害?也就是换汤不换药而已。若从吏部档案认真抽查平rì演算明白,xìng子清白的人,挑些出来,公议一下,让他们临时组成一个团队,事毕则散不好么?我朝机构臃肿,有数倍于前者,此番立计置司,恐怕是从此朝廷又多了一个弯弯绕的衙门,那可就有些脱了裤子放、放那个一种气了!呵呵。”梁丰说完,干笑两声,以示对最后一句三俗语言的抱歉。

    王曾为了这个计置司,和三司使李谘不眠不休地讨论了好几夜,自以为已经想得非常圆满周到了,大为得意。因此才极力促成,那知道被眼前这厮三言两语就批得体无完肤,还“脱了裤子放一种气!”王曾心里那个气呀,一下子憋得老脸通红,干咳连连。

    尴尬许久,王曾才缓缓开口道:“那么依玉田之见,这计置司是成立不得喽?”说得既艰难,又心痛,但又没办法不低头。谁叫人家讲的话插得又深又爽呢?

    梁丰见他后庭难受,也挺不过意的,只好安慰道:“其实这个计置司也不是不可设,只是依小子愚见,莫如分两步走恰当一些。”

    “哪两步,请说。”

    “这第一步,不是朝廷有许多谏台、言官么?大可请他们揭发揭发,但凡有些鼻子有些眼的,都可以奏出来晒晒,只要费用可省,就请三司、户部立案上奏政事堂和官家;第二部,就请相公们从中挑出些可省、须省而又不影响朝局的重大事项报官家御批决断。如此,也可免了计置司没头苍蝇似的胡省一气,引起天下震荡。言官们也可从中监督,有不服气的,自有相公们去解释,官家、太后去安抚。不至于让他们揪着小辫不放,反而误了大事。”

    “嗯,玉田所说,的是正论啊。不错不错,老夫还真没白来这一趟。”王曾沉思良久,也觉这法子可行。完全忘了方才被梁丰搞得又辣又爽的感觉,老老实实承认是个好法子。

    “不过,还有一事,老夫心中不安呐!”

112、今后不许听墙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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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我的切糕啊!”梁丰心里闷哼一声,这哪是相公啊?简直一事儿妈!心里郁闷,脸上还得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方才玉田你说的法子是好,但自来令出于上,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今上纯孝,固然是好事。不过毕竟年幼,许多事还分不清轻重,比如此次省浮费之事,太后已然身体力行裁撤内用。官家却断然不依,非照旧供养不可,致令此事停滞。加之丁谓之从旁进言,官家更加固执,如何想个法子劝劝他才是?”

    这才是王曾来找自己的最终目的。梁丰马上敏感地察觉。要不然一个设置zhèng fǔ部门的大事,定都定了,何必来询问自己?不过是引子罢了。看来他是想利用自己跟小皇帝的关系,劝说一番。

    如果不论其他,光从字面意思去听王曾的话,还真是一点都不错的大道理。不过这道理放在北宋仁宗朝,可就有些说不通了。但凡晓得些历史的都知道,仁宗一代,自始自终都以节俭为上,几乎杜绝了一切虚华享受。这其实也全赖于太后刘娥开了一个好头。

    这个女人一生爱权不假,但的的确确不重奢华,艰苦朴素。她的传里记录了两件事可以说明----“赐族人御食,必易以扣器,曰:‘尚方器勿使入吾家也。’常服絁繻练裙,侍者见仁宗左右簪珥珍丽,yù效之。太后戒曰:‘彼皇帝嫔御饰也,汝安得学。’”(《宋史·列传第一·章献明肃刘皇后》)

    这里搞清楚两样东西:扣器是什么?就是普通的扣碗和碟子。她赐给娘家人些吃的,必不拿皇家的器物盛装,换了普通碗碟才给。说“皇家的东西不能进入我娘家门”。第二,絁繻是什么?粗质彩帛。当皇后的时候就穿粗布,做了太后,更约束身边人不许去和官家身边服侍的人比较,说那是服侍人家皇帝的,你们有啥资格攀比?

    这两件事够说明问题了吧?所以什么叫无的放矢,王曾这就叫无的放矢。你跟一个穿粗布衣裳的老娘们儿去计较个球啊?让她多点几根蜡烛,晚饭多上几个菜会死吗?大宋朝会垮啊?

    说到底,王曾也有他的缺点,那就是自以为君子们的共同缺点----凡事上纲上线,不注重实际情况。你王相爷节俭也是史书有载的,但你这样要求别人就有些过分了,还是皇家。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替人家打工么?他家要是骄奢yín逸胡作非为,你说说还显得忠直,可人家已经很低调简朴了你还说不够,非逼着小官家向你低头,这就不是节约问题了,是你的心态有问题,是你的意气之争!

    梁丰想到这里,渐渐明白过来。肃然问道:“遮莫相公之意,是要我去向官家进言一番,请他准了列公所请,裁撤内府用度以表率天下?”

    “嗯,正是此意。”王曾点头道。他的深层意思不好说出来,就是必须拉拢皇帝朝自己们这一边,不能老让太后、丁谓那些人搀和进来。不过没关系,梁丰做到这件事,就是成功的第一步,以后慢慢来,不急。

    “愧对相公了,恕难从命!”梁丰有些坚决地回答。

    “嗯?为何?”王曾有些愕然,有些怫然。

    “敢问相公,自大宋上溯三千余年,有史载以来,哪一朝宫室最小,最简?”

    王曾想了半天,犹犹豫豫答道“我大宋。”心里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再问相公,有史载以来,哪一位后妃能数十年如一rì家常只穿粗布衣裙?”

    “当今太后,玉田你----!”

    “又问相公,哪一朝能如大宋一般,开国不过短短数十年,涵养百姓,富甲古今?”

    “·······”

    “如此,小子就不明白了,天下靡费当省者何其多也?为何偏偏盯着内府不放?官家若是奢华,公言则理直;官家已然自简若斯,再要内府裁撤,是真想看着堂堂太后穿着补丁衣服上朝才高兴么?”

    “你,你之所言,竟与丁谓之一个鼻孔出气!”王曾有些怒道。

    “嘿嘿,相公息怒,小子可不知道丁相公说了些甚,只是咱们摆摆事实,讲讲道理可以不?依我看,相公说此事为难,必不是只为了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吧?为了什么,小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敢打听,但若就事论事,我以为当今官家已经做得很好了,过犹不及,相公就不怕惹恼了官家,来个不理不睬我行我素么?到时候吃亏的怕不是相公,而是天下百姓哩!”

    “如此说来,老夫又错了?!”王曾再也摁耐不住心头的怒火道。

    “不敢,只是这件事,小子做不到,也不能做。当今虽幼,却是个极有抱负的官家;太后虽为女流,却不失一代贤后。处分国事,措施得当,进退有据。小子虽为百姓,亦能感知。相公等立身庙堂,所思所虑,非小子辈能蠡测。但若要我仗着与官家些许情谊,轻易开口。我不怕失了帝心,却只怕帝心迷失,将来只顾要当千古一帝,盖世明君,却做了那无情无义之辈,祸害了天下!”

    梁大少爷有史以来第一次对着自己敬重的王曾相公说出这样斩钉截铁的话来。王曾听得目瞪口呆,堵得嗓子冒火。霍地站起,冷哼一声,忿然拂袖而去。

    梁丰站起身来望着他头也不回大步而去,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这位大爷对自己是挺好的,历来照看有加,况且也不是出于什么坏心。用人民出版社的话说,就是“由于历史环境限制,没有能够深刻认识到事物的客观本质和对唯物主义意识不清”所造成罢了。

    不过好歹也躲脱了一回坐蜡烛的倒霉差事,梁丰心里轻松了许多。真要答应这老头儿,到了赵祯小朋友面前,自己张得开嘴么?

    正想着心事,门外就慢慢地露出半个戴了紫sè幞头的俏脸来,嘻嘻笑道:“你还真能呵,把王相公都气走啦!”

    梁丰心里正不爽,斜眼看她鬼鬼祟祟地样子,骂道:“关你甚事?听墙根儿啊?”

    说得还真不错,冯程程就是在听墙根儿。梁丰越叫她乖乖别动,她就越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仗着来的回数多了与丫头们相熟,就叫彩云悄悄来看看咋回事。彩云听了一会儿就跑去报告说少爷同王相公谈得好像不怎么愉快呢。她一听就急了,关心男朋友就匆匆跑到前院要探个虚实。小嫦拦都拦不住。

    方才梁丰跟王曾的对话,全都进了躲在前堂窗下的冯程程耳朵里。听着王相公怒气冲冲脚步声远去,冯程程对这个小郎君那叫一个佩服啊。敢跟国家副总理叫板,天下能有几个?呵呵,还就被自己遇到了!

    看看已经没了外人,这丫头就大大方方踱进堂中,俏脸带笑地对梁丰道:“还真看不出来,胆子不小啊。我爷爷跟他说话还客客气气的,你都敢气他个半死。赶明儿你要是中了进士,入阁拜相,那还不一蒿子扫尽天下文武百官呐?呵呵,我喜欢!”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口无遮拦的?我这儿是跟他有理讲理,又不是吵架。扫什么扫?我可告诉你,男人说话,你少在旁边鬼鬼祟祟的瞎打听。要是再有第二次,不用我入阁拜相,就把你这没过门的媳妇儿先给休了!你听见没有?”梁丰板起脸训斥她道。可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眼角的笑意。

    “哦,知道了!”冯程程脆生生地答应,笑着吐了下小舌头。至于做不做得到,鬼才晓得。

113、乱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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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天下女人都这么三八,反正冯程程是的。一回家就唧唧喳喳告诉了他爷爷。冯拯很认真地听完这段很有意思的对话,思索了好半天,憋出两句话来,第一,告诫冯程程不许再听梁丰的墙根儿,这是将来夫妻相处的大忌。无论感情多好,这种做法都会引起对方的猜忌!第二,这番对话将来是招福还是招祸完全不知道,所以绝对不许外传出去。永远当没发生过,不许再提。

    冯程程很少得到爷爷如此严肃的教诲,以她的聪明,马上明白了里面的关键。是以立即嘴巴紧闭猛点秀头,发誓这两样都绝不会再犯。

    冯拯非常欣赏梁丰对事物的理解能力,能如此一针见血指出朝廷弊病的不少,但具体运用上很少这样清醒的。大家都知道朝廷机构臃肿,可惜每次解决的办法几乎都毫无例外地增加新的机构来分解旧机构。因此梁丰说它是脱了裤子放屁还算是客气的,基本上就属于饮鸩止渴、雪上加霜。

    但冯老头暂时不想有什么动作来掺乎这件事,毕竟超出了他的职权范围。他只是很愿意密切注意事态的发展,或许在梁丰身陷其中时能搭一把手。

    事态的发展还真有些出乎意料,王曾怒气冲冲回到家里,心里恼恨梁丰小子不懂事,一味袒护**。不知道男女有别么?不知道男有分、女有归的道理么?一个女人当政你梁丰真就这么爽?于是他决定,不顾一切也要在这件事情上占据道德上风,梁丰不说,自己写劄子,定要从天到地从里到外认真剖析出**裁撤用度的重要意义,要让小官家心服口服站在自己这一边才行。

    王曾冒着血压飙升的危险,扯过家里早就给他裁好的边角纸张奋笔疾书。但越往下写,笔力就越虚,梁丰咄咄逼人的话语在他耳边不停地响起,使他从潜意识里慢慢对自己的做法产生了怀疑:“自己真的就是这么有道理么?刘娥她们多点几根蜡烛多穿几件衣裳,对这件事的意义真的就这么大么?自己是不是已经陷入了意气之争而不能自拔?”

    所谓君子三省吾身就是这样来的,多想想问题,多拷问拷问自己,最终王曾得出结论,这个劄子再怎么天花乱坠都没用,只能将本来就有些对立的情绪加深、加剧!

    长叹一声,扔下笔,凝视窗外chūn光美景,眼里却充满了萧索之意。他是君子,君子就是要读圣贤书,做圣贤事。现而今天下比较太平,头疼的事不多。于是他就有空发现,目前最要紧的事就是把朝廷大权从一个女人手里夺回来,让爷们来干。偏偏有遗诏在,有小皇帝的年龄实际问题,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徒劳无功。眼见刘娥的权利越来越稳固,自己干着急找不到突破口,好不容易想出一招来还被个臭小子驳得体无完肤,好生烦恼。

    于是他决定暂时偃旗息鼓,一码归一码,先搞好计置司的事情,其他的慢慢想办法。

    可惜,树yù静而风不止,接下来事态的演变超出了王曾的控制范围。因为他打招呼不及时的缘故,排名在他后面的老朋友鲁宗道就率先放了一炮,上了奏章。道理还是老生常谈,说太后母仪天下,要为表率,不可为了区区一点享受就置朝政、置天下于不顾,还是要回到削减用度上来,这样下面才好cāo作。

    鲁宗道太笨,笨就笨在话都不会说。

    是刘娥不响应号召吗?根本不是,是小皇帝孝心使然才不让这么干的。可是他鲁宗道放了一通,只字不提真实数据,完全没有说出**哪些费用多了,哪些浪费了。只是泛泛而谈毫无实际。这就惹恼了本来心态很好的刘太后:“老娘是吃你了还是用你了?我没说不减啊,是我儿子孝顺我不许减的,现在你丫的写这么一封破信来恶心我,知道的说你迂阔,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娘在**是如何穷奢极yù呢!你也是常来我们家吹牛打屁的,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娘原来一天六十四根蜡烛的定量都有些不得劲了,现在减成三十二根,这慈宁宫跟他妈小煤窑似的黑,我这都要瞎了,你还让我省。省你妹啊!”

    “再说了,什么叫区区一点享受啊?我享受什么啦,穿粗布衣服,吃四菜一汤标准餐。你鲁宗道号称清廉,可你们家里一顿饭就十几二十道菜你当我不知道啊?合着我们赵家省吃俭用下来,全都紧着你们消费才算称职?去你娘的吧!”

    生气归生气,刘娥也没打算理睬这厮,先把这破信压两天,也算传达一个信息----**不乐意了,你们各自注意点啊!

    还真有不开眼的,陈执中就是一个,看看老战友老领导上书好几天没回复,撸起袖子就开干,他还不光是递了就完,是以公开发表的形式上报的。非但遣词造句不同,而且还大有新意,连同丁谓等人都被他捎带手骂了一遍,说一味逢迎上意,不揣天下侧目,不思致君尧舜,只图尸位素餐等等。

    本来快要萎缩的马蜂窝又被他捅大了。丁谓一听大怒:“他娘的我招你惹你了?就事论事你扯这些鸟话作甚?”于是出言自辩,说自己全无私心,完全处于大局考虑,还详实地列举了宫中奉用数据说话,有理有礼有节地批驳陈执中大言无当。陈执中偏偏又顾左右而言他,不看数据,只翻老账。

    正当丁谓暴跳之际,有个本来想躲在幕后看戏的人出来讲话了。这人是谁?正是刚刚当上副相不久的吕夷简吕相公。老吕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才到政事堂不久,一贯夹起尾巴做人,老大画圈我画圈混rì子。现在一看势头,心里直笑。毕竟是君子们啊,还真有些缺心眼。这样搞法,越闹越输得惨!

    于是他出手了,公然赞同丁谓的观点。没别的,就是人家说的有证据,有道理。我吕夷简是帮理不帮亲的,看谁对支持谁。

    吕相公支持丁相公,满朝正人君子一片哗然,纷纷把他打为小人队伍。朝廷里小人本来就极少,除了个别如林特、刘承珪等几位,其余都靠着君子们走的。这下子看来吕夷简也不好受了,骂声一片。

    吕夷简根本不在乎,因为他知道,胜利必将属于自己。果然,赵祯、刘娥正被这些一根筋气得不行时,忽然看到吕夷简的劄子,宝贝得不得了,还是吕相公能体会朕躬啊。这时候刘娥也不同他们纠缠了,马上发了一份单子,晓谕群臣观之。

    单子上列举了从大中祥符五年自己做皇后以来,历年的吃穿用度,消耗钱粮数字,列举出哪一年省了多少,直到最近一次又省了多少,现在而今眼目下是多少。完了还很愉快地告诉大家,不用怕,只管挑毛病,若有人觉得还可以省的,只管指出来,一定从善如流削减用度。而且下了狠话,官家不得干预。

    满朝文武这下子傻了眼,的的确确,刘娥的生活过得太过简朴,近似于寒酸了。大宋朝优待士大夫,高薪养廉啊,他们的薪俸除了本官差使,还有头衔、荣衔、兼职、出差费、炭火钱、办公费、笔墨纸张费杂七杂八各种补贴,数钱都数到手抽筋。就算他们不贪,光工资都够风风光光过rì子了。现在看了皇家用费,都有据可查,谁还敢说太后奢靡?

    于是大多数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大多数不说话,还是有人敢说话。

114、 这是谁的议论?

    大多数不说话,还是有人敢说话。

    说话者谁?御史中丞刘筠也!

    刘筠懂经济、懂政事,人敢说、敢干,一上来就把别人遮遮掩掩的话撩开一层面纱。他说,其实官家内府用度并不多,已经很节省,这是天下所知的事情。如今逼得太后公示三公支出,很让大臣们惭愧!不过,既然是太后,就应该早早享福,这样艰苦朴素地为了大宋呕心沥血,俺们非常过意不去。不如干脆就遵照官家的意思,多多供奉太后,让老人家丰衣足食,也好享享清福,不再为国事cāo劳。岂不两全其美?

    奏章一出,大家交口称赞刘中丞会说话,说得好。全都承认错误,说是自己误会太后了,如今刘中丞提出这个好办法,可行!

    太后看到这封奏章,病了三天。那时候没有血压计,只是太医来看,说是上了chūn秋,肝火忽然烧得挺旺,气血上涌,引起头晕、目眩、四肢乏力以及睡眠不好等等,开了几付有丹参、陈皮、冰片、黄莲等物的单子,调养几rì,好生休息。

    王曾这几天措手不及,没想到鲁宗道一把火烧这么大,灭都灭不掉。自己也曾好言相劝大家,还不到时候,暂且忍耐时rì。可是许多人都误会了王曾的意图,以为他身在中枢,又是众人的jīng神领袖,许多事情不好明说,只好讲些违心的话,于是纷纷表态正好咱们代劳,无干相公事。因此很多奏章都避免谈及王相公,绕开他走,想起到保护作用,更把王相公苦恼到每颗牙都疼。

    一票人马高歌猛进,期待能一鼓作气取得胜利。可是他们忽视了两件事,两件要命的事。第一件,军队集体沉默,从冯拯、钱惟演到曹利用等,没有任何人出来就此事表态。这当然与他们长时间受到文官打压有关,更多的原因还是他们选择了最强势的一方;第二件,以现在赵祯母子的关系,根本就不是他们能挑唆得了的。赵祯太小,一点权力yù都没有。偏偏他是主角,主角都没想要的东西,配角们越是瞎参合越是抢戏。

    回到皇宫内院,因为王曾越不说话,大内越是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幕后主使嘛、暗地cāo纵嘛,小赵祯对他的印象慢慢变得动摇起来。愤愤不平地在思考一个问题:不是都说天下姓赵么?我们家都这么节约了,他们咋还不依涅?我明明知道那些上奏章喊着要艰苦奋斗的大臣们,好多家里都很奢侈豪华啊,为啥不减他们自己?

    这个问题抛给了三殿押班张景宗,老张听了呵呵笑道:“官家想得极是。只不过呢,跟老奴听说的道理有些出入。”赵祯听了很好奇,就叫张内侍说来听听。

    “老奴听说啊,天命无常,惟有德者居之。其实做官家很辛苦的,老奴从小进宫,眼见太宗皇帝、先帝爷rìrì朝乾夕惕,耗尽心力,图的无非是个国泰民安而已。天下太平了,百姓rì子好过了,就是官家最大的功劳。因此历代明君,都不已享乐为先,反而是那些亡国之君,一个赛一个的声sè犬马,奢靡不思振作。不知道咱们官家是要做哪种呢?”

    赵祯听了张景宗的话,回头看看挂在墙上梁丰写的那幅南唐李后主的《破阵子》,对这个老宦官肃然起敬。这时小黄门来传话,太后请官家到慈宁殿叙话。赵祯急忙整理衣冠,带着张景宗一同过去。

    来到慈宁殿,原来冯拯也在。见赵祯进来,本来坐着的,急忙起身行礼。赵祯轻轻点头,先向母后大礼参拜问安,方才招呼枢相一同坐下。

    刘娥在帘子背后稍微有些歪着,腰下支了个靠垫。看来这几rì真是气得不轻。见赵祯进来,点点头道:“官家来得刚刚好,且听听冯相公奏事。”

    原来冯拯是专门来奏报党项边事的,最近文官们的目光都定在计置司及其引发的事情上,根本没有谁留心边事。武将们可不敢大意,这几天兵部跟枢密院接到寇准的报告,赵德明小动作越来越多,今年开始在嵬山下建立嵬城,用来作为他的国都兴州的屏障。

    兴州原来只是叫做怀远镇,因其地理位置比较便利,党项同中原交往贸易,所发生的大宗生意和货物都在那里中转,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大城市规模。赵德明必须保护自己已经取得的利益,加上党项贵族酷爱奢华享受,就近方便的原则,便把都城设在兴州。又觉得不太安全,必须有个卫星城市做做防卫屏障,因此建立的嵬城。

    寇准眼见党项防务一点点加强,对方骑兵又凶又狠,大宋本来就外强中干,军务松弛,朝廷政策又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要过去打是肯定打不赢的,只能图然兴叹。加上党项世子赵元昊天资雄伟,谋略过人,又已收纳了党项野利部的首领野利荣仁为其臂膀,在西北呼风唤雨,隐隐然有过于其父之风。寇准印证了梁丰的说法,心中焦急,所以专门写了奏章请求朝廷jǐng惕。

    赵祯现在对边事一窍不通,还暂时不能理解其中的重要意义。刘娥又跟着赵恒做了许多年的鸵鸟,大凡便将奏事,条件反shè似的先把武官提防一遍再说。况且这几rì又被文官呱噪得不行,一时间还真找不到什么思路来面对此事。因此现在正处于犹豫不决的状态中,不知道是给钱给人支援寇准好呢,还是让他们继续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好。

    听完冯拯的奏报,刘娥道:“那么枢相之意,该如何为之?”

    “回禀太后,老臣观党项不臣之心已昭然若揭,若再任其肆意为之,迟早必生变故,为今之计,莫如多授予寇相临事之权,并加派一二大将协助守之,可暂保无事。”

    “授其何权,遣谁去?”

    “授其安抚泾原、秦凤路,遣石元孙协防。”

    刘娥听了,左思右想,心中觉得把寇准的权利扩大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其他能干的人代替,只好道:“如此,枢相且与其余府臣通通气,哀家自当召政事堂商议,兹事体大,轻举妄动不得。”冯拯欠身答应了。

    “枢相对这几rì的朝事怎么看?”说完了正事,刘娥开始跟冯拯说说题外话了。还政之风开始蔓延,西府人人闭口不言,刘娥也想试探试探,看看这老儿究竟站在哪一边。

    最近一段时间,冯拯因为身体原因,已有数次请求退居二线,是刘娥一直慰留不准。现在又想看看他的态度,假若支持自己呢,就再留他多干两年,若是和文官们一个鼻孔出气,那就顺势把他打发回家享福,换个自己放得心的人来干。

    冯拯是真不想干了,但还不至于老糊涂到要惹了太后达到退休的目的。于是谨慎答道:“朝中议论,老臣也听说,只是好像说得都有些漫无边际,故而没往心里去。依老臣愚见,既然是说计置司的事,那就设置便是,何必争吵?”

    刘娥听了他的推搪,也不好再深问下去,嗯了一声,又道:“既然计置司可设,枢相以西府眼光看来,谁可担此重任?”

    “回太后,计置司之设,臣无异议,当今天下确实该好好盘算一下家当了。不过呢,老臣听说过一段议论,说朝廷机构叠床架屋,已然臃肿不堪,若常设此司,恐怕有多此一举之嫌。莫如由东府相公们领个头,吏部核查推荐些有用、可靠的人出来,事毕则散,既办了事,又不需多加衙门,何乐不为?”

    “哦?这是谁的议论,似乎可行呢。”

    “禀太后,坊间议论,老臣不知道源于何人,不过好像王相公近来也颇有些赞同此论。”

115、 再见狄二郎

    瓶颈啊,瓶颈啊,谁谁谁给点票让我冲破这难熬的瓶颈吧!主、阿门、穆罕穆德、玛利亚、佛祖、玉帝、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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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拯语焉不详地支吾两句就告退了。剩下刘娥和赵祯母子二人要说些体己话。

    “大娘娘,儿臣以为方才冯相公的法子可行。咱们大宋好像的确有这个毛病,衙门太多了。”

    “是啊,皇儿说得不错,衙门太多,相互推诿扯皮,本来好端端的一件事,总有人挑三拣四说长道短,枉自耽误时机。但是皇儿你说说,衙门多有好处么?”

    “这个啊,儿臣还看不出有甚好处,只觉得每rì听大娘娘议事很是繁琐,很辛苦。”

    “呵呵,辛苦些也没什么,只是咱们不可把权力太集中在旁人手里,得让他们相互有些掣肘才好,遇到个明白事理稳重公允的部堂倒也罢了。若是遇到那贪功冒进或是别有居心的,一路独断专行,怕是惹出天大祸事来方才知晓,那可如何了得?说重一点,或许有一天有人想欺负咱们母子,这衙门一多啊,他们就未必齐心,成事必难。这不是好处么?”

    赵祯这才领悟,原来是家里的祖宗们早就想好的呀,再细细回思大宋所设各部、司、堂、台、寺等等,哪一个也独大不起来,大家绕着圈儿转,最后还得把政事都归到自己母子这里决断。原来有这好处,可是小皇帝没有想到的。

    “不过,儿臣还是觉得现有三司已经够了,再设计置司,恐怕仍是多余。”

    “嗯,明天咱们就召王曾来问问,看他作何想法,言陈利弊。咱们决断物事,切不可听一面之词,多想想方是稳妥。”

    “是!”小皇帝赵祯凛然遵命。

    第二天小朝会,多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拿来扯扯,所有人都小心翼翼避开最近的敏感事不谈。这是一个物理现象,但凡风刮得越大,风眼反而一点动静都没有。起码感觉上是这样。

    众人都散去,刘娥又留下丁谓、王曾、李谘三人。

    刘娥把昨天冯拯的话说了一遍,没提老头的名字,问问这几位是什么看法。

    李谘是三司使,反倒不好开口,他要赞成吧,又怕刘娥嫌他推责任,不肯任事;要反对吧,又怕大家说他揽权。闷着头不说话。丁谓揣摩上意,认为此法可行,首先是节约开支,一个临时机构,不必将来再例行拨付经费运转;其次是现下朝廷人手不差,人才很多,随便抓都是一把,拿来用便是,用完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顶多就是履历上多了份工作经验,不至于闹级别闹待遇烦人;第三是事毕则了,那些被动了nǎi酪的部门有气都找不到地方撒,免得将来弹劾攻讦没玩没了。

    这是就事论事,大家都很放得开。王曾也赞同丁谓的说法。他只是纳闷,怎么和梁丰跟自己说的法子一样?莫非又是这厮进宫念叨过?

    冤枉了,刘娥母子根本不知道这主意是梁丰出的,还以为是他王相公的幕僚呢。大家就这么猜呗!

    于是大家就接着讨论如果这样可行的话,下一步该如何做。丁谓是老思路,马上回答说下去政事堂议一议,拟出个名单来,太后画押同意就可了事。至于办公地点么,更是好办,现在三司同户部共用一个大院办公,空房子多得很,随便倒腾几间出来就可以马上开工。

    李谘也点头表示同意,就近方便,有资料、账本要查也快些。

    独王曾摇头道:“臣有所虑者有三,其一、若此法可行,则当公推吏事jīng熟而无私心者,若由政事堂提名,恐怕今后难以服众。本来此举就必定会得罪许多人,到时候众口悠悠,难断是非曲直,再者,政事堂相公只此几人,所知有限,万一举荐不当,难辞其咎;其二、计置司虽为暂置,却不可忽视参与之人难免有盘根错节,只顾私利之徒,届时互相吵闹争执事小,贻误大计事大,故而还须谏台专门立案监督,纠弹其偏才是;办公场所不宜与户部三司同处,免得人情来往刺探消息等丑陋之举,也免得互相干扰。

    刘娥和赵祯听了都点头称是,丁谓李谘见他说得有理,也不反对。于是大家又讨论,那么如何选人、如何设点、如何监督。这个涉及细节,就比较麻烦了,说来说去仍无头绪。这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赵祯灵光一闪,脱口道:“遮莫不如就依着《越来草堂笔记》里面所载的法子尝试一下?”

    刘娥得了提醒,心中一动,道:“嗯,可以试试,孝先相公,那么这事就交与你办了。这书原是你呈上的,回去细细想个万全的法子呈上来吧。若可,咱们就把计置司改为暂设,若不可,该长设就长设吧,反正朝廷多的都出了,也不在乎这么一个衙门开销。”

    说完就宣布散会。下来丁谓、李谘好奇是本什么书,自己也没听说过,就向王曾打听。王曾便把这书简单介绍了一下,丁谓笑道:“不意梁玉田真有恁大本事,居然著书立说成了官家指引。老夫想借阅一番,孝先肯予否?”李谘也表示要看。王曾笑道:“既如此,改rì下官叫人抄来呈给二位便了。”

    梁丰在家里根本不知道发生的这些事,这几rì他把狄青叫到家里来了一次。小狄同志住的不是大牢,而是兵营。说是兵营,也有些像大牢,就是专门用来招呼他们这些配军的地方,相对就比大牢管得要宽松些。钱惟演的面子加上张士逊的条子,很轻松地就把狄青提出来送到梁家。只不过仍有人跟随看管,不许留宿过夜而已。那俩押差曾得了梁大少爷的赏,又仰慕名人,来得那叫一个飞快。

    上次离开梁家,梁丰悄悄对他说的几句话让他充满了希望,原以为等将来分配到某个边远山区,一辈子抗石头睡草垫到死,就这么算了,哪料到居然有贵人主动替自己想办法谋出路。虽然动机可疑,总比绝望要强啊,因此第二次叫,没什么犹豫就跟了来。

    这回来到梁丰家,梁大少爷汲取了教训,听从了小嫦的建议,不再鬼鬼祟祟要女人回避。大大方方把他接到堂上,心里也暗笑自己前番小题大做,别说是狄青了,就算是狄仁杰,现在也才是个孩子啊,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么?

    果然,家里女人们也不过就是惊呼一下而已,钱妈宋妈久经考验,私下夸夸这小屁孩长得挺好看;李萱谨守妇道,不多看一眼。彩云彩屏倒是看得脸红扑扑的跑去报告主母小嫦,被小嫦教训了几句,也就只好放平心态。

    一句话,没啥!挺自然。

    “汉臣啊,狄青!”梁丰叫一声汉臣,人家还没对这个称呼有啥自觉xìng呢,低着头没反应,无奈只好又叫狄青。狄青这才抬起头来怯怯道:“公子有何吩咐?”

    “我知道,你是替你大哥受过才被捕捉进京的。”梁丰说着挥挥手打断狄青惊诧yù辨的表情,接着道:“其实我是听了你们汾州老乡的介绍才知道你有这么个人,说你生xìng敦厚谦和,又习得一身好枪棒,知你是个人才,才托人把你找来说说话,看能不能帮到你。却不须误会我有甚别的目的。呵呵。”

    这时候梁丰把小嫦请了出来,小嫦笑笑走到梁丰身后。狄青急忙站起,不知如何称呼。梁丰笑道:“你只管叫嫂嫂好了。”狄青连忙唱个肥喏道:“见过嫂嫂。”心中实在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小嫦还了一礼笑道你们说话,转身就出去了。

116、回公子话,我想回家!

    “你不习惯的话,我还是叫你狄青好了。咱们随便聊聊,读过书否?”

    “回公子话,小的读过些书。”

    “嗯,那就好。”梁丰也不问他读过些什么书,只要有文化就行。接着又问道:“你以前在家,可曾有何打算?如今被刺配东京,又作何想?”

    “回公子话,小的没有过甚打算。”

    “------!”梁丰被狄青左一句“回公子话”,有一句“小的”搞得一脑门黑线,很有些要抓狂的感觉。这厮也太不肯说话了吧,句句话让人胸闷。这么不咸不淡地对坐着,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不行,要出奇兵!梁丰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知道我如此看重你的真实原因么?”梁丰故意做得有些深奥道。“娘啊,这正是我想问的,方才你说的什么知道我是个人才啥的,那话听起来很假啊。”狄青心说。提起头来一脸的诧异道:“小的不知,请公子明示。”

    “咱们明说了吧,我懂些相术,知道你将来成就非凡,今逢小灾,不忍你就此受苦,是以伸手搭救一下。你可放心了吧?”

    “啊?”狄青心想,我更不放心啦。

    “呵呵,不信也没关系,将来自会印证。如今我明白问你,两条路你选,一是我托人寻些关节,把你放了回家;二是给你找条路子送你从军,让你一刀一枪挣个出身。如何,选哪条路?”

    这时候梁丰也没了耐心,要跟这小子磨叽道啥时候啊。反正这厮将来也是从军,干脆挑明了随他大小便吧。狄青听了,眼睛一亮,还真遇到贵人啦?这回有些信了。

    寻思半晌,惴惴说道:“多谢公子相助,小的想回家!”

    “我!@#%T#$%#^^——!”梁丰立时被他哽得吞了一大泡口水,差点骂出声来。你他娘的恁地不识好歹?老子还以为你会毅然从军呢。典型的胸无大志、鼠目寸光······。

    强忍住吐血yù望,梁丰黑着脸大声喝道:“失望,你太让我失望了!真没想到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如此没有血xìng。大丈夫青山处处,马革裹尸,留个功名在天地间不好么?非要老死故乡一辈子默默无闻?”

    一通怒吼骂得狄青红了小脸蛋,低头不敢说话。要说理想嘛,他也曾幻想过有朝一rì骑白马、拿长枪,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不过那是心中的秘密,怎敢跟这个来历不明的贵人提起?现在被他唬了一顿,反倒有些信了,抬起头来,两只深邃、清澈、长满常常睫毛的大眼睛对着梁丰忽闪忽闪地道:“那、那小的愿意从军。”

    梁丰眉开眼笑道:“这才对嘛,像个爷们儿样子。”生怕他就此反悔一样,赶忙接着说:“剩下的事好办,过两天我就去托人,把你送到西北永兴军去,投到王德用将军帐下效力,你看如何?呵呵,说了半天,肚子饿了吧?走走走吃点东西去。”不容分说,拉起狄青就朝厨房走去,吩咐上菜,要和这小帅哥好生喝上一壶。

    狄青就这么迷迷瞪瞪被梁丰扯着灌了一肚子酒,又糊里糊涂被交到押差手里回营。老规矩,押差又得了许多银子,喝就喝吧,顶多把这厮放到小间让他睡醒再丢回大炕,没人发现得了。

    憋屈的梁丰好容易把狄青送走,心力交瘁出了一身大汗。感情这人呐,还真不能盲目崇拜谁,你看他人帅名气大吧,现在这副鸟样子,跟他娘老年润土似的,一点都不好玩。完全破坏了狄爷爷在自己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可是已然把人家拉扯进来,要是不好生安顿,也不好意思见人啊。只好大起jīng神陪他喝了这顿淡出鸟味来的酒,草草送走这厮,简直不想再见到他。

    回到房里,仰天躺着长叹,唉,我这是图啥?热脸偏去贴冷屁股!小嫦在旁边笑道:“奴家也正想问呢,这个小哥除了俊俏些,也无甚出奇处,遮么郎君见他比见了官家还激动三分?”

    梁丰一冲动,差点就想告诉小嫦狄青到底是谁,生生咽下道:“你不知他,唉,算了,不说这个。反正此人将来成就绝不可小觑。爷不会看错人的。”本来想问问小嫦的观感,可是听她一说,也觉得自己没什么意思。趁着灯火昏昏,小嫦一双星眸闪得如夜空划过流星一般,看得心动。不免轻轻搂过抚摸起来。

    小嫦初时还被动任他轻薄,渐渐chūn夜躁动,小嫦也扭动身躯yù拒还迎,双手搂住梁丰脖颈,小脑袋使劲摩擦,口中不免发出嗯嗯的声音。梁丰此时已是情场老手,再不猴急,反而轻轻除下她的衣衫,双手上下游动,抚得小嫦浑身燥热不堪。媚眼如丝,丁香仰就,拼命吮吸郎君的舌头。

    梁丰将小嫦翻转背朝自己,轻吻她的颈部,一只手环胸而抱,揉捏着两团颤巍巍,粉嫩嫩的肉棉,另一只手慢慢向下摸去。才到沟边,小嫦忍不住嗯了一声,已经战栗起来,顾不得妇道纲常,主动帮梁丰褪了衣衫,把他压倒在床上。

    这一夜小嫦占尽上风,骑在梁丰身上不停摆动,大而有当的双rǔ如蜻蜓点水般时时在他胸前拂过,这厮真是yù死yù仙,yù罢不能。好一晌二人才筋疲力尽,浑身大汗相拥而卧。梁丰依旧轻轻抚摸着小嫦光滑如凝脂般的皮肤,忽然心中一动,笑道:“我给你作幅画如何?”

    “呵,你不累吗?我可累死了,不能再起来让你描摹。”说完兀自轻轻喘息笑道。

    “不用起来,就这样画,画你的身体!”

    “啊?你拿我画chūn宫?该死的你、你!”谢小嫦又羞又急,说不出画来。

    “咳,画什么chūn宫啊,这叫人体艺术,懂不懂?在茫茫海外的很多国家,这玩意儿可是正经得很,受人尊崇呢。”

    “我不信,哪里有这种腌臜国家,定是你杜撰出来哄骗我的,再也休想!”一边说,一边用被子把自己身子裹得紧紧的,生怕露了一点让他看了去。

    梁丰此时这个念头已然上来,再也摁不下去。使尽唇舌,从十六岁的花季扯到十七岁的雨季,从chūn眠不觉晓扯到坐愁红颜老,一会儿又说流光易过,若是不把自己最美好的时光记录下来,岂不可惜?一会儿又恶狠狠地威胁,说自己早已把她的每一寸地方都记得清清楚楚,若是不依自己也可以画,不过到时候画得荒腔走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别怪自己。说得小嫦进退两难,只好让他对天发誓绝不给旁人看了才行。梁丰答应不迭,甚至保证自己只管画,由她保存都行。小嫦这才放了心,羞答答慢慢掀开被子,让这无赖郎君又看了个饱。梁丰也不怕臊,光着屁股就去磨墨,轻沟淡抹,不一会儿,一张人体素描的线条已然勾勒出来。

    此时小嫦已然适应如此二人坦然相对,急急下床,任由小白兔跳着抢过去看,一面大羞,一面笑道那我也要画你!

    两人居然就这么你画画我,我画画你弄了一夜。待俱都大成时,梁丰搂着小嫦并肩看了,啧啧赞叹:“咱们最好的时光就如此留下来了!”小嫦也微笑不语。

    便是这样,中国对于世界人体艺术之贡献整整提前了一千年,后来刘海粟机缘巧合,有幸看到这两幅画,惊叹不已。大声向世界宣布:人体素描的故乡在中国,它起自一千多年前世界上最强大、最具历史魅力和文艺魅力的大宋朝!

117、计置司的条陈

    昨天今天事情多,只能勉强一更,我都不好意思求票了,您老看着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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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rì早上,梁丰搂着昨夜也是一宿作画的小嫦赖在床上呼呼酣睡。房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小嫦惊醒起来,急忙胡乱穿了衣服问道是谁。门外彩萍道:“是官家派了人来在外面,说是要宣少爷进宫面圣哩。”

    这么一大早的就急吼吼来叫,必有急事,小嫦不敢耽误,回身使劲推醒梁丰,告诉他官家召见,赶快赶快。梁丰朦胧中也吓了一跳,急忙起身穿戴洗漱。

    急急地来到皇宫,黄门指引直奔崇政殿,梁丰老远就望见张景宗朝着自己微笑,本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时方才心中稍安。

    进得殿去,看见小皇帝赵祯和太后刘娥高高坐在丹墀之上,刘娥座前依旧垂了帘子,朦胧只见身影却看不清面容。丹墀之下,也有几个人各自坐在绣墩上。熟人有冯拯、丁谓、王曾、钱惟演,另有几个并不认识,梁丰不好多看,只好躬身叉手行礼,三呼万岁完毕,默默地站着不动。

    赵祯看见梁丰进殿,心中欢喜,遮不住地笑意便想同他打个招呼,忽然想起这是在大殿,要保持皇家威仪,只好难受的憋住,等别人开口说话。

    这时候王曾缓缓开口道:“梁丰,今rì官家召你进殿,可知何事么?”

    “这他娘的不是废话吗?老子好好的睡觉,被你们急火三枪地从被窝里扯出来,鬼知道啥事啊?”梁丰心里痛骂,嘴上道:“不知,请官家、相公们明示。”

    旁边冯拯清了清喉头的老痰,温言道:“今rì散朝得早,朝中丁相、王相提到你的《越来草堂笔记》,太后、官家也御览过,有些事议论不明白,想叫你来分说分说,不须害怕,只管大胆答对便了。”冯拯最近看这个未来孙女婿越来越顺眼,怕他身在皇宫胆怯失仪,是以出言安慰。

    原来那天散会后,王曾赶紧安排人手抄了两本梁丰的《笔记》给丁谓、李谘送去,捎带手也给了钱惟演一本,各自看了。王曾按着太后的安排,拟了一个条陈出来,大家又集中讨论。但是丁谓、李谘均有异议,刘娥看了也觉得不甚圆满如意,便要求重新修改。今rì小规模朝会,御史中丞刘筠又拿出那天自己的奏章来扯淡,劝谏官家增加太后的供养,不要太寒酸了。后半截没说,可是谁不知道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高级别的都不做声,有几个小鬼愣跳出来附和。

    要说刘娥也真不是盖的,老太太装傻充愣也是一把好手,既然你刘筠不挑明了说,那正好啊,老娘就跟你打打太极如何?当下就笑眯眯地表示道,供养单薄,完全是自己的意思。如今天下靡费甚多,若不一一裁撤厘清,自己母仪天下,怎好意思不降犯增啊?刘卿忠心一片,可褒可奖,但这个事先不忙再提,只问王曾和李谘,条陈修改好没有?

    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转换了议题,仿佛一双佛山无影脚踢得刘筠当场五内其伤说不出话来,只好独自运气化解。

    这手举重若轻的功夫,后来被一位姓邓的老先生发扬光大,处理了好多棘手的心烦事,也给后人留下许多烦恼,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王曾听到刘娥的指令,只好出班奏道,修改了几次均不甚满意,丁相等看了也都认为不太可行,要不就干脆按你老人家的意思,常设一个部门算了。

    这时候赵祯犹犹豫豫地小声朝刘娥说了句:“要不,把梁丰叫来问问?”刘娥一听对啊,这条陈可不就是根据这小子的什么《笔记》来试着搞的么,解铃还须系铃人,把他叫来分说分说。看看这小子对于政事是真拿手呢,还是纸上谈兵也好。于是就吩咐散朝,先不讨论了。那些级别低的,看着讨厌的都先打发回家,留下几个,一起听听,看看果然能有些启发否?

    这么着就把梁丰从热被窝里拖了出来。

    梁丰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些发愣,心里想起两句台词“我刚刚路过这里,就顺便进来看看,你说结婚?我牙还没刷呢。”这是什么事儿啊,无缘无故惹了这么一身sāo的。还没等他有所反应,王曾就从袖子里扯出一本折子来递给他,梁丰只好接了认真细读。

    古人使用的是毛笔,写字慢些,因此为了节约时间,一般打草稿都不说废话,直接一二三四算逑。没有起头“为了深入学习贯彻什么什么,达到什么什么,做到什么什么”等等屁话,因此梁大少爷看得蛮快,几眼就瞅了个明白,也很轻松就找到症结所在。

    什么症结?求高、求大、求全呗,前前后后列了十几条,反复强调一定要找纯洁无暇、穷死不爱财的君子来做事,要吏部会同御史台严格按照“有德、有才、有时间、有jīng力、不爱名、不讲情面、不怕打击报复”的“四有三不”标准,在全国范围内挑选,还要拿出一年以上的磨勘经历来对照,选优不选差,选少不选老。

    一路看下来,后面还要求工部、户部配合,凡是计置司认定有水分可以挤钱的项目,一定要说清楚当初立案情况,会议记录、拍板是谁,cāo作过程以及结算公式和当时物资价格等等。

    其余的就不用多说了,光这两条就够吵上一年半载的。这哪是设立计置司啊,简直一个全国人事工作大普查及全国廉政建设效能监察嘛,这样搞下来,屁股干净的估计就没剩几个了,还有,这么大工作量,谁能完成的了?这不是要了吏部和户部的命么?

    条陈是王曾约了鲁宗道、刘筠、李谘等几个认真的老同志商量着拟的,但是因为他们太认真了,所以想当然认为既然设置计置司的目的是清理天下银库,当然要以对朝廷负责,对百姓负责的高度来开展工作。决不能再混入一颗半颗耗子屎,坏了这锅好汤。王曾觉得这么搞不可行,太过分了。但那几位憋着气呢,非要整出个尽善尽美的万世标杆出来不可。王曾也没法,只好综合意见上奏。

    丁谓、钱惟演、曹利用、林特等人看了怎么能依啊,于是就挑刺找毛病呗,果然毛病越来越多,就差撕了重写啦。由于小管家赵祯一语定乾坤,最后还是把梁丰这个始作俑者喊来,让他当面剖析一番,看看毛病出在哪里。

    梁丰一看,马上心知肚明,条陈缺陷有四:其一,犯了大而无当空话连篇的中国式老毛病,不管做得到做不到全都敢说,还满篇“必须”、“一定”、“绝对”等等,让人看了先打退堂鼓,望而生畏;其二、规模太大,掌控不住,你又不是玩超级女声,搞他娘的什么海选?先把起码条件定下来啊,有条尺子一比高低不就行了,总是这么模模糊糊的,cāo作的人云山雾罩,找得出人来才怪了;第三、触动了大多数人的既得利益。这是最危险的,历朝历代,凡是搞一刀切的大运动没有不失败的,为何?你动了人家nǎi酪嘛,别人不跟你拼命?第四、绝对权力导致绝对**,条陈什么都说了,就是没说监督。王中王火腿肠啊,这么了不起?万一选出一批二百五指手划脚提刀乱砍,朝廷还运转不运转了?到时候求他们的人自会钻头觅缝见缝下蛆,君子也会被糖衣炮弹给淹死!

    梁丰默默看完条陈,心里已经有了谱,便肚子里仔细咀嚼措辞,思考应答方式。

    赵祯见他看了半天,有些等不及了,开口道:“梁--丰,觉得这个条陈怎么样,你且说说。

    刘娥也鼓励道:“今rì言者无罪,梁丰你尽可大胆奏来。在座都是雅量之士,让大家听听你的高见!”

118、梁丰是小人

    得了两位大BOSS的定心丸,梁丰微微躬身道:“是,草民放胆妄言,请太后、官家并各位相公恕罪。”

    众位大佬竖起耳朵对他行注目礼做认真倾听状。

    “予观夫,哦不对,草民看了这条陈,字字珠玑,的是高论,非常佩服。不过,如果硬要说些意见么,草民愚见,也还是有些瑕疵的,比如第一条便有些难以施行。为什么呢,若按条陈所定,那么人太多了,工作量太大,恐怕不是一个吏部和谏台能够完成得了,而且,具体标准也有些模糊,做事要有德有才不假,但也要具体看做什么事啊。比如这种具体事务xìng和计算xìng强的差事,可能更要考虑一下参与者的能力,那么对演算、物价、天文、地理等等的要求要更细一些······梁丰一路小心翼翼地用委婉的方式说着自己的看法,一边偷偷观察在座各位的神sè。

    眼见一个个目光柔和,有些微微颔首,梁丰心里总算慢慢平静,逐条逐条分析得失。

    本来这将是一次彼此都很愉快的讲座经历,大家都对梁丰涉及的一些论调和观点不同程度地接受和赞许,直到这厮说滑了口,到第八条上,他说道:“至于说到计置司之权,草民倒以为应该适当限制一下,毕竟是就事论事,以前的做法出了些问题,那么就调整之或者规范之,毕竟事过境迁,许多是由可能已无从稽考。况以人为事,难免有些错处,若任其指点发问,动辄要求承事者说明、举证,怕是又会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当做争斗工具,彼此攻讦不休,到时候朝堂乱矣······”

    “梁丰,一派胡言!君子立于天地之间,有何不可对人言者?设计置司,便是要厘清天下财物,使贪者不得见其隙也。如你所说,那些贪渎之辈,狗苟之人,莫非就任其逍遥法外不予追究了?何来相互攻讦之说?何来别有用心之事?自来邪不压正,冰炭不同炉,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

    一连串的追问,出自现任御史中丞刘筠之口。

    要不怎么说官家会选中这人当御史中丞呢,就是看中此人脑袋冬烘,嫉恶如仇,眼里不揉沙子的xìng子。不过梁丰这时候听愕然,他不认识刘筠,心道老子踩你尾巴了?这么激动干什么?因见他是大官,只好闭嘴任其喷了半天。

    见这老儿义正词严地说完,梁丰微微躬身道:“小子有一言,大人勿怪,大人说的这些个话嘛,草民倒是认为空泛了些,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一般来说,人是有两面xìng的,好人不见得随时随地都是好人,反之,坏人也不见得永远是坏人。关键看你怎么用他或者是用他哪方面。是以圣人云“隐恶扬善”,就是把人的恶压制到最低,把善发挥到最大的意思。或许大人你足可当得道德楷模。然敢问一句,你能保证你家出来的都是君子么?都没做过点错事坏事么?你要不要跟他们同炉修炼修炼?要不要和他们同桌吃吃饭什么的?”

    哈!忽然丹墀上一个稚嫩的小声音笑了一下,又像一把大剪子凭空剪短,戛然无声。但这半个哈字,满朝都听得清清楚楚,刘筠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做袖子发抖状,指着梁丰忿然不语。其实他不是气的,而是找不到说的。只好如此。

    这老儿多年来一直在走正直路线,最近当了御史中丞,更是纠劾百官毫无顾忌,所以才摆足了官威训斥梁丰几句。完全没注意自己说的话漏洞百出,这时又被小官家讪笑,更是大怒,迅速调整思维,起身对刘娥、赵祯躬身道:“梁丰是小人,臣请驱逐之!”

    赵家优待文官读书人不假,但也还没糊涂道随便听从别人摆布的地步。刘娥更清明,他上次在王曾家就听过梁丰类似的言论,很是认同,这回又听,完全不觉得有何错处。当下淡淡道:“刘卿何出此言?”

    “启奏太后,梁丰摇唇鼓舌,无非想劝太后和官家容此朝中藏污纳垢,任那些小人蝇营狗苟。臣以为梁丰必是同哪位权贵行了苟且的勾当,是以力阻设计置司查验天下,请太后明鉴!”

    “卧槽,这么不要脸的话你都说得出来,I服了YOU!老杀才,不给你点颜sè看看还真当老子好欺负!”梁丰心里怒骂,不等刘娥开口说话,也躬身道:“草民有言,请与这位刘大人辨之!”

    “讲!”简洁、明了,刘娥开口道。

    “请问刘大人,设计置司目的何在?”梁丰很平淡地问道。

    “以省天下浮财,充实国库,休养民力。”老刘倒也简短。

    “那么又请问,既是省天下浮财,为何又要多此一举,追究贪渎呢?”

    “当然要追究,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查出贪渎方可省,既然能省必有贪渎!哼,老夫还当你真有如何了不得,这道理都不懂么?”

    “真的是能省就必有贪渎么?”

    “那是自然,何须多此一问!”刘筠越来越不耐烦。

    “这个小子倒不明白了,听说前些rì子朝中多位大人具奏,说是皇家内府靡费甚多,需要俭省。依大人之意,遮莫是说······嗯?”梁丰问到这里,不再说话,笑着看刘筠。

    脑袋上黑线的可不止刘筠一个,包括王曾等几位。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坑,而是一个拉了屎的坑啊!眼睁睁刘筠就赤脚踩了进去,其恶心可想而知。

    同理,看人踩到屎总是件很爽的事,赵祯、刘娥、冯拯等等都用愉快的眼神偷偷瞄着刘筠御史。

    刘筠急得满头大汗,怒道:“老夫、老夫绝非此意,小子你肆意歪曲我的话!”

    “我再三向你问清了才确认的,这个可开不得玩笑,朝堂之上,还请刘大人严肃些!”梁丰板起脸说道。

    “梁丰你不需胡搅蛮缠,内府供养,乃天下百姓之必然,岂能以贪渎解之。你朝堂之上,冒犯皇家,该当何罪?”这时候集贤殿直学士、同修起居注、侍御史刘烨出来解围道。不但严正驳斥梁丰的谬论,还作了坚决有力的回击。刘筠这才松了口气,很有些拔出脚来的意思了。

    “我没说啊,全都是刘大人说的,我只是问问而已。”梁丰很无辜地说。又道:“不过小子还是有一事不明,同样是前几rì奏请大内裁撤供奉,有些就认为大内靡费了,又有些就认为官家过简了,这可到底该以谁为准呢?”

    “当然要以祖制为准。哼!”刘筠又及时插话,迫切地希望扳回一局。

    “那么依刘大人之见,大内目前用度照祖制是奢了还是简了?”

    梁丰知道是简了,赵祯刘娥知道是简了,王曾刘筠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是简了。刘筠只好老老实实答道:“简了。”

    “既是如此,那么当rì奏请皇家裁撤用度的岂非有毁谤君上之罪?按律当如何处之?”梁丰大声问道。小皇帝赵祯暗赞一声痛快!

    王曾倒是脑门子一头冷汗,小子我待你不薄啊,你这不是想要我的命么?一下子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这话。

    刘娥本来听梁丰张口皇家、闭口大内,颇有些愠怒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在崇政殿内议论官家,可眼看着刘筠一步一步被他带进沟里,心中渐渐有些领悟。眼见他声sè俱厉地斥问刘筠,心知他必有后招,绝不会简单将矛头对准王曾等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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