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四角检字法
不管刘毅信不信,反正梁丰是没时间跟他多扯了。自己荒芜田园十数rì,怎么也该先关心关心政事撒!正好,天还不算晚,便干脆给刘毅一个机会:“你做东,去松鹤楼订一桌,待会儿我把主簿、县尉拉去,给你认识认识。”
刘毅大喜,赶紧拱手告辞,匆匆去松鹤楼订酒席。
一进慎思堂,秦邦业赶紧给大人道辛苦,一路劳顿回来也不多歇两天就上班。标兵啊!
邓圣却沉着脸怨道:“你这厮甩手一去十几天,累死我们哥俩替你看着偌大场子。你可倒好,自顾去奉承官家讨巧宗。不行,这个月薪俸由我跟主簿替你领了。”
“嘿嘿,少来,累个屁。我才来都看见了,井井有条。你们轻松得紧。还得亏我临走前改革那两条,要不你们真得累死。”
说起这个,秦邦业和邓圣倒也不能不服,那个什么弹xìng工作制和工作计划两条,还真是管用。衙门人人各司其责,忙而不乱,并且清净了许多。这些rì子一共放了两回告,都是些民间小事,并无什么大案要案,而且老秦和邓圣也都处理得比较公道。一时阖城称颂,封丘县里来了三个好官,在以梁探花为核心的领导下,封丘县越来越平安稳定,百姓安居乐业。尽都称颂他们仨是北宋官员里的三个代表!
政务略说了几句,梁丰起身笑道:“今rì便宜你们俩,不用给我接风了。我命人在松鹤楼被了酒席,咱们这就去吃上几盏,还有事商量。”
邓圣白了他一眼:“给你接风?美得你!走就走,吃他娘的去。”说完拉起老秦,三人都穿便服,步行去到松鹤楼。
刘毅早在楼下翘首,一见梁丰果然拉了两位贵人来,赶紧满脸堆欢上前行礼唱喏,又把三位引到楼上最大最干净的雅座。还准备叫两个闲汉、寮唱上来陪酒。梁丰笑着摆手免了。
邓圣有些狐疑,看了看刘毅,对梁丰道:“这人是谁?”
梁丰笑着把刘毅给两人介绍了,刘毅赶紧重新见礼。
“是这样,这位汝阳盛和坊刘老板呢。是我的故人。”梁丰说开。把自己当年襄州走投无路,写一部《西游记》胡乱卖给四大书商,才慢慢有了今rì光景的故事说了。听得秦邦业啧啧咋舌,原来这位县尊故事还真多啊。看这架势,是念着当年自己落难得刘老板伸手,想给他点回报了。
梁丰介绍完缘故,又笑道:“前些时rì我那本《三字经》也是请他家印的,他们盛和坊江北知名啊。是请都请不到的大户。今rì专门把他叫来,是给你们两位认识一下,我挽留他就在咱们封丘开一个分号,一来增加本县税赋,二来呢,也好带动一下本县的读书之风。你们看如何?”
“这是大好事,当然支持。没说的,刘老板,那按说。这顿饭该我们县尊大人请你才是!”邓圣听了,举杯笑道。刘毅急忙起身弯腰:“不敢不敢,两位大人不知,县尊大人真让小民服气得很,能借宝地发财。是小民三生有幸。今后还请两位大人多多看待则个!”说完举杯相敬,大家喝了。
“固本兄,你看看,给刘老板找个地方安顿吧。有两条。一要低价合适,买卖公平。二要交通便利。通衢自如。”梁丰道。
“嗯,我看县里不是很好,城外虽然地贱平坦,却路途不好。莫如,干脆在陈桥驿找个地方如何?那里紧邻河道,有现成的码头,水陆两路俱都通达,方便得紧。”秦邦业沉吟思索说道。
“好!跟我想的一样,我也想把这作坊放在陈桥驿去。”梁丰大喜。
把盛和坊分号放在陈桥驿渡口,就是自己的计划又朝前跨了一步,秦邦业一提,正中下怀。
刘毅虽不明白梁丰为何如此高兴,但自己的分号能开在那里,也是喜出望外之事。当然高兴,于是频频起身为三位大人把盏劝酒,气氛甚欢。
晚上回到内宅,小嫦正在暖烘烘的屋里做着针线,见他进来,甜甜一笑,热茶奉上。
梁丰接过茶盏,却伸出手去轻轻搂着她的腰肢,揽过来坐在自己怀里,笑而不语。小嫦伸手扶着他的肩头,静静坐着,夫妇俩享受这温暖的时光。
“小嫦,最近好像书画少了啊?”
“嗯,上个月在家打理家务,李萱生了孩儿,当然要帮着忙一气的。”
“最近还有心思学点东西没有?”梁丰笑问道。
小嫦坐直身子,笑盈盈望着他:“怎么?把我们姐妹都成了你的小厮了,才学会了《三字经》,又有什么书要写了?”
“这回要写一本大书了!”梁丰颇有些豪迈地叹道。
小嫦一听,跟着也激动起来。郎君很少放空炮的,他现今做的事,有些看着好像不是太明白,但隐隐也觉得意义非常。他说要写大书,那就一定是大事了。要支持,这是必须的!
“好啊,要写什么书,反正你只管开口就是。横竖妾也没事,能帮你就好!”
“好,你来看看!”梁丰把小嫦放下,拉了她手走近桌前,揭开砚台滴壶研磨,小嫦急忙抢过墨锭替他研起来。
梁丰扯过一张纸,提笔便在纸上一笔一划地描写。
小嫦手下不停,眼睛看他书写,看来看去,却只写些笔划:横、竖、撇、捺、折,又加了弯钩、赏头、中插等等。个个都明白,只是不知他用意何在。
梁丰写完,又在各个笔划旁写上从零到九数字。写毕,笑吟吟地看着她道:“从今rì起,你便要学这个。”
“这个是什么?”小嫦奇道。
“这是一种检字方法,名曰四角号码检字法。”
“这有何用?”
“呵呵,天下间的字,无出这十种笔势,我将它们逐一编号,以号相组合,便可快速查出一个字来。这种检字法若能结合《广韵》等辞书使用,搜寻排列岂不方便许多?”
梁丰说完,见小嫦还是有些不明白,也不奇怪,只笑着将口诀念给她听“横一垂二三点捺,叉四插五方框六,七角八**是小,点下有横变零头。”然后细细同她讲解起来。
300、传道编书
>以谢小嫦的聪明灵秀绝不输于梁丰,也就差了他两样东西。一是千年不遇的见识,二就是个男人身子。两样而已。
一夜之间,小嫦将四角号码查字法学得滚瓜烂熟,到后来反应居然比梁丰还快。夫妻俩做实验,这厮背着胡乱将些字按号码编了,念出来让小嫦报号。小嫦随口而出,毫无错乱。反过来二人再做,他却往往需要停顿一想才能说出来,高下立判。
梁丰被唬得一愣一愣之余,妒心大起。忍不住恶作剧,仗着自己是权威,乱编号码,指鹿为马,以图找回面子。哪知被老婆字字反驳体无完肤,只好投降认输!
其实两人教学互动完毕,俱是欢畅。梁丰躺在床上懒懒抻下身子,笑道:“学得好快,不知程程是否同你一般?”
“她呀,只会比妾更快不慢。明rì便写一封信给她,讲解其中道理,然后附上难字考试。你只管看着,她要不能全解出来,妾便认输!”小嫦笑吟吟地笑着。
梁丰jiān猾一笑道:“那感情好啊,你也别明天了,现在就写。明rì一早便差人送去,越快越好!”
小嫦诶了一声,坐到桌前提笔便要写信。忽然眼珠子一转,娇笑道:“呵呵郎君,憋着坏又使唤我们姐妹呢吧?”
“哪里哪里,咱们不是拿当个游戏做么?天气那么寒冷,生活那么枯燥。不找些事做多无聊?”梁丰心虚道。(首 . 发)
“哼哼,只怕没这么简单。如此繁琐实用的法子,只好给那些求学无门,认字无方的读书士子以为器物。我们女流,学来干甚?其实,你不说,妾已经明白你打的什么主意了!”
“我能打什么主意?”梁丰哈哈干笑,却想听听小嫦能不能猜出来。
“你不就是想让我们姐妹不眠不休,废寝忘食,替你按这法子编写出一套检字的索隐来么?”小嫦双目直视他笑道。
“哎呀娘子。你真是聪明又聪明,机灵过机灵,为夫这么点小小心思,居然被你猜个十足。啥都不说了,你就是女中诸葛也!为夫佩服佩服!”梁丰一拍大腿,满脸都是惊喜和崇拜的表情。
“你呀,少来这套罢,就是懒呗。又想做事,又不愿出力。正好抓了妾跟程程这两个壮丁喽。”小嫦叹口气道。其实心里欢喜无限。能替自己深爱的人做帮手,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这部辞书要是编写出来,势必卷帙浩繁,耗时极大。我两个夫人漂漂亮亮天仙转世一般,怎舍得让你们做这些穷学究干的粗笨事体?”梁丰笑道,眼中充满了真诚的疼爱。
“一半?那我们做什么?”
“明rì我便会把衙门各房书记并同县里有功名的生员们召齐,传授他们这个检字之法。一应抄写编纂,用他们去做。你和程程,只管做好总裁官便是,到时候校勘核对。就请你们两位多多费心,不使出错,那就功德圆满了。”
小嫦听罢,不禁呼了口气笑道:“原来这样,此事要做本也不难,只是累人罢了。方才想起那《广韵》中搜字数万,要逐一编写。还真是怵头呢。郎君如此甚好,没得把妾跟程程累成黄脸婆子,多谢啦!”说完起身万福笑道。
第二天,梁丰雷厉风行。一到慎思堂,立即叫来陈安,命他召集相关人等,全部等候命令。
等人都到齐之后,梁丰鼓动如簧巧舌,狠狠做了一番游说。众人其中大都参加过他《三字经》的传播工作,对这位大人致力于国学文化钦佩万分。一听又有新研究成果,不用他说,一个个都绿了眼珠子等着。再一听说这个检字法,几乎就等于破解了几千年来莘莘学子们苦求而不得的宝山之门。
有宋之前,历无专门的检字辞书。只散落在《尔雅》《说文》《史籀篇》、《苍颉篇》、《急救篇》、《训纂篇》等等简陋书籍里。以《说文》为其最重,首创部首检字,后有顾野王的《玉篇》为其引申,但都很不完备。特别是许多独体字或是后世所归类的难检字,只好靠老师学生口口相传。于是许多字音以讹传讹,导致字义歧解百端,也就不足为奇了。
训诂,是明清以后才发展出来的学问,此时尚未专门。是以梁丰此法一出,配以《广韵》相对应,读520小说本的解读和索意,那可不是快了一点半点的概念,简直是突飞猛进。
在场许多士子听了梁丰的解说,先没想到自己参与此事的重大意义,光想到自己皓首穷经多年,许多无法参透或苦难重重的难题便可迎刃而解,忍不住激动得流出泪来。
梁丰还怕他们知难而退,正在继续游说,其中就有士子举手大声道:“县尊大人,不须多说了。此事功德无量,正是我辈读书人该尽的本分,能为大人效一份力,便是累死也心甘情愿!诸位,是不是?”
“是!”不单连读书人,便是衙门里各方书记也被激励得热些沸腾,从此千秋万世,只要拿起书本,便离不开自己参与编纂的这部辞书,那是多么荣耀的事?
“好!既然如此,本县也不多说了。我已决意,此书一出,各位俱都载入编纂成员里。不论各位今后前途如何,总要使千千万万后来人,记住你们的名字!”
许多人顿时潸然泪下!
动员功夫做足,再也不能耽误,梁丰命差役将早已准备好的一扇黑漆大门板抬上,自己站在前面,手挥白土,给众人讲解起来。
不是所有人都如同小嫦那样聪明,但既是读书人,也不会笨到哪里去。梁丰悉心讲解,耗时近两个时辰,便基本教会分解字型、归纳编号的法门。这其中学得最快的,居然是梁丰专门安排来旁听的板儿和郑家儿子小顺。
两个小儿经过小嫦和程程按照梁氏方法悉心教育,功课一rì千里,早比同龄人超前了许多。就是比起在座这些老学究老先生,已经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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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0、石元孙躺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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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jīng神鼓动,还须物质激励,两手抓才硬。
梁丰肯下本钱,吩咐永叔,从自家的私人腰包里拿出钱来,每人十贯、两套冬衣。同时命令衙门厨房,每rì三餐,按三荤两素一汤开饭,所有参加编纂的人,全都同吃,管饱管好。这四五十人一开销,便花去了他一年的薪俸。
现在封丘县施行弹xìng工作制,三拼两凑,倒是空出不少房间。专门腾给众人集中工作,大冬天的,一个屋子两个大火盆烧着,暖烘烘地,让大家舒舒服服做事。
许多贫寒士子,哪里享受过如此妥贴的关心。噙着泪,咬着牙,也不言谢了,只往死里做事。
梁丰又看到几个年老生员,五十多岁、六十多岁。一辈子误在功名二字上,到头只得个童生,也拼着老花眼,黑天白rì地脸都快凑着书稿了,依然玩命地干。心中怜悯,又对几个老先生各加钱五贯,工作时间却安排少些。哪知几个老头不依,一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劲头对他说道:“大人,我们这辈子算是过去了,已经全无希望。只恨一生都埋没在这些故纸堆里,年轻时却没遇到大人这般绝世聪明的先生为我等解惑排疑。此生有个机会为天下后来人尽一分力,请万勿阻拦。只要辞书能成,咱们便是立刻死了,也好瞑目!”
话说得壮烈,梁丰感佩不已。也就不敢再劝。只下令衙门差役悉心照顾每个人,不能冻着病着。
梁丰见众人卖力,自己也没闲着。公事得瑕,就埋头写写画画,完了就是把刘毅带来的二十个雕版工匠招到另一处,专门亲自给他们讲解四角号码检字法。
这些工匠说起文化其实很低,所能不过是照葫芦画瓢,将蒙在雕版上的字一个一个刻出来而已。但毕竟最年轻的也干了十几年,又是刘毅jīng心挑选出来的优秀师傅。对字型的敏感程度也不输于那些读书人们。
而且好在梁丰只教他们其然,不教其所以然。也就是只让他们掌握字型规律和变化。死记口诀,将各种变化烂熟于胸,能做到按图索骥便可。
那些工匠个个贫民百姓,这辈子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个县太爷手把手交给自己们知识。而且据说这位太爷还是当朝探花。荣耀可大了去了,因此也是一个个拼命学习,人人奋勇争先,生怕给太爷老师丢了脸面。
他给刘毅夸的海口是一个月,但他本来就教得灵活,方法得当。能按照工匠们的接受程度讲解。对这事耐心又好,全然不摆县太爷的架子。因此不到二十天。除了一两个年纪太大确实脑子反应不过来的老师傅以外,其余十几人尽都熟练掌握了这套检字方法。
这一个月里,梁丰当真是要忙死,教完士子教工匠,抽空又要找来木匠,按照自己心中设计的检字格子订做大架。回头又想,若果自己的计划得成,这些工匠实在是太少了,而且也还有缺陷。就把忙着同秦邦业在陈桥驿选地皮盖房子的刘毅喊来。命他再写信回去招人,最少还要二十个工匠和十个识字的校勘先生来。刘毅也不多问,马上安排不迭。
诸事妥当,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就又回头去关注起朝廷的事情来。
自赵祯谒陵回来,朝廷第一件事就是拿杨崇勋开刀问罪。要办他不遵太后懿旨,抗命出城。
赵祯依照约定不敢说话,满朝文武却都上本子保着杨崇勋。理由只有一个:官家遇险。为人臣者救驾是天经地义。何罪之有?别说是太后懿旨,就是玉皇大帝的天书也要放放再说。
刘娥没想到,从前历来不待见武将的文臣们这次恁地齐心要保一个丘八。
不过朝中也有站在刘娥一边的,李迪、李谘两位大佬就是其中主要人物。他们二位向来帮理不帮亲。先前听说官家遇险,也吓了一跳。可后面传来的消息就有些匪夷所思,几十个人,shè了几箭,掉头就跑。这种事说出来不太好理解不说,还给了个印象:毛贼,而且是脑袋被门夹坏了的毛贼。这样的货sè,还劳师动众要几万人跑去阻挡?咱们万岁爷年纪小,经不起吓还情有可原。你们护卫是吃素的?那个谁谁谁石元孙,不是几代将门么,连这点形势都判断不了,还都虞侯?简直就是猪于猴还差不多!
于是两人本着对朝廷负责的jīng神,不但痛骂杨崇勋轻举妄动,听风是雨。捎带弹劾石元孙临阵怯敌怕担责任。
这个脑钵弹得可狠,石元孙好端端地就被放躺下了。也许有许多人同情杨崇勋,却没人替老石想想的。于是个个伸脚,纷纷朝这位公爷身上招呼,脚印那叫大大的。
刘娥有些晃神,她可想不出这群文臣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也太意识流了,想到啥就干啥。我这儿处理违纪干部呢,你们打什么岔啊?
好在老太太善于把舵,她要把风给扳过来。于是顺水推舟,摘了石元孙差事,让他回家待罪。这样便堵了大家的嘴,回过头来还要治理杨崇勋。
其实这帮子文臣心眼太多了,他们可不是意识流,完全是围魏救赵。踩乎石元孙,起到转移视线的目的,保住对官家忠心耿耿的杨崇勋。都是忠臣,但没办法总要舍掉一个,丢卒保车呗。
大家一看老太太决心挺大,不知怎么滴暗地里一合计,一致认为,这是要调整卫戍司令安插人手了。想到奉册大殿在即,万一让她得逞,那还不得得寸进尺?于是故伎重施,将炮口对准了随驾谒陵的吕夷简。
没别的,当时你在官家身边,你是明白人,情况最清楚。就算官家不明事理,你该知道轻重啊。怎么就不劝劝,几万人拉练,那得费多少银子?
马上就有一两百本弹章堆了上去。
吕夷简急忙上本辞官,待罪在家等候发落。又不知道是谁翻了老账,说这次官家遇险,罪魁祸首就是吕参政。要不是当初他力排众议挺了官家一下,哪能在清水镇出这档子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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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封丘县施行弹xìng工作制,三拼两凑,倒是空出不少房间。专门腾给众人集中工作,大冬天的,一个屋子两个大火盆烧着,暖烘烘地,让大家舒舒服服做事。
许多贫寒士子,哪里享受过如此妥贴的关心。噙着泪,咬着牙,也不言谢了,只往死里做事。
梁丰又看到几个年老生员,五十多岁、六十多岁。一辈子误在功名二字上,到头只得个童生,也拼着老花眼,黑天白rì地脸都快凑着书稿了,依然玩命地干。心中怜悯,又对几个老先生各加钱五贯,工作时间却安排少些。哪知几个老头不依,一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劲头对他说道:“大人,我们这辈子算是过去了,已经全无希望。只恨一生都埋没在这些故纸堆里,年轻时却没遇到大人这般绝世聪明的先生为我等解惑排疑。此生有个机会为天下后来人尽一分力,请万勿阻拦。只要辞书能成,咱们便是立刻死了,也好瞑目!”
话说得壮烈,梁丰感佩不已。也就不敢再劝。只下令衙门差役悉心照顾每个人,不能冻着病着。
梁丰见众人卖力,自己也没闲着。公事得瑕,就埋头写写画画,完了就是把刘毅带来的二十个雕版工匠招到另一处,专门亲自给他们讲解四角号码检字法。
这些工匠说起文化其实很低,所能不过是照葫芦画瓢,将蒙在雕版上的字一个一个刻出来而已。但毕竟最年轻的也干了十几年,又是刘毅jīng心挑选出来的优秀师傅。对字型的敏感程度也不输于那些读书人们。
而且好在梁丰只教他们其然,不教其所以然。也就是只让他们掌握字型规律和变化。死记口诀,将各种变化烂熟于胸,能做到按图索骥便可。
那些工匠个个贫民百姓,这辈子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个县太爷手把手交给自己们知识。而且据说这位太爷还是当朝探花。荣耀可大了去了,因此也是一个个拼命学习,人人奋勇争先,生怕给太爷老师丢了脸面。
他给刘毅夸的海口是一个月,但他本来就教得灵活,方法得当。能按照工匠们的接受程度讲解。对这事耐心又好,全然不摆县太爷的架子。因此不到二十天。除了一两个年纪太大确实脑子反应不过来的老师傅以外,其余十几人尽都熟练掌握了这套检字方法。
这一个月里,梁丰当真是要忙死,教完士子教工匠,抽空又要找来木匠,按照自己心中设计的检字格子订做大架。回头又想,若果自己的计划得成,这些工匠实在是太少了,而且也还有缺陷。就把忙着同秦邦业在陈桥驿选地皮盖房子的刘毅喊来。命他再写信回去招人,最少还要二十个工匠和十个识字的校勘先生来。刘毅也不多问,马上安排不迭。
诸事妥当,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就又回头去关注起朝廷的事情来。
自赵祯谒陵回来,朝廷第一件事就是拿杨崇勋开刀问罪。要办他不遵太后懿旨,抗命出城。
赵祯依照约定不敢说话,满朝文武却都上本子保着杨崇勋。理由只有一个:官家遇险。为人臣者救驾是天经地义。何罪之有?别说是太后懿旨,就是玉皇大帝的天书也要放放再说。
刘娥没想到,从前历来不待见武将的文臣们这次恁地齐心要保一个丘八。
不过朝中也有站在刘娥一边的,李迪、李谘两位大佬就是其中主要人物。他们二位向来帮理不帮亲。先前听说官家遇险,也吓了一跳。可后面传来的消息就有些匪夷所思,几十个人,shè了几箭,掉头就跑。这种事说出来不太好理解不说,还给了个印象:毛贼,而且是脑袋被门夹坏了的毛贼。这样的货sè,还劳师动众要几万人跑去阻挡?咱们万岁爷年纪小,经不起吓还情有可原。你们护卫是吃素的?那个谁谁谁石元孙,不是几代将门么,连这点形势都判断不了,还都虞侯?简直就是猪于猴还差不多!
于是两人本着对朝廷负责的jīng神,不但痛骂杨崇勋轻举妄动,听风是雨。捎带弹劾石元孙临阵怯敌怕担责任。
这个脑钵弹得可狠,石元孙好端端地就被放躺下了。也许有许多人同情杨崇勋,却没人替老石想想的。于是个个伸脚,纷纷朝这位公爷身上招呼,脚印那叫大大的。
刘娥有些晃神,她可想不出这群文臣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也太意识流了,想到啥就干啥。我这儿处理违纪干部呢,你们打什么岔啊?
好在老太太善于把舵,她要把风给扳过来。于是顺水推舟,摘了石元孙差事,让他回家待罪。这样便堵了大家的嘴,回过头来还要治理杨崇勋。
其实这帮子文臣心眼太多了,他们可不是意识流,完全是围魏救赵。踩乎石元孙,起到转移视线的目的,保住对官家忠心耿耿的杨崇勋。都是忠臣,但没办法总要舍掉一个,丢卒保车呗。
大家一看老太太决心挺大,不知怎么滴暗地里一合计,一致认为,这是要调整卫戍司令安插人手了。想到奉册大殿在即,万一让她得逞,那还不得得寸进尺?于是故伎重施,将炮口对准了随驾谒陵的吕夷简。
没别的,当时你在官家身边,你是明白人,情况最清楚。就算官家不明事理,你该知道轻重啊。怎么就不劝劝,几万人拉练,那得费多少银子?
马上就有一两百本弹章堆了上去。
吕夷简急忙上本辞官,待罪在家等候发落。又不知道是谁翻了老账,说这次官家遇险,罪魁祸首就是吕参政。要不是当初他力排众议挺了官家一下,哪能在清水镇出这档子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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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执意封驳的后果
吕夷简好像百口莫辩惭愧万分,在家不停写检查。
首相丁相公好像也看不下去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多人欺负人家一个呢?于是独独是他替吕夷简写了辩状。说事出意外,不能全部怪罪副相。当时大家四四六六把账算清了才同意官家上坟的,有这么些疯子拿着烧火棍来捅老虎鼻孔,他怎么能料到。而且不是也没事了么?
首相声威大,而且事先又没跟谁打招呼,一下子把夹在百官中想浑水摸鱼的任中师和张耆搞得有点昏头。说相公当rì不是说好了随便咱们招呼吕夷简的么,怎地忽然转xìng替他辩护起来?
两人认定丁谓一定有什么后招没说。于是决定,暂时哑火,看看事态发展再说。
冬月初三的小朝会,垂拱殿偏殿里坐满了人,暖烘烘的火盆烧了五个,以至于有些气血旺的大臣都略略见汗。
刘娥在珠帘后出声道:“今天可有什么大事没有?”罗崇勋清清嗓子又重复了一遍。
一阵交头接耳的低低说话声过去,鲁宗道开口道:“启奏太后、官家,参知政事吕夷简已上第五本辞相,请圣裁。”
刘娥还没说话,丁谓却好像等不及似的,赶紧出来道:“太后,吕坦夫无过,且不可因身在局外的悠悠之口误伤重臣,请三思。”
“丁相的奏本哀家看过了,不无道理。不过,此事于吕坦夫也非完全无过。至于是不是局外人不明真相的乱弹。还真说不清楚。这样吧,陈执中来了没有?你来说说当时情形。”
陈执中这两天也很难受,因为没人弹劾他。他暂时兼着御史中丞的位子,手下就是言官。其实大宋有个很好的文化氛围,不论是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只要认定有错,基本上都没人情讲,写文件开骂就是。这次自己也参与其中,属于陪驾重臣之列,有人骂杨崇勋。有人骂石元孙,更有很多人骂吕夷简,偏偏没人骂自己!
这很容易给人造成一个印象:陈执中把持了谏台!
危险了,大宋历来防官如防贼,从不允许任何人独大,尤其是说话的地方,要是只有一种声音出来,那就表示出现一种情况——朋党!
稍稍看过史书的,都知道朋党的厉害。这两个字在历代皇家的心中分量有多重,危害有多大。
但陈执中知道自己之所以不被弹劾。并不是因为自己把持了谏台,恰恰相反,是因为这些人都不喜欢他。当然,每个人看问题本能都朝自己的角度出发,他把这归之为自己xìng子太直,御下太严,得罪人太多的缘故。
可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这时只有出来,老老实实回话。把当rì的情况复述了一遍。对于当时吕夷简当机立断叫停銮驾,召陈尧佐护卫的事说了一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好像忘了梁丰在旁边出的主意。
他把事情汇报完,章得象和晏殊作了证,确实无误。
这就更引来争论,一边说这证明了小题大做就是从吕夷简开始,以致后来劳师动众;一边说当时患在肘腋。作为驾前最高行政官员,责无旁贷要做出最周全的安排。
偏殿内口水横飞,谁也没把尴尬脸红的小皇帝赵祯放在眼里,都尽情地享受着对喷带来的快感。
还是刘娥压住了聒噪的声音。问话道:“莱公,你看呢?”
寇准从进来就没发过言,一直闷着。刘娥问话,他才稍微欠了欠身子道:“各有道理,若是老臣,也要同吕坦夫一般处事。”言下之意,他是认可了丁谓的说法。
鲁宗道急道:“莱公,此话差矣,若非吕坦夫当时串掇官家谒陵,焉能有此事故发生?说来祸事的根源,还在他的身上。岂能以无事开脱?”
寇准听了,眼里忽然jīng光一闪,逼视鲁宗道。转瞬又垂下眼皮,话都懒得说了。鲁宗道才说完,其实心里马上就后悔起来,自己这张破嘴,怎么比脑子还要快?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瓢么。当年寇老西扯着真宗皇帝的袖子去打仗,可不比这个厉害千倍。咋就忽然在他面前管不住嘴呢?
赵祯也是气呼呼地看着鲁宗道。这老不死的,太讨厌了,你说就说呗,还用串掇二字,岂有此理!
刘娥倒是笑了,不管怎么说,决断还是在她手里。道:“众卿的意思,哀家都明白了。要说有过,可不止吕夷简一人。石元孙料敌不明,已然受罚。吕坦夫堂堂副相,焉能独免?依我看来,陈昭誉恐怕也难辞其咎吧?你身在帝侧,该司谏言,却并无一句,自己不想想么?”
陈执中满头大汗,站起来躬身认罪。
“哀家意决,吕夷简罢参知政事,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出迎北使,专责迎接此番北朝贺仪;陈执中除右谏议大夫;罢杨崇勋殿前都指挥使,除捧rì、天武左右四厢指挥使;章得象、晏殊虽系仪臣无过,抑当自思,不罚。”
刘娥宣布完毕,鸦雀无声。
少顷,丁谓站了出来:“太后,吕坦夫有功无过,不该受罚,望三思!”
“已经说了哀家已经意决,丁相没听见么?”刘娥冷冷道。
“臣听见了,只是臣觉判的不公,请太后考虑。”
“不用考虑了。丁谓之勿复多言!”
“臣忝列门下,有驳正违失之责,太后明察!”
丁谓好像吃错了药,一句不让地顶着。当然,尚书左仆shè总领三省,对刘娥的命令有封驳之权,没错。但这时候提出来就是大问题。丁相公好像恢复了前几年骄横跋扈的气势,太后不把成命收回他誓不罢休。
在场众人见不惯他的很多,但这时候都替他捏了把汗。老小子,胆子太肥了!
刘娥柳眉倒竖:“丁谓之,你这是要同哀家打擂台么?”
丁谓神sè不变道:“臣已具本上奏,吕坦夫有功无过,岂能重责?若太后一意孤行,臣愿一同领罪!”
“好,哀家成全你。听宣,罢丁谓尚书左仆shè、侍中,改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刑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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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相位鲁家
在一片错愕的表情中,罗崇勋宣布散朝。
赵祯也向刘娥行了礼,自回福宁殿去了。刘娥却没动,对罗崇勋道:“召薛奎觐见。”
薛奎,梁丰前脚去封丘赴任,他后脚便被遣为使者到辽朝为现任皇帝耶律隆绪的萧皇后生rì贺寿去了。如今才回来,还在休假当中。
趁着薛奎到来还有段时间,刘娥忽然又传懿旨,叫鲁宗道回来对话。
鲁宗道还没到政事堂便有黄门跑来拦住叫他回头。老头一听,忽然心中一阵激动。那些前前后后还未走散的大臣们有些飘来意味深长的目光,他也全然不顾了。
“臣见过太后,不知太后复召臣回来,有何示下?”
“贯之,叫你回来,是哀家心中有事,想先听听你的意见。方才哀家一时恼怒,罢了丁谓之和吕坦夫二人,这中枢一下子就空了。你老成持重,以为这首相之位,该谁来做?”刘娥很温和地直奔主题道。
“太后,臣忝为副相,岂敢僭越荐人?还请太后决断。”鲁宗道低头回答。他怕抬头让刘娥隔着帘子看见自己脸泛cháo红的样子。
“呵呵,贯之毕竟厚道。哀家之意,少不得要偏劳于你,只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个,臣,还没考虑过此事。”鲁宗道忽然有些结结巴巴起来。
刘娥见他反应正常,心中有些满意。接着道:“二十二rì就是奉册大典,不把此事定下。到时读册之人空悬,岂非国家笑话?”
鲁宗道心中一凛,心道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难怪这好事儿会砸自己头上,原来老太太这里等着呢。
可是国务院主持工作的这个差事实在太过诱人,鲁宗道心cháo澎湃,思想激烈斗争,不知该如何取舍好。想了半天,只好支支吾吾回答道:“回太后话,此事非小。臣不敢妄言答复,不过。有太常、太仆同吏部各司在,料无差错。”
说了等于没说。
“唉,贯之,顷刻之间,咱们这些人俱都老了!记得你是咸平二年进士吧?转眼入仕已过了二十五年。”刘娥道。
鲁宗道不太明白刘娥这时候忽然拉家常是什么意思,但领导能说出自己的履历,那就表示自己在领导心中很有位置。心中感动,回话道:“太后记得真切,臣是咸平二年进士。有劳挂怀了!”
“说起来。你比哀家还大着两岁呢。时光易逝,转眼白头。许多事都看得淡了。近来颇觉劳累,自忖也撑不了多久。不过看你倒是神采奕奕的样子,反倒像比哀家还小着几岁似的。呵呵!”
“太后千秋万岁,岂是微臣能比?普天之下,尽祈颂太后福寿绵长呢!”鲁宗道条件反shè似的脱口而出说道。
“哈哈,千秋万岁?何敢奢望?你们不都盼着哀家——!”刘娥说了半截,戛然而止,意味深长地看着鲁宗道。
鲁宗道心知前番朝中逼刘娥归政,自己也算其中一个领头。这时候该怎么说话?首相啊,现在已经不是伸手就够得着的问题了,而是只要自己点头就可以啦!
暖暖的偏殿,细细的汗珠,鲁宗道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脑子里霎时无数念头划过,最后猛地狠心。拱手答道:“太后言重了,诸臣无论作何想法,其实俱是盼着我大宋江山永固。圣明睿智无过太后,有太后掌舵。我大宋定可岁岁昌隆!”
话一出口,鲁宗道重重呼出一口粗气,感觉五味杂陈,不知是羞愧还是兴奋。
帘子后面,刘娥也大大松了一口气,自己毕竟没看错人。这个老头还是利yù熏心的。原本想突击提拔钱惟演,可是这个亲戚的确不是做一把手的料,人望又差,只好忍痛割爱,便宜了眼前这个鲁贯之。但无论如何,他既然表了决心支持自己,也就证明了自己的眼光。
刘娥笑着点头:“有鲁卿这番话,哀家便知足了。你原先判流内铨,好生替哀家想想,那个殿前督指挥使,该由谁来做?”
“是,臣一定慎重考察推荐。”
“好,那你去忙吧。”
走了鲁宗道,罗崇勋报告薛奎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了。刘娥叫宣。
“宿艺,你从北朝远来辛苦,哀家却一直不得过问,北朝近来情形如何?”
薛奎上殿见了礼,刘娥就问起北辽的事来。
“回太后,臣此番北使,其实感触颇深。那北朝耶律隆绪亲政以来,四方征战,虽无与我大宋为敌之意,然毕竟版图开扩,又强盛了许多。加之北朝近些年来轻徭薄赋,刑律宽恕,民心甚稳。耶律隆绪善骑shè,晓音律,好诗文,丹青亦能。慕心我中华文化,开贡举,年年选士,无分南北。故是地汉人亦渐渐归化,思乡之情淡矣!”
刘娥面带忧sè道:“此是我朝劲敌也!”
“不过,耶律隆绪今年事已高,颇尚奢华,好谈佛道,又加之后宫不合,同皇亲萧氏也颇有龌龊。臣朝觐之rì,他只问浮屠事而不言其他,殿前诸臣皆逢迎之。料不足为患。”
“那,他们此番遣使,那个南府副相耶律宏为人如何,你可了解?”
“耶律宏是他的同宗侄辈,臣亦见之,张狂无比,好酒粗豪,一寄禄耳!”
“哀家今rì已定吕夷简为迎北使,专司北朝遣使接待,你到时可要多帮吕坦夫顾全一些。”刘娥淡淡说道。
薛奎这时候才露出惊讶之sè来,刚才的朝会,他并不知道什么结果,这时骤然听到刘娥宣布,原来吕夷简已被罢相了。
“好了,北朝之事便是如此。官家谒陵所遇,你想必已经全都知道了吧?怎么看?”
“恕臣多言,官家此番稍嫌大意轻进了。万金之躯,岂能随意移驾,所幸未有大碍,否则置天下于何地也?”薛奎答道。
刘娥听了笑道:“宿艺言直,虽有商榷之处,还不失为谏臣之风。若当时你在,或许有所不同。”
其实哪里会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多个人争两句而已,但薛奎权知开封一年多时间,权宦束手,百姓称颂,倒是有了很高的名声。他是个不怕事的,在朝堂能相交的不多,反倒同一些下层官吏很有交情。
薛奎听了刘娥夸奖,急忙谦虚几句。
刘娥对他今rì奏对很感满意,笑着让他下殿去了。回头对罗崇勋说道:“去拟诏,薛奎迁左谏议大夫,御史中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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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宦官有什么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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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rì,一连串的旨意传遍朝堂,鲁宗道拜侍中,进尚书右仆shè,中书门下平章事;丁谓罢侍中、尚书左仆shè,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刑部尚书;张士逊罢刑部尚书,进中书门下平章事;杨崇勋罢殿前司都指挥使,除捧rì、天武左右四厢指挥使;薛奎迁左谏议大夫,知御史中丞。
百官听了诏书宣布,自然有的笑,有的气,有的赶紧烧热灶,有的赶紧躲冷门。吕夷简称病不朝,只遣家人及旧属替自己整理物事,搬出政事堂,分别到礼部、鸿胪寺报道。
丁谓却若无其事,亲临政事堂同鲁宗道交接事务,并以下官礼参拜鲁宗道。鲁宗道第一天坐上一把手位子,无论心理、生理都没完全转换过来,哪里敢受这位老领导的大礼?反被他搞了个手忙脚乱。
丁谓神sè不变,动静如常,第二天大朝会时,已经很有觉悟地换了衣裳上朝。按说他还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算从一品的,却主动改成三梁冠,撤去中单、银剑、佩等饰物,位列二班。朝臣有侧目者,即含笑示意,略无愠sè。于是旧时虽有五鬼之名,却人尽服其量。这是后话不提。
话说,这份人事任免文件抄了副本传达到各皇亲、勋贵家里,自然少不了定王赵元俨也有一份。
这一次他的耳报神没有那么快了,以前都是上午才开完会。差不多中午就可以知道朝会的消息。可是自从太后赏赐了十五个内侍之后,赵元俨一副闭门不出,杜绝内外消息的样子。不该打听的绝不打听,只等文件传达。
这时候他坐在火炉边,一面用火钳撩拨炉里内府专用的银丝炭,一面听曾亮其念读诏书。双目微蹙,若有所思。
曾亮其略带尖音的干嗓子读完,静静伺候,不敢打搅了王爷想事情。
“亮其,你说说。你们做了内侍的人,最想的是什么?”赵元俨伸手在火炉上翻来覆去地烘烤,漫不经心问道。
曾亮其干笑道:“嘿嘿,奴婢们有什么想的?无非是主家多福,自己也跟着有个温饱罢了。”
赵元俨摇摇头笑道:“这话不对了。你在本王身边服侍,已近三十年,多少事都是你经手办理。本王若信不过你,岂会有许多差遣?别跟我打马虎眼,说说。就当本王无聊,散散心也好。”
曾亮其看他问得认真。估计王爷还是有一定意图的。只好打点jīng神,仔细想了想,才笑道:“那老奴便斗胆说了。其实我们这些没了指望的人,活在世上,哪还有啥多想的?只是这人呐,总得有个倚靠不是?所以么,对银钱便多注意些。其他还真不好说。”
“嗯,算得上一半实话吧。还有另一半,本王替你说了如何?你们宦官。虽无后念,却只着紧眼前,银钱是倚靠,权势才是荣光。对不对?要不,你又何必冒着随时可以被本王推出去当替死鬼的危险,多方奔走?这既有你的忠心,恐怕也有你的念想吧?呵呵!”
“王爷训示。奴婢不敢反驳。王爷说是便是!老奴从小跟在王爷身边,亲眼得见太宗爷对王爷的宠爱,只可惜宫禁深沉,终于差了一步。老奴心中好生替王爷不值。若是国泰民安。王爷能永享富贵倒也罢了。如今太后欺凌弱主,其心昭彰,这赵家的江山,毕竟还须王爷撑住才是。故老奴赴汤蹈火,万死莫辞。若说有私心,老奴的私心便是想亲眼见到王爷整顿乾坤,一统山河!”曾亮其蓦地跪在地上,说了一大篇话,到最后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唉,难为你这份忠心,快起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本王原先哪里会起这份心思?只是形势逼人而来,只好顺水推舟罢了。要不然,也不会深自避讳,自锁多年而不出,白白错过这许多年机会。到如今,满朝可用之人也无一个。”赵元俨感动曾亮其之诚,也不妨坦然同他说说心事。
“老奴以为不然,这正是王爷有利之处。先时真宗皇帝尚在,如今刘娥深忌,王爷动辄得咎,岂能结交外臣以引侧目?却也因此积了偌大声望。莫看满朝文武似都不与王爷来往,只怕到时众望所归,王爷想避都避不开哩!呵呵。”
曾亮其能得到主子说几句体己话,心中荣耀非常,马上掏心掏肺起来。连对当今太后最基本的尊重也欠奉,直呼其名。
这下子正挠着赵元俨的痒处,果然畅快,忍不住呵呵轻笑起来,道:“可知我所托非人。方才问你的话,只有一个意思,宫中不是赐了本王十五名内侍么。自然全都划归你管辖,看看其中有没有可用之人,你好生照看一下。那些内府死忠便算了,今后万分小心便是。若有一二可用,即刻收纳过来。嘿嘿,太后她老人家在本王府上掺沙子,本王便不可以变成米饭么?”
曾亮其这才明白刚才主子问自己宦官最大的念想,原来是这个目的。赶忙答应下来。转念想起一事,禀报道:“王爷,奴婢听说了一件事,不知王爷知晓否?前些rì子楚王世子大闹畅chūn院过了之后,那夏安期的父亲夏竦从洪州写了信来,痛骂一顿,叫他远离楚王左右。是以最近陈希古都不太见得到他了。
“嗯,这个本王知道。前番事多,暂且放下了。夏安期有什么能为?还不是看在他老子份上。夏竦如此谨慎,可知是个知进退的。本王听说他颇好敛财,却一个大钱不肯多予儿子,吝啬如此,哼哼,本当不值。不过他颇有文才,诗文堪称绝妙。这样的人,或许将来亦有大用。你去联系陈希古,不拘用什么法子,把两万贯钱转到夏竦手中,看他要是不要。”
曾亮其点头答应。定王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这时候不拿来放放焰口,做做法事,岂不可惜?
看看没别的事,曾亮其正yù转身出去,赵元俨又叫住他道:“还有件事,你也去办了。这回连累了杨崇勋贬黜,他自然知道是好事,不过还须安慰一二方可。再送五千贯过去,以作慰劳。记住,叫他莫要再大嘴巴子,逢人便谢本王了。就说许多事,心知便可,不用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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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三场典礼
曾亮其再次到杨崇勋府上是一个人去的,在中堂吃了两盏茶,杨崇勋才满面chūn风急急出来,抱歉之至。不过看气sè倒没受罢官的影响,一如赵元俨所说,知道不是坏事,根本没放在心上。
曾亮其按主上交代,好生做了一番抚慰,奉上压惊之礼。又将主上吩咐的话婉转说出,老杨毫不客气接过五千贯钱,也有些懊恼当rì自己欠考虑,没想到避人耳目,特别歉意。
坐了一会儿,杨崇勋留饭,曾亮其婉辞而去。
话说大宋天圣二年十一月是一个繁忙而严肃的月份,连着三场典礼集中召开,真是累得群臣脚不沾地,浑身虚脱。
初十开始,鲁宗道率领群臣上表,奏请官家加尊号。官家下诏不准,理由是自己才疏学浅,德低望轻,不敢乱来。群臣不依,再上。官家不依,再驳。如是者三,官家赵祯终于勉强答应,可以加尊号。
这不是虚伪,这是礼仪。要充分表达天子的谦虚和人民的盼望,最后大家达成一致的目标:皇上是个好皇上,你一定会名副其实地带领我们奔向康庄大道。
十一月十三rì丁酉,朝廷大赦天下,祀天地于圜丘,也就是向天地昭告了当今皇帝的德仪,说明了加尊号的理由,也让普天下老百姓沾沾喜气,自然连牢里的犯人也不例外。所有囚犯罪减一等。
当天,殿前司诸班直设天安殿设仗卫。文武百官在殿内集合,摄太尉、侍中鲁宗道将封册放在案上,吏部侍郎晏殊充押册,司徒张士逊也将皇帝大印玉玺放在案上??????大乐令率领乐团各就各位,所有大臣、仪仗等立于殿阶下香案前左右,音乐缓缓奏起,先有仪仗把皇帝的排扇举出分列殿上两边,皇帝赵祯着衮冕,御舆从西边出来,在乐曲声中登上宝座。礼直官、通事舍人分引宰相以下文武群官就位,典仪赞喝令百官再拜舞蹈,三称万岁,连着三拜过后分班序立。
??????鲁宗道至御坐前请示,赵祯点头示意可以了,鲁宗道便退道阶前,朝西面喊一声“有制”,接着宣读册文:“朕以鸿仪昭举,保命会昌。迫于群情,祗膺显号。退循寡昧。惕惧增深。所贺知。”意思说是我小赵迫于你们大家的盛情,不得已给自己的职务加了个名号,但我深知这个荣誉来之不易,从今后我作为国家元首,一定要按照最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决不辜负你们大家今天对我的期望!
就职演说读完,群臣又在仪赞官的带领下,大家三呼万岁。重新下拜。
参拜完毕,赵祯离开座位,坐上御舆朝东边厢房去了,百官再拜讫,退下,仪式才算搞完。照例宫中御厨做一顿国宴,安排大伙吃了饭再回去。
接着到了二十二rì。祭祀天地毕,赵祯先来到天安殿接过太后的册宝,百官称贺重新站班。礼仪使奏请发册宝,赵祯身着通天冠、绛纱袍。手捧珪章出来。礼仪使、阁门使引导赵祯跟随册宝在西面阶下等候,内侍罗崇勋将册宝奉至文德殿庭,册在北,宝在南,赵祯上殿向太后的座位叩拜??????
这时候刘娥才服仪天冠、衮衣以出,奏《隆安》之乐,行障、步障、方团扇,侍卫垂帘,所有仪式只降皇帝一等。
赞官帝引导赵祯到刘娥的座前跪下道:“儿臣宋皇帝谨呈太后尊前,太后陛下显崇徽号,昭焕寰瀛,伏惟与天同寿,率土不胜欣抃。”说完行两跪六叩礼。罗崇勋在帘外回答:“皇太后答曰:皇帝孝思至诚,贯于天地,受兹徽号,感慰良深。”赵祯又拜,接着是鲁宗道率领百官上前称贺,乐队重新奏起《隆安》之乐,太后下殿而去,鲁宗道宣布稍息解散,黄门开始放起炮仗。
刘娥回到慈宁殿,内外命妇称贺太后、皇帝于内殿,在外命妇及两京留司官并奉表称贺。从现在起,刘娥的职称是“应元崇德仁寿慈圣皇太后”。
第三场是追尊先帝谥号,二十五rì,前一天太常寺奏请:“谨按建隆大中初礼制,追尊真宗谥号。”于是赵祯着祭服,是rì升天安殿,授玉册给新宰相鲁宗道。百官跪于丹墀之下,太常寺卿章得象赞引唱礼,赵祯捧玉册下阶,跪授予鲁宗道。鲁宗道引领百官捧册而出,至太庙,献祭读册曰:“伏惟天命,归于有德。非隆徽称,则大享何以配神?非镂良珉,则洪烈何由垂世?谨遣使鲁宗道、副使张士逊奉册宝,上尊谥曰圣文睿武仁明孝德皇帝,庙号真宗。”
三场典礼下来,以鲁宗道为首的新领导班子累得跟孙子似的,一个个年纪都大了,怎么经得起如此连续折腾?只好在家吐舌头喘大气。
好在刘娥如了半愿,穿上了大红大红的衣裳,只减皇帝一等的礼仪,虽说美中不足,毕竟还是很高兴的。特意放了三天假让大臣们调休。
这其中最闲在的居然是丁谓和吕夷简两位。丁谓现为刑部尚书,刑部主凶杀,是为冬官,于礼不吉。所以每次大典,他都只出席第一次上殿参拜便走,一点没累着。
然后是吕夷简,做了迎北使,客人最重要,必须陪着从北朝来的南府副相耶律宏,人家只是在群臣贺礼时跟着上前凑个热闹上道贺表,献上礼单。也得到赵祯的客气接见,问了问咱们皇叔叔好啊?替我谢谢他什么的费话便在一边休息去了。
其余大宋的附属特区如高丽、吐蕃、平夏等小地方也照此办理。
后来证明,吕夷简陪的这位北使是个惹祸jīng。
北朝属于游牧民族,好吃牛羊肉,加工又不jīng细,所以身上基本上都带些膻味。这个膻味如果长在漂亮女人身上,说不定还会变成体香,可是长在耶律宏这样肥胖油腻又不爱洗澡的男人身上,当然是臭上加臭。所以吕夷简陪伴他的时候,不自觉地形成了一个习惯,动不动就揉揉鼻子再说话。害得这位宏爷以为吕大人伤风,还很热情地向吕大人推荐契丹药酒,说是可以发汗驱寒,治疗鼻炎感冒。
吕夷简当然敬谢不敏。不料耶律宏话风一转,有些愤愤不平道:“你们南朝人做事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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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吃货副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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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宏话风一转,有些愤愤不平道:“你们南朝人做事不公平!”
吕夷简愕然,问道:“使者何出此言?”
“哼,何出此言?你们南使到我大辽,皇后、太后都随你们见。前几rì,本使也来祝你们太后封册大典,却独不得见。这不是不公平么?”
吕夷简差点笑喷了出来,一个老太太,见不到就见不到呗,这么较真干啥?刚要张口回答,但话到嘴边停住,因他转念一想,这个典故还真不太清楚从哪里出来。贸然回答,这些毛贼们又要兴风作浪了。
出于大宋对北辽的一贯畏惧,也出于吕夷简多年做官稳当,没搞清楚之前,还真不好和他说。只好喊过随从低声吩咐道:“你赶快去找薛中丞,就说我问他,去北朝的时候见过他们皇后、太后没有?咱们这里为啥不让见?”那随从答应赶紧去了。
吕夷简见随从离去,便顾左右而言他,和耶律宏扯些别的。说来说去,便说道北朝饮食。
耶律宏一听大喜,笑道:“我却不惯你们南朝的吃法,小碟小碗的,看着都小气。要说吃,还是我们大辽豪迈过瘾,来来来,尝尝咱们大辽的名菜!”说完拉着吕夷简便朝侧院走去。原来这里正是鸿胪寺接待外宾的驿馆,耶律宏一面扯着吕夷简。一面大声吩咐上席,要请南朝伴使吃饭。
吕夷简随他进了房里,这驿馆依照契丹习俗,只摆了矮凳毡子,并无高桌椅。两人几乎是席地坐下,不一会儿,外面进来几个契丹厨子,在二人中间放上一大盆炭火,又取来三根粗棍支架高高架了,大锅用铁链系住。吊在架上。一会儿锅里水烧的滚烫,契丹厨子取来几大块壮实,剔了骨的羊腿,牛腿整个放入锅里翻煮起来。
吕夷简属于那种食不厌jīng脍不厌细的老官僚,闻到耶律宏身上的气味已经够了,这时候肉慢慢煮开,锅里漂浮起一层白白的细沫,那味道差点让老吕一下子喷了出来。好在养气功夫极好,伸手不为人察觉地悄悄揉着胸口。慢慢化解了心头的烦闷。
厨子们兀自不觉,鱼贯着上前不停地朝里面加放作料。渐渐味道便好了些。看着锅里的肉已经被猛火煮得差不多,一个厨子用大漏勺将一坨坨的大肉取出,放在一旁的案板上,另外两个厨子快刀切片起来。那些肉切成厚片,复又扔进锅中翻煮。这时又有仆人搬来矮桌,分别放在两人身边,又搁下银刀、大碗、筷子和诸般调料在碗里搅拌均匀,还奉上酒水伺候。
耶律宏大笑道:“可以了,伴使请用。”说完自己伸筷子从锅里夹出一大块肉来放进调料碗里不住地翻动。一面又顺手举起一个大杯。里面是加了羊nǎi的酸酒,朝南朝伴使吕夷简敬酒。
吕夷简再厌烦这等吃法,也只好硬着头皮装出风度翩翩的样子,和他遥遥举杯互祝,仰头皱眉咕咚强自咽下。这时候不用耶律宏招呼,他自己也要快速用银刀叉了一大片肉塞在嘴里一通猛嚼。
其实也真别说,虽然契丹吃法粗鲁。但确实豪迈,又加之他们调料独特,有些类似于花椒、胡椒、孜然等等香料,那时候北宋还不多见。又多放盐。细细吃去,也确有一番风味。吕夷简勉强吃了几口,渐渐也觉得不怎么难吃了。
吕夷简吃着吃着,发现这个耶律宏是个典型的自娱自乐,除了刚开始两人还互敬了几杯酒之后,这厮便逸兴遄飞载歌载舞起来。一个人哼着契丹长调,兹溜一口酒,吧唧一口肉,不亦乐乎地又吃又唱。才不到一会儿功夫,便见他红光满面,脸上几乎要冒出油来,眼神也越来越迷离,时时露出傻笑。
吕夷简知道这时候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别去打扰他,由他自己尽兴个够。他倒能保持风度,淡淡呷着北朝**酒,细细品味大锅炖肉,也满乐在其中。
再坐一会儿,那个北朝南府副相耶律宏竟然自己把自己灌醉,歪歪脖子睡着了。吕夷简看得好笑,振振衣裳,起身出门对契丹侍卫道:“你们相爷已经醉了,下官先回去,改rì再来相陪。”说完带上随从,出驿馆而去。
他才走不久,受命跑去求见薛奎的那个随从匆匆赶回,却见大人离去,北使醉倒。听来的答复也没处出,便自己回去了。
后来的几天,吕夷简实在不耐烦陪着这么个人头猪脑的吃货厮混,干脆报给礼部和鸿胪寺,请他们安排个副使相陪。那两处哪里肯得罪这位刚下台的副相?答应不迭,便派了个为人油滑会来事有闲心的天天去招呼耶律宏。
谁知这副使一去,居然深得耶律宏喜欢。他天天带了耶律宏转遍开封大街小巷,听曲吃酒好不快活。从潘楼的盛宴一直到曹婆婆肉饼,从东瓦的行首到酒楼的陪唱,全欣赏个够。反正大宋有的是钱,又爱款待远方这些得罪不起的客人,公款报销,不整白不整。三公经费也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钱出去,生生把耶律宏伺候好了,不想走了!
他的副使几番前去请示回程,耶律宏仗着自己是皇上的侄儿,万事不管,反正就是出来公费旅游。哪里考虑什么回程?直截了当答道:“反正过了年就是他们太后的长宁节,不是又派了贺使出来了么?要不咱们干脆等等,看看是哪一个,跟着两队并做一队,再回去不迟!”
副使不敢多言,只好随他去。
大宋这边也不好撵他,心想一只是赶,一群也是放。反正还有第二拨,住着就住着呗,又不差钱。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在京城晃悠。
北辽传来消息,前来给太后贺长宁节的,是宣徽南院使朔方节度使萧从顺、枢密直学士给事中韩邵芳,已经走在路上。
过了冬月就是正月,全中国老百姓又开始忙活过年的事来。此时此刻的梁丰,正紧锣密鼓布置自己的两件大事,堪堪已经差不多完成,准备要付诸实施了。
307、万事俱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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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冬月就是正月,全中国老百姓又开始忙活过年的事来。此时此刻的梁丰,正紧锣密鼓布置自己的几件大事,堪堪已经差不多完成,准备要付诸实施了。
一个多月以来,梁丰不停地调整工作步伐和方式。在前期的进行中,他发现工匠们在学习四角检字中有些小小的缺陷,而这个缺陷看似不起眼,但却有可能影响到自己整盘的计划。
所以他要求刘毅加派人手,提供更多的工匠参加进来。
刘毅虽然不可能知道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从目前来看,效果的确惊人,第一批雕版工差不多取得了全部毕业的成绩,而且才不到二十天时间就真的达到了可以翻检所有汉字的效果。
当刘毅看到梁丰现场作的演示,下巴好半天没合上。梁大人先让刘毅随意写出几十个字,还特别强调越难越好,越刁越好。刘毅按要求写了,梁大人接过,编上号码,然后分类放置在桌上。另一张纸则将这些字誊抄一遍交给工匠,那些工匠接过后眼睛轻扫,马上对应号码在桌上取出相同汉字,前后不到一袋烟功夫。
“大人,这些人可都不怎么识字啊,你老人家是如何做到的?”刘毅茫然地问道。这是打死他也想不通这里面的道理!
梁丰得意的笑了,低声把自己的方法对他讲了一遍,刘毅才如梦初醒。虽说这种方法。其实无助于工匠真正识字,但是用在做工上,完全够了。
心服口服之下,刘老板对梁丰的敬畏和崇拜又急剧加深,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于是毫不犹豫赶紧催促第二批工匠即刻来封丘接受培训。
但是梁丰对第二批工匠的培训又有了一个改变:他教给这批工匠的检字方法,所有号码都是反过来的。
举个例子说,比如按照四角检字法,方法的“法”字号码应该是3413,但是他在教习时却反了过来,变成4331。道理简单。就是依照工匠们对字的认知习惯,把这个字反过来看的结果。
因为工匠们在雕版时,都是把字反刻在雕版上,所以他们对字的反面认知敏感度,远远高于对正面的认知。
梁丰认识到了这一点,索xìng就利用好这一点,用如此方式教给工匠。
小嫦起初完全不理解他的用意,当这厮晚间在小嫦耳边细细解释一番后才恍然大悟,佩服他用心良苦。
他接着又做了一个举动:把第二批刘老板jīng挑细选送来受训的工匠对反检字法学习得滚瓜烂熟的时候。不眠不休用三四天时间。工楷在蝉翼纸上誊抄《广韵》书中所有的字,交给谢小嫦和冯程程。让她们两人依照自己教给的法子,全部用反检字法编号。
冯程程随在家里,自接了小嫦的信。不到半天功夫,已将法子揣摩得通透无比。接着又接到梁丰的信,说了这个正字反检的法子,那又有何难?三两下便已搞定。于是两位老婆,一个在家一个在县,分工合作,不到几天功夫便将所有的字反检编号全部搞定。
工匠们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却已经能通过梁丰的任何考试,几乎完全没有错误。
这时候出现一个微妙的现象。两批匠人各二十名,一批只会正检,一批只会反检,同样滚瓜烂熟,但在使用效率上却高下立判。梁丰让他们双双刻了一百个字模出来,分成两堆。按正反两种编号打乱以后又让他们各自分检。会反检的几乎条件反shè似的顺手就把要求的字任意剔出,毫不犹豫。而会正检那一批,几乎每个字都要多看两眼才能确定,效率低了不止三分之一。
梁丰哈哈大笑。
接着。本城的名手张木匠又来禀告,县尊老爷订做的三个大家伙已经做好,请去验看。
梁丰兴冲冲喊来刘老板,又携着小嫦,只带几个随从去到木匠作坊。只见张木匠jīng心打造的几个架子已经立好,还仔细上了漆,关节处又抹了桐油,很是漂亮。
头一个是一根立柱下面依次八层轮盘,可以任意转动,每个轮盘分六格扇面,按照梁丰的图样要求,连每一格都做了符号标记。刘老板仔细看时,原来是一些注音标记,按什么“曾昂切”、“波熬切”、“姑窝切”等等区分,也就是按音区分,每个格子足够大,若比照起初梁丰构想的字模大小,能装同音字最多约两百字以上。
这是他拿来给勘字先生使用的,十个勘字先生,若同时行动,分别识字检字的话,这一个大字库也仅够满足了。
第二个和第三个却是一派长长的木柜,有半人多高,密密麻麻分成若干长条小小抽屉,却没啥秘密,只等在每个小抽屉上编号,便可将四角检字对应号码的字放进去,随用随取。
梁丰看了大喜,夸赞张木匠做工jīng湛,技艺高超,能保质保量完成任务。张木匠心中得意,心说那是当然,你县太爷交代的事,谁干不赶紧做?
梁丰验看了货,便叫永叔给钱。当时张木匠不敢要价,只说做好了在看,如今梁丰也不罗嗦,直接便给一百贯。吓了张木匠一条,差点跪下连说不敢要这么多,顶多二三十贯足矣。梁丰想想,也觉按市场规律办事好些,别助长了一个小县城里哄抬物价之风,点点头让永叔给了四十贯。只说剩余的先放着,要另作物事再来折抵。
梁丰心急,几件事齐头并进地展开。在衙门书记房编书纳字的初期,梁丰就躲在房里潜心练习,把宋体字给手写复原了出来。他有感于此时天下刻书作坊甚多,因为是随写随刻,雕工差异加上书法差异,印出来的书籍良莠不齐,许多都看不上眼。干脆一古脑儿进行改革算了。于是他便把宋体字写了出来,发给各生员、书记同时练习。
宋体字笔划变化不多,只适用于刻版,横轻直重,点、捺和转折处更具明显特征。要是那当书法看是没多大意思的,因为千字一面毫无生趣。但若当作印刷体来看,就比起这时候别的书籍来整齐、方正和清晰美观不止一倍。
那些老秀才和书记们虽然瞧不上这玩意儿,但大人交代的,也只好照做。起初几天颇不习惯,后来多练习几下,因其笔划单调不费脑子,也就顺手熟练起来。梁丰看着时间不够,干脆把十个校勘先生也加了进去,共同学习宋体字。
这时候第一批大约七八千字已经出来,梁丰便加快速度,分拨出一批人来专门书写字模。用蝉翼纸打上小小界格,从0001号字开始书写,每个人分字段完成手里任务。
切莫小看这字模书写,说来轻巧,做来煞是费事。一张纸上要写二百五十个字左右,全都得用宋体完成,要做到一笔不苟,只有苦练过书法的人才能体会,从头至尾完成一幅是多么困难。况且一个疏忽,难免写错一两个字,虽说可以挖去另写,但校对又难,非常耗时。前后用了十来天才勉强写完,还不尽如人意。梁丰不满意,命令大部分返工重来,就又耽误了几天。
终于写完,刘老板已经大量供应出将枣木做成的若干小个字模,拿来放入框里,名雕版工匠仔细雕刻出来,又按正反编号排列好,放入张木匠做好的字库。再在每个字库小格上贴上标签,注明字号,码放整齐。
梁丰又要处理公事,又要轮值坐堂放告,又要视察指导生员编写字汇,雕版、字库、编号,忙得团团转。索xìng也不讲什么规矩了,把冯程程也早早接过来帮忙。两个老婆聪明无比,帮他分担了大半内部事务,校勘、注音、宋体抄写、字模雕刻质量统统把关。
外面幸得秦邦业和邓圣二位尽心竭力,将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倒也没耽误了他什么正经功夫。
那边刘毅也是颠来倒去地忙乱了一气,所有印刷原料、器械、工匠、地皮、作坊,在陈桥驿搞得也是鸡飞狗跳。
终于在腊月上旬,在字汇还未完全编纂出来的情况下,梁丰的字库和刘毅的作坊基本完工,可以尝试着开工试运行了。
到万事准备得差不多时,刘毅刘老板不用梁县令暗示或者吩咐,早将一份写得清楚明白的契书呈上。上面说明,这个陈桥驿盛和坊分号,属于汝阳刘氏和普宁梁氏共有。梁氏以技术入股,占了其中七成,刘氏只占三成。刘氏代为管理、运作、接洽生意,梁氏只管查账收钱。
梁丰看了哈哈一笑,大笔挥处,将股份改为五五分。刘氏占五成,其余五成为谢小嫦和冯程程一人两成半,没自己什么事。但注明了其中一条:盛和坊在没有经过梁丰同意前提下,不得将活字印刷的技术异地使用和推广。所有技术行为,只能按梁丰的意愿进行。
刘老板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梁丰其实根本不担心刘毅会窃取技术或者泄密,因为他早留了一手,虽然从长远看没什么大不了,但暂时绝不会泄露技术机密。
308、汴水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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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丰把反检法教给雕版匠有两个目的,一要大大提高他们的效率。其二就是防止技术泄密。
工匠不认字,拿给他们看,知道编号却不知道读音。反检法一教,雪上加霜,对着正面字都不太转得过弯来。
梁丰组织人马编字汇,当然不会把反检的也编一本。
问题就来了。工匠们知道怎么认,怎么检,就是不知道怎么读,怎么编。要让他们排字可以,要讲出道理来就是要了命也不行。
当然,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就算是把两万字拿来重新让匠人们认一遍反面,再翻译成正面编码,对照《广韵》查一查,也不难破译这套伎俩。关键是如何同那些只会干不会说的工匠沟通,这才是个大问题。
有了这点优势,梁丰知道自己赢得了足够多的时间。他毫不担心。技术是早晚有一天要传出去的,他要想的是在技术传出去之前充分展现和利用其价值。
这天天下大雪,一个衙门的人几乎都猫着没出门。房二正在前院烤火,后面来叫,说太爷在慎思堂等他。急忙颠颠地跑了进去。
“太爷,你叫我?”房二躬身问道。
“来啦?坐。”梁丰笑笑,伸手指指椅子。房二知道这位老爷真是没什么架子,也早就学会不用客气了,便顺势坐下听候吩咐。
“也没什么事,叫你来就是想问问。最近咱们县有啥新闻没有?”梁丰问道。
房二一听,脊背马上挺起,答道:“没有啊太爷,咱们县最近一直太太平平的,啥事儿也没出过。”
“嗨,你紧张个啥?我不是问你治安情况,我是说你们经常在街面上游走,听说过有什么趣好玩儿的事发生没有?”梁丰急忙安慰他那颗敏感而脆弱的心灵。
房二这才松了口气,还以为是有人在老爷面前烂舌头说自己坏话呢。这样啊,那就好生想想。再摇摇头:“没有。老爷,街面上都挺老实的,没啥好玩的事。”
梁丰有些失望,哦了一声。旋即又吩咐道:“这样,你们今后走街串巷,也可以竖着耳朵打听打听,看看有啥好玩的新闻,报来给我。老爷我想听听解闷。”
房二急忙答应而去。
太爷交待的事当然不能拖,要赶紧办。房二回到前堂。马上把当值的几个弟兄大脚踢跳起来,吆喝道:“都别歇着了。走走走,跟着我上街去。”
“干啥?这大雪天的。”有人问道。
“太爷说了,要咱们上街打听打听,看看街面有什么新闻没有,他要听了解闷。”
“嘿,这位太爷真会出幺蛾子,想听新闻,把咱们哥们儿赶街上去啊?”有人半开玩笑半抱怨道。不过说归说,太爷平rì人望不错。又有头儿在,只好起来跟着出了们,满大街溜达听小道消息。
还别说,这么溜达一趟,虽然街上行人稀少买卖关门,也总有三言两语传到耳朵里。房二他们累了一天,回来就找梁丰汇报:“太爷。小的们去街上走了一趟,还真有些新闻禀报。”
“哦?快说来听听!”梁丰立时眉花眼笑。
房二这就一五一十把自己听到的倒了个干干净净,什么不知道谁家两只猫在房顶打架,踩破屋瓦掉下砸了人家孩子啊。谁家老人上街没留神雪地湿滑摔了一跤。把脚摔折啊。还有谁家两口子打架,老婆把一个马桶扣在老公头上了,夹七夹八一大堆。
其实房二嘴上汇报,心里还是很忐忑的,这些无聊的混帐话儿,怎么能拿来腌臜太爷的耳朵呢?谁知太爷好像就爱听这些,不但不着恼,还津津有味。
听他讲完,梁丰笑着夸道:“不错不错,就是这些,很有趣嘛。今后少不得要累你多来讲讲。”
打发房二出去,梁丰回伸转到桌前,屏气凝神,想着前世已经快要过气的报纸,提笔写起新闻标题来。
当他把一份稿样命人快马送到陈桥驿刘毅手里时,刘毅看得吃惊:“这是什么物事?”再看他随稿写来的一封信,便知道了个大概意思。
刘毅心中虽然狐疑,但不敢违了他的意思。便吩咐分号人手,抓紧开工,要把梁知县的这个物事赶紧做出来。
幸好虽然隔着距离,但梁丰信里已经细细地对各个步骤都作了指点和要求。以刘毅多年的经验,绝对不会跑偏。而眼下经过抓紧赶工,工匠们已经雕刻出常用字七八千来,梁丰写的东西又平白如话,刊印根本不成问题。
三天之后,梁丰的桌案上便放置了大宋,乃至整个世界第一章报纸《汴水闻见》,一张小得可怜的报纸,大概约等于后世的a3纸那么大,还是单面的。
除了外面一个框架,报头是梁丰用魏碑体题写,显得沉着肃穆一些。只是内容就差了许多,依着报纸版面编排,第一条是《今冬瑞雪,来年丰收有望》,然后是《东京米价平稳,每石给钱三贯》几个大标题,说的都是些歌颂太平盛世的小块文章,接下来便写《封丘老妪路滑跌断腿骨,雪天提醒长者出行注意》《猫畜厮打瓦片跌落砸伤童子》。
两口子打架抠马桶那事实在腌臜,没写。
每一篇题目下面,都有新闻发生的rì期。报头梁丰题字底下是“汝阳盛和坊”五个朱红印章小字,表明出版商家。
就这么粗劣不堪的一张破纸,梁大人却笑歪了嘴翻来覆去地看着,得意处还哼哼两声。
随后他特意请了秦邦业和邓圣过来参观,两人第一次见这物事,也大感好奇,读了内容,均感好笑。
“我说,你最近捣鼓来捣鼓去,就是捣鼓这玩意儿么?”邓圣笑道。
“可不是么,一切都是为了此物。”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报纸喽?”
“嗯,对。”
“写这些乱七八糟的,能有何用?朝廷不是也有邸报么,看那个岂不爽快?”邓圣问道。
梁丰严肃地指出,这是有本质区别的。第一,邸报是用手抄,不是印刷成品。第二,那是给有官身的人看的,老百姓见不到。自己这个是典型的平民报纸。第三,爽快不爽快,得由百姓说了算。现在正起步阶段,下一步自己的计划便是邀请县里、甚至京里文笔好、见识高的读书人,搜罗大宋各种趣闻,编辑成文,刊之已行天下。让大宋的消息能够更灵通,更快捷起来。
“一份报纸刊刻费时,用了你那个活字印法,当然快了许多。不过,这可是赔钱的买卖,莫非会有人花钱买看不成?”邓圣沉吟道。心说这厮不会假公济私,拿公家的钱去贴补这张废纸吧?
“嘿嘿,那就得看如何运作了。”梁丰神秘笑道。
第一期《汴水闻见》,梁丰吩咐共印了二百份,不多,但目前绝对不算少了。
一半命人拿去张贴在封丘县城各街道巷口,另一半百份,却命人拿到京城,找到石家,拜托安排家人张贴。
这时候石元孙同梁丰关系大进,几乎让石宁吃起醋来,接到这个差事,乐意之极,马上安排家丁,熬了浆糊,满城张贴。反正那时候也没城管管这些破事,一个上午便贴完。想那京城多大?百份报纸整出去还不跟玩似的?
按梁丰的构想,现阶段因为人力、物力的问题,还不能多印多发,只能小打小闹。其实关键自己也就是个二吊子,根本对报纸的具体运作了解不深,不敢胡来。
但他毫不担心这么一个开放的社会环境下,好打听新鲜事是人类的本能需求,这张报纸必定引起轰动效应。
他决定十天出一刊,既能保证速度,也能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张罗的情况下保证质量。
果然不出所料,大冬天的,几天时间里,整个京城和封丘县里都在风传这份《汴水闻见》,大家只知道是汝阳盛和坊出版印刷,却不知道到底有啥用。不过上面几条新鲜事倒也有趣,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一次,梁丰既没有谨呈御览,也没有请大官刊头题词,连自己老丈人家里都没送一张瞧瞧。而是自己闷声发大财,因为他怕!
他怕朝廷看到这东西,马上会联想到自己的《越来草堂笔记》。以那些老狐狸的天生嗅觉和阶级立场,必然会立刻察觉这东西对他们的副作用。到时候弹本一上,提笔一轰,后果真未可知。
当他携了这张报纸回到内宅邀请两位娘子观看时,两个老婆围拢过来,睁大妙目一面欣赏,一面笑赞官人了得。她们二位是知道梁丰打算的,只是因为初期没啥概念,只好让他一人辛苦。此时两人都仔细管瞧,可不光是热闹,而是想帮着官人多出出主意。
二女并肩阅报,梁丰也当间插进头去一起看,手里却不老实,偷偷从两人腋下穿过,一手捏了一只轻轻揉弄。
小嫦和程程立时身体一僵,飞红满脸。却以为对方不知,也不敢说破,任他轻薄。
好一会儿,毕竟小嫦稳重些,最先镇定下来,细声轻笑道:“官人这个报纸果然是好,不过依着妾看来,却嫌单调了些。何不加些内容,让百姓更喜闻乐见?”
要是平rì,程程早跳起来拍手附和了,这会儿却享受之极,不敢乱动,一反常态温柔得不得了地只是轻轻点头笑道:“姐姐的话有理!”
梁丰一听大喜:“你们快出主意!”
小309、小小争议
出什么主意?都是梁丰看剩下的,不过二女千年之前能观一纸而想全豹,如此见识,还是让这厮咋舌之极。
何况乎趁机吃豆腐占便宜,重演上回双飞一幕,何乐不为?一晚上便如同灌了蜜似的百般奉承两位娘子,得了不少实惠。
十天之间,梁丰密切注意《汴水闻见》的诸般反应,又同小嫦和程程认真策划第二期的出版稿样。
如他所料,市井里流传开的东西,在庙堂上未必一下子就引起注意。几乎没有一个大宋官员看到过这玩意儿。梁丰悄悄松了口气,接着在两个老婆的帮助下泡制了第二期。这次他做好了出名的准备!
第二期便要繁复一些,依然按照老规矩先向读者报喜之外,归纳了几个栏目,如“坊间俚语”“桑梓旧闻”“幽微趣谭”等。
其中“坊间俚语”干脆直接交给书记陈安,他旬年老吏,笔力本深,又长期从事刑名公务,对基层最为了解。如今字汇已经编得大半,本来就不累,完全可以胜任。只要自己提点一二,把把关就行。
“桑梓旧闻”则请两位夫人出马,翻翻地方志,查查名人录,说些小掌故。女儿家笔致委婉,细致入微,天生一股子出尘气,写这些东西,往往十分故事,要加上自己三四分的感受,那就旖旎得很了。保准许多人爱看。
当然,最后的“幽微趣谭”必须自己亲自cāo刀。没别的,因为一肚皮的《聊斋》《阅微草堂笔记》《随园诗话》《酉阳杂俎》《夜航船》《容斋随笔》等等。不扯来使使,岂不惜哉?
再多也不行了,罩不住。
但这已经够了,第二期印了六百份,二百份在本县,其余四百份全轰向京城。
如其所愿,报纸出名了。
最先发现的是开封府巡jǐng。
这些人每rì上街溜达,哪里有什么热闹,必定要去查看一番。免得京城治安受到敌对势力的破坏,或者市面繁荣遭受不明打击。
自然。街头墙根有人围观,是要看个究竟的。
看完之后,少不了有一两个手痒的,滥用职权,驱赶人群,顺手将报纸揭下,拿回去细细研读。
也巧,这天正是刘川的两个手下,先来无事坐在铺房中议论《汴水闻见》。说道高兴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被寒冬里出来小便的刘川听到。沉着脸咣当一声推门进去喝道:“吵什么?”
两人吓得赶紧住嘴。但总要回答上官的话呀。其中一个战战兢兢禀报道:“回大人话,小的们今rì巡街,在巷口看到一件物事,便揭下来细看,上面写着些小笑话有些趣味,便忍不住笑出声来。大人恕罪!”
“什么物事,拿来我看。”
刘川伸手接过,咦,这个东东倒也稀奇。新事物没见过诶。那手下还怕法曹大人找不到笑话,专门上前伸手指点了一下。原来是那栏《幽微趣谭》上写了一个小笑话,名曰《梦掷骰子》,其语云:“昔有一老翁纳一少妾。甚为得意。夜间做一梦,忙见在鼓上掷骰子。次rì请人详梦,人说‘此梦大吉。鼓上掷骰子,乃多子之兆。且有声有sè,定主吉祥也’。其人大喜,方yù回转,旁又有一人叹曰‘非也。此解大错。待我与你解来。’老翁忙问其详,那人道:‘尊翁纳妾做此梦,是说你这把老骨头,早晚要断送在这块皮上也!’”
刘川看到此处,也忍不住噗嗤一声,几乎大笑起来,只在属下面前生生忍住。
再细看下面,有按语云:“叹叹,时有四季,人亦有四时。为人不知顺天时而强年少,此非惜福也。汝信前解乎?信后解乎?吾从后也!盖此故事,当劝世人顺天时,依常理,勿过份贪欢而至乐极生悲也。戒之,戒之!”
本来小报上登载荤段子大大不该,然而梁丰加了这么两句按语,居然变成一篇劝世文章,罪过大大减轻。
他为什么一出手就要写这种故事?当然是要为今后的报风铺路,办报纸不写群众喜闻乐见的东西,动不动板起面孔训人,时间一长谁鸟你?现在是新鲜事物,又不是哪个大权的喉舌,自己犯不着主动去舔菊,抓不着辫子就好。
果然,刘川又不知这玩意儿的底细,通篇看了,只觉得形式新颖独特,轻松活泼,能做到乐而不yín。是个好东西。
但他毕竟是进士出身,又是皇城的官儿,政治觉悟可不是一点半点地高。马上转念想到:“这玩意儿也不知如何就无端端冒了出来,随意便张贴在街上。印这些内容倒也罢了,万一是印什么谋反闹事的,那不也一样要引起轰动sāo乱?不行,须得马上报告上官才行。”
当下面sè复转凝重,扯起报纸便朝府尹公事房走去。
现而今的开封府尹已经换了王臻王大人,这个老头可不太好惹,历任多处地方官,走一处凶一处,无论是内地还是沿海,他都收拾得服服帖帖,从不向恶势力低头。因刘川同他有些相似,很对其脾胃,顾十分看承刘川。
见到法曹近来,王臻笑眯眯地看座:“这么冷的天,不在自己公事房烤火,跑到老头子这里来做甚?莫非又有为难案子了?”
“大人,并无为难案子,到有一样为难物事,要请大人过目。”
刘川也不罗嗦,直接就把报纸呈上。
王臻从头到尾细细看了,稍一思量,便已明白刘川的意思。点头严肃道:“这个物事倒是来得蹊跷,虽然不涉妄乱,然不可不正视之。这么办,你去暗暗查访,看看这个盛和坊到底是哪家作坊,干什么营生,问明白了来回我。明rì老夫便带了它面圣,未雨绸缪一番。”
其实王臻虽然威猛,但绝非官场傻冒。他可比刘川见识明白得多,一看到盛和坊的字号,便知道人家是光明正大做事。哪里会有什么影响稳定的事发生?不过下属既然已经报来,那这玩意必定在民间有了些气候。若不及时上报,眼皮子地下的事情,非要等上级领导过问才去查吗?反正天天都要朝会的,当个闲篇扯几句,打个埋伏。将来就算真的出事,自己也是先汇报过的,怨不到自己头上。
第二天早朝,王臻果然把这份《汴水闻见》拢在袖子里带到了垂拱殿。rì常事务处理完毕,罗崇勋还没宣布散会,王臻赶紧出列道:“启奏太后、官家,臣有一桩事体要报。只因事出特殊,不知如何写本,只好临时奏言,望恕罪。”
在座一听,颇为奇怪,居然还有开封府尹不知道怎么写奏本的新鲜事,倒要领教领教。
王臻从袖子里抽出报纸高举过头道:“昨rì臣得属官禀报,言说京城出现一份《汴水闻见》,以雕版印出,类容驳杂,虽不涉妄乱,然亦感不可等闲视之。故专呈御览,以请圣裁!”
刘娥在帘子里接过看了,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一时间想不起什么原由。他知道王臻的意思,点头道:“传与诸位臣工看看罢。”
一份报纸,鲁宗道、寇准、张士逊、钱惟演、张知白、李谘、薛奎等大臣一个个快速传看了一遍。可惜,若是王曾丁谓在,必定马上反应是谁搞的。这些人虽然略略知道梁丰的文章,毕竟年纪大了,一时想不起来,莫名以对。
反倒是赵祯成了最后一个看到的,刚刚翻开,心中一动,马上明白,这一定是梁兄干的好事了。哈哈!
鲁宗道见人人传阅完毕,便向自己下首两位副相瞧去,想请他们先谈谈看法。张知白要老好些,出列说道:“臣看这个物事,倒是颇为新颖别致,刊载时事,引见趣闻。颇能解颐,若能善用之,亦当有教化之用。”
果然都是人jīng,随便出来一个便可看出其中关节。别人正要说话,张知白又继续道:“不过有个关节颇为难解。这物事一刊一本,雕版所费几何?有何利益所在?臣忝列工部,所知将作监也无此能为可以快速雕版。这样大费周折,定有用心。臣愚钝,不知所谓。”
张知白说完,众人均微微点头,承认老头道着关键。
然而鲁宗道却更敏感了许多,他这首相当得心虚,联想更加丰富。说善用有教化之功不错,可是若不善用呢?岂非有扇乱之害?
“用晦之见,臣不敢苟同。这物事来历不明,从天而降。虽说有盛和坊三字可查,焉知非jiān人假托而淆乱?见世之初遮掩其像,若过些时rì入了人心,慢慢露出祸端,那时收拾不及,岂不棘手之至?莫如严查源头,一举毁之,免除祸患。”
张知白见一把手反驳自己,愣了一下,不再说话。张士逊应道:“嗯,臣赞同鲁相之言,防微杜渐是正理。”也不知道他是拍鲁宗道马屁呢还是自己真以为如此。
寇准忽然说道:“此物刊刻文辞,貌似非为盈利。其心殊不可解,但毕竟无涉违碍事,一举毁之,恐怕不妥。莫如便请开封府查明来源,交由礼部或察院办之。方显稳妥。”
毕竟是寇准开明些。建议道。
刘娥听了点头:“莱公所言极是,就依莱公,王臻,此事由你们开封府去查吧。”
王臻忙点头领旨。
赵祯坐着却不说话,静静看着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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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官家通风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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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臣散尽,赵祯拜辞刘娥,回到福宁殿,心神不宁,想的尽是这份报纸之事。
以他和梁丰的交情,鼻子都闻得出那股子味来。刚才乍一看见,差点就笑着告诉大家不用查了,这是谁干的,幸亏硬生生忍住。左思右想,觉得这事还是要找个人来办。吩咐李石彬去把阎文应叫来。
阎文应来时,赵祯已经提笔写下“汴水闻见”四个字在一短笺上,递给他道:“你速到封丘一趟,不许让人瞧见。将这纸条给梁丰,看他如何回话。”阎文应答应而去。
这个宦官胸有大志,为了随时准备替官家办好各种事宜,早就勤学苦练,马术也在其中。接到吩咐,更不多言,出门带了两个侍卫,悄悄纵马出了京城。一路狂奔,回来时才酉时方过。
赵祯见他回来的早,赶紧问道:“怎么样,见着如何话说?”
“启奏官家,梁丰只说了句‘多谢官家,且请放心。’奴婢便回来了。”
赵祯才松了口气,笑道:“呵呵,朕早知他必有对策,不过白嘱咐一下子罢了。”
这边梁丰目送阎文应远去,才转回头,程程笑问道:“官家也好生奇怪,巴巴地写了这么四个字来做甚?莫非是要抢你的生意,亲笔给报纸题写刊头么?”
梁丰笑着摇头叹道:“他终于长大了。”言下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小嫦也是不解:“此话怎讲?”
“方才阎文应把早朝会的情况大致说了。可惜他不是亲身在场,说得不甚真切。不过官家当时一言不发,任由朝臣和太后议论,那他当时早已知道,这报纸是咱们办的。”
“那又如何?既然你已经不怕他们知道,官家便当面说破又会怎样?还要人家劳师动众查上一番么。”程程道。
“不一样的。”梁丰摇头:“谒陵前后,官家和太后隔阂已深,我同他的关系,满朝尽知。若当面说破,太后必定会以为这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再联想我那《越来草堂笔记》,便要疑心这报纸此时出现是针对她,多半就要当机立断下令查禁。你们想想,早朝会几位相公,算上莱公一个,都对这玩意儿持疑问态度,再加上鲁宗道态度坚决,官家阻止得了么?就算他真的阻止,恐怕是更增太后防范之心。必yù除之而后快。因此他索xìng一言不发,让他们查一阵子。好给我腾出时间来应对。”
“唉!你们这些男人真是的,成rì勾心斗角累不累啊?猜来猜去挺好玩么?我听得脑袋都疼死了!”程程抱怨道。
“呵呵,不累。可是你们俩要累了。”梁丰贼笑道。
“啊?又有我们什么事?”
“反正多的也做了,干脆再麻烦你们一下。不是翻书查史挺起劲么?请你们再找找看,上个月先帝、官家和太后的奉册大殿到底是依照何例举行的。程程你家里熟人多,官面儿广,虽然你爷爷身体不好没参加,看看你叔叔去没有。再找几个至交问问,咱们加紧出一期专刊。就记录本次奉册大殿的盛况。”
“嗯呀烦死了,写这些多无趣!”
“别烦啊,要努力呵护咱们的小宝贝儿,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告诉你们,不但要记录下来,二位还要一人写一篇按语,专颂皇家威仪。天子纯孝,太后慈爱。不许雷同,要写得感人,知道么?感人!”梁丰切切强调。
“啐。你怎么不自己写,这种文章本该你们男人来作的。”程程忍不住抱怨道。
“嗨,这不是你们语气柔婉些,别人看不出来么?我作文章,一刊出去,人家都不用查了。闻也闻出我的气息。再说了,这种话我写多了恶心,换个人试试。”梁丰越说越小声,最后干脆嘀咕道。不料还是被二妻听见,这回连小嫦也暴脾气了:“你这厮真不是东西,那些腌臜话儿你恶心,我们就不恶心么?”捋袖揎拳就要揍他。
兵贵神速,开封府刘川还没查到这报纸是石公爷家人贴出,第三期《汴水闻见》已经流传到市面了。这次标题只有一个——《冬月本朝奉册大殿普天同庆》。
专刊分三段,分别介绍已故真宗,现任皇帝和当朝太后的各项不同仪式,详尽描述皇家大典的气派、威仪、热闹、各个角sè的内涵,以及太后封册时官家的孝顺,太后的慈爱。笔致细腻,如在目前。
专题过后,还有两段按语,一段写有赖于大宋祖宗保佑,风调雨顺,又施政得当,才换来今天百姓幸福,国运昌盛的美好局面。另一段则暗示下个月过年了,第一个节rì就是长宁节,即太后的生rì,到时候《汴水闻见》还要尽量搜集盛况,让全国人民都分享到那伟大而神圣节rì的庄严与喜庆。
刘娥没接到王臻的情况汇报,倒已经看见《汴水闻见》的第三期,而且是专刊。看得神清气爽,回味无穷。一生当中能有那一天,虽然还差那么一点点,也算差不多了。
唉,那天真是兴奋啊。都恨不得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吃饭家伙——羊皮小鼓给拿出来,当场敲一回,唱一段来给满朝大臣们助助兴。
这物事真好,才办的盛会,便如历历在目般记录下来,传遍天下。更妙的是,居然还说下个月自己生rì也要出一期专刊庆祝。呵呵,都有些舍不得查了。要不,等这《汴水闻见》庆祝过了再说?
刘娥一面陶然地想着,一面不停地回味其中美妙词句。罗崇勋见娘娘心情好,自己文化虽然不高,但也凑趣道:“也不知是哪个妙笔生花,能写出如此好文章来。幸亏有了它,这京城百姓才得知晓咱们皇家的盛况!娘娘,这可是个好物事啊。”
刘娥听到这里,忽然脸sè一沉道:“是啊,是谁这么清楚大典盛况呢?莫非是当rì参与的朝中大臣?那可就怪了,既然做了,为何不光明正大不露姓名?想干什么?”
一连串的问号浮现刘娥脑中。
“娘娘,王臻在阙外求见。”内侍的声音打断了刘娥的猜想,禀报道。
“哦,有消息了,传他进来。”
王臻虽忙不乱,端端正正地踱步进了慈宁殿,好让太后腾出时间来挂帘子。
“臣王臻参见太后!”
“平身吧。是不是《汴水闻见》有结果了?”
“是,臣已经访出,这件物事源出封丘县,十数rì前便流传到京里。不过是谁张贴,却还未知晓。”王臻答道。
“梁丰!?”刘娥条件反shè地叫了一声。王臻倒十分诧异,他知道梁丰的名字,也听说过一些传闻。但毕竟才从地方调到zhōng yāng不久,还不十分清楚。
其实当时刘川稍稍一发力便已经知道了大半情况,马上猜到是梁丰干的。为朋友计,他不知这厮到底要做什么。但连自己都没告诉,定是一桩大事。所以立即一边写信去问,一边打个埋伏,只给领导汇报了一半情况。至于自己的猜测则只字不提。
只听刘娥笑道:“呵呵,应该是他不会错了。哀家怎么忘了,他以前曾说起一个叫什么报纸的物事,想必就是这个了。只是为甚如此神神秘秘的,捣什么鬼?”
转念一想,马上吩咐:“趁两府大人们还未结束公事,都请来,官家也请来吧,这个事,要好生说道说道。”
不一会儿,还在两府办公的各位相公,连同薛奎等都被叫了过来。赵祯也已经到了。
刘娥命王臻把情况介绍了一遍后,笑道:“用晦相公,那rì你说将作监也无法在此短短时间做出这个物事是么?你说说,这梁丰是如何做到的?”
“臣愚钝,实在不知。”张知白老实回答。
“这个可就奇怪了。有了这等本事,怎地不讲出来?官家,他同你曾谈过此事么?”刘娥好似漫不经意地问赵祯道。赵祯急忙低头回答:“儿臣未听他说过。母后确定便是梁丰么?”一切还只是猜测,所以赵祯不放心地问一句道。
“官家你说呢?”刘娥又笑问。
“呵呵,其实儿臣猜测也多半是他。哪里还有别人?”赵祯把握好度,该承认就承认,过犹不及。
“太后,无论是否梁丰,臣以为此举其心叵测,还是该当查禁的好。若任其为之,万一哪天他口出大逆之言,岂不遗祸无穷?”鲁宗道坚持己见说道。
“贯之相公多虑了吧?君子著书立说,天赋使命也。区区一张报纸,也不过说两句闲话而已。何况这上面又哪里有大逆之言了?照如此说,莫不是要将天下读书人之著述一一差个明白么?”寇准不悦地抚须道。
鲁宗道一时语塞,可不是么。读书作文是天经地义的,人家又没讲什么犯忌的话,怎么能说禁就禁呢?可是他的直觉坚持认为这东西肯定有危险,至于危险是什么。一来他没有认真看梁丰的书,而来年纪大了,脑子还真不是转得很快。
但是刘娥想到了,她知道这东西的作用的。听着下面开始争论的声音,说道:“不争了。把他召来问问,印这报纸目的何在。还有,怎地如此之快。莫非是早雕版做好的么?鲁相、莱公,便烦劳你二位先问问他吧。嗯,用晦和宿艺也听听。”
鲁宗道、寇准、张知白和薛奎躬身应道:“是。”
311、各自的计较
对不住,今天码字晚了,都不好分割上传。\只好干脆来一章狠的。大家将就看吧,虽然一更,也没少于六千!
腊月二十三,小年、祭灶的rì子。
过了这天,大宋朝廷的办公就渐渐放下了。再过几rì就要放假,全国过年。
梁家今年特殊,男主人比较忙,所以过年的事干脆挪到封丘,只有钱孝仪家两口子和钱妈宋妈留在京城看家,其余都到了县城。
梁丰却被政事堂一纸文书召到皇城问话。
这是一次非正式xìng的问话,在政事堂东堂举行,刘娥指定的几位相公团团坐着,最下首是梁丰,审讯不像审讯,茶话会不像茶话会。
待他一一见过礼,还是寇准先开口微微笑道:“玉田,好久不见了。你可又摊上大事儿了哈!”
“莱公康泰,也不知下官摊上啥事,要劳动几位相公相召?”梁丰毕恭毕敬道。
“梁丰,今rì叫你来,也不必绕圈子了。我们几位老头子奉太后懿旨,叫你来问问,那个《汴水闻见》可是你的手笔?”鲁宗道直话直说,威严问道。
“好叫鲁相得知,正是下官所为。不知有何不妥?”
“为何不先上奏朝廷,私自四处张贴?”
“这个么,下官愚钝,没想起朝廷有这条规矩,不许张贴文稿的。若有,请鲁相赐教。下官一定改过!”梁丰惊讶道,非常诚恳请示领导。
鲁宗道被问得愣了一下,倒也没相关律条不许他张贴文书。不过这也不代表就可以任意为之啊,顿一顿,有些愠怒道:“虽无律条规范。然你堂堂一县之首脑,朝廷之命官,该当知晓人心惟危的道理。倘若是些扇乱朝纲的东西,难道也任由你随意散布么?还有,太后问你,这物事遮莫就是你曾提到的报纸?”
“回鲁相话,正是报纸。以前下官曾提到过。”梁丰干脆只回答第二问,绕开第一题,又道:“以前设想过。只是能力有限,一时做不了。没能刊印出来。最近想通几个关节,才联系了汝阳盛和坊印制的。初初尝试,粗劣得很,倒叫太后、相公们见笑了!”
张知白最好奇,急忙接话问道:“你正说着了梁丰,老夫倒要请教,这雕版颇为费时,你是如何做到如此快捷的?莫非是提前制版。那所费几何,有何利可图?”
“回张相公话。这正是下官费心思考,琢磨出一套活字印刷之法,不须专门雕版,随用随印,故而快了许多。”
“哦?还由此妙法?是如何cāo作,快说来老夫听听!”张知白眼睛一亮,满脸热切问道。
梁丰还没接嘴。旁边薛奎已经不耐烦了,岔开话题问道:“玉田,雕刊印工,微末技艺耳。老夫只想知道。这报纸之用,当真如你那《笔记》所载么?还是你有其他目的?”话说到这里,张知白不易察觉地斜了薛奎一眼,对他说活字印刷是微末技艺大为不满。
“是,中丞问得恳切。下官这报纸,说来其实也简单,所以传新闻、导风俗、明事理、通民意也!今方伊始,诸多不善。诸位相公法眼如炬,正要请教其中疏漏之处,还望不吝赐教。”梁丰诚恳躬身施礼,像是出版社聘请顾问一样。
“传新闻、导风俗、明事理、通民意”,寇准仔细回味这十二个字,转而问道:“你不是曾说还有督百官、匡得失只用么?今天怎么不说。”
“呃,莱公,这个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步子迈大了,下官怕扯着蛋!”
“吭”地一声,四位大官儿倒有三个被这小子笑喷了出来。鲁宗道依旧虎着脸问道:“那你为甚如此鬼鬼祟祟?光明正大做了不好么,还要我等费心查上一番。”
“下官岂敢鬼鬼祟祟。贴在那里供人看的,哪能隐瞒得了?只是想着先看看效果,若好,再奏报朝廷而已。”
寇准点头微笑不语。张知白又忍耐不住道:“梁丰,你还没说那活字印刷是怎么回事呢。”
梁丰笑道:“这个么,下官手里没有实物,一时也说不清楚。若张相得暇,不妨改rì移步封丘,下官自当现场说明,亲为相公演示。”
张知白听了,心挠难耐,恨不得马上就跟着他去封丘看看究竟。
薛奎一旁也捻须微笑,对这个老部下的发明很是高兴。看起来效果不错,而且按照他的说法和思路,今后起的作用会很大。
官场上的事,略略问几句,搞清楚就行了。谁也不愿意当着别人面穷根问底,就把梁丰打发了回去。
四个老头转脸就齐至慈宁宫回奏太后结果。
鲁宗道、张知白、薛奎三人一个劲地夸奖梁丰办报纸,思路好,效率高,现在才印了三期,而且不过几百份试探。若假以时rì,大量发布,估计影响力会逐渐扩大。
张知白是工部尚书,一直惦记着高新技术。神往地表示,一定要尽快抽个时间,亲自去趟封丘,看看那个活字印刷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娥听了,笑道:“张相公既然如此看重,那也不妨这两rì边去走上一遭,看看也好。嗯,叫罗崇勋陪你走一趟,他也瞧瞧。”张知白大喜,这是太后准假出差了,急忙答应。
待众臣散尽,刘娥yīn沉着脸不说话。罗崇勋小心翼翼问道:“娘娘,是不是想到什么不妥之事?”
“不妥之至。知道为啥要叫你跟张知白去么?”
“奴婢寻思,是不是那报纸有重大干系?奴婢一定细细查看,绝不放过一丝破绽。”罗崇勋道。
刘娥心里大为失望,宦官就是宦官,文化低了真不行。淡淡扫了他一眼,好似自言自语道:“区区一个知县,便想着如何传新闻、导风俗、明事理、通民意,呵呵,还要督百官、匡得失,口气大得很啊!”
当朝参知政事、工部尚书连着入内内侍省都知。一内一外两个大官儿联袂视察一个县,这在大宋开国以来,几乎是没有的事。但偏偏就发生了,而且还是在寒风呼啸,快要过年的时候。
虽然比不得御驾出巡,也不是什么按察政绩,但毕竟是件大事,梁丰不敢怠慢,二十四接到通知。抓紧时间准备了一天,二十六。张知白和罗崇勋就到了。
他们没去封丘县城,而是在陈桥驿落脚。
梁丰领着两位副手,摆开仪仗,专门在陈桥驿等候两位钦差到来。
下了暖轿,张知白亲手扶着梁丰,笑呵呵道:“玉田,才隔得一rì便要来叨扰于你,可莫笑老夫心热啊。这也是太后的懿旨!”
梁丰唱喏道:“不敢不敢,相公同都知要来。阖县百姓企盼之至,就请相公和都知驿内休息。”说完又上前和罗崇勋招呼。罗崇勋也拉着他手,好生亲近了一番。
陈桥驿丞黄守道虽然大世面见过不少,对高级领导过路也早就疲软了,但这次的阵容和排场可真是自己没法不哆嗦的。战战兢兢服侍着两位上差以及随行,家里过年也顾不上了。
张、罗二人进到驿站,已经摆起酒席在上厅伺候。梁丰也没奢华排场。胡乱吃了几杯酒,张知白便放下酒盏笑道:“梁知县,酒足饭饱,咱们这就过去瞧瞧吧。老夫却不是专为吃你的酒来的!”罗崇勋也笑道:“咱们快去。太后还等着回信呢。”
梁丰把二人领到陈桥渡口约两里处,那一片周围没几户人家,一处新盖的院落特别显眼,走近才见大门左边立着一块牌子:盛和坊陈桥分号,盛和坊的大东家刘毅早就带了分号所有人等立在门口等候。远远见县尊领着钦差的轿子过来,急忙全体跪倒迎接。
张知白下轿还笑呵呵地叫了几声免礼,罗都知稍后半步,却瞧都不瞧上一眼,直接跟着就进了院子。
梁丰和刘毅领着两位,顺着各个房间“字库”“检字房”“排版房”“印刷处”“校勘房”“成品房”一处处走去,边走边详细解释。这个分号人手虽少,却五脏俱全,张知白算得上半个行家,一路细细问了,大开眼界。罗崇勋却有许多不明白处,但也认真倾听,不像个打酱油的样子。
耳听为虚,眼见是实,总要让两位钦差真切感受一下才好。刘毅取来几本书籍,无非是诗云子曰一类,请二位钦差随意抽取内容,马上印制。
张知白笑笑说道:“这些都是你们平rì印熟了的,看不出什么来。老夫要亲自写上几个字,你们拿去印了才算本事。”梁丰急忙答应,吩咐笔墨伺候。
张知白老头存心刁难试探,提笔写的是“飝絾鼕藁魍剫腧崾彠薡齣蓛凬”一共十三个字。他心想,要排字,总要认得字才行,老夫尽写些难认难他们是否真有本事短短时间排出来。
罗崇勋本来大感兴趣,心想现场写字排版这个倒也有趣,已经忍不住跃跃yù试准备自己也整俩字出来玩玩。可是待张知白写完,老罗伸头一看,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他妈的鬼画符一般,自己一个都不认识。这可丢人大发了!
一下子臊得缩头坐在一旁不语,生怕梁丰也递过纸笔来让自己丢人。
原来刚才梁丰介绍时留了一手,只把那个轮盘按音律排版的字库给张知白仔细说了,四角检字库却没说,是以张知白并不知道。
梁丰笑眯眯接过张知白手迹,满不在乎地递给刘毅,刘毅马上转身下去安排。他却和秦邦业、邓圣陪着二人在偏厅吃茶等待。
过了还不到一炷香,房门打开。几个工人忙忙碌碌搬来诸般印制物事,油墨、鬃筒摆放整齐,又进来几个工匠,一个手里拿着个框子,另一个对照张知白手迹,当面把已经检出来的活字递给那人,那人从上到下排了,因只有一行,便四面用楔子牢牢抵住。然后上墨、铺纸、捶打,揭开后双手毕恭毕敬捧到几位大人面前。
张知白接过一看。不由狠狠嘶一下嘴,扯过自己手迹对照,一字不差。而且点化规范、笔致清晰、工整。虽不似手写那样笔法多变,却胜在整齐一致,特别美观。张知白沉吟不语,今天算是领教了。
罗崇勋也接过去看了,同样大吃一惊,这玩意儿还真快啊!
这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犯了一个小小错误。
张知白因为整个流程、工序全都看见。又亲眼见到活字排版印刷的威力,大为震惊。便急于回去复命汇报太后,争取早早使用这套新技术。
罗崇勋是个半吊子,本来就不懂,但整个过程也是看得明明白白,他也急于立功。张相公忙回去,自己就更忙回去,也不啰嗦,连晚饭都免了。两位忙忙叨叨便往家赶,梁丰死活都留不住。只得作罢。
他们两位都没仔细想想,那些工匠是怎样短时间就认得那么多疑难杂字的。
第二天一早,张知白便在朝会上向太后汇报了昨rì见闻。因这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七,基本上都放假回家过年了,只有几个当值的相公还在,人少事不多,倒给了他大把时间反复说明。
刘娥昨夜已经听了罗崇勋的汇报。其实罗崇勋描述得很清楚了,怎么刻字,怎么取字,怎么排版。怎么印刷。好像也没多少技术含量,就是创意厉害。
刘娥心里盘算计较,暂且也没同罗崇勋说。有些事,是要放在心里筹划的。待等张知白汇报完毕,刘娥听来也跟罗崇勋说的差不多,就是比较详细些。当即下旨,命封丘知县梁丰提供全套设备图纸,由将作监照图纸制造,张知白监制。等过了年便要看效果。
这年头,谁管知识产权这回事?让你梁丰进献图纸技术,便已经是大大瞧得起你了。放心,也不白要,加个从七品承议郎的虚衔,甚至是来个正七品的侍讲、侍读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知道,在当官容易升官难的宋朝,凭技术吃饭,这就算天恩浩荡了!
因此,在场各位谁被没去想梁丰愿不愿意,会不会拒绝。
若说起来普天下还有一个人算是太后刘娥知己的话,那么这个人必然是定王赵元俨无疑。
十五个赏赐的内侍,已经被曾亮其策反了一半还多。因此最近京城发生的事,赵元俨什么也没漏过。他同刘娥一样,把眼光盯在了梁丰的新发明上。
定王府密室里只有三个人,赵元俨,陈希古和曾亮其。
赵元俨一字一顿说道:“报纸一出,可见梁丰所谋不小,他这个活字印刷,太后必yù取之而后快。”
“是啊,此物若能用上,那么大宋可刊印之书,浩若烟海,再也不用担心雕版成本过高,承受不起了。”陈希古点头赞同。
赵元俨淡淡笑道:“你错了,我料太后必不为此。她呀,想的是如何连同梁丰这套报纸的本事一道取了。从今政令行处,普天之下无不通达。只要把这物事牢牢捏在手里,呵呵,她要说什么,别人就得听什么。”
陈希古恍然大悟:“王爷明见万里,果然如此!”
“不过本王猜想,太后她老人家一时间还做不出来。呵呵,这倒给咱们腾出许多时间,从容布局。”
陈希古不解道:“为何做不出来?既然有了这套物事,那还不是就在眼前的事么?”
赵元俨摇头道:“她有这套物事,也有将作监帮她印制,自然不为难。为难的是,她想作的文章,没人替她写!”
陈希古哑然笑道:“王爷说的是,瞧她用的那些人,简直好像专门找来跟自己对着干似的,谁肯奉承于她?”
“这便是咱们的事了。希古,你资历未深。便是出了头,也暂时上不了位。只好暂时委屈你啦!”赵元俨道。陈希古急忙站起躬身道:“这个学生明白之至,王爷放心,能助王爷大事要紧,其余都是浮云,学生没放在心上。”
赵元俨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点头笑道:“这样想就好,若大事可成,你的前程自然在后头。本王想问的是,前次让你去联系夏竦。可有回音?”
陈希古笑着又屁股离开板凳,从袖子留抽出一封信来,说道:“正要同王爷提起此事。前番正巧遇到夏子乔略感风寒,学生专代王爷送了他病仪两万贯,他推脱不过,只得收了。这是谢帖。王爷请他作的事他也答应做了,估计不rì也就要到。”
曾亮其上前接过,转递给赵元俨,上写:“门下、臣夏竦感极顿首:承恩趋探。微恙惊动,愧惧不已。身在值守。进退不由,惟谢王恩,择时恭致不言。竦顿首顿首。”
赵元俨看罢,笑道:“呵呵,只要他爱财,不怕不入本王彀中。这回可就看他的了。”
赵元俨两万贯,买了夏竦两篇文章而已,而且是一明一暗。
夏竦诗词文章,驰名天下。二十岁时殿策出来,一首“帘内衮衣明rì月,殿前旌旆动龙蛇。纵横落笔三千字,独对丹墀rì未斜”引得当年翰林侍读学士杨徽之赞曰“真宰相器”也!
陈希古便依着这个由头,转达了八王的意思,想请他代笔捉刀,作一篇太后长宁节的贺表。夏竦才收了人家两万贯。光想想手都要软,哪会推脱?当即答应一定字斟句酌写一篇超水平的出来奉上。
赵元俨深知夏竦虚荣心极强,若帮自己做了一篇好的,那么他自己要上的贺表便绝不会差了。那年月。代人捉刀当枪手是荣耀之事。如果替别人作了好文章,自己的贺表反而不如,丢脸不说,被太后看见也必定大为不悦。
所以说两万贯,其实是买了一明一暗两篇文章。
这时听了陈希古的话,笑道:“这事做得好,不过恐怕还要烦劳你一次,即刻动身,再去会一会他。请他帮本王再做点事情。告诉他,本王尽心竭力,争取短时间内把他送入中书。”
说完,又带些歉意道:“唉,这次恐怕累你年都难得过好,将来再补偿你吧。”
陈希古哪会在意,急忙拍胸脯表示自己马上动身。
而梁丰那边,在得了朝廷旨意下来后,出人意料地没有爽爽快快将技术工艺献上,反而很为难地表示不行。他怕下旨的黄门回去说不清楚,干脆自己写了一本谢罪折子呈上,说明自己的难处。
他说这项技术虽然是自己想出来的,但有个合伙人,是盛和坊的东家。人家出了资金、人力、物力,又不辞辛苦,专门来到封丘开了分号,全力配合。现在技术基本成熟,眼看就有收益了,粗略算一算,头几年每年能带给盛和坊的利润应当不下万贯。这样的东西,人家怎么能愿意白白奉送朝廷?朝廷历来对百姓是最好的,从不与民争利,因此才大大激发了民间的创造积极xìng。如果这次口子一开,不但朝廷名声不好,还吓得百姓们今后有了什么新物事都不敢拿出来。那将来形成恶xìng循环,大家都不愿意动脑筋做事了,最后损失的还是国家。所以希望太后三思,别做这个与民争利的事!
这种同朝廷打嘴巴官司的文章,刘娥赵祯每天起码要看一二十份。因为他们家有密训,不得杀士大夫和上书言事者。虽然这时候没人知道,但他们家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因此也惯得那些文官,见天跟打鸡血似的,比赛着谁同朝廷的反调唱得响,谁就是大神。
因此虽然没有技术专利这一说法,但刘娥还是无可奈何。只要一提到与民争利,赵家基本上都要让步退步。何况这是人家理直气壮的事儿?
不过刘娥也还有办法,既然不给技术,那也行。她又下旨暗示梁丰:“你说朝廷与民争利,确有道理。那么技术你就暂时先保密着吧,也不急。不过,这个报纸的事儿却要说道说道了。现今的确是没见你发表什么犯禁的言论,不过不代表你今后不乱说啊。这个东西还是暂时先停下来,朝廷会专门针对这个研究制度,等制度出来你再弄吧。”
梁丰一听笑了,又回信说那也行啊,不让干就不干。不过前一期已经说过你老人家长宁节的时候要出一份专刊的,都传出去了,许多读者等着看呢。你瞧能不能让我把这第四期出了再停?
太后心想反正是给自己发的,出就出呗。横竖就这一期,也就答应了。
312、北朝也知名
><首><发>在京城四十里外的封丘县,浓浓的过年气氛中,一群神情严肃而激动的读书人,端正衣冠,步履沉重地走进封丘县衙,要参加一个仪式。
这一天,是知封丘县梁丰率领全县读书种子编写的《广韵.字汇》编成的rì子。
《广韵.字汇》凡一十六卷,集字两万六千七百三十八个,分切音注字和四角码检字两种,对照《广韵》书中搜罗汉字,一一表明注音,又按四角码检字法注明所在位置。如果说《广韵》相当于大宋字典的话,那么《字汇》则相当于字典前面的《音节表》和《检字表》。
它相比中国之前唯一一部以部首查字为先导的《说文解字》,多了两种查找汉字的方法。尤其以四角码为最全,依其法,则天下无不可查找之字,再对照切音,则天下无不可读之字。
所有的读书人都明白它的重大意义,从今以后,读书习字,再也不用依靠授课老师的口口相传,以至于某些字音字义以讹传讹了。这对准确理解古人文章,学习经典,无疑是朝前大大跨越了一步。
而全县四五十名参与完成这部《字汇》的生员和衙门书吏,也因此得以青史留名,永载《字汇》一书的编纂人员名单之中。
本来全体编纂这本书的参与者们都强烈要求举行一个盛大的成书典礼,并建议将典礼放在县城文庙举行。以告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但是县尊梁丰坚决不许。言道这只是读书人应该尽的本分,不值得在圣人面前夸耀。如果一定要举行仪式,那就在县衙举行好了。
其实他一直觉得这事没那么玄乎,理由是这本书顶多只相当于一个辅助工具而已。它只起到方便读书人查找不认识的字的作用,而有关字的音、义,都不是自己能够办到的。穿越人士也不可能无所不能啊。要注解那么多字,就算是这方面的顶级大师也不可能一个人做到,何况才短短几个月呢?
所以他一直坚持把这书定义为《字汇》,而不敢称“典”。更何况要他雄赳赳地去文庙告诉先师,老脸还没那么厚。但搞个完成庆功仪式还是很有必要。所以就挪到县衙举办喽。
县衙大堂行礼。县里百姓可以外围观礼。
太爷都这么说了,只好依他。但还是人人振奋,一大早的聚拢起来,说话声音都比以前庄严神圣了许多。
县老爷断案打屁股的地方拿来做这事,怎么说都有些不伦不类。但考虑到百姓参观,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只不过这天还是认真布置了一下,撤去两旁血乎拉丝的刑具,不用站班衙役,大堂院子里摆上香案、红毯。所有参会人员都儒冠儒巾,看起来就比较应时顺眼了。
陈安临时做了礼赞。巳时二刻。吉时已到。陈安出来大声叫道:“吉时至,书成礼开始。”
梁丰为首,秦邦业、邓圣也脱去官服,恢复读书人本来面目,清清爽爽地走了出来,并肩面朝堂上,立在院子里香案前。
“本县生员等,向大成至圣先师致礼!”
梁丰居中,左右两位副手。其余参加编书的所有人员全部出列,排列整整齐齐跟在后面,向着大堂上临时供奉的孔子排位行三跪九叩大礼。礼成,县尊梁丰讲话。
梁丰转过身来面朝众人,也面朝外围观看的百姓,清清嗓子,拿过一份讲话稿开始念道:“时惟天圣三年正月。封丘知县事梁丰,瑾率知县衙主簿秦邦业、县尉邓圣并阖县生员等,祝告于大成至圣先师文宣王”
老百姓对他骈四五六的文章也听不懂,但知道这是太爷办大事。都不肯散去,直愣愣地任他胡说八道。不知念了多久,才听他念道:“是书成于天生三年正月初四rì,其肇始于王公云五,承其志,总编梁丰,副总编秦邦业、邓圣,裁定梁氏冯程、梁氏谢嫦,编委陈安、易通理、曹遂、黄文林、周邦忠、刘时飞?????”
一串名单念过,许多人大吃一惊。除了他名单上的称呼从来没听过之外,还有那位据说是祖师爷的肇始者王云五,还有,居然连自己夫人的名字都写在上面,在这个对女人只冠夫姓称呼的年代,不免让人啧啧称奇,难以接受。但梁丰名头就是那么大,人们又知道他家里有两个老婆一般地美若天仙绝顶聪明,能帮助他做这些大事,当然了不起。上个编委名单也就自然而然了撒!
据后来梁丰介绍,王云五是一位他幼年时遇到的大贤隐士,对小学(即训诂学)用功颇深,曾致力于四角检字的研究,是梁丰最初的老师,教会了他四角码的概念和方法,他才有机会将其发扬光大的。现在虽然老师已经找不到了,但还是应该把他的大名列上,好让后世知道这个大功劳真正的发明者。
千年以后,商务印书馆的总经理王云五先生学习四角码时,仍然对那位同名同姓的大宋前辈祖师敬佩不以。只是不知道当年梁丰纪念的就是他本人罢了。
接下来的梁丰,依然没有走常规让众人对他行礼,而是亲手将已经印好的《广韵字汇》给编委们每人双手递上一本,同时深深鞠上一躬,道一句“辛苦,谢谢!”
那些编委们一生都在这小县城里,籍籍无名。从今名字得上《字汇》,已经荣光无限,现在以这种方式从总编大人手里接过自己参与的成果,一个个热泪盈眶,年纪大的感情充沛些的,直接老泪纵横,抹之不干。
这一举动连同感动了整个县衙,还有那些参加观礼的编委家属以及百姓们。无不为有了这么一位和蔼可亲,致力于广大文化的好知县而骄傲,自豪!
从此封丘文风大胜,自天圣年间,每一科考试,封丘县中举比例均要拔得北方头筹,大批读书人脱颖而出,进士及第、进士出身不计其数。同进士出身的,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必须关门痛哭几rì表示悔过才能得到全县人民的谅解。
封丘县后来只好立了一个规矩,《县志》里同进士出身的一律不录入,免得名单又臭又长看得人不耐烦。
在县里把仪式做完,梁丰接着便呈上本章,细说《字汇》成书,并附带一百套,送到京城,专们给赵祯。赵祯原本不晓得这事,一见之下,大喜过望。他知道梁丰的意思,于是在长宁节前夕,将这套书作为献给大娘娘寿诞的贺礼敬上。
大宋文治之隆,历代无出其右者,就是因为全国上下都高度重视文化发展的缘故。刘娥得到这套书,焉能不喜?马上把梁丰送来的一百套赐了个干干净净。先前梁丰写一本《三字经》虽也大名鼎鼎,但毕竟是儿童读物,还不觉什么。这回搞了这个东东,惊得满朝饱学之士更对他又高看一眼,有些手痒的便忍不住提笔文章赞誉起来。一时诗词歌赋漫天飞,都夸梁丰好大手笔。
最后这些诗词文章被有心人刘毅悉心收罗起来,用活字编印成集,保留记录了大宋这一次小小的文化盛事。
张知白接到这部书,更是哈哈大笑喜心翻倒。原来刘娥和梁丰商量不通,人家不给技术图纸。刘娥可不管什么叫剽窃科研成果,直接就给张知白下令,要他凭记忆仿造活字印刷术。张知白当然不会怠慢,抓紧时间开工制作,本来时间就紧,等把那个转轮的切音字库做出来后才忽然想到,这么多字,没人能认得全,查都不好查。遑论排版印刷呢?
他想到梁丰一定有秘方,但人家不给啊。不好意思舔着脸去要,正愁得要死,这回骤得此书,才猛然醒悟:“靠!那小兔崽子做的切音字库原来只是个幌子啊。真正的秘诀却在这里面!”
老头一兴奋,连年都不好好过了,天天召唤将作监丞来办公室商量,终于拟定了做检字库的图样方案。但这个太耗费时间,还得慢慢培训工匠学习检字法,最少也须几个月才能搞定,张知白只好望洋兴叹。上奏太后,要想搞出活字印刷,最早也要等到夏天喽。
话说正月初七,是长宁节的头一天,京城四方馆都亭驿北朝馆驿里,长宁节贺使萧从顺正在仔细翻阅近几天来收集到的大宋消息。其中就有《汴水闻见》三期和这两天朝中高官专门表扬梁丰《字汇》书的文章诗词。
“院使,贺礼全都准备好了,请去过过目吧?”随同的副使韩邵芳走了进来,笑着说道。
“那个不忙,学士,你且来看看,这些东西,大有趣味啊,呵呵。”
韩邵芳走近前坐下,从萧从顺手中接过几篇文章翻看了,也笑道:“这个梁丰,近年来在南朝可是大有风头,出名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