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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尘昏白扇     阳光大宋txt下载     阳光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九、叙荷堂对话

    梁丰尽量模仿石斑鱼先生的声音,跨越千年,向冯家兄妹讲述着一个他们刚刚认知的孙悟空另外的故事。

    全赖《月光宝盒》这部电影,梁丰把二当家、瞎子、chūn三十娘、白晶晶、啰嗦的唐三藏、抓狂的观音菩萨这些人物的故事娓娓道来,说得冯程焯乐不可支哈哈大笑,帘子里的那位,为了在自己心上人面前保持仪容仪表,只好使劲掐自己的腰,才没有弯下去。倒是冯程程的两个丫头,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

    当梁丰说到至尊宝几次三番借助月光宝盒返回去救白晶晶,二当家抱了个小破孩最后崩溃地敲门叫道:“娘子,出来看上帝。”的时候,那兄妹俩又一次报以热烈的笑声,却全然没有发现,梁丰心里被自己勾动的琴弦狠狠地撩了一下,声音转向低沉······

    他也是一个穿越者。至尊宝不停地穿越是为了一段爱情,那么他梁丰的穿越,是为了什么?这问题,连他自己也答不出来······

    正当梁丰在讲故事时,冯拯和王曾的chūn节茶话会也已经挪到后院的叙荷堂举行。少了梁公子的陪伴,冯伸己自然也消失不见,只剩了一个枢密使、一个参知政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方,同时又释放出一些庙堂的气味。

    “再有五天,官家就要观灯与民同乐了,今年湖广多地稔熟,算得上五谷丰登,合该普天同庆了。”冯拯道。

    “是,今年天下还算太平,只有秀州一路四个县受了些水灾,中枢已拟了诏书,yù蠲免此处钱粮,其余倒还不错。”王曾答道。

    “只是官家的龙体,着实让人堪忧啊!时好时坏,全赖圣人协助维持,不知何时才得痊愈。孝先,君近来辅佐太子,太子果然不同于往年了,几次朝会,应答得体,姿容端正,煞是好仪表。真是龙章凤姿!”

    “拯老说得极是,太子确实天资非凡,更难得宅心仁厚,质地纯良,兼对民事异常关心。天佑大宋,似此脉脉相承,庶几可称盛世了!加之有拯老等前辈辅佐,大宋之盛,指rì可待!”

    两人互相吹捧,只是绕着太子接班的话题说,各人心知肚明,赵恒的rì子已经不远了,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实现政权的平稳过渡,现在赵受益才十二岁不到,要想亲政是绝无可能。那么只剩下三种途径,一是赵恒安排辅命大臣帮助太子完成成年前的过渡;第二种是暂时让权给**,让皇后刘娥辅政,效汉朝吕后听政故事;第三种折衷一些,大事由辅臣商议,交**决断。目前看来,第三种的可能xìng最大,基本能做到互相牵制,谁也不能偏离太远。

    但中国历来的士大夫就有一个毛病:见不得女人干政。吕后、武后都是极其明显的负面例子。其实他们的潜意识里总是认为,一个老娘们儿,做做针线,吃吃喝喝就行了,cāo那闲心干嘛?咱们这帮子人拼死拼活层层科考杀出一条血路来,不就是为了帮着官家治国平天下么?要女人决断,我们成什么了?

    这种潜意识的思维决定了朝堂之上,围绕刘娥今后的动向必然会有一番交锋。冯拯今rì宴请王曾、梁丰,帮冯程程相女婿是一个目的,想摸摸王曾的底线,试图找到合作的机会是另外一个目的。

    其实冯拯老了,对这东西看得淡了一些,不再那么热衷功名权势。但老头还是很爱朝廷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在枢府这个位置,如果不为国家把好关,那乱起来就不可收拾。他了解王曾的品xìng,在满朝文武里算得上出了名的直臣,手里权利也不小,要想稳固朝政,必须重视他的存在。

    王曾目的同样,丁谓他是横竖看不惯,好在还有李迪、薛映等人和自己算得上一个战壕,要是能把冯拯争取过来,那么就可以大大削弱丁谓的势力,对他心中所谓的“朝廷正气”大有好处。

    但冯拯的话语里隐约提醒王曾“圣人”的存在,谁知到被王曾直接无视,却大谈特谈太子如何如何,这令冯拯十分担忧。他明白,依王曾的脾气,是不愿意见到有朝一rì刘娥做了太后而决断朝政的一天的。

    平心而论,冯拯和王曾两人对刘娥的观感都还不恶,若是赵恒身体棒棒的时候,刘娥也堪称贤后,虽有玩弄权术,但总体不错。只是出身不好,属于典型的民间艺人。这种背景居然平步青云做到皇后,连她自己的前夫都做到了侍卫马军都虞候,最近又加了加武胜军节度观察留后,这是让王曾等一班人很不爽的。只是恩出于上,官家愿意,他们有什么办法?但现在官家朝不保夕,王曾等人心中的老账翻了出来,不免对刘娥就多了几分抵制情绪。

    冯拯知道王曾的情绪,只好婉言道:“我朝制度,历来是重文抑武,各部军统领有领兵之实,无调兵之权,大可不必疑虑。只是若有万一,官家不虞之后,倘委以阁臣辅政,孝先自忖能抗衡谓之否?”

    王曾想了一想,老实回答:“未必抗得过他,不过,官家既已召莱公回京,想来已有安排了。”

    说到寇准,冯拯心里也很痛快,同时又莫名其妙。居然是由寇准的天敌钱惟演陈奏保举回朝的,这种荒唐的事情,他老冯至今不能猜出其中二三。算起来今rì正月初十,寇准如果走得快,应该快到京城了。到时候朝局多半又是另一种形式,但到底走向如何,大家都不知道。

    想到此,冯拯缓缓摇头叹了口气:“平仲与我年纪相若,俱老矣,更遭此风霜,未必复有昔rì之意气啊!”

    “依下官之见,却是未必。莱公与拯老年纪相若,意气亦相去不远,皆是为国而忘身者。昔rì浮云蔽rì,公遭谣诼,却未必便会消沉,至于到底如何,曾愿与拯老拭目以待。”王曾笑道。

    冯拯抚须大笑道:“承孝先谬赞啊,呵呵,那么老夫便候着平仲回来,为君等站班壮势!”王曾起身拱手:“枢相高风,曾仰止矣!”

    两个无聊的人,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话到尽头,就不再多扯,冯拯又把话题绕到梁丰身上。

    “孝先,老夫今rì相约,还有一事,yù请孝先帮忙,不知肯否?”

    国家大事的大方向都定了,王曾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想来冯拯不过是些私事,他和钱惟演又不同,定不会有什么太为难的事找自己。当下爽快地说道:“拯老但有吩咐,无有不从,请明言。”

    “呵呵,事倒不大。只因我家程程年已十六,该当议议终身了,我看着梁玉田倒是不错,前rì在钱希圣家也知他未有婚配,不知孝先能为老夫作此冰人否?”

    “哦,原来拯老相中了玉田呀?呵呵,曾也甚可惜,苦无一个女儿,否则定与拯老争上一争!这是好事,曾敢不效劳?定当竭力玉成!”王曾大笑道。冯拯听他答应,也抚须呵呵谢过。

    “不过,此子虽然玉琢通透,但曾观他对于这种事情,好像有些死脑筋哩。那天就说自己已经摆了花轿迎娶那个谢小嫦进门,便算是明媒正娶了,如今要劝说他,怕是还要费一番功夫。拯老但莫急切,待下官慢慢开导于他,今rì且与他从容饮宴,不谈此事。我说拯老啊,此子带给拯老的惊喜,恐怕还在后头呐!”

    “好好好,既如此,那就偏劳孝先了,咱们这就摆上酒宴罢?”

六十、一曲清歌《卧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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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敞轩里面,梁丰刚把故事讲到至尊宝刷地拔出了紫霞仙子的紫青宝剑,紫霞仙子蓦然回头,看着眼前这个惫懒汉子痴痴出神,听得帘子后面的冯程程大小姐也痴痴出神。这时家人来报:“孙少爷,相爷已经把酒宴摆在叙荷堂,来请梁公子过去。”冯程焯只好遗憾地摇摇头,笑道:“今rì却听不完梁兄的故事了,祖父大人已经来唤了,请梁兄移步!”

    梁丰喝了口茶,笑着起身朝帘子里面拱拱手,转身随冯程焯离开了敞轩。冯程程好像没看见他拱手似的,仍旧呆呆地坐着不动,旁边丫鬟伸手在她眼前晃动也恍若不觉,不禁笑道:“小姐,人家已经走了,还想着拔剑呐?”

    冯程程两眼放光,却又有些直直地自言自语道:“是啊,他已经拔出了我心中的紫青宝剑!”听得丫鬟掩嘴偷笑,程程忽然反应过来,满面通红,娇嗔道:“不许乱说,要不然我撕了你们的嘴!”

    “是啦小姐,还不快找夫人去?夫人早就等着你一同过去看新女婿呢,喏,就是那个剑鞘子喽!”说完哈哈大笑。冯程程狠狠白了丫头一眼,忙起身找娘亲去了。

    梁丰跟着冯程焯七绕八绕,来到叙荷堂,酒宴已经摆下,急忙上前行了一礼,主动坐到最末座。这时冯伸己也来了,就坐在梁丰对面,朝他笑笑,又让冯程焯挨着梁丰坐下,五个人开始喝酒吃饭。

    酒过三巡,说些应时的废话过后。王曾转头朝梁丰笑道:“玉田与程焯公子还说得来否?”

    “是,小子与冯兄甚是投契,一见如故,刚才在敞轩里聊了很多。”冯程焯也在一旁夸赞道:“梁兄风趣得很,令程焯受益匪浅!”

    冯拯笑道:“这就好,你们年纪相近,好在相去不远,今后可以多互相走动走动,只是我焯儿须要看准时间,别挑着满城行首堵门的时候去拜访,进都进不去。呵呵!”

    老头这般风趣地记仇,让众人都是一笑。梁丰只好也陪着呵呵干笑两声。

    大家说笑一阵子,冯拯估摸着屏风后面该来的人都已来了,便说道:“听说玉田答应了王曾相公,要写一篇文章论论用人之道的,老夫也好奇得很,天下古今,论此事多矣,何故王相公对你青眼有加,还要限时来取。不知玉田将从何处下笔,可否大概透露一二啊?”

    “两位相公抬爱,小子岂敢当得?只是当rì大胆,在王相公面前信口胡说,想来是相公见我信口雌黄,听得不耐,便故意让小子写来,好当面批驳,杀杀小子的傻气罢了。当rì不知,顺嘴答应,后来细想,这文章着实难做,现在都不免心里对王相公暗自幽怨哩!”梁丰半是谦虚,半是撒娇地回答,倒让王曾心里舒坦,心说小子真会做人,请你写东西,变成了让你交作业,虽是同一回事,xìng质却截然不同,还显得老夫高瞻远瞩。嗯,也对,等你写来,老夫一定好生挑些错处,稍稍打压一下,免得你太过招摇,今后怕要吃亏!

    不过王曾也对梁丰没有老实回答冯拯的问题感到不满意,因为他自己也想知道梁丰准备怎么下笔。于是笑道:“玉田你也不须拍老夫马屁,只据实告诉冯相公,这文章该如何做才是。”

    梁丰本来想虚头巴脑糊弄一下算了,因为自己虽然有了主意,但一直都未开张下笔。现在被他一逼,倒有些思路模糊起来,仔细捋了捋思路,只好答道:“小子想前人取士用人,只在夫子‘仁义礼智信’上做文章,虽是至理之论,不过似乎过于空泛了些,于是小子异想天开,琢磨着是不是可以考虑从一些细节上说起,举凡如何考绩磨勘、如何公议推戴等等方面说说浅见而已。只是小子思路尚未完全理清,这些道理在心中也只是一片朦胧,还请相公们莫要当场为难,容我暂时做个酒囊饭袋可否?”

    两个老家伙听他推脱得如此干净无赖,倒不好强逼了。只是嘿嘿一笑,冯拯道:“既然如此,也不逼你,但你如此惫懒,不罚你是不成了。这么着吧,下棋此间没人下得过你,酒宴之上书法绘画也不方便。又是家宴,本当要你作词一阕,须不好喊了歌jì来唱,孝先相公,莫如考较一下玉田的琴艺如何?呵呵!”最后一句却是对着王曾征求意见。

    王曾一怔,说是梁丰琴棋书画,后三样都见识过了,只这琴艺确实没有见过。听了冯拯建议,也想看看梁丰的乐器了,便转头看着梁丰笑道:“拯老要考较于你,玉田为难否?”

    梁丰心里暗骂两个老东西,每次都要考我点东西才舒服啊?亏得老子跟着小嫦着实学了些琴艺,要不然岂不要被你二人哂笑一番?哼哼,怕你怎么地?

    心里骂,脸在笑:“既然两位明公要考小子,说不得,献丑一回罢了,只是小子琴艺粗鄙,望勿见笑!”

    冯拯和王曾见他一口应了,反而诧异,没想到这小子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啊!还真难不倒他。冯拯笑着点点头,做个手势,让下人去取了琴来。

    不一会,家人取来一架古琴,梁丰最近也学着鉴赏宝贝,见这古琴漆厚几层,红sè底中隐隐透出绛黑亮sè,轻轻托起,入手却重,侧面翻看,密密麻麻刻着许多款识铭文,琴面上多为冰裂断,弥足珍贵。知道是难得的一把古琴,不敢乱来,轻轻放在面前桌上,仙翁、仙翁地调了调弦,凝思弹些什么才好。

    琴为四艺之首,以其清、和、淡、雅的品xìng,最是能够体现文人风骨和脱俗心态,是以历来被视为文人雅士修身养xìng的必由之径。此时大家知道他要酝酿情绪,也不打搅,只静静地等待。

    梁丰端坐一会,待堂上各人声音渐渐清静了,轻轻抬臂,右手抹、托、撮、锁,左手进复、吟、猱,边弹边唱道:“来rì大难,口燥唇干,今rì相悦,皆当喜欢;经历名山,芝草翻翻,仙人王乔,奉药一丸;自惜袖短,内手知寒,惭无灵辄,以报赵宣!”

    这是半阕《善哉行》,三国曹植所作,梁丰从金庸先生处学来,用在这里,表示自己得到高人赏识,无所报答,非常惭愧的意思,倒也贴切。座上众人听他音sè中正平和,醇厚古雅,指法娴熟,虽没甚出奇处,却很合冯拯王曾二人的脾胃,均都点头称善。

    半阕《善哉行》弹完,梁丰却不再接着弹奏此曲,而是琴声一振,换了个调子,叮叮两声过渡,又弹唱起来:“天道常变易,易数邈难寻。成败在人谋,一诺竭忠悃。丈夫在世当有为,为民播下太平chūn。归去归去来兮,我夙愿,余年还做陇亩民,清风、明月入怀抱,猿鹤听我再抚琴!”

    这数句唱的却又是《三国演义》里面《卧龙吟》的最后一节,曲韵悠扬,稍稍有些激昂,大有抱负远志,却不着意于成败,只求一己心安的意思,最后风月猿鹤两句,令人顿生思归之感,但却没有半分消沉的意志,只有平和宁静。

    梁丰把两首隔了千年的曲子串在一起,只加了一个小小的过门,听起来却自然平稳。尤其是下半阙,唱法和音律都是大宋朝从未曾出现过的,然曲音中正和谐,淡雅沉雄,于新音中唱出古意,在座人人耳目一新。

六一、就嫁他了,别的不要

    一曲弹罢,余音袅袅未绝,已冯拯为首,凡是有点胡子的都闭上眼睛做抚须回味状。少顷,方才睁开眼睛,冯拯抚掌笑道:“哈哈,不意玉田小友果然是个妙人,如此高妙的琴曲,老夫今rì才是第一次听闻哩,上阕我知是《善哉行》,只不知下阕却是甚么?”王曾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用眼神询问。

    梁丰把琴递给冯家下人收了,欠身答道:“此是小子曾于出游道中,居于襄州,想起诸葛亮的故事,翻看《三国志》有感而胡乱作的,今rì应命,却贻笑方家了。”

    冯拯和王曾马上联想丰富起来,眼前恰如当年一样,却不正是官家快要托孤之时么?冯拯不免一声长叹:“是啊,诸葛大名垂宇宙,忠臣遗像肃清高!武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辈当效之啊!”王曾也肃然道:“拯老所言极是,我辈虽无武侯之才,却当有武侯之志。尽心竭力,辅佐主上,不敢稍有疏忽。拯老西府揆首,当带领我辈,做出一番事业来。”

    冯拯摇了摇头,笑道:“老矣,老夫只等玉田他rì高中,便携他一起告老还乡,做个陇亩之民去也,哈哈!”座上众人愕然,忽然反应过来,看着梁丰哈哈大笑。笑这小子年纪轻轻功不成名不就,就大言不惭道要“余年还做陇亩民”!

    其实冯拯只是故意歪曲梁丰的词义,和他玩笑一回而已。梁丰也嘿嘿笑道:“恰如冯相公所言,小子便晚个二三十年再考功名,届时一定陪着相公告老,以全相公今rì之佳话。”

    王曾、冯伸己等听了,差点喷饭,心里笑骂这小子油嘴滑舌。冯拯听了却非常开心,这么轻飘飘一个马屁拍来,老头浑身舒服啊,自己都六十几岁了,还能再干二三十年,那该多爽!嘴上却道:“那怎么成啊?挡了你们少年人前进的路,岂非骂我是个老妖jīng么?哈哈,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老夫只睁着老眼,看你等弄cháo便是福气喽。”

    于是大家又赶紧举杯,善颂善祈,祝冯老相爷青山不老,金枪不倒,领着大家再奔个二三十年!

    堂前人人把酒言欢,屏风后面也看得眉飞sè舞。程程妈带着程程来看了,一会儿程程二婶也来看了,还有一众贴身丫鬟也来看了。只有老夫人没来,但不耽误,早有人飞奔报信去,直说老太爷看中的这位孙女婿,天上少有,世上全无,琴弹得好,歌儿唱得也棒极了,标准的男中音,带磁xìng的。长相又俊俏挺拔,看起来壮壮实实,不像那些世家子弟小柴火棍似的,能长命百岁。小娘子若能和他成亲,一准白头到老错不了。老夫人听了嘴都合不拢,恨不得也迈着老寒腿来瞧瞧这西洋景才舒服。

    冯程程是个极不怕羞的,刚才明明已经听了半天故事,现在又看到梁丰抚琴高歌,如痴如醉,她老娘扯了三四回都不走,有一次动作大了,还险些推倒屏风,没砸了老头子是万幸。

    死拉活拽,终于把这傻丫头扯出了叙荷堂,冯程程满是兴奋,足不点地,直接就跑去了祖母大人的卧室。老太太正盼着后续直播呢,看见程程来了,高兴得拉着她问:“怎么样?可还满意?听说模样挺正,可是真的?比你大哥如何?”一口气问了四五个问题都不带喘气的。程程眉开眼笑道:“nǎinǎi,我就嫁他了,别的谁也不要。”

    “死丫头,还反了你啦,叫你去看看,这么没羞没臊的,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名节了?咱们可是堂堂相府,岂能和那些不着四六的小户人家相比?你好歹也矜持些!我可告诉你,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要敢再这么胡乱说,到时候可别怪我禁你的足!”冯程程的妈一听就着急了,哪有这么个不知道害臊的闺女呀,急忙厉声喝止,防她再大放厥词。

    小程程同学吓得伸了伸舌头,可是心里不以为然,扯着几个丫头转回自己绣房,立马安排又要打络子,又要绣花,一下子又要拿起笔墨来练习字画,反正觉得那个郎君这么能卖弄,自己好歹也不差,但还需加强练习,别以后给他丢了脸。丫头们被折腾得没办法,求告道:“小娘子你消停消停吧,这一只手也摁不住几个跳蚤啊,人家这还没上门求亲呢,你慢慢来成不?”程程只是不言语,心里打定了主意,今后天天都要拽住大哥,反正爷爷已经答应了的,让他们两个多走动,到时候定要跟着去他家看看。听说他还有个小娘子养在家里,可不要太凶才好,不过自己不怕,到时候如果被欺负,马上回娘家叫人!

    谁也不知道她鬼头鬼脑想了这么多。

    一夕酒宴,尽欢而散。王曾起身向冯拯告辞,梁丰也忙紧随其后。冯拯今rì开怀,笑眯眯地和王曾叙了礼,又命儿子冯伸己和孙子冯程焯送出大门。

    大门口与冯家人告辞后,王曾却不上轿,只挥了挥手,对梁丰笑道:“今rì老夫畅饮,正好你家就在不远,那就陪着老夫一路步行到你家门口罢,散散酒气。”说得客气,其实是拿梁丰当了回事,不愿意自己坐轿,干脆步行送他。梁丰受宠若惊,连声岂敢岂敢。王曾只是笑笑不说话,领头便走。梁丰没法,只好身后跟了。

    王家随从看见,不免相顾咋舌:“什么人呀这是,这么牛?不就是有点名声一个布衣吗,居然还敢劳动咱们相爷步行相送,我靠,今后见了这主可当心着点!”于是只好隔得远远的跟着,不敢靠近。

    转至巷口,王曾忽然悠悠叹了口气:“玉田啊,恐怕你那个小朋友再也不能来看你啦!”

    大家聪明人,彼此早就心知肚明,装糊涂罢了。梁丰这时也不再打哑谜,只说了句:“是,估计官家大行不远了。”王曾回头看着他:“你是如何得知?”

    “嘿嘿,猜呗,要不然那小朋友岂能不来找我?”轻轻巧巧还了回去。王曾心想有理,这才嗯了一声。谁知到梁丰下一句把他吓了一跳:“小子有一句话请相公纳之,若朝廷变动,今上yù以圣人垂帘,相公切不可争执太过,恐有不虞!”

    王曾霍然停住步伐,两眼死死盯着梁丰,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样,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如何得知?怎敢在老夫面前出此狂言,不怕我治你的罪么?”

    梁丰却凛然不惧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相公易地而处,难道找得出比官家更好的法子么?如今朝廷环环相扣,环环相制,不就是为了防着任何一方坐大么?相公之心,天rì可昭,然惟其太过光明磊落,却失了平衡之道,若小子是相公,个人荣辱算得什么?只是血xìng为人所乘,反而怕是坏了国家大事!”

    反正话都说开了,他才不怕。欺负老实人呗,这话要是说给丁谓听,早就被大卸八块了,说给王曾就没事,这人是个君子,君子之道,可直言之。

    王曾默默听完,站在雪地里半晌不言,思索着这小子的话。良久,方才开口道:“今rì之言,出得你口,进得我耳,再有一人知晓,你难免大祸临头!老夫自有分寸,你这就回去罢。”

    本来王曾喝完酒还蛮有兴致,准备趁这几步路的时间和他谈谈亲事,还打算去他家喝上两口清茶润润嗓子,现在话题跑偏得厉害,说不出口来,也不去他家了,就让他自己回去。

    “是”,梁丰恭恭敬敬作揖送别王曾,眼看他上了轿子慢慢走远,自己才进门。

六二、访客紫英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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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丰还以为家里都休息了,使劲敲门怕里面听不到。才拍了两下,来福就已经把门打开。见是梁丰,笑着大声喊道:“少爷回来啦。”

    听得厨房里唧唧喳喳笑声一片,梁丰好奇,大步进去一看,好热闹,原来是一家人在厨房里开新chūn茶话会呐。梁家厨房够大,同时呆上十来个人也不拥挤,这会儿各种果子摆得中间大桌子满满的,小嫦和李萱、钱妈、宋妈并两个丫头围着桌子坐着,永叔坐在另一边小方桌上,面前一壶酒,侧面还有两条小矮凳子,估计是来福和钱孝仪坐的。

    钱孝仪正面对各人站着,刚才不知道在搞些什么,惹得大伙大笑。梁丰一问才知道众人要求钱孝仪说一段,孝仪就当场表演了一个小笑话,大家开心不已。梁丰见这场面,感到一阵阵的温馨,家么,就图个热闹,高兴。

    大家看到少爷回来,不免一下子有些拘束,急忙站起来一个个讪讪的笑,生怕少爷发脾气。只有小嫦知道梁丰是极爱热闹没架子的,笑着招呼众人坐下,说少爷不会生气。

    少爷果然不生气,笑嘻嘻地问大家好玩不?彩云彩萍年纪小,近来开朗了许多,不像刚来时怯怯地怕人了。最是活泼,大声道:“好玩,刚才孝仪哥哥给我们说了笑话,肚子都笑痛了。”

    梁丰道:“那我也给大家唱个小曲助助兴吧,听不听?”人人都很惊喜,少爷也能唱小曲啊?小嫦说欢迎欢迎,带头鼓掌。于是掌声热烈,都想听听少爷的歌喉。

    梁丰端起小嫦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大口,润润嗓子,想了一想道:“我给大家唱个废话歌吧,就四句。”回头又对钱孝仪道:“孝仪你要好好学哦。”钱孝仪看这师父今儿喝得有些高,急忙点头称是。

    “各位听着啊,有大爷坐凳子,脊梁背儿朝后,

    头冲上,脚冲下,脸冲前头。

    走三步,退三步,如同没走。

    吃一碗,拉一盆儿,连本儿都不够!”

    梁丰故意扯着嗓子喊了四句,句句都是废话。果然效果奇佳,个个大笑。连刚来不久的李萱都忍不住憋红了脸低着头笑,永叔正在喝酒,一个不留神被最后一句呛得咳咳连声,青筋鼓起。钱孝仪边笑边想这师父还真不是一般的人呐,连这种小曲都会唱。当时他要是亲自上台说书,还真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感激不尽啊!

    热闹了一会儿,梁丰拉着小嫦回屋,吩咐他们继续玩笑,小心火烛便了。

    回到屋里,小嫦依然还在想着梁丰唱的小曲,用手帕遮了脑袋继续赫笑不止。

    “傻丫头,没见过这样的,笑起来还没完了?”

    “对啊,奴家就是傻嘛,傻人有傻福哦,要不然怎么遇到你这么个聪明郎君?”

    “哎哟呵,还敢顶嘴了?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那,那奴家不敢啦,郎君恕罪!”

    “嘿嘿,认错也来不及了,爷我也不打你屁股,我要罚你,罚你跟那天中午一样,哈哈,来啦----!”

    灯灭了,房里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渐渐又归于沉寂。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梁丰想张挥来了东京很久,一直没再来探望他。再不去见见人家,说不过去了,叫上来福雇车出门,直接去桑家瓦子探望探望。

    来福上次送过张挥,知道他的住处,领着梁丰径直去到桑家瓦子处一所叫做紫英馆的小院,来福敲门,吱呀一声,门开半缝,一个梳着双鬟的小丫头伸出头来道:“近rì我家小姐有客暂住,客官请到别院去罢。”说完就想关门。

    梁丰笑道:“是不是张挥张公子啊?我就是来找他的,请他出来见我。”小丫鬟听了,说道:“哦,客官是来找张公子啊,请进罢。”说完打开门把两人让了进来,一面回头喊道:“快去请张公子,有客人来找他。”里面一个小厮应了去叫人。

    梁丰环顾这紫英馆里,窄窄的一个小院,靠墙围着一面小小的假山,四周栽些花草,冬天都已凋敝,只有一株腊梅凌寒绽放,倒也别致。

    过一会儿大步出来一个人,却是邓圣,老远笑着拱手唱喏:“玉田兄久违了,别来无恙否?”梁丰急忙上前把住邓圣的臂膀笑道:“呵呵,希贤兄恕罪则个,一来多rì,小弟未曾来探望兄台,还望见谅。”

    两人极是亲热,进屋坐了,小厮端上茶来。梁丰问张挥不在么?邓圣歪嘴朝后面一拱:“喏,还自高卧不起呐。这厮jīng力太好,rìrì都不休息,这家主人都快忍受不了他了,昨天还要我们搬家呢!”

    “靠,不会吧?他莫非是在哪里寻了什么秘方,老这样怎么受得了?”梁丰心中比较郁闷,自己都算能干的了,比起那位兄台来,还真不是一个段位。

    “我也纳闷啊,他好像是天生的,唉,不说了,君子不言人之过,不过这好像也不算什么过哈,就是需求旺盛了点。当rì我和他重返襄州,又去醉花楼,可是你都来东京了。我们住了大概一个月,他索然无味,就闹着要来京城游历游历,我也想着这几年都没大比了,不知朝廷何时开科,也就跟着来看看。本想去寻你的,谁知一遇见了这家姐妹,他就迈不动腿了,说好说歹在这里住下不走。前几rì我有恙在身,也没跟他去看你,正想寻个机会去你家瞧瞧,可巧你就来了。正好,咱们哥仨畅饮几杯!”

    两人正说着,张挥已从后面转了出来。一面走一面哈哈大笑道:“我说你早该来看看我们了,再不来我可打上门去罚你请客啦。”说着还顺手提了提腰带,一看就是胡乱穿了衣服出来,头发都没理好。

    “我说师利兄,你就这么好jīng神?有这力气,把你自家那一亩三分地耕好不行么?就这么巴巴大老远地一路镐过来,不都是差不多嘛。何必呢!”梁丰出言揶揄道。

    “嘿嘿,兄弟,你却不懂。老话说百媚千娇百媚千娇,要是不经历一百个,一千个,哪里能算知道这四字?你以为都像你,守着一块新地,开了荒,啥都往里面栽啊。你受得了,地还受不了哩。怎么着,既然来了,换换口味吧?”说完也不容梁丰还嘴,拍拍手掌就叫起人来。

    梁丰和邓圣相视苦笑,这货还真不是一般地荡。邓圣道:“我说你就不能正经片刻?难得玉田兄来,咱们不说好生陪人家喝上几杯,哪有像你这样,一来就床上招呼的?我都纳闷了,这是人家紫英姐妹开的,还是你开的?”

    听得梁丰嘿嘿直乐,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接过话来:“邓公子你管他谁开的?我们姐妹只要是客可都欢迎得紧,干我们这行,开门迎客,就图个生意兴隆床板响嘛!这床板要是不响,奴家可吃什么呢?”

    说话走出一个紫衣紫裙,身材妖娆的女子,眉目画得极是冶艳,大冬天里面只穿一件抹胸,露出深深的事业线,一步三摇,胸口两坨抖得蠢蠢yù动。梁丰一见,不禁心道:我靠,小嫦都比下去了。瞬间想到小嫦,赶忙念声罪过罪过!

    这紫衣女子出来,后面又跟了个黄衫女子,颜sè不同,风格也不太一样,含蓄了很多,但眉梢眼角尽是chūn意,觑着梁丰抿嘴偷笑。

    两女走到梁丰跟前,弯腰深深一福,紫衣女子笑道:“久闻玉田公子大名,今rì有幸得见,奴等三生有幸!”说完就扯过一张圆凳,一屁股过去挨着梁丰坐了。黄衫女子却微笑着走去挨着邓圣坐下。

    “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便是紫英姐妹,这位就是姐姐紫藤,这位是妹妹红英,紫英馆就是她姐妹二人开的,今rì玉田来了,可要好生亲近亲近!”

    紫藤轻启檀口,吩咐下面小厮去外面酒楼叫些酒菜,要请玉田公子饮酒。那小厮丫鬟等听说是玉田公子,久仰大名,早就在外面低声唧唧呱呱地议论,听得吩咐叫外卖,赶紧答应一声跑去了。

六三、 秀才要遇兵

    大宋瓦子,歌jì跟寮jì还不太一样,歌jì的主业是文艺工作者,负责客人的jīng神文明建设,唱唱歌、跳跳舞、写写字、作作诗、下下棋还有谈谈心等等,当然也偶有出台,不过价钱老贵老贵的,并且轻易难得一次,除非是太有名的文人才子或者达官贵人。

    寮jì则负责客人的物质文明建设,以动作演练为主,帮助客人舒缓筋骨,放松jīng神,通过有氧活塞运动达到发汗、祛火等等功效,紫英馆的两姐妹就是从事寮jì工作的。但也千万不能小觑她们,通常来说,凡是能在东京繁华地带自己开这么一家小招待所的,必定除了本职工作做得好以外,jīng神文明也不会差,歌jì们会的,多半她们都会,只是层次上稍稍差那么一点点,也不会太多。

    否则以张挥的眼光,也不会赖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几天不走了。而且这种小招待所收费很贵,没点实力还真住不下来。当然,张挥和邓圣两人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

    闲言少叙,话说这姐妹二人是早就仰慕梁丰名头的,当rì梁家交通堵塞,并没有她们姐妹派去的人,只因自知资格不够,不敢前去凑趣。今天梁丰居然来到她们家里,这可不正是肥猪拱门么?是以紫藤便紧紧靠着梁丰坐了,一边用眼睛瞟向张挥,见他全无妒意,更是放下心来,使尽浑身解数想要讨得梁丰欢心。

    “梁公子,你可是贵人脚重啊,今天来到奴家这里,可要好生坐坐,听说你家里小娘子管得挺紧的,咱们这行多少人去访你,连门都不敢开。今儿好容易来了,且放宽心高乐,别白来了一趟!”紫藤靠过去两手环抱梁丰的膀子,娇声笑道。

    “呵呵,瞧你这话说的,我家娘子多咱管过我了?只是我不太会应酬,喜好清静罢了。今天特地来看我朋友,那就只好叨扰你了。”梁丰客气道,不过膀子也任他抱住,大家互相揩油,各得便宜。嗯,感觉挺好,大大的,肉肉的,软软的。

    “兄弟,你别就这么坐着不动啊,我这心肝宝贝都让给你了,好歹有些表示不是?哥哥可是忍痛割爱,这会儿都没人陪了。站着茅坑不拉屎的事儿可不能做!”张挥一旁笑道,看着紫藤陪着梁丰,红英还是靠着邓圣,就他身边空空的,虽不嫉妒梁丰,也显得孤单难受,说不得,朝外面招了招手,进来一个小丫鬟。张挥一把搂过坐在自己腿上,百般抚摸,才觉得空气和谐了些。那小丫头也是紫藤姐妹从小买来教养的,职责就是忙不过来的时候顶班陪客。是以也不难为情,只笑着靠在张辉怀里任他轻薄。

    几人在堂上说笑,一时听得拍门声音,丫头去开时,原来是小厮叫了酒菜送来。那小厮跑到附近有名的奎元馆,大点名贵酒菜,反正都是jì院点菜,piáo客买单,他也不怕闪了舌头。这奎元馆老板是相熟了的,见他今rì手笔颇大,一下子就点了五贯多钱的东西,不免好奇询问。小厮巴不得有人问起,马上傲声道我家小姐今rì设宴款待梁丰梁玉田公子,当然不能小气。

    虽然奎元馆只是饭馆,但开在桑家瓦子,也算得上文艺产业一条龙服务单位,梁丰的大名怎么会不知道?多少勾栏行首想见梁丰一面而不可得的人物,今天居然就出来了。听完啧啧叹了几声,馆子里许多人都听见了,于是大家发扬八卦jīng神,又把梁丰的传闻翻出来下酒下菜议论了一番。

    这一番议论,就传到了楼上正在喝酒吃饭的两个人耳里,这两个是谁?一个是殿前左班都虞候王德用之子王英,一个是原三关元帅杨延昭之子杨文广。

    这二位大爷都是武家出身,两家爷爷辈就出生入死地打仗,交情不浅。按说杨延昭论辈分还长着王德用一辈,但王英和杨文广年纪相若,只以兄弟相称。最近王德用才授了英州团练使,上任去了,杨文广的爹已死,杨家孙辈就数他最小,老太太折太君①宝贝得什么似的。于是王杨两家就任这二位小爷可劲折腾,反正是没人管的了。今天带了几个下人正在奎元馆喝酒,就听左邻右舍的雅座闹哄哄议论什么梁玉田到了紫英馆。偏偏这俩货也听说过梁丰的名头,又爱斗鸡走马,和那紫英姐妹也相熟,听见议论,不免也要讨论一番。

    “兄弟,听见没有?那个梁玉田今儿去了紫英馆了。”杨文广笑道。他比王英大了几个月。

    “怎么没听见,可恼那俩小妖jīng,前几天去访她,只说家里有客人住下,不接待我,原来是养了梁丰那个小白脸在里面。怎么样哥哥,不如咱们这就去戏耍他一番,别叫他成天咤咤叱叱的,小觑了咱们东京人物,如何?”王英最是小皮球脾气,一拍就跳。本来自己只会打打杀杀,家里人虽是祖辈行伍,也希望他好歹读点书啥的,偶尔也会举出这个新近在东京出名的梁丰来比他一下,早就对梁丰不爽,今天喝了两口,被杨文广一逗,马上就要生事。

    杨文广也是个年轻淘气不怕事的,早有此意,于是笑道:“好,那咱就再喝几杯,等会儿过去瞧瞧这厮有什么本事,满城都传他的臭名。”说完两人大笑,继续喝酒吃菜,只等酒足饭饱就杀上门去。

    梁丰在紫英院里坐着,怎么会料到吃顿饭居然吃出个屎壳郎来?还正笑吟吟的大家喝酒谈心,紫英姐妹从旁打趣相陪,十分地开心热闹。忽然就听见门外闹嚷嚷地丫头小厮劝都劝不住,闯进七八个人来,一面走一面大声喊道:“紫藤红英,快出来,你家王大爷和杨三爷来啦!”

    紫藤、红英姐妹听声音一愣,赶紧起来出去看,原来是王英和杨文广两位吃得满脸通红正闯进院里。紫藤见这架势,心里暗道不妙,脸上却立马堆起笑容迎上去道:“诶哟,什么风把两位爷吹来了,可是稀客,你二位这是在哪里吃了酒来啊,也不早点招呼一声,奴家有个准备嘛!”说完就上去轻轻抚摸王英的胸膛。

    王英凶拳不打笑脸,也不好立时找茬,只是干笑道:“哼哼,说得好听,前几rì我来寻你,就说你有客人,这客人还没走吗?今rì我在奎元馆吃了酒,倒要来见识见识是何方神圣,还赖在这里了?”

    杨文广也在旁边笑道:“就是,你开门做生意嘛,又不是从良嫁人,凭什么一人霸占?咱们爷们儿也不是白吃白玩的主,老躲着我们算怎么回事?今天就要见识见识,看看是哪位高手勾了你的魂去!”

    紫藤又急又恼,可眼前这二位还真是不好相与的主,虽说大宋朝重文轻武,可这两家名声太大,家里老娘们儿都凶得紧,逼急了可是敢在官家面前撒泼打滚的。两个小兔崽子又都身强力壮,武艺jīng良,满城的官宦子弟,敢惹这二位的还真不多。自己一个小小的寮jì,也因经常与这些衙内们往来,平rì里街面上的混混无赖不敢来纠缠。但是衙内本人来耍无赖可就不好招呼了。

    紫藤红英只好陪着笑脸,心里暗自着急。平rì紫藤泼辣,红英柔顺,各有长处,见这俩货不买紫藤的账,少不得该红英出场了。

    注①:佘太君实姓折,五代名将折德扆之女。娘家就是赫赫有名的折家军,后人以音讹传为佘太君。另,折太君史载卒于大宗祥符三年(1010),为了阅读有趣,加寿十几年。比起百岁挂帅,也不算夸张,各位看官谅之!

六四、咱们比谁能劈砖吧

    红英上前柔声笑道:“我说二位爷怎么像吃了枪药似的,故意上门来戏耍我们姐妹呀?来就来呗,拿刀弄杖地做什么?奴这几rì也想这杨三郎呐,只是这些rì子确有客人,我们姐妹自小无依无靠,做了这行寻口饭吃,哪里敢得罪你们这些大爷?难不成还把人家赶出去?你们要可怜我们姐妹,就容过几rì客人走了,专门请二位爷上门,咱们姐妹摆酒赔礼,随你们怎么着。可别砸了我们的饭碗,今后叫我们何处安身呢?”几句话说得柔柔嫩嫩,最后还动了情,红了眼圈,用袖子遮脸做伤心状。

    王英、杨文广二人只是淘气蛮横,还不是那种欺负良善之人,一看红英这做派,心就软了三分。本来就是故意找茬有些理亏,见人家说得在理,也不好再闹。

    于是杨文广放轻了声音道:“唉,我们哥儿俩也不是故意来找茬,好久没过来看看了,想你得紧,你让开,我们进去见见你的客人就走,不会为难他们。”这话说得也蛮客气,算是给了红英面子。

    梁丰三人在里面听了,知道是来找麻烦的,不过三人都是怜香惜玉的xìng子,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让女人顶了。于是齐齐离席出来,梁丰开口笑道:“二位小姐,既是常客,就请进来一起喝上两杯吧,别让人家站在院子里冷飕飕地讲话啊,快请进来!”

    王英和杨文广看见一个面带微笑的和善帅哥站在堂前台阶上讲话,肤sè不黑,但也不白,挺壮实,不是小白脸的模样,心理距离就拉近了几分。再见人家随随便便地站着,气势挺足,便有些犹豫。王英胡乱拱一下手问道:“兄弟贵姓?”

    “在下梁丰,请教两位高姓。”梁丰还礼道。

    “哦,你就是梁丰啊,我叫王英,这位是我哥哥杨文广。”王英答道。

    “杨文广?兄台就是三关杨元帅家的杨公子?”梁丰惊喜道。从小听了无数遍杨家将的故事,杨文广这三个字在他心中已经生了根,骤然见到真人,可比初初见到钱惟演王曾他们时亲切多了。赶紧上前几步,抱拳拱手。

    杨文广看他神情不是作伪,心想“我有这么大名头吗?呵呵,估计还是俺爹的招牌好使。”也不好太过倨傲,只好也还了个礼。

    梁丰又回头笑问王英:“不知这位王兄可也是将门之后?”王英答道:“家父名讳上德下用。”

    “原来是王德用啊!又是一尊大神嘞!”梁丰心里开心极了,来到大宋,文人也认识了几个,武将可是一个都不认识,更别说这俩小子了。当下不容分说,走过去站在二人中间,一只手挽了一个,兴冲冲道:“走走走,进去喝酒叙话,今rì三生有幸,定要一醉方休!”扯起二人就走。

    王英和杨文广原打算来踢馆的,没想到被这小子热情得五迷三道,豁,力气还挺大,只好跟随他拉着进了房里。梁丰喧宾夺主,叫紫藤添上碗盏来,重新开席。紫藤巴不得化干戈为玉帛,急忙安排不迭。

    梁丰用力把二人推坐了上首,热情道:“我来介绍介绍,这位是······。”嘴巴不停,把在座的人介绍了一个遍,大家相互见礼方才坐下。

    人一落座,梁丰举杯相敬,一边大赞王杨二人家里的赫赫战功,眉飞sè舞。其实举凡大宋,对这两家的事迹几乎都可以算是家喻户晓了,张挥和邓圣也不例外,听说是王德用跟杨延昭家的郎君,也好生相敬,跟着起哄架秧子,把这俩货喝的推都推不开。

    这下子王英和杨文广生生憋成了内伤,原先想好的什么进门通名啊,拿话揶揄啊,挑起事端就开打啊,统统来不及使用,莫名其妙就喝了十几大盏。二人在奎元馆本就喝得差不多了的,这下脑子更不好使,只能随梁丰牵着走。就这么喝来喝去,两人眼前也开始出现幻觉来,生把梁丰三人当成了多年的好友,勾肩搭背胡言乱语起来。

    “呃!”打了一个酒嗝,王英搂着梁丰的脖子,大着舌头说道:“我说梁家哥哥,你也太能说了,这半天都不许我们兄弟插话,其实实话告诉你吧,刚才,刚才我们兄弟是想来---想来找你麻烦的,还寻思着怎么揍你一顿呐,哪、哪、哪知道你也是个好朋友,我都不好意思说了,呵呵呵呵。”

    梁丰听了,嘿嘿一笑,心道:“你以为老子看不出来啊,就凭你们这俩二货,还想揍我?要不是我拿话填住,就我们三个这小身板,哪受得了你们三拳两脚啊?”但遇到杨文广,他的惊喜也确是真心。

    这时候他看王英杨文广二人已经花了眼,便大笑道:“揍我一顿?哈哈,未必揍得了吧?你二人真的那么厉害么?”“怎么着,不相信啊?要不要试试?”王英一听就来了劲,瞪起眼珠子问道。伸出两只蒲扇大的手就跃跃yù试。

    “慢来慢来,咱们一见如故,抡什么拳头啊?倒是可以比比,不过嘛,不打架,文比。怎么样?”梁丰轻轻按下他的大手,笑着说道。

    “文比?怎么比法?”一边杨文广接过话问道。他现在也晕晕乎乎的。

    梁丰“嗯”了一声,起身走到院子里面,众人也跟着他摇摇晃晃走出去。只见他俯身在墙角花池便用力掰下一块青砖来,放在地上,贼笑着看看王英和杨文广:“哪位有力气把这砖一拳打成两段?”

    王英和杨文广疑惑地对视一眼,从小练武,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什么都学过,举大石拿大顶也是家常便饭,可单单没学过什么劈砖之类的小把戏。仗着自己力气大,王英吼了一声“我来”,勒嘞腰带,上前蹲下,对着砖头大喝一声“呔”猛劈下去,就听砰的一声闷响,那砖头纹丝不动。王英已然站起,憋红了脸把手背过去,偷偷用力的甩,可痛死他了!

    杨文广见王英不行,自己也不能露怯,依样走过去把砖头拿起掂了掂,挺沉,又放在地上,心里就有些打鼓。但还是鼓起力气,大吼一声劈了下去,这回他用的力比王英还大,当然,更痛。差点哎哟就喊了出来。

    看的旁边众人哈哈直乐,两人被笑得黄了,直声朝梁丰问道:“到你了,你能劈吗?”

    梁丰微笑走过去捡起砖头,转身把砖头放在花池边上,向外伸出半截来,只见他屏息凝神,右掌缓缓举起,也是大喝一声,朝砖头就是猛地一拳。啪的一下,砖头一分两段,掉在地上。

    这下可把院子里的人全都震住。均想:“这货不得了啊,原来还是文武双全嘞。这力气,啧啧。”杨文广脑子毕竟要多些,想想不对,忙道:“不算不算,这砖是我们兄弟先劈松了,你再补了一拳才断的,你这是占了我们便宜!”

    梁丰看着他笑笑:“那么就请杨兄自行选一块来我再劈给你看。”杨文广巴不得,赶紧又去墙根抠了一块下来,掂掂还是和刚才一样沉,他也没了勇气自己再劈一回,就直接递给梁丰。睁大了眼睛,要看这厮使的什么邪法。

    梁丰在众目睽睽之下接了砖头,依样画葫芦放好,又是猛地一拳,那砖头又应声而断。“哇!”众人都惊呼起来,王英冲过去抓住梁丰的手,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个够,实在没找出什么毛病来。这下子他可佩服得五体投地,躬身拱手道:“适才对哥哥多有冒犯,小弟这里赔礼了,还请哥哥原谅!”杨文广也赶忙诚心诚意施礼道歉。梁丰哈哈一笑,拉着二人,大家又重新入席,这回的气氛更加热烈。

六五、嗯,有女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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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坐回去,梁丰顺理成章被拥上首席。知识就是力量啊!王英对梁丰彻底服气了,文能写字,武能劈砖,还有什么好说的。杨文广还有些疑虑,虽然醉得厉害,残留下一点点理智仍在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位老兄有诈,看他身体虽然健壮,手掌细皮嫩肉,绝不是练武的样子,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他怎么能轻易做到呢?端起酒盏,大着舌头向梁丰敬酒,并表示改天要专门领教一下他的拳脚兵器。

    梁丰急忙笑着说自己其实只会劈砖,从小练的,其余可都不会,拿来诈唬诈唬可以,动武确实不成。要不你干脆现在打我一顿得了,免得改天麻烦。

    人家谦虚到这份上,杨文广还要纠缠就不好意思了。而且梁丰的确豪爽值得结交,便把这节揭过,又敞开喝起来。今天个个都十分高兴,连邓圣那种稳重人都被闹得身不由己跟着发疯,紫藤姐妹又会搞气氛,叫了两小丫鬟陪着,一会儿唱小曲,一会儿讲笑话,慢慢的大家都糊里糊涂起来。不知喝到什么时候,梁丰哈哈一笑刚要站起来讲话,忽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悠悠醒来,头疼得厉害,梁丰伸手要按头,黑暗中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人压住,在被子里摸了摸,原来身边躺着一个光溜溜的身子,鬓发散乱遮住头部,加上黑灯瞎火,看不清是谁。梁丰心里大惊,赶紧回忆方才发生的事,却模糊不清,隐隐约约记得当时闹得厉害,大家扯着嗓子拼命讲话,一时自己好像说什么能断**福吉凶啊,似乎还指着张挥说过这厮早晚出家当和尚什么的。好像当时众人都笑他胡说八道,说除非张挥进宫当黄门,否则怎么可能?一时又好像王英搂着他叫哥哥,非要问他劈砖的绝活是怎样炼成的,旁边是紫藤还是红英来向他求字,字好像没写,但依稀记得自己不知怎么地手里就多了枝笔,还很熟练地涂抹了几下,至于画什么又不记得了,最后好像有一对巨大的兔子在自己面前不停地晃动,自己还伸手抓住捏来捏去······

    坏了坏了,梁丰赶紧起身要找衣服穿,正手忙脚乱,一双柔嫩的手伸过来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声音甜甜,令人**,正是紫藤小姐。

    “啊,我,我要回家了。”梁丰糊里糊涂睡在人家床上,这会子像个被捉住的偷儿,尴尬不已。

    “唉,此时已经五更过了,这么早回去,是家里小娘子还在等着么?”声音悠悠,似有惆怅之意。

    “呵呵,不是,我刚才喝醉了,啥都不记得了,有些慌张。”说完只好顺势又靠在床头,心里暗骂自己酒后无德。

    紫藤俯身过来,把头轻轻靠在梁丰胸膛,搂住梁丰道:“公子昨夜好厉害,奴家快活的紧。”说完笑笑,把手慢慢伸过去握住梁丰的弟弟轻轻揉动。梁丰干笑两声,只觉一股火起,小弟弟不争气地抬起头来。

    紫藤察觉变化,腻声笑道:“公子可是还没饱么?要不要再去去火?”手上动作加快了些。梁丰本来就还没完全清醒,此时被紫藤这番挑逗,如何按耐得住?心理防线马上就垮了,心一横,反正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都已然这样,再装又何必呢?毅然翻身扑上,大动特动起来。一时间黑黑的屋子里只听见皮肉间的拍打声音,紫藤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哼哼声和梁丰粗重的喘息声,过了好一会儿,所有的声音才伴随着梁丰的冲刺戛然而止,复归于静。

    这回梁丰是彻底清醒过来了,因他睡了整整一天,现在一点都不困,只斜靠在床头搂着紫藤的身子,一只手伸过去把玩着那对大家伙。一边思索,一边字斟句酌地问道:“紫藤,昨天我们吃酒时还做了些什么?”

    “昨天啊,昨天不就是大家看你梁大公子表演喽,又忙着跟张大郎算命,又忙着同王英、杨文广二位吃酒,还抽空替我们姐妹画了张像,还忙着跟奴家---嘻嘻,公子好能干哦!”

    “还好还好,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最出格的也就是跟怀里这位嘿咻了两次。”梁丰心里庆幸,他最怕的是自己一不小心泄露天机,到时候自己就不是才子,成妖孽了。

    紫藤兀自不觉梁丰在想些什么,正喜滋滋地道:“多谢公子昨rì赐画,想不到公子大醉之余,还能把奴家与红英画得如此传神,久闻公子神技,昨rì亲眼见了,才知道果然名不虚传!”原来昨rì梁丰喝高之余,顺手替紫英姐妹二人各画了一幅毛笔素描,涂涂抹抹间两女的神态惟妙惟肖跃然纸上。十一世纪jì女要出名靠什么?才子!有了梁丰这幅宝贝,还怕她姐妹二人身价不翻番?再过得几rì一传出去,怕是紫英院的门槛都要用铁皮来包喽。

    梁丰渐渐平静下来,已经不很尴尬,搂着紫藤合上眼皮又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时,天已亮了,梁丰穿好衣服。紫藤忙吩咐外面丫鬟进来服侍梁丰梳洗。那丫鬟哈欠连天地进来,像梁丰这样早起的鸟儿,在她们这种地方还真少见。一边睡眼朦胧服侍他洗了脸,一面又跑去厨房给客人端上粳米粥并几样爽口小菜当早餐。

    梁丰趁紫藤还没出来,悄悄问那丫头睡这一晚应当付多少钱。心想必定很贵,自己出来,钱都让来福随身带着。这会儿来福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万一人家算起账来还真丢人,说不得再去推醒张挥先垫着,改rì还他便是。

    那丫头还没答话,紫藤已经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出来娇笑道:“公子这是什么话?咱们虽然姐儿爱钞,可也爱俏不是?奴虽身在风尘,遇见公子这样的郎君,奉送一晚也没甚干系啊。何况就凭你昨rì画那两张画,奴家过几rì便又涨了身价,按说我还该倒找你钱呢。呵呵,放心回去,听说你家只有一个小娘子,要是她多咱不方便了,公子只管来,我们姐妹轮流伺候,包你舒服,白睡!”

    紫藤说得豪爽,倒叫梁丰不好意思起来。嘿嘿,还有这种优惠大酬宾!只好道声谢谢,转身去唤来福,原来来福一直等到昨天晚上,丫头们出来告知公子大醉,留宿紫英院,来福才自己回去了,说好今rì再来接。

    梁丰做了亏心事,归心似箭,等不及来福来接,自己执意告辞,步行回家。紫藤情意脉脉地送到门口,不住地朝他挥手,梁丰只好再三回头道别方才远去。

    望着梁丰走远,丫头好奇问紫藤道:“小姐,这梁公子如何?”紫藤揶揄道:“怎么,思chūn了?厉害得紧,姐姐我看你还是长大些再打他主意,要不怕你死了都不知道哩。哈哈!”一边仰头大笑进了屋,心里寻思这梁公子记挂家里,看来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幸好梁丰穿得不少,顶着北风大清早走了个对城,出了一身汗,方才到家。这时候小嫦早已起床,正在厨房。梁丰也不敢惊动了她,赶紧做贼心虚地跑到屋里假装睡下。

    小嫦听到他回来,三步两跳地跑到后院,进屋看他已经睡在床上,笑嘻嘻地过去摇他:“郎君怎么一回来就睡觉啊,昨夜没睡吗?干什么去了?”

    梁丰就怕她问这个,红了老脸支支吾吾不敢回答。小嫦俯下身子掀开被子撅起鼻子对着他的身子细细地闻了个遍,皱眉道:“嗯!有女人味!”

六六、谢小嫦闹自杀

    躲在被窝里这个偷吃的孩子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惊恐地看着小嫦阿姨,一颗小心肝扑通扑通欢实地跳着。小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秒、两秒、三秒······他上辈子连猪毛都没吃过。谁知来到这个世界,好像老天爷成心要补偿他似的,接二连三总是送上门来,梁大少爷一贯立场坚定,群芳堵门都没动过心,昨夜居然栽在紫英馆里。没说的,等着面前这妹子发飙吧!

    就在梁丰马上要崩溃的时候,小嫦小鼻子一皱,噗嗤笑了起来,还不是强颜欢笑,是那种捉住了调皮小朋友时捉狭的笑。梁丰凌乱了!有这样的吗,老公外面偷吃,她倒不介意?

    梁丰小心翼翼地看着小嫦,确定她是不是受了刺激:“妹子,你别笑得我心慌了,要打要罚随你便,老虎凳辣椒水随你选!”他非常诚恳地承认错误。

    “辣椒水?辣椒水是什么物事?”小嫦还真没听说过这玩意儿。“郎君你这是怕啥啊,我真的是母老虎不成?你们男人家出去逢场作戏一回就怕成这样,你要让前院知道了,还不定说我小嫦善妒啊什么的,那多难为情啊,快起来,有好事告诉你!”小嫦轻轻拉起梁丰,一点没有吃醋的意思。其实还真没吃醋,也不瞧瞧这是啥年代,男权至上啊。每一个女人从脚后跟到头发丝都不可能觉得男人在外风流是个事儿!当然,偶尔有两个例外,一个就是现在仍睡在紫英院那位,玩儿得太过分了,被老婆下了砒霜;还有一个还没生出来,就是赫赫有名的河东狮吼陈季常先生。但那都是有原因的,一个是太过分,一个是玩得太吵。归根结底说来说去,谢小嫦根本就没朝那个高度去发展,倒是有些窃喜:“这个郎君太能折腾了,很少有不sāo扰她的时候,要是分分心,自己也松快些!”当然,只能悄悄想想,可不敢说出来,否则不尽妇道,才是一大罪过!

    梁丰依旧忐忑,不过不像刚才怕得厉害了。迟疑着坐起来看着小嫦,等待她的好事。

    小嫦神神秘秘拿过一封信在梁丰眼前晃了晃,笑道:“郎君猜猜这是什么?”

    “信呗,谁写的?”

    “王曾王相公昨rì遣人送来的。”

    “说啥?”

    “好事,你自己看呗。”小嫦说完,笑嘻嘻地把信轻轻一拍放到他手里。梁丰接过信,是拆过的。那时候也有不好的,个人**不太受到尊重,自己的信,小嫦说拆就拆不带犹豫的。

    梁丰抽出信打开看了几行,才刚刚收的汗又刷地下来了。原来王曾碍于身份,不好亲自登门说合,写了一封信给梁丰,说明了冯拯意yù将孙女冯程程许配给他,信中说道“冯家有女,桃夭之年,以子之才,堪称双玉(天晓得王曾见过冯程程没有,一通瞎吹)拯公喜子之敦穆,爰子之广识,比是前缘,意定君子---”如此种种,就是劝他结了这门亲事。

    在梁丰看来,这封信算得上是雪中送冰、火上浇油、雨中淋水、厕中抽纸了。刚才板子没打已经谢天谢地了,又弄这么一出,还让不让人活了?

    梁丰正瞅着信发呆,小嫦在一边欠身道了个万福:“恭喜郎君,有王相公亲自提亲,这是桩大喜事啊!赶快应承了罢。”小嫦这回笑得就有些勉强了。风流好说,但这成亲又是另一回事。人家堂堂相府千金,这得算下嫁了吧?自己出身青楼,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如何比得过?小嫦是有阶级自觉xìng的,从来都把自己定位在妾的名分上,虽然深知郎君一直以来只爱她一个,但自己的确从身份上无法跨越这道障碍。因此一直在患得患失之间,既希望能和梁丰多享受一下双宿双飞的二人世界,另一方面又希望梁丰能明媒正娶寻个妻子。因此她有一个小秘密一直都没跟梁丰说过。

    梁丰抬头看看小嫦,心疼之极,眼前这个小姑娘命不好,生在那种地方,养成了一种总是朝不保夕的感觉。虽说这是个男人为大的世界,可也需要正常表达一下自己的诉求嘛,怎么能这般逆来顺受呢。自己到目前为止,还就是爱她,让她甘居第二,她肯自己也不肯啊。于是斩钉截铁道:“喜什么喜?管他是哪家相公的千金,爷都不要,就要你啦!”说完一把拽过小嫦搂在怀里,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多谢郎君怜爱,小嫦知足了。只是,只是这婚姻大事,郎君却不可如此这般意气。郎君将来是要出将入相做大事的,奴家这种身份,怎能出现在郎君身边?我看冯相公家孙女就真的不错,王相公保的媒,还有什么可说的?郎君还是应下才好。”小嫦说的情真意切,愈发让梁丰感动,更加不依。

    小嫦左劝右劝,梁丰铁了心肠不答应,还跳起来大骂王曾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小嫦急哭了,道:“奴家告诉郎君吧,奴身在青楼,早已被妈妈喂药,不能生养的,郎君如此固执,是要让梁家绝后么?”梁丰听了大吃一惊,还有这种事情?这下倒是为难了,要是没个孩子,现在大家青chūn年少无所谓,将来多冷清?唉!梁大少爷左思右想,最后下了决心道:“不必再说,就算不能生养,今后不拘从哪里抱养一个来也就成了,我不在乎是不是亲生。小嫦,今生今世,我要定了你,谁也不娶!”

    谢小嫦又是感动,又是心急,遇到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固执郎君,这辈子算是值了。可是自己话都到这份上他还这么拗着,岂不耽误了将来的前程?谢小嫦可是个青楼异类,从小看多的是迎来送往,反而对女人的妇道极其重视,自己既然进了梁家们,当然要替梁家打算。他要是固执不娶,那还不是自己碍事吗?

    想了想,含泪笑道:“既然郎君如此坚决,奴家要再劝可就显得假了。只是先别忙拒绝王相公,等两天再回话,免得王相公面皮不好看。”梁丰见她不再劝,也就松了口气道:“这个依你,再别胡思乱想了。”

    两人收拾心情,相偎坐着说话。只是刚才疾风暴雨,这时候都有些恹恹的。一会儿小嫦起身道:“我去看看厨下有什么吃的,给郎君端些来,吵了半天,想必肚子都饿了。”说完出门去了。

    梁丰现在也有些心烦意乱,一想到小嫦不能生孩子就心痛可惜。这个老孤儿,早就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了。只是小嫦肚子一直都没动静,也不好问,况且两人现在年纪都小,又不忙在一时,这才先放一放的。这会儿被小嫦说出来,心中也失落落的。

    正半躺在床上发呆,忽然听到外面一声惊呼:“少爷,不好了,不好了,小娘子寻短见啦!”

    梁丰毛骨悚然,噌地从床上弹起来鞋都没穿,赤着脚就往外冲。一路朝前院跑去,心脏通通乱跳。来到前院。看见钱妈、宋妈、彩云、李萱等全都围着躺在厨房小厅地上的小嫦。梁丰冷汗直流,冲过去一下子分开众人,小嫦闭着双眼,脖子下一条红红的勒痕。梁丰一把抱起,探她鼻息,还好,已然救了过来,有呼吸。

    梁丰才松了口气,眼泪都流出来了:“你怎么这样啊?不是说了的吗,你要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越说越大声,愤怒地发泄着。

六七、不吃亏就勉强答应

    咱先声明一下:这两章都是昨天一起构思的,那位“微风的心”兄弟可别怨咱们家小嫦妹妹骗了你四张同情票哈!不过,要这样能求来推荐,扇子可以继续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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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人不知道这俩人发生了什么事,看见梁丰咆哮,吓得不敢呆在厨房,各自使个眼sè溜了出去,房里只剩他二人。

    小嫦慢慢张开眼睛,挂满泪水,轻轻道:“你不听我话,执意要让你梁家绝后,那我就是梁家罪人,就算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梁丰紧紧搂着小嫦:“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就咱们俩就行,即便没有孩儿,我已说过领养一个,你还有什么负疚的?唉!”

    “郎君别说了,自己能生,为何领养?奴已明白你的心意,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奴家已经知足啦!便是你娶了正妻进门,有你这般对奴家,想来今后大娘子也必不能为难于我。但是若你执意如此,奴也只好一意孤行,郎君,你防的了一时,但你能时时守在我身边么?”几句话说出来,在情在理,最后又是决绝无比。意思是你梁丰若不答应,我多死几回给你看!

    梁丰进退为难,他也不是不知道这时代多几个老婆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自己的核心价值观已坚守多年,忽然要被打破,真接受不了。自己要是一个普通百姓倒也好了,归隐江湖,不问世事,自然可以只同小嫦厮守。但自从来到大宋,一路高歌猛进,已经积累下偌大名声,再想回头已经不行。

    什么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你身在江湖,怎么退得出去?

    梁丰怔怔地发了半天呆,终于艰难应道:“好,我答应你!

    还半躺在梁丰怀里的小嫦一听这话,噌地跳起:“你肚子饿了,我去做饭喽!”说完没事人一样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朝隔壁厨房走去,门口又回头嫣然一笑:“郎君答应就好,赶快给王相公回信,把这事敲定再说。现在你名气大了,若再慢一些,说不定又有哪家相公的女儿送上们来,那可就要结冤家了。嘻嘻!”说完消失不见。

    梁大少爷忽然觉得自己被这小娘皮算计了,他正满腹的煽情语言要说,居然人家滋溜爬起来就去做饭,什么人呐这是?唉,女人都是表演艺术家啊,小小年纪,如此出神入化,可小觑不得!

    谢小嫦一哭二闹三上吊,终于把梁丰搞定,虽有些淡淡失落,但喜大于忧。她对梁丰撒了个谎,自己根本没吃过什么药,妈妈谢可儿再爱钱,也不至于这么缺德。倒是身在青楼,避孕是必学的一门课程,谢小嫦学会诸多秘方,全用在了自己身上。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早有准备,郎君将来是要娶正妻的,这正妻还没进门,自己就先下个蛋捂着,怕将来rì子难过得紧呢!所以隐藏这个小小秘密,不跟梁丰说起,等他有朝一rì娶了大老婆,生了嫡子,自己再生不迟。

    凡一户人家,各安其位,摆正位子最是重要。小嫦冰雪聪明怎会连这道理都不懂?且不可恃宠而骄,将来闹得家里不宁,那自己跟那些没素质的泼妇有什么区别?枉称了襄州行首的名头。

    吃完了饭,小嫦便催梁丰去给王曾回信。梁丰耍小情绪,坚持不回,小嫦又推又求又哄,把梁丰逗笑了,两个就在小饭厅里疯闹起来。家里旁人隔窗听见,摇头诧舌,这俩公母还真不是一般的搞,刚才还要死要活上吊踢凳子的,如今又嘻嘻哈哈。唉,少年人就是神经病啊!

    他们也不想想,小嫦若要真心寻死,巴巴地跑到前院人多地方来干啥?不就是图个动静大,让大家都知道么。

    当天没啥事,第二天,小嫦又催着梁丰回信,反复几次,梁丰才半推半就勉强回了王曾一封信,表示自己本来一介布衣,得到很多贵人相助,心中感激,如今又劳烦相公关心个人问题,热心介绍对象,过意不去。既然冯家看得起,只好暂且应承下来,不过自己功名未就,不愿就此成亲,还想缓一缓再说,也希望冯家体谅!

    王曾看了信,对梁丰的话不以为然,都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先成家后立业也很正常,何况现在朝廷根本就没心思开科取士,要等他考功名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听说人家冯小姐都快十六了,再等个一两年还使得,长了就成老姑娘了。冯拯如此慎重托付自己,怎么能搞这种半截子事情?就算不成亲,也该先把亲事订下,那时候等等也罢。堂堂相爷家,你就这样含糊答应,到时候让人生了怨气,反而不好。

    王曾这也是替梁丰着想,冯拯谱大是出了名的,要真被他怨上,说不定梁丰就要倒霉。于是又写了封信劝说梁丰,意思是你干脆一点,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不答应,别扭扭捏捏的反而不好。

    梁丰接到王曾的信,心里还真烦。心说便宜无好货,他冯家巴巴地要嫁孙女儿给他,指不定有什么毛病呢。别到时候自己吃了哑巴亏!又想前几次遇到的那个小姑娘,多半就是他家的冯大小姐了,在轿子里遇到两次,倒是长得挺漂亮,跟个瓷娃娃似的,在冯家帘子后面隐约见到一回,似乎也没什么残疾。个子也还可以,不矮,身材不错!

    梁丰盘算了几天,认定自己确实不会吃亏,才勉强回信答应下了。王曾收到回信,才算放了心,赶紧下帖子给冯拯道喜不迭。

    这一耽误,就过了几天,眼看这天就是上元正节到了!

    为什么说上元正节?因为大宋朝是个高福利高消费高享受的朝代,遇到节rì,都是黄金周,上元节是个大节,要过五天,从正月十四算起,到正月十八才结束。这时候家家都闲的很,官员放假、百姓农闲,只有那些商贩店铺继续开门。十四这天开始,有条件的人家门口都要悬挂灯笼,尽量做得jīng致好看,描花着sè,争奇斗妍。

    梁丰家当然不能例外,两个画家呢,咋会作践了这点手艺?早早就预备下了一对大灯笼,梁丰画了一个山水的,小嫦画了一个侍女的,十四一大早就挂在门上。

    这就不好了,他家名声太大,别人早就盯着,挂这么早,才回头一关门,就有几个闲汉偷偷上前摘了去。一家人在里面兀自不觉呢,等一会儿来福上街,抬头一看,灯笼不见了,赶忙回去禀报少爷。小嫦在旁边听了直笑:虽说灯笼被偷,怪可惜了的,但也算是对咱们家艺术造诣的一种高度认可啊,呵呵好事。快点吧郎君,乘早再画两个,反正永叔来福手脚麻利,来得及。

    梁丰本来要画的,转念一想,不行,再画人家还偷,整整五天哩,那得便宜多少偷儿?还是不画了,就那俩红灯笼应应节气算了。小嫦听了觉得有理,只好依了他。

    到了十五这天晚上,吃了晚饭,梁丰就带着一大家子人出门看灯去。永叔和来福早就预先雇下一辆双牛大车,把里面收拾得暖暖的,小嫦、李萱和彩云彩萍、钱妈宋妈坐进车里,梁丰带着另三个男人慢慢步行,一路朝东华门走去。

    今天官家要在东华门赏灯,与民同乐,那里最热闹,当然要去的。为了不惹是非,还让小嫦李萱带了两个纱帘帽子,要看灯时先戴上,免得流氓打主意。

    出了巷子,已经是熙熙攘攘一派繁华气象,沿途家家门口挂起灯笼,照得每一条街宛若长龙,浩浩荡荡延伸出去,每隔百丈,就有一条街的彩灯集中展示会,估计是由街道委员们组织的,虽然做工有些简陋有些jīng致,多不一样,但节rì气氛装点得异常红火。炉边灯下各种吃食小贩、捏面人的、卖小灯笼吸引小朋友的、卖迎chūn花腊梅花的、卖吹糖人、小玩具的,一下子比平rì多了数倍,行人们留连忘返,满脸幸福的喜悦。

    路上已经车水马龙,幸好东京城官道够宽,虽有些拥堵,但有皇城司和开封府值班差役维持交通秩序,也还算勉强畅通。

六八、上元观灯

    路上已经车水马龙,幸好东京城官道够宽,虽有些拥堵,但有皇城司和开封府值班差役维持交通秩序,也还算勉强畅通。

    开始走得还算顺畅,渐渐地越来越堵,走到高阳大街的时候,将近三十长宽的大路已经被各种小摊小贩割裂得东一溜,西一溜的,好像他们倒成了大路的隔离墩子一样。再往前慢慢挤,车子就已经过不去了,这儿才到了潘楼啊。梁丰大汗,心里直骂为什么不执行计划生育?

    没办法,只好征求小嫦的意见,看是要回家呢还是下车步行。小嫦倒无所谓,不过看见另外几个有些兴奋不舍,不想少了大家的兴,便说大家下车走路罢。于是几个女子下车来,跟着大伙步行逛街。

    幸好潘楼到东华门还有些小巷可走,步行不算拥堵,而且小巷相对清静,曲曲折折,也是家家门户挂起灯笼,另有一番情趣。

    呼吸着凛冽清新的空气,已经渐渐适应了过分亲热行为的小嫦与梁丰牵着手走在小巷里,永叔他们远远在后面跟着。两人不时对视一笑,都是含情脉脉,偶尔回头去看,钱孝仪也想学师父一样拉着李萱看灯,李萱可比小嫦害羞多了,死活不干,只跟在孝仪身后半步左右走着。梁丰笑道:“咱这徒弟媳妇儿,到比你这师母还老古板!”小嫦含嗔白了他一眼:“没几个如你这般不正经的,唉,奴也是没办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了!”深深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得梁丰想笑,毕竟才十七岁不到啊,任她装得再端庄,也不免流露出和年龄相符的可爱来。

    一路行来,到了东华门口。

    梁丰携着小嫦才转出巷口,大冬天的一股热浪迎面而来,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这个当时的世界第一大城市显示出了它应有的气派,到处是一片灯的海洋,火的世界,什么火树银花,什么七宝琉璃,全都是为了此情此景而描绘的形容词。只见灯球、灯槊、绢灯笼、rì月灯、诗牌灯、镜灯、字灯、马骑灯、凤灯、水灯、琉璃灯、影灯??????更有许多心灵手巧的将兽角、翎毛、琉璃、皮革、丝绸等物造成牡丹、莲荷、曼陀罗等花卉的形状,分光叠翠,幻化无方。靠近宫门,大型组灯像小山一样堆起,佛家观音、文殊、普贤以及座下的莲花、狮子、白象栩栩如生,巧妙传神,仰观之下,顿生虔诚之心。

    各种命题吉祥大灯排列展示:一团和气灯,和合二仙灯,三阳开泰灯,四季平安灯,五子夺魁灯,六国封相灯,七彩宝莲灯,八仙过海灯,九子连环灯,最后一个十全十美灯,罗列得宫门内外繁花似锦,烈火烹油。

    这应该是小嫦来到东京汴梁,最开心的一天了。浑忘了自己要谨守妇道蹑手蹑脚的那些臭规矩,兴奋地挽着梁丰手臂到处指指点点,又蹦又跳,完全是小朋友的开心。

    梁丰虽然见过比这些还壮观jīng巧地灯盏,但一千多年前这样的繁华气派,仍然叫他惊叹不已。

    酉时末,猛地听到东华门内通通通三声礼炮响,鼓乐齐鸣,一对对殿前禁军身着鲜亮的铠甲,执大槊、金吾,排列两班整整齐齐地出来,一下子把行人隔离在护城金水桥外。却一个百姓都没着恼,开玩笑,官家要出来啦!

    只见东华门城楼上仪仗鱼贯而上,远远望去,黄门、宫女们每人手提灯笼登上城楼,下面就要炸窝了,不知人群中哪个托儿在下面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万岁万岁万万岁!”可不得了,身边的人都像疯了似的跟着大喊起来,一时呼声震天,仿佛后来的太祖接见革命小将一样!

    连小嫦也捏紧了小拳头,涨红了小脸跟着激动地喊着。这时候,恐怕成千上万人里,只有他梁丰还沉得住气吧,只笑着看这一切。

    隐隐约约,好像是两张龙床被若干侍卫抬上了城楼,龙床上各坐一人,男的著通天冠,绛纱袍,想来定是赵恒无疑了;女的服装复杂,看不清楚,只隐隐约约看见满头珠花压至博鬓。冠上大约九龙四凤,着深青sè祎衣,翟纹间以赤质等等,定是皇后刘娥。接着又出来些官员,均作朝服打扮,分列两边,最后又出来一个半大孩子,头戴七梁额花冠,貂蝉笼巾,玉佩,绶,金涂银革带,却不是赵小六子是谁?

    这时官家出来,下面喊声更加猛烈,热浪一浪高过一浪。梁丰手臂忽然被小嫦狠狠捏了一下,小嫦惊呼道:“啊,郎君,那不是王家叔叔么?”原来小嫦眼尖,一下子就认出那个就是当rì去到家里的王家小叔叔。

    梁丰笑着朝她眨眨眼,把手指放到口边做个嘘声,示意她别大惊小怪。小嫦忽然明白,对着梁丰呵呵笑起来,原来这个郎君早知道是太子爷啊,还装蒜呢!忽然想到赵小六还给自己行礼问好,口称嫂嫂,心中大觉很有面子!

    远远看见赵恒夫妇在城楼举手轻挥,百姓们热情那个高哇,这是真正的天子出现在眼前啦。宋朝开国以来,赵家管理得还很不错,所谓轻徭薄赋,在民间积累了不少的财富,同时修边和睦,不知兵革,老百姓扎实过了许多年的太平岁月,尤其以东京为最,几乎天下财富都聚集到了这里,使得这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大城市欣欣向荣,今天见了天子与民同乐,焉能不喜?

    梁丰挤在人群中见他们疯狂喊叫,也替这群百姓感到高兴。不过就是出了一身汗,好生不爽。于是拉拉小嫦,示意离开。两人好不容易钻出人群,后面钱孝仪等人本来不舍想多看看官家的,见少爷要走,只好紧紧跟上。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来到人少一点的地方,猛地旁边窜出一个人来,一把将梁丰抱住。梁丰一惊,正要挣扎,却看见是王英笑嘻嘻地瞧着自己,大叫道:“梁家哥哥好生不够朋友,那rì偷偷溜了,我等兄弟遍寻不着你。今天也出来观灯,可是真巧!”

    梁丰笑道:“那天走得早,不敢扰动各位兄弟,就你一个人吗?”

    “哪里啊,来来来,跟我来。”一边拉着梁丰前行,一边大喊道:“看看是谁来了!”

    梁丰一只手被王英扯着,另一只手却紧紧牵着小嫦跟他一路挤过去。只见路边一个酒楼上灯火通明,好生热闹,靠窗一人呼道:“快上来,玉田快上来!”抬头一看,原来是张挥正向他挥手。

    王英力大,扯着梁丰小嫦二人进酒楼上了二层,好家伙,原来邓圣、张挥、杨文广等人全都在一起,居然还有紫英姐妹,旁边几个少年公子模样打扮的,却是没见过。

    紫藤看到梁丰上来,十分欣喜,本打算上去招呼一番,又见他紧紧拽着一个女子,想来就是传说中的原襄州行首谢小嫦了,不免迟疑了一下,只好站起身来含笑望着。

    梁丰见到紫藤,也是好生尴尬,好歹睡过一觉不是?虽说人家干这行的根本不在乎,可自己难受啊,忍不住就悄悄觑了小嫦一眼,偏生小嫦现在已经放下帽檐纱帘,朦胧中还真看不清这妹子的神态。

    倒是红英心中没鬼,毫不在乎,婷婷袅袅走过来朝梁丰福了一福,笑道:“公子安好,几rì不见,越发挺拔了。”梁丰只好笑着还了礼。小嫦忽然凑到梁丰耳边笑问道:“这位就是紫英院的小姐吗?”语气里充满了调皮。

六九、衙内碰头会

    被小嫦问得脸红,梁丰只好“嗯”了一声,表示承认。

    为了掩饰难堪,他只好异常热情地过去跟大家打招呼,跟杨文广、张辉、邓圣一一拥抱,在每个人耳边都低声说一句“不许提紫英院。”那几个都嘿嘿一笑,嗯嗯连声表示收到。王英又把旁边站着的两个少年拉过来:“我告诉你们,这就是梁家哥哥,单手劈砖最是了得。人家来到东京,可是满城行首都去拜见的,梁家哥哥画得一手好画,昨儿紫藤红英已经送去裱了,过些时候你们去看,跟真人一模样,这还是他喝醉了,要是清醒,嘿嘿,听说写得好字好诗词,最是文武双全,我最佩服他了!”

    这王英四肢发达头脑不灵光,介绍起人来夹七夹八,要不是那两位早听说了梁丰的名字,还真搞不清他到底要说什么。

    那两个少年也大步过来跟梁丰见礼,杨文广看王英人来疯的样子,知道他说不清楚,就过来介绍,年纪小一点的叫石宁,他不出名,他曾祖父出名,杯酒释兵权的石守信,这石宁的爹石元孙如今袭了家里卫国公的爵位,因此这个小子也人前人后被叫做小公爷;另一个也了不得,高怀德的曾孙子高双印,他爹高廷赞,袭了渤海郡王爵,他也被叫做小世子。

    梁丰对这俩位不熟,对他们的祖宗倒是如雷贯耳,因此也道久仰得紧。这四家都是武将,王德用和杨业家好像档次要低一些,但历来战功赫赫,近年来的风头反倒超过石、高两家。石家还好说,从来鱼肉一方没人敢说话,因为太祖赵匡胤下的金口,让他家随便贪污。高家就惨了,当年高怀德跟前太子赵德芳关系挺好,后来就不被太宗赵光义待见,高家这些年来只好夹起尾巴做人,不敢再跟军队有啥联系,虽是王爷家,反而挺苦逼的。

    四个军中**,只有高双印弃武从文,被他老子高廷赞逼着舞文弄墨,因此对梁丰的印象也就最好,很是热情地拉手。那三位不耐烦,又喊又闹要店家重新添加碗盏,要继续喝酒赏灯。

    就在几个小子闹得高兴时,隔壁雅座出来一个人,仆人模样,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躬身道:“几位小爷请了,我家少爷正在里间吃酒,烦劳几位小爷讲话低声些,小的给几位爷陪不是了!”说完又打躬作揖,也算是给了这几个面子。

    哪知道石宁就不依了:“你家少爷是谁?管天管地,还管得了爷们讲话不成?让他出来我瞧瞧!”声音太大,瞪着眼珠子吼的,这一吼,还就真出来几个人,当先一个年纪比他们大些,斜着眼睛扫了众人一眼,满是倨傲之sè,仰天道:“告诉他们,我是谁。”

    那仆人忙回头对这哥几位说道:“几位小爷,这就是我家少爷,长洲吴公子,当朝丁相公的外侄子。”说完微微有些得意,等着对方的反应。

    对方果然大吃一惊,王英第一个跳起来道:“他妈的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外侄子吗,还敢来东京城里撒野?信不信爷今天把你撂在这儿?”说完就要动手打人,石宁看见王英跳起来,也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这时高双印一把拖住石宁喝道:“且慢动手。”两人定住,看他有何话说。

    高双印转头对吴公子拱拱手道:“不知是丁相家亲戚,失敬了。只是我们几个兄弟在此观灯饮酒,也无意冒犯兄台,便请兄台恕罪则个,我等不再高声便是。”说完微微一笑,做个请的手势。

    那吴公子见高双印是个识相的,傲气一笑道:“那就有劳了。”转头就要回到雅间。

    这边石宁不干了,跳起来就骂道:“直娘贼,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阿物啦,敢和你石爷爷这般口气说话,作死吧你。”说完抄起一条凳子又要扑过去。

    梁丰观灯遇到他们,本来欢欢喜喜,此时小嫦在侧,也不yù惹事,急忙使个眼sè,便和张挥、邓圣等一起拉住王英、石宁劝解。杨文广只是满脸怒sè,站着不动,高双印回头瞪住石宁喝道:“不许惹事。”那石宁好像有些怕高双印,讪讪地放下凳子,嘴里兀自骂个不休。

    那吴公子本来自觉得是宰相亲戚,旁人都不敢惹,哪料到这几个少爷根本就不买账,自己这边人数也少,又都是些酒sè之人,一见几位满身的jīng力,也自虚了三分,还真怕打起来吃了眼前亏。看到对方有人劝住,也想赶紧找个台阶下去。便假装不耐烦皱眉道:“此间太吵闹,咱们换个地方,让这厮几个下作人呱噪便是。”身边众人齐声诺诺,跟着这吴公子下楼去了。

    梁丰、高双印这才松了口气。高双印真怕刚才打将起来,这里正是东华门口,官家此时想必还在城楼观灯。朝廷如今重文压武,本来就对满朝武将都是防范之心,这要是惹了事,又恰好是这几家,面子上不说,怕是心里更要暗暗防范,到时候rì子就更加难过。因此一力劝阻,才没生出事来。

    眼见那吴公子等人下楼去了,大家又重新入座,王英石宁兀自咒骂不休,说道要不是双印哥哥拦住,定要逮住这球囊的一顿好打。一个丁相公家亲戚又如何,便是丁相公的儿子也不惧他。

    梁丰见他二人越说越怒,生怕他们酒后发疯再去生事,便好言劝告,又扯些话题,大家才渐渐凑趣畅聊起来。约莫喝了几盏,人多嘴杂,先前几个就喝了许多的,这时候大都争相说话,确实吵闹非常。只有邓圣、高双印、梁丰几人还算清醒,梁丰见小嫦在旁边坐得无聊,心中不忍,便起身告辞,并诚心相邀大家隔rì去家里做客,有一个算一个,人人都要来。

    石宁和王英不依,非要拉着梁丰再吃几盏,张挥此时已经烂醉,趴在桌上讲不了话了,只有高双印理解梁丰,笑道:“那么梁兄只管请便,改rì兄弟们上门叨扰就是,我们略坐一坐也就要走了。”邓圣也笑着起身相送。

    梁丰抱拳团团唱了个喏,小嫦也跟着福了一福,众人还礼,紫藤红英也朝他二人还礼,梁丰便牵了小嫦下楼而去。

    才出门走得两三步,停在酒楼门口辨别方向,忽然又有一个人跑到面前,打躬请安道:“梁公子好,小的冯安,见过梁公子。”

    梁丰一怔,细看认出,原来是冯拯家的仆人冯安。笑道:“冯管事好,今儿也有空出来逛灯么?”冯安还未搭话,就看见冯程焯披了一件貂毛大氅施施然走过来笑道:“呵呵,玉田兄别来无恙?可有好几rì不见你了,正想着过两天去拜访你呢。”说完又向小嫦看了一眼。梁丰急忙还礼,开个玩笑道:“冯兄好,相府门高啊,不敢轻易造访。倒是冯兄要来寒舍,梁丰随时扫榻相迎,不亦乐乎!”

    冯家早收到了王曾的帖子,知道梁丰算是应了这门亲事,一家人俱都高兴。如今冯程焯也以梁丰大舅子自居了,老远看见,怎能不来打个招呼?当看到小嫦时,猜到这多半就是那个襄州行首了,若是平常见了人家女眷,是不好问的。这回却因为梁丰已经算是自家人了,就开口问道:“这位是?”

    梁丰虽然答应了冯家,但潜意识里还没生成觉悟,顺嘴答道:“这是我的娘子小嫦。”小嫦不知是谁,见是郎君朋友,赶忙行礼。冯程焯微微愣了一下,有些不愉。怎么是你的娘子呢?你娘子该是我妹妹啊!但也不好发作,只好笑笑还礼。

七十、冯程程引发的衙内斗殴事件

    晚上有事,早点二更,在此强烈感谢techie81兄弟打赏100起点币!你们的厚爱是我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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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兄就一人来逛灯吗,今天太挤,该多带几个人来的。”

    “呵呵,人都在那边,要是我自己才懒得来呢,这不是程程要来看么,我这大哥只好陪着出来喽。”顺手一指,几丈外停着一架双马车,大大车厢,车辕两边各挂了两盏小小灯笼,写着一个“冯”字。

    不愧是宰相家人啊,这么挤的地方,难为他家马车是怎么赶进来的?梁丰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和车里那小姑娘算是一对了。真的还是很不适应,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车子里冯程程隔着纱帘望着梁丰,一颗小心肝又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起来。知道梁丰答应婚事,几天都高兴得睡不好觉。她胆子大,这会儿看见心上人,啥也不顾了,掀开车帘伸出小脑袋来就看着梁丰,嘴角挂着惊喜的笑意。

    梁丰只好老远抱拳朝她笑笑,程程一下子脸红起来。小嫦在旁边看到车马,心中已经明白是谁,隔得远看不清,掀起帽檐望去,这时程程也看到了小嫦,两人对视,心里都是一叹,原来对方这么漂亮啊,隐隐生了惺惺相惜之意。

    “诶哟,这时谁家小娘子啊,生的这般俊俏,嘿嘿。”一个轻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梁丰等人侧目望去,却正是刚才那位长洲吴公子,后面跟着几个随从。原来这厮方才下楼,人太挤,也没走远,正在周围转悠,忽然看见一辆马车上露出一个美丽的小脑袋,忍不住就夸奖起来。

    冯程程歪头见一个面相轻浮的男人sè迷迷地望着自己,心里厌恶,便把车帘一放,坐了回去。

    “咦,别躲啊,还没请教芳名呐,哈哈!”旁边那几个凑趣的也跟着yín笑起来。

    梁丰见了,冷笑一声,心想这个煞风景的东西今天还真是瞎了狗眼了,居然惹上冯家。

    果然,冯程焯沉着脸,低声喝道:“下流东西,与我滚!”

    那吴公子见他们人少,胆气便壮了,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本公子如此说话?”还不待冯程焯搭话,旁边怕马屁的急忙接嘴道:“哼,不认识啊?这位就是当朝丁相公的外侄,长洲吴公子!”

    冯程焯是什么人?别说丁谓的外侄,就是他亲儿子来了,也要对自己客客气气的,此时未来妹夫在旁边,他哪受得了这气?破口骂道:“大爷管你什么无公子有公子,再给我嘴里不干净,当心我扒了你的皮!”

    这位老远从长洲跑来探望自己姑妈姑父的吴公子很有些郁闷,按理说自己姑父的名头应该好使得很啊,当朝宰相,谁惹得起?哪知道才短短不到小半个时辰功夫,就遇到两起猛的,都不买他家的账。这是怎么话说的?

    这倒霉孩子自大惯了,颇有些坐进观天的低级趣味!还在执迷不悟,还嘴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你吴老爷耍横,信不信我一张帖子递到开封府,包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冯程焯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给我打!”一时冯安领着七八个家人从斜刺里窜出来,挥拳就打。这姓吴的方才没注意对方如此人多,一下子被揍了个措手不及。赶紧撤退十来丈远,已然挨了几拳实在的。恼羞成怒之下,也组织自己这边队伍,发动冲锋,杀了回去。

    本来他人就带得少,还尽是些酒囊饭袋,怎么干得过冯家人,眼看已经抵挡不住,便开口大喊道:“我是丁相公家外侄,你们敢打我,定要你们好看!”

    这个时候,天sè已经晚了,赵恒夫妇意思意思完后,早都回去休息了。外围看灯的百姓也不似刚才那么多,一见有人打架,像是迎来了第二个高cháo,比看灯还热闹,赶紧腾开一个圈子,任他们尽情表演。听得吴公子大喊大叫,都嗡嗡议论:“靠,丁相爷家亲戚啊,谁这么胆大敢打?这回有好戏看喽!”

    梁丰本来跟小嫦站在旁边看的,虽然心中恼怒,但见冯家人尽可压制得住,便也没叫来福永叔他们帮忙。这时吴家那群人打得昏了,已经分不清对手,主子又没叫停,只好乱打一气,这就朝着梁丰,挥舞着王八拳冲了过来。眼看就要冲到梁丰面前,小嫦吓得退后一步,差点摔倒,梁丰看准那厮来路,抬腿就是一脚踢在对方小腹上,那人抱着肚子跌了出去。

    梁丰刚刚收脚站稳,背后风声响动,一个人扑了上去大骂道:“直娘贼,敢打我梁家哥哥!”边说边冲进人群,逮住吴家人就揍,原来却是王英。这回热闹了,王英身后石宁也窜了出来加入战团,单凭他两人,吴家就已经不是对手。两个酒疯子下手又黑又重,三下五除二,吴家没一个站着的,全躺下了。吴公子此时也躺在地上哼哼,口里还硬着:“你们等着,定要你们好看。”话没说完,杨文广已经走上前去,揪起吴公子的衣领,正正反反扇了七八个耳光,骂道:“入你娘的,爷爷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凭你谁家亲戚,老子只管打了又怎么着?”吴公子的脸马上肿得跟个猪头一样,舌头都大了,嘴里含含混混地不知道嘟囔什么。

    只有高双印在一旁干着急,心想这祸可惹大了。旁边邓圣、紫英姐妹等人扶着烂醉如泥的张挥旁观着,反正也帮不上忙,只看众人乱斗一气。

    “让开让开,开封府到!”随着一声喝骂,开封府的衙役们齐齐赶到,把众人团团围起,高叫住手。其实早就已经住手了,吴公子率领众人,全躺在地上,一个还手的都没有。

    一个都头模样的差役上前环顾众人一眼,还没开口问各人的身份,心里就倒吸了口凉气:“乖乖不得了,好几位熟人呐!”首先进入眼帘的就是王英和石宁那两个惹祸jīng,名字都进了开封府大堂挂牌重点研究对象了。另外几个更不好惹,好像有一个还是高家小王爷世子,有一个是杨令公家孙子,其余的还没认出来。这都头当时冷汗就下来了。

    话说开封府在这天子脚下,怎么能是普通衙役玩得转的?但凡混到都头这样的小头目,必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把这些重要客户的门牌号数户口情况摸个清清楚楚,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今天见了这个阵势,心里明白玩大了,哪儿是自己一直臭虫做得了主的事?真他妈后悔刚才听到有人举报寻衅斗殴就急吼吼地跑过来,原想今儿天子观灯,发生这事正好来镇压一下,显显自己的本事,没想到是这几尊菩萨!

    有心带领兄弟们扯呼吧,不敢;要想硬着头皮上去抓人吧,更不敢。只好避实就虚,看看被他们欺负的是谁,伤情要是不重,就回头说些好话,让王英他们拿点汤药费打发算了。这王英石宁自己也算了解,家里有钱,不在乎,而且从不欺负老实人,要惹祸,打的都是泼皮无赖。想来躺在地下那群祸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吓唬吓唬抹得过去。

    这都头走到吴公子身边蹲下,摆出一副为人民服务的良好态度来问道:“这位,伤得重不重啊?怎么回事,起来说说。”

    吴公子刚才被封家人打还不怎地,反而是被王英石宁打得够惨,全身筋骨yù断,又挨了杨文广几大嘴巴,牙都松了,只能含含糊糊地嘟囔着道:“我是丁相公家外侄,你快拿住这几个贼人,莫放跑了,我唯你是问!”

    那都头听了,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我靠,今天是怎么啦,这不是要人命么?双腿就有些发抖起来,强撑着站起,赶紧把手下招呼过来要他们把人抬起。转回头苦着脸朝看上去还比较讲道理的高双印走过去,抱拳道:“小的开封府第五班都头曹正,见过小世子!”

七一、冒白汽的吕夷简

    多谢igor兄弟的打赏和评价,扇子很感激,一定努力回报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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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双印心中一阵烦躁:真他妈嗝屁着凉,惹事打人的你不去问,来跟老子一个旁边看热闹的起什么腻啊?又不好发作,只好耐起xìng子问道:“什么事?”

    “小的们刚刚赶来,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些什么,还望世子明示一下。”

    高双印虽不愿惹事,但方才在酒楼之上就对吴公子不爽得很,只是强压住火不发作罢了。如今才从楼上下来,又是自己的兄弟们扑上去参与的,再不愿惹事,此时也不能退缩了。当下淡淡说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厮确实该打!”

    小世子金口玉牙,不愿多说,那曹正等了半天,见人家已经不理自己,只好讪讪地又朝下一位梁丰走去。

    曹正因为今天见到了许多衙内,想必这位也是个贵人,自己却不认识,但不敢询问名字,只好拱拱手唱了个喏,用打听的口气好言相问刚才发生的事。

    梁丰态度倒好,言道:“在下方才正与枢府冯相公家长孙小郎君寒暄,不料这厮居然觊觎冯相公家车马中的女眷,出言不逊,挑起事端,活该被打。在下刚刚也踢了他的下人一脚!”

    冯相公?曹正本来已经麻木了的神经又被狠狠刺激。差点当场哭了出来,这大过年的,怎么遇到这么倒霉的事啊?丁相公的侄子调戏冯相公家女眷,王殿班的儿子和卫国公的孙子帮忙打架,杨元帅的儿子又扇了丁相公侄子几大嘴巴,高王爷世子出面作证。天哪,让我死了算了吧!

    实在惹不起了,只好低声下气过去又给主家冯程焯陪了罪:“小官人恕罪,今天此事实在太大,小的无法交差了,只好请小官人几位同到开封府稍作,待小的禀明上官处理便了。小官人大人大量,还请勿为难小的!恕罪、恕罪!”

    本来冯程焯就同高双印、杨文广等人认得,只是平常来往不多而已。这回自家有事,虽然不需人家帮忙,但那几个却都仗义出手,而且还是看了未来妹夫的面子,当然好生领情。不愿他们拖入此事,因此只道:“我家的事,我自去开封府听候处理便了,其余人于此事无关,他们却不需去。”说完就要跟着曹正上路。梁丰见了,急忙嘱咐钱孝仪等人好生护着小嫦回家,自然也要跟去。

    那边王英等一看不依了:“梁家哥哥,你这却是瞧不起小弟,人是我打的,我岂能不去?”说完就要跟上,他一跟上,那几位也没退缩的道理,连高双印都表示要一同去开封府了。只有张挥烂醉如泥,于是邓圣嘱咐紫英姐妹把他搀扶回去,自己也跟着梁丰大部队去了。

    按照大宋朝老赵家的制度,开封府的职责是“正畿甸之事,以教法导民而劝课之。中都之狱讼皆受而听焉,小事则专决,大事则禀奏······屏除寇盗,有jiān伏则戒所隶官捕治。凡户口、赋役、道释之占京邑者,颁其禁令,会其帐籍······”麻烦就麻烦在中间那一句---“小事则专决,大事则禀奏。”这么豪华阵容的斗殴,你都分不清是小事还是大事。

    曹正大冬天的脑袋冒着白汽,一回到开封府就把事情禀报给了左厢公事大人;于是左厢公事大人脑袋冒着白汽,把事情禀报给了右军判官大人;右军判官大人再脑袋冒着白汽,找到法曹大人如此如此一番······,最后,当然是吕夷简大人被人从刚刚捂热的被窝里请起来,打了两个喷嚏后脑袋冒着白汽发怔。

    毕竟是吕大人,内功深厚无比,脑袋上的白汽比别人多得多。没办法,穿好衣服,喊起随从去办理这桩麻烦事。那些少爷们可没人敢送号子,直接就在吕大人的签押房暖暖地烤着炉火等着吕大人会见。

    考虑到诉讼双方的矛盾,丁相公的外侄吴公子被安排到签押房的隔壁小单间暂住。而吕夷简出来,第一个就亲切会见了吴公子。当他看到这个哭丧的脓包时,吴公子第一声就哭叫道:“吕大人,晚生乃丁相公外侄,你可要给我做主啊。”吕夷简心里就厌烦了三分,什么玩意儿,都被揍成这样了还拿你姑父压我啊?

    吕夷简和蔼耐心地听完吴公子胡说八道,安慰他安心烤火,还让人叫了郎中来给这货治伤。随后就去了签押房。

    这回吕夷简可是冷着脸进去的,大马金刀往办公桌后一坐,冷冷扫了众人一眼,除了梁丰、邓圣,其余全他妈认识。沉声道:“谁先说?”

    打架的时候一个个兴高采烈,待看见这老东西,都还真有些发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王英石宁倒想说道说道,可是自己为啥打人都没搞清楚,横竖你不能说是看见梁家哥哥打人,自己就去帮忙吧?只好默不作声。只有冯程焯清清堵在喉咙的老痰,出来打了个躬道:“见过吕伯父----。”

    “公门之中,少跟我套近乎,说吧,咋回事?”吕夷简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冯程焯红了红脸,便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他占着理,啥也不怕。只是扯到丁谓,心中有些忐忑,怕回家被老头子修理罢了。

    吕夷简沉着脸听完,不再理冯程焯,转头朝石宁等人看去,淡淡说道:“你们几个,一个月不来我这里一两次,好像都差着考勤是吧?真是失礼啊,平rì都是下面人接待几位,今天老夫亲自来会会你们,还望几位少爷海涵往rì招待不周之罪啊!”

    石宁、杨文广、王英三个急忙摆手躬身道不敢、不敢。

    “砰”地一声,吕夷简重重拍了桌子一下,喝道:“不敢?如今你们什么不敢?官家就在那酒楼对面皇城楼上与民同乐,你们都敢当街生事,闹得满城皆知。我告诉你们几个小王八蛋,仗着自家娘老子在京城横行算什么本事?有这能耐,自己一刀一枪拼出身去啊。你们哪家不是尸山血海爬出来的,就这么糟蹋自己祖宗的功劳?王英你斜什么眼睛,信不信老子把你捆了送你爹那儿去?”吓得王英急忙收起刚刚翻出的白眼,老老实实听他喝骂。

    发泄了一通,见几个小子被骂服帖了,又转头看向梁丰道:“你就是梁玉田?”

    “小子正是,见过知府大人。”梁丰急忙唱喏。开封府不设府尹,权知府便是吕夷简的官衔。

    “嗯,看来你非但才名动京城啊,拳脚枪棒也是一把好手。”吕夷简稍稍有些揶揄道。

    “那是当然,俺梁家哥哥还能单手劈砖哩。”那个不靠谱的王英小朋友以为吕夷简夸奖梁丰,急忙插话。

    “住嘴!下站!再说话你滚出去!”吕夷简恨不得顺手抓起桌上签筒朝这厮扔过去才解恨。

    被王英这么一打岔,吕夷简想和梁丰说啥也记不起来了。只好恼怒地又狠狠瞪了王英一眼,说道:“今晚你们哪儿也别去了,就在这里蹲一晚上,好好想想。明rì等你们家人来接。”说完哼了一声,在不看众人,拂袖而去。

    几个小子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吕夷简回到后宅,略坐了一会儿,决定以静制动,一家都懒得打招呼,看他们各家态度再说。于是继续睡觉。

    那小几位开始还可以,炉火暖暖的,吕夷简一走,还热热闹闹侃起大山来,本来和冯程焯不太熟悉的,也因这一架搞得热络无比。后半夜就惨了,炉火熄灭,没人来添,只好挤在一起发抖挨了一个晚上。

七二、罚款、登门

    每到这时候,就跟欠了谁份子钱似的,求脚印、广告、储藏,哪位大大帮帮忙?好歹也算一天量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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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子们在衙门受罪,随从的家人早就飞奔回去报信。王英的老娘恨得压根痒痒,这小子,自他爹一走就百般生事,这回居然打了丁谓的侄子,可如何了得?同样那几家都是如此。只有渤海君王高廷赞夹尾巴时间长了,深知自己儿子的秉xìng,绝对是打酱油被误伤的,但是态度要做足,连夜写信,准备第二天差人送到吕夷简那里。

    最热闹是冯家,冯程程一回去就又哭又闹,眼泪稀里哗啦的。冯拯方才陪着官家接见百姓,年纪大了,风里站的时间又长,回来正要烫脚赶紧休息,又看见冯程程这个样子,那叫一个心疼。别说是自家占理,就算是程程欺负了人家,自己也要跟那姓吴的王八蛋没完。当下一边温言安慰道:“程程莫哭,爷爷明rì定要帮你出气!”程程这才收了功法,还挂着泪珠问道:“那梁公子咋办?他也和哥哥一起被带走的。”

    “爷爷自然连他一起带回来呗,放心,没人敢把咱们程程的宝贝女婿咋样的。呵呵。”程程这才破涕为笑,红着脸要去揪爷爷的胡子。

    第二天一大早,开封府门齐齐整整接到了各家送来的信。王家、石家、高家纷纷表示自家孩子顽劣不堪,活该受教训,还请吕知府别讲人情,严肃处理,让他们长长记xìng,牢记家传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不搞特权!谢谢知府替自家管教,改rì登门相谢。

    杨家的来信有点意思,折老太君传话,咱们家孩子虽然暴躁了点,但还是讲理的,从不欺负良善。必是看不下去了才出的手。今后定会好好管教,不让他再去闯祸。怎样处置吕知府你看着办,不过谁要是以为杨延昭死了就想欺负咱们孤儿寡母,老娘拼了老命不要,也要到管家面前把道理掰扯清楚!

    “这个白毛母老虎,都快八十了,还是这般老而弥辣。”吕夷简苦笑。

    接下来是冯拯的信,信中说自家孙女回去哭得泣不成声,几番询问都不得要领,孙子又在开封府内,不知道到底出了啥事。又怕妨碍了司法公正,不好亲自过来赔罪,还请吕知府严查清楚,若是孙子犯罪,绝不袒护。还有个叫梁丰的小子,最近才和自家订了秦晋之好,不过人心难测,也烦请吕知府帮忙考察一下人品,若是顽劣之徒,冯家也好另做打算。

    这信三分软七分硬,特别是提到梁丰,还真叫吕夷简吃了一惊,只知道这小子最近在京城很有些名声,没想到居然已经攀上了冯家,倒是不可小瞧了。

    丁谓却没写信来,只让人带了话,说那姓吴的是自家老婆的侄儿,从来就不知天高地厚仗势欺人,自己心里有数。坦夫(吕夷简字坦夫)你别搭理他,让他吃吃苦头才是正理。

    吕夷简摸清了几家的态度和心理,也就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了。到了第二天中午,也不开堂审理,只叫人扶起死气活样的吴公子来到签押房,和众人分在两边。自己当中坐了,先拍了桌子,怒骂吴公子不知礼仪,私窥别家女眷还出言不逊,被打事出有因。转头又骂那几个秉xìng顽劣,屡惹事端不知悔改,本该一人重责十板,念在情有可原,权且寄下。责成事主冯程焯向吴公子唱个肥喏道歉,并每家各出二十贯钱付给吴公子做汤药费,今后若再生事,板子一并补齐。

    如此判法,梁丰等一干人也没什么说的,觉得还算能够接受。那吴公子先是觉得面上无光,待要争辩,抬头正遇上吕夷简冷冷的目光,就先打了一个寒颤。只好急忙转念想想自己虽挨了一顿打,却又得了一百多贯的好处,还算不亏。如此自我安慰下,也就不再说话。

    当下冯程焯过去朝吴公子拱拱手,胡乱说句话。吕夷简见事情解决,也不再留客,挥手让他们全部滚蛋。

    出了开封府的大门,各家的车马早就等着,只有梁丰家里没雇到车,永叔和钱孝仪在门口站着等。大家蔫了一个晚上,都有些萎靡不振,各自回家补瞌睡要紧,于是约好改rì相见。冯程焯要送梁丰回家,梁丰便强拉了邓圣一同上了冯家的车。

    开封府衙在东京西南处,离冯家梁家不远,不一会儿便到了,冯程焯把梁丰送下了车,梁丰邀他进去坐坐,他摇头说不了,赶快回去给爷爷汇报工作要紧,改rì再来。转头又说既然吕夷简判了罚款,那么梁丰跟邓圣的罚款由他家代出了。梁丰、邓圣哪里肯依,都是不差钱的,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冯程焯酸了脸,梁丰二人只好从了他,小冯拱手告辞,转过巷子回家。

    梁丰回到家里,小嫦也是一夜没睡地等着,见郎君回来,拍着胸口才放下了心。又见着邓圣,急忙欣喜地行礼,想起邓圣跟自己大姐云梅也挺相好,不由地想念起襄州的两个姐姐来。

    厨房已经备好了饭菜,邓圣也不客气,两人狼吞虎咽吃了饭。永叔过来领着邓圣到客房休息,梁丰自然搂了小嫦回房补觉去了。

    约莫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rì已偏西。梁丰伸了个懒腰去看邓圣,推门进了客房,却见张辉红肿着双眼坐在里面,jīng神萎靡,一看就是昨夜喝闷了缸。这厮昨rì人事不知地回去,今rì午时方起,听紫藤说起昨夜发生的事情,顾不得宿醉未醒就朝开封府跑去,哪知扑了个空,已经曲终人散,只好折道来到梁丰家看望。

    梁丰见他微微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就不爽,开口道:“师利兄昨晚醉得及时啊,咱们爷们儿被开封府镐了去,你却倚红偎翠自家风流快活,今儿还来看咱们的笑话不成?”

    “嘿嘿,你怎么说话呢,咱是那样人吗?哥哥我昨夜是高了点,要不也跟你一起并肩战斗去了。佩服你呀兄弟,满城的好人缘,那些公子哥儿一个个都上杆子巴结你呀!这开封府的大牢我看坐得不冤!”

    “我有你人缘好?跟那王英认识才几天啊,看你们几个都跟穿了一条裤子似的。这老话说得好,要得关系好啊,还须一起扛过枪,一起piáo过娼,你们几个不正好吗?都尿到一壶去了!”

    “诶哟呵,瞧不出来你梁大公子也这般粗鄙,嘴挺损的嘛!我们跟他们尿一壶,好像没你什么事似的。前几rì咱们紫藤妹妹可都夸了你啊---给力!”张辉破嘴也不饶人的,直接就踩了梁丰的尾巴,完了哈哈大笑。逗得邓圣在旁边也咧开嘴直乐。

    梁丰被这一脚踩得挺痛,只好红了老脸鸣金收兵,一边恶狠狠地吩咐钱妈准备酒菜,要灌死张辉这鸟人。

    三人正说得热闹,来福跑来禀报,说是冯相公家程焯少爷跟他兄弟来访。梁丰听了,赶紧迎出门去。

    正寻思冯程焯兄弟是谁呢,来到大门一看,靠,哪是他兄弟啊!一个扮了男装却难掩天姿国sè的小妮子正羞答答躲了半个身子在冯程焯身后,不就是冯程程么?

    原来中午冯程焯回到家里,把昨rì的事向爷爷nǎinǎi、老娘叔叔等细细禀报了一回,原等着领挨骂的。谁知老头冯拯听完,居然表扬他打得好。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毛,敢对自己宝贝孙女出言不逊,以后见一次打一次!冯老大有了爷爷这句话,愈发得意,又专门说了梁丰加入战团的事。冯拯更高兴了,这就对嘛,都快一家人了,自己未来娘子他不护着谁护着,表示很满意。

    冯程焯禀报完了回房睡觉,才眯了一个时辰,妹妹程程就挨不住了,冲进来拖起他就问东问西,反正是围着梁丰的话题,搞得冯老大筋疲力尽,只好求妹妹让他好生睡上一觉,等改rì再去探望梁丰,回来给她报告。

    冯程程不依,正好今rì不知是哪个国公家chūn宴,请了冯老爷子一家人,叔叔伸己,并nǎinǎi、母亲、婶婶都要去赴宴,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啊,冯程程岂能放过?便撒娇要哥哥带着他上梁家去看看。冯老大吓了一跳,简直不像话,哪有女儿家跑到人家去看的?人家虽然答应亲事,可一样手续都没办啊,就这么急赤白脸的去了,名声咋办?要是让母亲知道了,妹子你没事,我的腿可就要断了!

    冯程程露出恶狠狠的面目道:“你带不带我去?我可告诉你,你要再推三阻四的,我就告诉爷爷你老欺负我,抢我东西,偷我脂粉去送人,到时候看爷爷怎么收拾你!”

    冯程焯大叫冤枉,这哪儿跟哪儿啊?我多咱时候抢你东西了?冯程程说我不管,反正你不带我去我就这么说,看爷爷信谁的。冯程焯一个脑袋变成了两个,只好捏着鼻子答应了这个倒霉的妹子,但要求她换上男装,不许乱说乱动。冯程程笑颜如花地答应了,于是兄妹俩就趁家里没人,带了几个小厮就偷偷出来,反正没几步就到。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再悄悄溜回家去便了。

七三、双姝初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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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丰看见小程程,愣了一下,冯程焯只好干笑两声道:“嘿嘿,刚才家里大人们都去赴宴去了,没人做饭,只好带上我这兄弟来你家混两口热乎的,玉田你不介意吧?”

    梁丰心说你丫的比我还像穿越人士啊,这么烂的借口你都说得出来?面上堆着笑道:“呵呵,哪里话,我请都请不来啊冯家大少爷,快里面坐,里面坐。”一面说话,一面把人让进大门。

    一边进门,一边还就有些伤脑筋,这小娘们儿怎么安置才好呢?可不敢把她往张挥他们那儿带,那货,见了女人,俩眼睛绿幽幽的,都成黄鼠狼了,回头再不知深浅说些神马疯话出来,惹了相府千金可不是玩儿的。带到小嫦那儿也不妥啊,这一个女扮男装,要是旁人瞧不出来咋办?坏的可是自己名声。左右问难,只好直接把冯程焯兄妹请到厨房小厅坐着,自己亲自相陪。

    冯程程一路进来,好奇地四处打量,只觉这梁家小院虽然跟自家豪奢气派没法比,可是处处透着温馨,热闹,他家里人来来往往,脸上全都散发出一种由内而外的质朴笑容,比自家里的谄笑亲切多了,还有就是每间房门口的对联,多新颖啊,咦,那个进来宽衣解带,到此俯首称臣是什么意思?想问又不好意思问,暗暗记下,待会儿去探个究进。

    这时钱妈和宋妈端上茶来,老娘们儿眼尖,一眼就瞧出冯程程水货打扮,也是愣了一下。这下梁丰倒好办了,松了口气道:“你们也瞧出来了?那正好,去把李萱叫来。”钱妈等忙应声而去,一会儿李萱来到,朝梁丰行了个礼,梁丰向冯程焯介绍道:“这是我徒弟钱孝仪的妻子,请她来陪陪你这位呵呵那个小兄弟,咱们待会儿要过去跟张挥他们打个招呼,吃几盏酒,她去似乎不太方便。”冯程焯见梁丰说破,也不否认,只笑着点头称是,也不拿架子,朝李萱拱拱手相谢。

    梁丰站起来对冯程程拱手道:“请小娘子在此稍作,怠慢不周,望海涵。”说完便朝冯程焯歪歪嘴,邀他去张挥、邓圣那边。冯程程连忙站起身来要万福,一想到自己着了男装,赶紧扭回身子改为作揖,这一刹倒是婀娜灵活,颇有风韵。看的梁丰心里一动,笑笑携着冯程焯手出门去了。

    邓圣看到昨夜难友来了,大喜,急忙拉着跟张挥介绍。张挥是个潇洒倜傥不趋炎附势的,也没觉得冯相爷家孙子有什么了不起,只当是好朋友亲亲热热地招呼。冯程焯对这种态度十分受用,他就怕别人那种眼巴巴可怕的眼神拍自己马屁。

    几人坐下,先回顾了一下昨夜的小小磨难,均觉十分有趣。只有张挥不无遗憾地咂舌道:“可惜啊可惜,要是我当时清醒就好了,好歹补上三拳两脚的,也算参加一个,那多热闹!”

    邓圣笑骂道:“你算了吧,就你那花天酒地的身子,真要上去,准把王英他们战斗力给削弱七成,到时候恐怕为了你,挨揍的就是我们这边了。”

    “放屁!爷的身体可是好得很,来来来,便宜你摸一下,咱胸前这两块,怕是比你家红英妹妹还要大些哩。”说着就拉起邓圣的手往自己胸前靠。吓得邓圣死命缩手,一边骂道:“你个老兔子,恶心不恶心?有这好本钱,不拘去谁家当个nǎi妈子,倒也饿不死你!”看得梁丰和冯程焯呵呵直乐。

    一会儿酒菜就端上来,梁丰是主人,把起酒壶就给各人斟酒,才刚刚在张挥面前倒了一盏,那厮闻到酒味就打了个恶心。宿醉未醒,难受哇,忍不住就苦着脸推脱自己今天不胜酒力。梁丰哪里肯依,刚才的缺德账还没算呢,一面唤起邓圣把他牢牢抱住,自己捏着鼻子就狠狠地灌了一盏下去,呛得张挥立时又咳又喘,鼻涕眼泪都下来了。三个人哈哈大笑,梁丰才出了一口恶气。

    张挥被一盏酒灌下,还真还了魂,似乎比来时要好多了,慢慢地试着又喝了两口,觉得还受得了,便又敞开喉咙跟三人又拼起来。

    这边四个人热闹吃酒,那边冯程程跟李萱安安静静地坐着俩人干瞪眼。李萱本就话不多,一听钱妈说是来陪冯相爷家里的女眷就有些发抖,再一看还是个女扮男装,甭提多别扭了,俩人只好这么坐着活受罪。

    刚开始比赛静坐时,程程倒还规规矩矩,但时间一长就难受起来,她也不怕生,就主动和李萱说话。奈何话题欠缺,左右就是你几岁了?你姓啥,家里几口人等等,无聊透顶。李萱更绝,虽然战战兢兢,但能一个字说的绝不俩字,能俩字的绝不三字,搞得二人跟面对面发电报似的。

    冯程程越发地焦躁,本来是来看梁丰的,谁知那厮只露了一面就扯着哥哥别处吃酒去了,还派了这么个闷葫芦守着自己。她胆子大不怕生,不耐烦了站起来就朝门外走去,说道:“我四处逛逛。”李萱不敢阻拦她,只好也起身紧紧跟着。

    小程程出门第一件事就是朝她惦记着的茅房走去,一边看一边好奇问道这对联写得好生奇怪,是甚好去处?说完就要用手推门,李萱急忙解释说是茅厕,吓得冯程程赶忙缩手,总算没闹出赵小六的笑话。不过再看看对联,愈发觉得匪夷所思中又合情合理,笑得花枝乱颤。

    笑罢刚刚回头,却见一个小娘子在两个丫头左右护持下,站在对面角门望着自己。不由一呆,这不是昨夜见过的那个小娘子么?

    小嫦在后院听说张挥也来了,准备出来打个招呼,完了去吃饭。梁丰还没来得及唤她,冯家人又上门,脑子一乱,就忘了去给后院打个招呼。小嫦并不知冯家来人,因此便喊起彩云彩萍跟着出来,才到角门,就见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子背对自己在看茅房,后面居然跟了李萱,觉得奇怪,停下脚步观望。待那小子一回头,小嫦也是一呆,这人好像昨夜见到的冯家马车上那位小娘子,再细看之下还真是,忽然就不知所措起来。

    冯程程也好不了多少,她已经知道梁丰家里有个小妾的,据说关系好得蜜里调油,几yù扶为正妻,那可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昨夜见了一面,惺惺相惜,很是觉得配得上梁丰,今天又见,也懵住,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相见。

    两人愣了半晌,不约而同地低着头朝对方慢慢走去。两人接近时,忽然又不约而同地万福大礼,异口同声低低叫道:“见过姐姐!”话甫出口,同时愣住,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对方。

    这两位都没做好要当大老婆的思想准备,小嫦早就找好自己的位置,因此看到冯程程来了,觉得这大夫人虽没还没过门,但且不可失了礼数,该当上前拜见;小嫦却还是个半开窍的女孩子,更不敢小看了小嫦,只觉得人家先进门,自己该有礼貌,免得今后有小鞋穿,于是也赶紧上前行礼。如此,这俩女子就像照镜子似的做了半天一模一样的动作。

    李萱倒没瞧出啥,反而是彩云和彩萍两个小丫头看见她们这么默契,忍不住掩嘴偷笑,一边还切切察察地私语:“喂,看见没有,那个小娘子长得还真好看,跟咱们娘子差不多哩。”彩云道。

    “是啊,也不知咱们娘子穿起男装会不会也跟她一般俊。看起来好可爱哦。”彩萍答。两个丫头都不知道冯程程是谁,但看见她的模样,自然从心里也生出亲切之感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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