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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尘昏白扇     阳光大宋txt下载     阳光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84、可算是个好官

    赵祯感受到李顺容异样的表现,心里也有些许发毛。除了宦官、宫女,很少有人在他面前如此真情流露。不过他还是能察觉出这位中年妇人对自己其实并无歹意,只是激动罢了。他秉xìng善良,也就很有礼节地接受了这种过分的表达。

    赵祯稍后于李氏半步走近阁中,伸手虚扶把李氏让了上位,自己坐在下,妙元站在李氏身后,三人一时无语。

    少时,李氏终于努力平静了气息,含笑谢道:“官家至孝,亲自谒陵,能抽空看望老身,实是感激不尽!”

    “顺容说哪里话,于情于理,该当致候的。”说完,抬头看了妙元一眼。

    李氏却还是有些分神,几乎是毫无顾忌地直视着赵祯,那目光,充满了慈爱,也隐隐有些许伤痛。赵祯这时已经完全镇定下来,心道或许这妇人原本在宫里就承欢不多,如今荒丘寂寞,便如同巩县城外百姓yù睹天颜那样,没看到自己都要激动,也不奇怪。何况她面目慈祥,于自己好似很有缘分。也生出许多好感来。

    当下温颜陪话,主动问了李氏许多起居饮食的问题,知道虽然地隔偏远,但宫里一年四季并没差了分毫,反而是按美人以上品秩奉养,已经算是大大的厚待了。

    赵祯略微安心,心道妹妹母子本来在此就过得冷清,要是减薄了那还了得?

    “官家龙体好么?”

    “还好,承顺容关心。”

    “早晚还须多注意些,官家一国之君,是天下的福祉。”

    “是。”

    气氛挺尴尬的,内外有别,又谈不了什么朝廷大事。从未见过面,也说不来什么亲热话,就如此干巴巴地对答。赵祯终于站起身来,笑道:“今rì见了顺容身体康泰,供养无虞。朕也就放心了。朕就只有妙元一个妹妹,就着她好生侍奉顺容。今后如有何需要,只管同朕开口便是。时候不早了,顺容早些休息,朕这就告辞。”

    “啊?!官家这便要走了么?”李氏的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失望。转瞬又道:“要不。留膳在此吧!”

    赵祯听她口气,有些歉然,再看她满脸慈爱渴望的样子,心中不忍。便点点头道:“好吧。”

    李氏大喜,急忙吩咐摆膳,自己却在侧殿支了一个紫纱屏风,将两桌隔开,但能够隔着屏风看到官家吃饭的样子。

    这一顿饭赵祯吃得难过之极。勉强就着菜肴用了一小碗饭便停下。又略说了几句话,最后还是起身告辞。走时李氏又亲自送到阶下,一直望着赵祯背影消失不见方才回身。

    “娘娘你今rì好生奇怪,怎地那样看着皇兄?也是他脾气好,否则你那样看法,人家要不高兴了。”

    “啊,是啊,娘娘今rì失态了。这里好久没人来,官家亲临。娘娘心中荣耀激动嘛!元儿你且下去吧,娘娘有些乏了,想休息。”

    赵妙元见哥哥一走,母亲情绪便有些不好,也不敢再说。只好点点头出去。她哪里知道,李氏回头独自关在寝殿里抽泣了一rì。当年她在皇后刘娥面前立过誓言,绝不看太子一眼。如今十六年过去,那么温文尔雅。那么气度雍容的皇帝,便是自己的亲身骨肉。咫尺天涯若许年。陡然相见却不能相认,能不悲喜交加?

    赵祯无比难受吃完饭终于离开翠微阁,擦了擦大冬天头上出的白毛汗,来到中殿马上传见石元孙。

    “官家,都准备好了。”石元孙也没二话,直接说。

    “好,那就走。”

    石元孙待赵祯和李石彬换了便服,领着二人从中殿一道角门夹巷走到前殿,这时前殿已经基本清场,角落里吕夷简、章德象、晏殊、陈执中和梁丰也都换了布冬衣,正等在那里。

    赵祯此时简直是跃跃yù试,满脸兴奋,在石元孙的带领下当先上了一辆马车,李石彬跟着跃上。赵祯回头想喊梁丰一道,却早被他微笑看过来摆手示意不上,只得罢了。

    开玩笑,有本事,可以做宠臣。这会儿上了皇上的车,也不看身后几双眼睛盯着,那时候当了弄臣,就臭了。

    梁丰等着吕夷简、章得象上了第二辆,晏殊、陈执中上了第三辆,再没车了,只好勉强挤上去同晏、陈二人一道。

    石元孙安排了七八个随从,扮作百姓跟着三驾马车,自己却扮作出门办事的老爷,带了两个随从,骑着马走在马车前后不远处。至于一路上往来挑担推车赤脚赶路的,有些梁丰他们还真不太分得出来,谁是行人,谁是侍卫。

    车厢摇晃,面前两人,一个是堂堂侍郎,算起来还是自己座师。一个权勾中丞,暗地里也是自家仇人。梁丰坐在里面似乎略显尴尬。

    晏侍郎面如冠玉,双眉入鬓,颌下三绺长须垂在胸前,以手抚之,正笑眯眯地看着梁丰,这是两人头一遭如此相近。他一直对这位小朋友挺感兴趣,今天当然要仔细打量。

    而梁丰自来大宋,已经被一连串的名人搞到麻木,即便是面前这位“无可奈何花落去”相公,也激不起他心中多少波澜了,只好老老实实陪着笑任他观赏。一旁陈执中并不知道当年害自己和刘中丞出尽丑态的便是眼前这个坏蛋,但他对梁丰没什么好感,只闭门养神,不理会这厮。

    “玉田,老夫久仰你大名啊,向来无缘亲近。近来可有佳句否?”晏殊忍不住,主动搭话道。

    “呵呵,大人过奖了。学生近来学做父母官,忙得要死,早把这些小道忘光光了。”

    “嗯,这倒也像个县令的样子。呵呵,只是每rì埋俗事,我看也不甚好。莫到头做了个俗吏。”

    “大人教训得是,不过学生此时深恐俗得不够,不能扎根泥土,没得辜负了太后、官家和列位前辈的青眼。唉,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辈,一枝一叶总关情呀!”

    这厮实在是不老实,口口声声说要扎根泥土,顺嘴便把郑板桥剽窃了一番。听得晏殊一愣,还未说话,旁边陈执中本来假装睡觉的,此时眼睛一亮:“呵呵,梁玉田,还道你少年显贵,必不能吃苦,听你道来,可算是个好官!”

    ps:“男青年”书友责怪这几天更新慢,不好意思,且容处理一下身边事再努力恢复速度。

285、墨吏段仙念

    ps:这一章写了四千字,不知能不能暂时缓解一下情绪?

    要想当御史中丞,就得有个中丞样,该骂就骂,该夸就夸,不能有半点含糊。听到梁丰一套一套的,陈执中便忍不住赞道。

    “好绝句,可为天下州县之铭也!咦,怎么,巩县也有竹子么?这倒是头一回听说。”晏殊称赞之于,也适当提出自己的疑问。

    梁丰心里大汗,***光顾着吹牛皮了,没注意自家县衙内宅连片竹叶都没有。只好支支吾吾不置可否,心道回去无论如何也要找些竹子来栽上,哪怕栽死了也要留个尸。免得谎言戳穿。

    不过此时车上气氛倒是好得多了,三人交谈,特别是说道《三字经》那物事,两位前辈赞叹不已,已经表示自家今后凡有了蒙童,就用这书作启蒙教材了。梁丰谦逊之于,也表示回头给两位大人一人送一本jīng装豪华本的,留作纪念。

    芝田镇离蔡庄不远,大概小一个时辰就到了。

    镇上是两条交叉的十字大街,共约百多户人家的样子。别小看这点户口,那时候在大宋,就算是大镇了。还得托了赵祯死去的爸爸的福,因为埋了皇上在附近,才聚了那么高的人气。

    街面石板铺成,历经多年,早已变得光滑溜溜。赵祯下了车一看,显得有些失望。虽说自己平rì住的皇宫比起历朝历代算是寒碜,但这小镇也忒小了,还不如自己徒步从福宁殿走到坤宁宫呢。虽说他现在打死也不愿去那地方。

    李石彬知道官家没见识过这么小的地方,站在身后尽量不惹人注意地赔笑道:“官家,这就算是一个大镇了。街道也还齐整,既然来了,官家便不妨随意走走?”

    赵祯一想也是,自己是来私访民情的,又不是参观大都市,怎么能挑剔呢?点点头。迈步缓缓逛去。他这一走,后面几辆车跳下来的老老少少,还有石元孙的徒子徒孙们也就全部跟着开动,倒给这下午冷风中有些清冷的镇上带来些许人气。

    也是他们老赵家御下历来不严,臣子们随口胡说八道口无遮拦惯了的。身后几位觉得既然逛街。也别闷着不开腔啊。于是四五位大小臣就边走边聊起天来。

    晏侍郎老家是抚州临川,也是一个小镇,还不如这里呢。也是他命好,一中了进士就在zhōng yāng部委干活。请贵无比。也就没了地方官经验,这时候走在街上,看见小镇街两旁屋宇高耸,鳞次栉比,虽值初冬。隔三差五也有小摊小店开张买卖,路上人虽然不多,也总还有些热闹的样子。不免夸赞道:“想不到这芝田镇还真是不错,看这屋宇街道,若非户数少些,也不下于一个县城。看来此地百姓富足得很呐!玉田,你那封丘,可找得出这么好的镇来否?”

    赵祯一边走,一边留神听他们说话。这时晏殊发言。他也凝神一看,果然不错,房子都很气派,门脸都很新。甚至可以嗅到新刷的油漆味道了。

    他也很开心,毕竟子民生活幸福是他这个职业应该的追求。不由暗暗点头。同意晏殊的说法。又要听听梁丰是如何回答的。

    “找不出。”梁丰笑笑答道。语气里居然殊无惭愧之意,也不怎么解释。

    吕夷简属于陪同系列中级别最高的,不怎么好发言。听了梁丰回答,扭头看了他一眼。也是淡淡一笑。目光中却似有嘉奖之意。

    章得象却抬杠了,说道:“叔同。你是一叶障目了。看着好房子就以为富足了,不觉其中有诈么?”他一中进士便当过玉山县令,很有发言权。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因为是跟着私访,大家都不已职务称呼。晏殊问道。

    “嘿嘿,你看这房子,栋栋都如同新建,这油漆,也仿佛匆匆刷上去的。一家两家如此倒也罢了,整个镇子都是一般,难道是约好了的?”章得象一针见血指出道。

    “哦!这个我倒还未注意。”晏侍郎反思一下,急忙认错。赵祯心里一动,又仔细观瞧,果然如此。

    “那么敢问希言兄,何故如此呢?”晏殊诚恳请教道。

    “玉田,考考你,你来回答。”章得象扭头看着梁丰笑道。一副前辈县令的和蔼语气。

    “嘿嘿,学生不会此面子工程。”

    “面子工程?”

    吕夷简、章得象、陈执中和赵祯眼睛一亮。吕夷简这会儿忍不住开口笑道:“玉田果然有才,随口一词,褒贬殆尽。老夫却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词语。不错,不错!”

    这就是极高的赞誉了。

    晏殊从小就是神童,只不过没有地方工作经验,领悟稍慢一点而已。梁丰新词一出口,他就马上明白了,忍不住笑骂道:“叵耐这个段知县,恁地费如此心思,邀功媚上。简直奇葩!”

    前天几个大官就不齿那段仙念一番做作,见他碰了钉子都很有幸灾乐祸之意。当时没说,今天还是忍不住顺口下药。

    赵祯听了果然不悦,心道这大宋怎地出了这么个龌龊县令?改天叫来好生教训一顿才是。

    “恐怕不止这些。”梁丰摇头应道。以他后世多年的经验,这里面或许还有猫腻。

    “说来听听?”吕夷简放缓脚步问道。

    “学生还不敢断言,等看看才能说。”

    梁丰说完,抬头看看前方有家酒楼,便走上几步对赵祯笑道:“公子,要不上去吃几杯酒如何?也好就近看看风土人情。”

    “嗯,很好,咱们就去。”赵祯喜道,当先抬腿就朝那酒楼走去。

    一个小镇,能有什么好酒楼?无非是取个“丁家老店”的招牌罢了。至于老不老还两说。不过门脸新,场子大,还颇能容人。于是一大票老少都拥了进去,跟着老店便热闹起来,前前后后居然又进来二三十人,随意散漫坐下。

    掌柜迎来送往多年,眼力非凡,一眼就瞅出起先进来的几个老少定是贵客。一个个虽然布袍长衫,但气度雍容。个个都像是富贵的主。便毫不犹豫选择了第一接待。冲上前去弯腰唱喏道:“几位客官,是楼下大堂呢还是楼上雅座?”

    毕竟是官家私服,再如何打成一片,也要有所区别。吕夷简答话道:“楼上雅座吧。”

    “好,请请请!”说完头前领路。引众人上楼。

    到了楼上。掌柜正要把众人引到临街窗前坐了,梁丰忽道:“不坐这边,我们坐那边。”说完手指背街一面示意。掌柜一愣,忙笑道行行。推开背街一个雅间。引了众人进去。

    赵祯落座不解问道:“为何要坐这边,朕想看看街景不行么?”

    “当然可以,不过我想看看自己猜得准不准。”梁丰笑笑,顺手推开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霎时一股冷风吹进雅间,李石彬率先缩头嚷道:“梁大人快关上。关上,公子受不得风。”

    梁丰不答,探头朝外面一看,回头对赵祯道:“公子请看。”

    赵祯起身过去顺着他所指朝外面一看,原来沿街各栋华丽的房子背后,是一排排,一片片紧紧相连的烂棚户,破瓦房,又挤。又脏。还可以看见有些人家出入行动,腌臜不堪,蓬头垢面。

    这是赵祯生平头一次和国家最底层如此接近,他脑瓜子里从未想过这世上还会有如此情景,不禁呆住。

    吕夷简看着君臣二人趴在窗户上。捻须不语。章得象、晏殊、陈执中跟着过去看了,也都无语退开。

    赵祯回头有些丧气,甚至有一丝恼怒地朝诸位大臣扫了一眼,轻声道:“怎会如此?”

    “是臣等失职。”

    吕夷简带头站起。率领其他几位躬身答道。

    话音才落,一旁放风的李石彬嘘了一声。众人连忙闭嘴。这时噔噔噔从楼下上来一个小二,手搭干布,短打围裙,点头哈腰一路赔笑进来。看来是得了掌柜吩咐,要小心伺候。

    “几位客官老爷,敢问想吃点啥?”

    “你这里都有些什么菜啊?”李石彬问道。他努力粗了嗓子讲话,也没露陷。

    “回客官话,小店有肉线条子,虾腊,肉腊,酒醋肉、白腰子、三鲜笋炒鹌子、花笋,蜜冬瓜鱼儿,木瓜大段儿,雕花金橘、脯腊十碟、烙润鸠子、石鱼。蜜冬瓜鱼、酥琼叶子??????”

    他口齿伶俐,一口气报了许多菜名出来。

    “呵呵,也难为你了。只是你们这小小镇上,端的有如此多食材准备不成?莫等下我们点了,你却做不出来。”

    “嗐,不是小的夸口,只要我报的,都做得出。只是银钱费事些罢了。”

    “嗯,这个老夫倒好奇了,我且问问你,这些菜都是什么价钱?”吕夷简忽然插嘴,还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块银子丢给小二道。

    那小子接了银子,眉花眼笑,忙不迭将各式菜价报上。他不说还好,越说吕夷简、章得象、梁丰等人眼sè越是沉重。只有晏殊、赵祯等比较茫然。

    原来小二报的菜价,几乎样样都比京城还要贵了一二分。话句话说,等于是这里随便上个五六样菜,便要三四两银子,物价可算高得离谱!

    “你一个小镇,怎地物价恁高?”吕夷简皱眉道。

    “好叫客官老爷得知,咱们这镇,乃是皇陵守护之地,本来过往商客便已不少,南北往来,要达郑州、东都,俱从此过。自然物事要比别处贵些。”小二有些得意道。

    “嗯,这也有理。我再来问你,像你家这般酒家,怕是房租不菲吧?”

    “老爷,这可是我们掌柜自家的房子,你老可不知道,这可是上月加紧造的,费银许多呢。不信你看看其他各家,都是一路,全是新房。”

    “这是为何?”

    “嘿,说起来,便是咱们知县大人的功劳。以前这镇子破烂一片,虽然热闹,却煞是寒酸。我们知县大人见了,便起心整顿一番,将沿街穷户、破落俱都赶到背处,特意腾出偌大地盘来,重新将路铺了。这时正好听说朝廷下旨,官家要来谒陵,知县大人便召了全县富户俱来镇上认筹扑买土地,价高者得。我家掌柜本是桑林镇人,因有许多银子,便也来扑买,这块地花了整整六百贯才买下,又加紧盖了房子。紧赶慢赶,终于赶到官家驾到之前完工开张!”

    “为什么要赶在官家驾到前开张?迟些便又如何?”

    “你老有所不知,县令段老爷言道,官家驾临,须得让他看到咱们县物埠民丰的太平景象方好。故而勒令各家赶工,不得拖延。”

    “知道了,你这猴儿,也算机灵多口。来,点菜吧。”吕夷简不动声sè问完,随口夸他一句,便看向李石彬。李石彬赶忙上前,随意点了些酒菜,小二转身下去。

    吕夷简这时看着梁丰笑道:“果然不出玉田所料,这个段县令端的是个人才啊!”

    “官家,臣要参他!”陈执中在一旁听得火大,已经气极,也不管什么场合,便要行使职权。

    赵祯还有些不懂,疑惑地看着梁丰,眼神问他怎么回事。

    “官家,差不多已经知道了,这个段仙念,借着官家你谒陵巡行之机,巧立名目,驱赶镇上百姓。白白空出许多好地段来,再高价卖给商家,从中渔利。同时又趁你谒陵,邀功请赏,望博得朝廷夸赞。这个镇子,便是他的政绩。来年吏部磨勘,自然要加官进爵,一路青云直上!”

    “只是苦了这一镇百姓,俱都被他驱赶到后面。也不知有多少人家原本靠着在镇上临街做些买卖过活,现在多半衣食无着,另谋生路罢了。”章得象接嘴叹道。

    “啪”地一声,赵祯重重拍了桌子道:“朗朗乾坤,岂容这种墨吏横行?中丞,你赶紧写奏本,快马送到京城去。朕也附札,说明亲眼得见。”

    “是!”陈执中应了口谕。

    “还有,吕相公再写封信给王曾师傅,请他查上一查,这个段仙念还有哪些作孽事,一并奏来。”

    王曾已经判知河南府,正是段仙念的顶头上司。

286、段大人又挨揍

    酒菜逐一上来,饮宴却颇为复杂。李石彬特意向店家要了两套碗碟摆好,命跟来的贴身黄门先每样菜取出一小份,当面尝了,才将菜拨成两份,把赵祯用的跟众人分开。看看黄门吃了没事,赵祯才同诸大臣动箸。

    其实若是在宫里也没这么复杂,只是出来须小心些,毕竟微服私访,又不能派人进人家厨房盯着大厨做菜。

    但这会儿赵祯已经没了刚才出来的兴奋劲,一边小口品尝菜肴,一边思考,说道:“想朝廷待百官已是不薄,为何随便一个县令,便能如此胡作非为肆无忌惮?若天下州县皆如此,那如何了得?”他很忧心忡忡。

    “人心不足,yù壑难填罢了。不过官家毋须多虑,我朝示臣以仁,满朝文武无不感恩戴德,肝脑涂地以报天恩。如这个段仙念之流的是害群之马只是极少数。”章得象宽慰赵祯。

    “官家所虑极是,是以三代之治,无不以德化之。非以礼不足以正人之为,非以德不足以正人之心。只要官家勤谨修身,行虞唐之政,自然chūn风化雨,被泽万方。”

    这是晏殊跟着打打酱油。

    “你呢,梁丰。朕记得你的《越来草堂笔记》似乎说过此事,好像还提起过叫什么报纸的物事,说是能彰人之善,批人之过,因势利导,教化庶民。那物事到底在何处?怎不见你用上?”赵祯听两位净说些淡话,实在没兴趣,便转向梁丰。

    梁丰听了,拱手笑道:“臣以为还不具备条件,故尚未为之。”

    赵祯本来还想再问,可见他好像不准备继续说了,只好打住。

    吃完饭,一干人出了丁家老店,赵祯本来还想绕到沿街后面,深入看看民间疾苦。李石彬一听,死命相劝。万金之体,怎能去那些腌臜地方?吕夷简等均以为不妥,只好罢了。这一次微服,赵祯很不过瘾和满意。玩儿也没痛快。访也没彻底。但也无可如何,只好打道回宫。

    第二rì一早,寅时不到,陪宫衰钟催起。内侍进献白衣中单,元sè纱罩。赵祯起来,有后宫服侍沐浴毕,换上中单、纱罩,于追远殿立真宗牌位。整座陪宫装扮得一片雪白世界。

    赵祯先来到正殿,宗正寺少卿赵允成着惨服,先奠了第一道祭册。太常寺卿章得象着惨服,一侧扶了赵祯上前,跪在真宗牌位下锦垫,伏地大哭。后面吕夷简、晏殊、陈执中、梁丰等都换了惨服,跟着哭拜。

    半个时辰之后,赵祯由章得象和赵允成掺起,暖阁歇息。其余众人下殿休息。

    从这会儿起。每rì三哭,一直坚持了两天。

    第三天一早,赵祯着祭祀衮服,青衣八章,绘rì、月、星辰、山、龙、华虫、火、宗彝;纁裳四章。绣藻、粉米、黼、黻。蔽膝随裳sè,绣升龙二。白罗中单,皂褾、襈,红罗勒帛。青罗袜带。绯白罗大带,革带。白玉双佩。大绶六采,赤、黄、黑、白、缥、绿,小绶三sè,如大绶,间施玉环三。朱韈,赤舄,缘以黄罗。

    穿戴完毕,到殿中站了。吕夷简等大臣服布斜巾、四脚,直领布衤兰,腰绖、加布冠、斜巾、帽,绖,大袖、裙、裤。分列两厢。

    章得象出列叫道:“奠!”晏殊便端过一尊爵来,双手递给赵允成,赵允成接过,转身递给赵祯。赵祯双手高捧,对天地各一拜,转头对着真宗灵牌,泪如雨下,将酒奠在灵前。

    哀乐大奏。

    除当值外,所有人俱向真宗灵牌三跪九叩,哀声四起。

    礼毕,由章、赵二人左右搀扶赵祯,晏殊引路,吕夷简带其余人跟随,缓步出了陪宫,上大辂,朝永定陵驶去。

    到了皇陵山脚神道牌坊前,这时候永定陵两边已经早一rì设黄麾杖,侍卫陵寝。赵祯被搀扶下车来,礼部侍郎赞引,宗正寺少卿、太常寺卿分列左右跟随,背后又是吕夷简等,缓缓沿神道朝地宫门走去。

    由于这次跟来谒陵的人极少,按理赵家七庙之内的子孙,也就是赵恒的子侄辈都应该来的。只是赵元俨身为大宗正称病,加上赵祯本次又表示不yù铺张,压缩经费,故而改成赵允成代表七庙随祭。如此,便只有将谒陵队伍稍微拉长,大家间歇大一点,所以吕夷简后面隔老远才跟着陈执中,陈执中后面隔老远才跟着梁丰,文官过去才有殿前司各兵种混合排列跟随。

    这时候发生了一个小小插曲,让跟在稍后的陈执中和梁丰差点忍不住开心一笑。

    巩县知县事段仙念作为理应到场的陪祭人员,因为那天赵祯微服私访而被众人恨上,居然就没人通知他到场。这厮苦等两rì不见人来传旨,心中更加慌乱。蛋还没好呢,知道自己此番算是把官家和大臣们得罪了。

    他并不懊恼自己马屁拍得让人讨厌,却以为是没拍到g点而惹的货。反思之余,决心要将功补过。于是第四rì上,召集县衙班子成员,白衣白帽穿戴齐整,连夜赶到蔡庄陪祭。

    看见队伍已经过来,段仙念不敢惊动,只等赵祯朝前走了去,便带着主簿和县尉战战兢兢想从后面混进去。也真是这厮瞎了狗眼,不看跟来侍卫的都是些什么人,那可是大宋的御林军,jīng锐部队。他满以为自己身著朝廷惨服自会有人认得,就要插队跟在梁丰后面。

    陈执中和梁丰走得晚,老远就看到他们过来,还没用眼sè示意石元孙派人阻拦,段仙念已经领着几个属下挤了过来。石元孙手都来不及挥,便看见金枪班几个侍卫抢过,蓬蓬几声闷响,段仙念和两个下属已被三拳两拐捶翻在地,因为下手太重,哼都哼不出声来,便被死狗一般拖了下去。

    陈执中回头看看梁丰,两人相视一笑,十分快意!

    前方赵祯他们可没看见这一节,赵祯正满面肃然,遥望着远处的卧龙岗,一步步沿着神道走去。

    ps:天天感谢“男青年”的鼓励!我会努力的。

    ps:这里说个小故事,书中县令挨揍一节,确实发生过这个小故事。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扇子家乡的一处风景区,有次来了当时的总理李先生。这位大官在名胜前照相留念完毕,转身返回上台阶时,估计是脚下滑了,一个踉跄。扇子家乡的一个县长在旁边见机,急忙要冲上去扶。谁知李大人身边zhōng nán hǎi保镖反应奇快,顺手就是一拐子,那县长当场倒地不起。后来听说居然断了一根肋骨。这事在我们家乡传为美谈,因此扯过来用用。呵呵!

287、谒陵

    神道遥遥,赵祯双目注视父亲的陵寝,不知不觉,泪水又润湿了眼角。

    不能不承认,古人的感情的确比后世丰富得多。究其原因,一是因为短命。大家寿命都短,所以对生离死别就特别敏感些。二是因为他们提倡以孝为天下先,对父母的孝敬视为天经地义,铭心刻骨。三是古人的诗人气质浓郁,神经敏感,所以鲁迅曾讥讽他们“看见月缺花残,便黯然泪下”。

    综此三条,便不难理解,为何赵祯每天三次,连着哭了三天,还有这么多眼泪要流。

    行至阙门,赵祯就放开喉咙,失声痛哭起来。旁边两位急忙扶他立在早就安排好的中心位置,然后赵祯便要行擗踊之礼。所谓擗踊,就是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的意思。他哭得伤心,身后臣子们也跟着伤心痛嚎。就连梁丰这种全无古人心肝的家伙,也少不得使劲捶了自己鼻子两下,涌出许多痛苦的泪花来,掩盖自己演技不如古人的短处。

    少顷,赵祯行礼毕,众人扶止,又改服。改服就是脱一件外衣的意思也许是哭出汗来了,入寝宫奉谒。进入寝宫后,还要顿足一回,这次要来点狠的,必须痛绝于地。就是说要哭昏死在地上才行。

    赵祯当然照做,不过他也没那么虚伪,一定要装昏死。而是趴在地上抚摸装着父亲衣冠袍带的石棺椁,流泪不止。梁丰见了,暗暗点头,心说这样才像话。要是这孩子真的昏死过去,那么以后可要躲远点,太特么虚伪了!

    哭了一会儿,又被扶起,此时宗正寺和太常寺的人进来,四人一组,共三组,抬上牛、羊、猪大三件。是为太牢之馔。并摆上珍馐具品,然后由参知政事吕夷简、宗正寺少卿赵允成、太常寺卿章得象、礼部侍郎晏殊、权勾御史中丞陈执中、封丘令梁丰,依次上前奠酒哭拜。

    大家就这么无聊地干嚎了许久,才慢慢止哭。赵祯爬起来在众人陪同下,环顾寝宫四周。启动石棺椁。阅先帝服、冠,追思良久,又才在众人陪同下大哭出宫,从后门出去。不再乘大辂,改为副辂,回陪宫去了。

    寒风中被一干衙役扶到路旁车上,又痛又冷的段知县还没缓过气来,那两拐子太重。旁边也被踢了两脚的主簿大人揉着胸口走进。看着大队仪仗渐渐远去,又不敢骂。只好闷声唉叹,回头对段仙念道:“大人,不要紧吧?”

    “诶——,胸口着实疼痛!”老段哼道。全没注意远处几个随从衙役挤眉弄眼地偷笑。

    “这几rì怎么了?透着邪xìng,官家如此不待见咱们。难道就为了那rì聚拢百姓恭迎,违了圣意?”主簿皱眉道。

    “不对,这里面必有蹊跷。莫非,他们知道了什么?”段仙念倒是很jǐng觉。话说好歹自己也是大宋的臣子。就算犯了点小错,也不至于如此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啊。

    “给京里的信送去了没有?”

    “前rì便送去了,估计今rì该有回信了。”

    “好,那咱们等钧旨吧。”

    几个赃官相扶相携上了马车,不敢再留下来现眼。一路不停,朝巩县回去。

    回到县衙,段仙念死气活样命后院送来跌打酒,找人搓揉按摩。一时贴身管家急急过来报道:“老爷。京里送信来了。”

    段仙念急忙坐好,把信接过来看。翻到最后,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咋?大人,莫非京里又有甚重大事要办?”

    主簿、县尉都是他的同伙,段仙念也不隐瞒,直接把信递给他们道:“唉,这下可为难喽,你们看吧。”

    二人接信,挤在一起才看得几眼,急得冷汗直流:“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前翻迎驾遇冷倒也罢了,这可是灭门的大罪。大人,这可使不得啊!”

    段仙念yīn恻恻地冷笑道:“使不得又如何,已经上了王爷的船,你们道还能下得去么?这些年靠着他老人家的庇护,咱们金山也搬了半座了吧,如今这可是上了老弦的时候,退缩不了。死命上吧!”

    “那,这可是咱们的治下。王爷如此做,那不是让咱们背黑锅么?”

    “笨蛋,知道是咱们治下,非要在此动手么?你不见王爷已经派了人来相助,等过两rì官家銮驾出了巩县,请别处背去吧。”

    “是是,大人高明。”

    “去吧,接待一下王爷派来的高手,隐秘藏了,不许露出半点风声。”

    赵祯一连哭了几天,嗓子都哑了。方才见到父亲石棺,虽然真正的龙体已经深埋卧龙岗上,但睹物思人,还是悲从中来。彻底如同一个孤儿般放声大哭,那时节的情景,连梁丰看了都心酸不已。

    这会儿坐在副辂上,jīng神恹恹。吕夷简和梁丰被推举去副辂上陪他,看到他仍然沉浸在悲痛之中,吕夷简只好干咳两声道:“官家须爱惜龙体,为人子之悲,亦止于此矣。官家纯孝,天下咸知,只是若不顾忌自己,也非好事。”

    “是啊官家,先帝若知你如此悲痛不能自拔,恐在泉壤也不得安心吧。”梁丰也跟着劝。

    “唉,你们说得有理,只是朕想起先皇疼爱,如今国事纷纭,沉荷在肩,追思教训而不可得,怎么不令人悲从中来?”

    “嘿嘿,官家莫悲了,方才微臣看到一桩小故事,当时祭祀先帝,不敢声张,如今想来,颇为好笑。若官家能恕臣不敬之罪,臣倒愿意说上一番,散淡一下你的心绪。”梁丰微微笑道。

    吕夷简鼓励朝梁丰点头,又微笑地看看赵祯。赵祯虽然悲痛,毕竟年少,好奇心起,也就顾不得许多道:“说来听听也无妨。”

    梁丰便把刚才段仙念吃了闷拐的情形向两人描述了一番。赵祯听到妙处,忍不住也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吕夷简抚须莞尔道:“不意这段仙念倒是一个妙人,吃了冷面,依旧不死心,偏要跑来献丑。臣前rì已经致信孝先公,请他务必查一查这个段仙念平rì的作为。想来十数rì内,便知端的。官家,这种小人,也不消行忠恕之道了。”

    赵祯点头称是,转而说道:“过了今rì,咱们明rì便启程回京吧,要赶着奉册大典呢。”

    ps:体力渐渐恢复,也只好两更了。

288、公主也有活泼时

    回到陪宫,小妹子妙元早在翘首盼望。见皇兄,大喜,急忙跑来问安。

    赵祯虽然哭得嗓子有些沙哑,但还是很喜欢同妹妹在一起。兄妹聊着聊着,妙元忽然问道咦,对了皇兄,听说那个梁丰今次也随你前来的,这会他在做些?”

    “小姑娘家家的,问这个干嘛?哦,朕了,定是上次他推脱不送你礼物,还惦记着是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呵呵,也好,趁今rì还有些空,把他叫来,还了你的文债是正经。”

    说完笑眯眯地吩咐李石彬去宣梁丰觐见。妙元见哥哥忒好,又会脑残哄,非常开心,一张小脸红彤彤地,等着要见梁探花。

    梁丰正在无聊,逮住李达陪他下象棋。听到宣召,急忙扯扯衣裳跟着进了追远殿。

    老远一看到那个漂漂亮亮的小公主,梁丰一愣。上前躬身行礼道臣梁丰见过官家、长公主。”

    “免礼,坐吧。”赵祯答应道。赵妙元倒是默默地起身裣衽还礼。

    “梁知县,前次长公主求你墨宝,你给推了,这回撞上门来,还不还债么?”赵祯歪歪嘴角嬉笑嬉笑说道。

    梁丰有些愣,脱口道前次不是已经奉上的么?”赵妙元听了,不为人察觉地皱了皱秀眉,垂下头去。

    “那不算,你是把给朕的转赠给公主了。一件礼怎可送两家?再好的物事也不行,今rì你必须专心给朕皇妹一个交代!”赵祯sè厉内荏说道。

    赵祯没眼sè,梁丰可是严管理路耳听八方,赵妙元的神态他早就看在眼里。本来就不是了不起的事儿,出在手上嘛,又不要他钱,作案工具人家还提供呢。只是顺嘴这么一说就惹小姑娘伤心了,可不是怜香惜玉的梁探花做出来的事。赶忙答应道是是是。”心念忽然一动,又道官家,臣既然来了。有幸拜见公主,便斗胆再说一句,官家和公主恕罪则个。”

    “嗨,你都答应了,还有不可说的?但讲无妨。恕你无罪!”

    “蒙天恩召来特奉谒陵。叨扰陪宫顺容娘娘和公主母女多rì,无以为报。若蒙不弃,臣愿亲手为顺容娘娘和公主各绘写真一幅,以表心意!”

    赵祯听了倒没觉得。这厮也帮夫妻。甚至先帝和母后都画过像,不足为奇。赵妙元却是惊喜不已,讨个墨宝居然遇到优惠大酬宾的啊,可算发了。急忙颤声谢道那就偏劳探花了!”不叫知县,不叫奉礼郎。偏叫探花,其中深意,谁也没听出来。

    李石彬旁边打岔官家,顺容娘娘乃先帝旧人,若要写真,可着内侍供奉为之,外臣,怕是不妥吧?无小说网不少字”他是忧虑皇家名誉。

    “有何不妥?当rì先帝和大娘娘的写真不就是梁丰所作?你忒也多虑了。行了,别说。就如此定了,回头请出顺容,就在此殿绘制吧。朕有些乏,先去歇了。”说完便抬脚离位要走,回头又对梁丰说声“你且等着。”便携了妹子消失不见。

    李石彬也不过是略做做样子。这种事,谁还真心劝谏?责任尽到就是,赶紧也跟着官家回后宫去。

    梁丰就一个人坐在殿里等着,不一会儿就来了内侍宫女。并不理他,如同当年在福宁殿画画一样。给他把各种工具准备得停停当当。大家忙而不乱,并不出声响,有条不紊做完就退了出去。梁丰这时候李顺容就要来了,也不好再坐,就干脆站起来等着。

    过了又一小会儿,果然外面一阵脚步声响,十来个人服侍着赵妙元和她妈李顺容来到中殿。梁丰赶紧行礼。

    “有劳梁了,老身能得梁写真,幸何如之!”李顺容在梁丰面前并不摆架子。后宫多年,谁轻谁重她掂量的清楚,不看广告看疗效,不看品级看友谊。官家出门都要特诏的大名人,可不好得罪。

    要没这点眼力,这中年妇女早被刘老太太吃得骨头都找不到了。

    梁丰也不多言,赶紧谦逊几句,就请娘娘上座,走到画稿前,寻个角度,目光抬起朝李氏看了大概两三分钟的样子,躬身笑道启奏顺容娘娘,臣已将娘娘慈颜记下,可以去休息了。回头臣绘制完毕便会奉上。”

    “呵呵,这么快?老身还是头一次听说,以前宫廷供奉们画一次像,要把人的骨头都坐酸了还完不了。梁果然是大才子,那么就侯你大作了。”李氏欢喜笑道,起身又由四五个人把扶着出了中殿。回头笑对妙元道你也坐坐便吧。”赵妙元急忙称是,弯腰送了母亲出去。

    回过头来再看时,梁丰正笑道公主且稍等一等,臣先把顺容娘娘的画稿轮廓勾了。一长,怕忘记。”赵妙元巴不得,赶紧点头一旁坐了,看他全神贯注地用碳条先勾勒轮廓。

    梁丰勾线条极快,不到一炷香便已完成。站直了身子,右手提着碳条,歪了脑袋观瞧,还不,基本已经成形。接下来就是如何继续美化了。这李顺容本来姿容挺美,如今虽已中年,还是不掩其当年的风韵。可见那时候赵祯的爸爸赵恒绝非一时兴起无处撒火才有了赵祯,应该是蓄谋已久的结果。否则一个宫女,在私生活还是比较健康正常的赵家,哪能如此轻易搭上线?何况后来还有了赵妙元。

    抬起头来,正好撞见小公主眉眼弯弯瞅着,那喜滋滋的样子,仿佛在看一件心爱的布娃娃一般。梁丰心里咯噔一下,笑道公主,久坐无聊,咱们便开始吧。只不知你是要画半身呢,还是全身?”

    “嗯,全身吧。”妙元歪头想想。

    “坐像还是立像?”

    “立像。”

    “好,那就请公主随便站一下,臣看看。”

    赵妙元听了,蹭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转转眼珠,忽然摆了一个侧头踢毽的动作。完了抬头对梁丰笑道探花,便画这个姿态如何?”

    梁丰大出意外,原来这丫头安静娴熟之外,还有如此活泼的韵致啊?

    ps:一连改了几次章节名才发出来

    288、公主也有活泼时

    288、公主也有活泼时是 由会员手打,

    

289、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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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9、遇袭

    给赵妙元打完底稿,回到前殿住的小厢房正要继续工作时,黄门传旨,明rì午时用膳毕,銮驾回京。梁丰一听颇紧,便加紧画起来,当夜几乎没有休息。

    第二rì早晨,所有人马已整装待发,赵祯依足礼节,要到翠微阁去辞别顺容。

    来到翠微阁,李氏早就如同当天迎接他那样,站在阶前等候。赵祯颇为过意不去,赶紧行礼道顺容娘娘多礼了,朕且要,望顺容娘娘善自珍摄,福寿绵长。”

    说来赵祯也自觉奇怪,前后才见了两次面而已,却没来由地同这位顺容特别亲近,如同多年来早就认识一般,不知不觉,称呼中竟加了娘娘二字。那是不摆皇帝的架子,认了这位等同于母亲的长辈。

    李氏心中激动,差一点掉下泪来。只是舍不得这个,可是怎能说得出口。强自忍住,微微有些哽咽道官家保重,早晚风寒,莫忘了加衣。今后国事繁杂,臣妾当rì夜祈颂,愿我大宋列祖列宗庇佑,官家成为一代明君圣主!”

    她心知今rì一别,从此再也难得见面了。悲戚之下,只盼望平平安安,多福多寿,成为这个国家一位好皇帝。

    “明君圣主不敢当,只盼不辱没了先帝和列祖列宗之灵罢了。如此,顺容娘娘请回,朕这就走了。”

    赵祯说完,双手过眉,施了一礼,便yù转身退去。李氏急忙道官家且住。”赵祯抬头不解望着她。

    本章节 狂人 手打)今rì一别,不知再见何年。这里有先帝当年赐予臣妾黄罗巾一面,虽非稀罕物事,却也极有意思。臣妾无以为谢,特将此巾转奉与官家,还望笑纳!”说完,慎重从内侍手里接过一个扁平匣子,双手递了。在旁边的赵妙元更觉奇怪,母亲这几rì真的好生异常,如今送官家礼物,居然送一方手帕,还是旧物,不可理喻之极。

    赵祯听说是父皇旧物,不敢怠慢,双手恭敬接过,打开看时,一方黄罗帕,上面两边各一条游龙蜿蜒,中间绣着一枝无根桂花,sè彩鲜艳,栩栩如生,便如同新绣成一样。帕上还有四句诗chūn风得意花千蕊,秋月杨辉桂一枝。天降紫微接宋后,一对行龙并雄雌。”果然工艺jīng绝,堪称珍贵。而且这许多年来历久弥新,可见此物在李氏心中的地位。

    赵祯心中不肯,推辞道此物系先帝赐予顺容娘娘,朕岂能夺爱?还是娘娘自用罢。”说完要递。

    李氏急忙伸手在他手上亲亲一按,微笑道此物故然意义非常,才可表我一片心意。官家且莫推辞,早晚算个念想。”

    赵祯又奇怪,又无奈,只好道谢收了。这才又告别。李氏一直举手挥动,直到赵祯走出院子,背影消失不见。泪光闪动,用无人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我摸到了他的手!我摸到了他的手!”

    回京的路上,车驾路过巩县,依旧不停,干脆绕城而过,并不扰民。而悲催的段知县虽然明知是热脸去贴冷屁股,职责所在,也只好厚了面皮,带着县衙众人在城外等候相送。反正车轮滚滚,一路不停,并无人知会他半句。这厮也只好跪在路旁,伏地任大队人马,直到尘埃落定,才起身掸掸衣上的灰土。

    他也顾不得下属们的窃笑。心中冷哼,等过两天才叫你们好看!

    銮驾一路行去,出巩县,过汜水,经荥阳,两天,便已遥遥可见管城。

    本着雨露均沾,责任分摊的原则,赵祯一行去和来时落脚的地方都不同,一是不愿过分加重同一地区百姓的负担。二是不同区域的地方领导人都见见,显示皇恩浩荡。

    荥阳到管城的中途,有一个小镇,名叫清水镇。赵祯去的时候路过一次,时再次经过。到了清水镇,管城便近在眼前了。

    此时管城县也翘首望着圣驾经过,还专门派了前站前来引路迎接。这rì的天气也是难得的晴好,阳光普照,中原冬季本就少雨,更有了许多暖洋洋的舒服。

    赵祯在大辂里看书,车身沉重巨大,摇晃非常轻微,反倒使人觉得舒服。车窗两侧是石元孙特意加派的金枪班和御龙弓箭直的侍卫。名为金枪和弓箭,实则也专事贴身护卫,个个功夫了得,赵祯偶尔挑开车帘望去,人如虎,马如龙,个个笔挺腰杆端坐马上纹丝不动,脸上尽是坚毅之气。赵祯非常满意。有时候他都想跟着这些侍卫好生练练武艺,最好练得如同当年太祖皇帝一般的厉害。

    太祖皇帝行伍出身,一身的强棒好功夫。到如今太祖长拳,太祖棍已成天下武艺入门必练的功夫。可以想见那位伯祖父是如何的驰骋沙场,席卷天下。

    正在神思遥遥,嘴角微笑的时候,忽然听到蓬蓬几声轻响,转而变成呜呜破空之声。赵祯还未回过神来,几支弩箭夺夺夺竟然钉在大辂的车身。

    一下子呼声大起,车前侍卫刷地拔出腰刀,大声叫道“护驾!”一时大辂猛地停住,无数侍卫,弓箭手纷纷朝大辂靠拢。更有十数名侍卫几步登上大辂,踩在车轮和车辕上,用的身体将车门、窗挡得严严实实。

    赵祯心里一突,遇刺了!

    俄尔又是连珠箭发,飕飕飕地破空而来,箭箭直指中军,听那声音,好似大路两侧都有。一霎时车上便插了数十枝羽箭弓矢。

    侍卫们辨明暗箭的来路,也纷纷解下腰中弓箭、短弩给予还击。这时石元孙已经,短敌情不明,他不敢贸然出击,只好收缩队伍,将车队团团围住。当然重点是赵祯的大辂。

    石元孙四顾观察,想瞧瞧是大批反贼还是小股贼寇。却被大路两旁微微隆起的小丘、灌木、矮树所挡,一还真看不清。

    敌人选的这个地点极好,一路行来,尽是阔野,视线开阔,有人也无处藏身。只有这一带,路两旁都有小小丘陵,还有许多植被遮挡,端的利于伏击。

    289、遇袭

    289、遇袭是 由会员手打,

    

290、头脑风暴的结果

    静静等了一会儿,好像只有第一二次冷箭shè出,便没了动静。石元孙本来伏在战马身后,这时探出头来仔细观瞧,侧头叫过两个侍卫道:“你们带两三个人,快马冲过去看看。”那两侍卫点头答应,回头招呼几个同袍,翻身上马便要分成两边冲去。才刚跃上马背,忽然又是一阵箭雨过来,将数人重又压得伏在马背上。

    好半天又没了动静,四人见机不可失,双腿一夹,斜刺里冲了出去。石元孙见四人冲出,马上呼喊外围马军,编队冲出前去接应。

    这边才应声而起,却听得一阵如爆豆般的响动,大路两旁竟各有数十匹人马露出身影,石元孙一惊,待要叫声护驾,却见那些人马却是各自朝远处逃去。霎时间跑得一个不剩。

    这边本来是要保护皇帝,毫没想到对手要逃,距离又远,追之不及,让一干莫名其妙的反贼跑了个干干净净。石元孙目瞪口呆,嘴里骂道:“直娘贼,这是他妈的哪一出?”

    方才遇袭之前,梁丰正在自己的小车里睡回笼觉。路途无聊,大冬天的又没啥景sè可看,渐渐地便打起瞌睡来。刚要入巷,忽然听到几声如同钉钉子般的声音,接着护驾声起,登时吓得醒了。

    李达听到声响,立刻跳起,挡在梁丰身前。他是梁丰的保镖,这会儿保护皇上可不干他事,保护少爷才是正经。梁丰正要起身听个究竟,忽然夺夺两声,自己的小车居然也中了两枝硬弩。吓得这厮脖子一缩,赶紧扯了铺盖裹住全身,露出一个脑袋来恐慌地看着车厢里面。

    >你们可别瞎了眼,把我这八品小官也干掉了,那才倒霉!”一时倒也不敢出头。

    等听到大队侍卫兵马集结,虽然明显感知绝大多数都朝赵祯那里跑去,不过也留了几个守在自己车外。心里才略略安定。静下心来,暗暗纳闷,是哪路神仙如此大胆,光天化rì居然敢偷袭圣驾。若是大队人马造反,那可糟糕得很。不过再仔细听听。好像没有杀伐之声。只是一阵儿一阵儿地弓箭shè击,这是什么路数?

    本要偷偷下去瞧瞧,想想还是算了。此时可不是表忠心的档口,自己文官一个。老老实实躲起来是正经。赵祯那里,自有石元孙保护,去了也是添乱,别一不小心搭上小命,那就太他娘的不划算。

    再过一阵。听得远处跑来几个黄门呼叫:“立即起程,立即起程,随驾众臣即刻到大辂参驾!”

    梁丰知道是安全了,赶紧抖抖衣服爬出被窝。李达担忧道:“少爷,可要小心。”

    “没事了,没事了,你好生呆着。”梁丰笑笑,根本看不出刚才被吓得要死的样子。

    来到大辂,原本偌大的车厢里骤然聚集了六七个人。也显得有些拥挤。赵祯端正坐在榻上,一脸严肃。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刺激的事,其实心里挺兴奋的,但不好表现出来。只能虎着脸不说话。

    除了赵允成被吓得脸sè苍白还没缓过气来。另外几位包括梁丰都已经镇定下来。大家在赵祯面前分两列坐了锦墩。

    “众卿,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赵祯问道。刚才他是主要攻击目标,身边侍卫各种表现尽收眼底。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还看了两眼双方对shè的刺激场面。后来shè战结束,李石彬赶紧哭着请他召集众臣过来商量。

    “官家,宵小挑梁,蚍蜉撼树,我主洪福,对方自然消遁!”章得象恭喜皇上说道。

    人人心里翻白眼,嘴上却都称是。

    “嗨,这些不用说了。你们谈谈,是哪一路反贼如此大胆?”

    当前在座几人当中,赵允成官二代不用说了,晏殊没有地方从政的经历,章得象虽然长期担任过州县长官,却以平和为主。只有吕夷简权知开封府,陈执中有青州捕盗的事迹,还有就是梁丰听起来也是破案能手。所以赵祯主要是询问这三位。

    吕夷简身为副相,自然要拽一点,让陈执中先说。陈执中现在是中丞,比梁丰大了若干级,当然也不肯先讲。就望着梁丰。

    梁丰低眉斜眼看看四周,自己再也找不到下家了,只好轻轻咳嗽一下,拱手道:“官家,各位大人,臣以为,这次圣驾遇袭十分地蹊跷。”话音刚落,马上就收到几个“嗯”“唔”以示赞同。

    “是什么反贼谋逆,还待细查。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先加强戒备,防止回京之前再发生大事。臣建议,就近调郑州禁军速来护驾,增加防备力量。同时加快速度,急行军回京,免除意外。”

    “臣赞成梁丰的意见,现下这个最是要紧,请官家即刻下令。”晏殊首先发言道,他认为梁丰的话很对。

    大家也都觉得很对,吕夷简道:“梁丰所说不错,官家请纳之。”眼里却jīng光闪动,大有深意地望着梁丰。梁丰心里一突,嘿嘿,被这老儿看出来了!

    赵祯也觉得这法子理所当然,反正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再好的主意,便点头答应。吩咐李石彬,着内侍随驾皇城司人带领十数人,快马先行,郑州传旨调动禁军兵马护驾。

    李石彬得令下去安排。

    大家便坐着分析到底是哪路毛贼恁地大胆。最后得出几条分析成果:第一,有可能是一群不开眼的响马,不识圣驾,准备打劫。见不能得手,自行消退。但这个可能微乎其微,再失心疯的强盗,见了这么几千人的队伍还敢撩拨,除非是真的不想活了。第二,果然有人谋反。但这行为可透着古怪,也不冲也不杀,就这么远远放了几枝冷箭便跑,又不是过家家。那么只剩下第三了,谋反,但这次是试探虚实,说不定前方不远处便有大队人马集结,要一举进攻。

    这个可能最大!

    第三条居然是章得象和晏殊总结出来的。

    头脑风暴的目的是人人思维发散,可以得出许多不同的创意和分析信息。方才大家还镇定自若说几个毛贼,没什么关系。此时晏殊和章得象两个一人接一句嘴把这事作完分析,自家都额头见汗。

    下一步该怎么办?

    ps:周一求票,不多说了,谢谢各位!

291、为何不报太后

    ps:第二更,还是

    “停驾!”吕夷简沉着说道。 .   .

    命令传出,车驾缓缓停住。

    吕夷简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青天白rì的,离管城、郑州又近,要是出现大部反贼兵马,沿途哪里会不知道?除非是串联好了的谋反。

    但既然有人那两个没抓过贼的二货提出来,作为在场职务最高者,当然有责任安定人心。所以宁可谨慎些,先停下再说。

    赵祯其实也不是很相信,只不过没经验,脑子转得要稍微慢些而已,也就点头同意了吕夷简的建议。

    接下来就是传见石元孙,叫他先把前方情况打探清楚再说。有必要的话,改道或者干脆先退回去都行。

    事实证明是虚惊一场,前方一直到管城,都没看见半个毛贼的影子,耽误了几个时辰功夫,派出斥候回来禀报,郑州派了五千禁军急行军出来,协助护防銮驾,已经快要到了。

    此时天sè已晚,既然落实了前方无敌,赵祯便决定加快速度,不再停留,直接迎上去同郑州军马会和。是非寻常,几个臣子都被安排在副辂休息,不再分散。

    “臣,知郑州军州事陈尧佐迎驾来迟,圣上恕罪!”

    两路大军已经汇合,郑州知州陈尧佐亲自带兵出来保驾护航。

    “有劳陈卿了,赐坐。”

    “多谢官家,惊悉官家沿途为贼人所扰,是臣失职,请官家降罪。”陈尧佐不敢坐,站着承认错误。

    “不干卿事,现情形晦暗不明,待查后方知。这次你带了多少军马出来?”

    “臣带了郑州禁军五千,其中马军一千,步军四千。”

    赵祯听了,大大放心。这些兵力应该能应付了。简单听完陈尧佐汇报,单传吕夷简进见商量。

    吕夷简听完情况后,点头对赵祯说道:“方才臣几个在副辂议论,此事古怪得紧,看情形不似意图一举成功。因此还需加强防范。臣请示官家。是否就此相烦希元兄一路护送至京畿?”

    郑州离中牟已经不远,咫尺就到开封,陈尧佐当然没二话。赵祯旋即又下了手诏,命殿前司都指挥使杨崇勋领兵到祥符县境内接驾。跟陈尧佐换班。

    事出突然,本来一桩好好的游山玩水的回程,变得异常紧张起来。圣驾连夜赶路,不再沿途停留,只到郑州稍作休整。所有禁军、侍卫原先三班倒现在变成两班倒。集中兵力保护皇上。

    郑州城内,大队人马稍微得到了些休息时间。梁丰窝在房里躺着睡觉,听到外面李达不知跟谁说话,旋即进来报道:“少爷,吕相公家人来请,说是吕相公想见你。”

    梁丰心里早有准备,一跃而起,出门跟着吕家人来到了专门替吕夷简安排的院子。

    “学生见过吕相。这么晚了,还未休息么?”

    “唉。人老了,总是睡不安稳。这不,心思恍惚,请玉田过来叙叙话,不嫌老夫厌烦吧?呵呵。”

    “岂敢岂敢。就请吕相示下。”

    “有什么示下的,只是为了今rì之事,老夫有些忧虑罢了。所幸已离京城不远,看来还无大虞。”

    “是。回到京城,一切都好。”

    两个无聊的人毫无营养地打哈哈说淡话。但这是官场的必修课。彼此需要先试探对方到底想说些什么,看看能不能敞开说事。

    “玉田,你说说,此事若是传到京城,朝野会做如何反应?”吕夷简看着梁丰。

    “这个吗,学生想,清平世界,居然发生此事。莫说京城,必然是天下震动。”

    “这个自然,但是百官会如何想呢?他们会不会也对今天的事感到奇怪。就这么几个毛贼放几枝冷箭便溜掉。说给你听,你信不信?”

    “不管他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梁丰笑道。

    “呵呵,玉田说废话呢,你身临现场,当然信了。我是问你,若你光是听说这事,会不会相信?”

    “恐怕不会。这种简直不可理喻的事谁信呐。”

    “嗯,只怕一时间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啊。”吕夷简担忧地说。

    “学生觉得也没啥,官家遇刺难道会有假?再说了,有相公和其他几位大人在,谁敢说这不是真的?到了京城,自然谣言不攻自破。”梁丰宽慰吕夷简。

    两个人假惺惺地说了半天鬼话,可是彼此都不开牌。吕夷简却意味深长地笑了,说道:“老夫忽然想起,今rì玉田建言官家,主意倒是极正,只是好像少了一步。”

    “哦?那定是情急之下,学生想不周全,请相公指教。”梁丰谦逊说道。

    “玉田面面俱到,怎地忘了此事须即刻禀报太后?”吕夷简抚摸胡子,微微晃着脑袋看着梁丰笑道。

    梁丰马上故作吃惊后悔状道:“哎呀,学生怎么单单忘了此节?真是该死!不知还来得及么?要不要学生马上求见官家,速速传知太后?”

    “嘿嘿,倒也不用了。不是已经手诏杨崇勋么,太后自然会知道的。”

    “哦哦,也对。唉,多谢相公指点,学生还须多多历练才是。天sè不早,相公早些将歇吧,明rì还要赶路。学生告退。”梁丰谢过吕夷简的指点,起身要告辞。吕夷简也站起来送他,到门口时,忽然说道:“估计明rì官家要为了这个问你的过失呢,玉田今夜可要好生想想该如何答对才是。”

    梁丰慢慢转身,看着吕夷简一双老眼发出夜光,笑的跟个贼似的。也不禁笑了,说道:“那,学生便斗胆上奏官家,当时太急了,连吕相公都没想到,学生有些疏漏也是情有可原呗!”

    “哈哈哈,玉田真是惫懒,可也不失为妙人一个,老夫祝你来rì鹏程万里,大放光彩。”

    吕夷简送走梁丰,关了房门躺在床上,悠悠笑着,渐渐睡去。

    第二天一早,稍微吃了些东西,队伍就宣布出发赶路。才走出不远,李石彬就来到副辂喊梁丰去见官家,说有事问。临下车时,正巧碰上吕夷简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来到大辂,赵祯开口就低声说道:“你看昨rì到底怎么回事?”

292、皇上的大腿

    “你看呢?”梁丰反问道。

    “是不是打草惊蛇?”

    “官家睿智,臣佩服。臣也是这样想。”梁丰真心笑了。小皇帝越来越会当了,不但形势看得准,装傻也一套一套的。整个一天一夜,一副没主意的样子,原来都是装的。把自己都骗过去。

    “李石彬,你出去守着,任何人不准进来。”赵祯用一句废话打发李石彬出去。

    “朕还有个问题。”赵祯忽然苦笑一下,说道:“朕知道他们当朕是草,可是朕不知道究竟是谁出的这一棍子。”

    这是句没面子的话,堂堂一国之君,在别人眼里被当成惊蛇的草,自尊哪受得了?

    梁丰决定挽尊。

    “你错了,其实这一棍子实在是高明。并没有低估过你,而是既当你是草,也当你是蛇,甚至还当你是棍子。”梁丰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

    “那照你这么说,此事就绝对不会是大娘娘干的。”赵祯缓缓道。

    “官家圣明!”梁丰猛地伸手一拍大腿,啪地一声脆响,说道。

    “嘶——,你说就好好说,拍朕大腿做甚?”赵祯痛得龇牙咧嘴怨道。

    “嘿嘿,我这不是替你高兴么,越来越厉害了!”梁丰满不在乎道。

    “那你倒是拍你自己的呀,未必你自己没腿么?”

    “拍我的我痛。”

    遇到这么个没皮没脸没节cāo的,赵祯只好翻白眼。

    “朕那个八叔,早晚是个天大的祸害,须得想个法子除掉才行。”赵祯一边使劲揉着受伤的大腿,一边说道。

    梁丰闷了半天,说出一句丧气话来:“除不掉的。”

    “为什么?难不成他还真有三头六臂?”

    “说出来你别受打击,你顶多能翦除他的党羽,阻断他的财路,让他无法对你再下手。但是,你一旦真要下手除掉他。就必须付出忍受让后世对你无情、冷血、残害手足的滚滚骂名。你准备好了么?”

    “怎么至于这样,难道还拿不出他的证据么?”赵祯惊道。那也太可怕了。

    “照我判断,估计真是这样。”梁丰缓缓摇头。一脸钦佩地说道:“自太宗皇帝龙驭宾天,他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先帝召对。每以刚毅沉着面目出现。朝野之间,深服其气量恢宏而严毅不可犯。他侍母至孝,雅好文词,北朝、高丽无不以得其丹青墨宝为荣。你初登大宝。他即称病不出,以避太后所忌,如是,在天下心中,威望尊崇。这样的名声。你打击了他,不就是玷污了你自己么?”

    赵祯听完,思索片刻,刚要张嘴,梁丰又伸手压住,接着说道:“如果不出我所料,他目前所做的一切,必定都不是自己亲自出面。而且,就算查下来。也绝不会跟他沾上半点干系。哼哼,以前咱们还真是小瞧他了。我一直以为他必定同朝中某位大臣有所勾搭,昨rì见了他的手段,我才想到,原来他根本不必收买谁。或者说是拉拢谁。”

    “有这么厉害么?照你这样说,那他如何成事?”赵祯这次是真心不信。心道你也说得太玄乎了吧,手里没点势力、大牌,怎么把朕跟太后这和合二仙给顶下来?最少有几个小二吧。这可是大宋斗地主的基本原理。

    “名声。名声既是他最大的掩护,也是他最大的底牌!”梁丰不容置疑道。

    “他不用去结交大臣。也不用去厮混将门。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去了也没用。第一,祖宗家法在,他若明目张胆,谋逆之罪立即坐实;第二,就算他敢,可如今非比乱世,而是国泰民安天下清平,硬起风波,绝对没人肯上他这条破船。于是,他干脆另辟蹊径,专以招揽一些不为人知或是位卑言轻的人士以为他用。却莫小看了这些人,因为他们太渺小,所以说话做事,很难引人重视。而其中最大的好处便是这些人他随时可以抛弃丢开,他甚至可以不用杀人灭口。即便有人胆敢告发,你想想,天下又有谁肯信这些人的鬼话?”

    “但是,他要行事,必会留下诸般痕迹。若是这些小人一旦与他反目,告发出来,那肯定也能查到他头上啊?”赵祯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嘿嘿,这就跟你们祖宗家法有关了。”梁丰笑道。

    “干朕家法何事?”

    “大宋立国之初,家法便已定下,宗室谋反,以圈禁或罢为庶人为止,对不对?”

    “对。”

    “可是宗室以外谋逆,要杀头、诛族,对不对?”

    “——”赵祯说不出话来。

    “你可以想想,这种不公平会造成什么?他可以用贪官,用泼皮无赖,甚至可以用响马巨盗。这些人细分起来,贪官事发,顶多罢职流放;泼皮行凶,顶多拘押苦役,最不济杀头便是;响马巨盗,本来就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营生,命案同谋逆,又有多大区别?你说,他用这些人做事,就算是露了形迹,又有哪位会招认自己谋反的?难道一人抵罪不成,非要拉家带口陪着挨刀才过瘾么?”

    “呼!”赵祯重重出了口气,心里堵得慌。这哑巴亏吃得,真是憋屈。

    “所以,他便派人放几根冷箭袭朕,让朕以为是大娘娘所为,于是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是么?”

    “这只是一方面而已。你若慌乱,自然中了他计,这么一来,激怒太后是指顾之间的事。”

    “你说得对,朕怎么会中他的计?不过,好像不对啊,按说起来,这件事一出,咱们最该做的,就是赶紧打消大娘娘的疑虑,免得我母子反目啊。为何你昨rì建言,只字不提她老人家?难道你梁丰也有疏忽不成?”赵祯忽然想起这事,有些疑问,也有些揶揄。

    话刚说完,又见这厮伸了手瞄准自己大腿,赶紧侧身躲开。

    “呵呵,你这话算是问道点子上了。昨天我是故意的。”梁丰刚抬起的手抠了抠自己后颈,笑道。

    “那你这不是失心疯么?好端端地为何要隐瞒大娘娘,要是她真以为朕要防备她,岂不冤枉?”

    “我问你,你其实想不想躲开定王这个祸害?”

    “当然想,非常之想。”赵祯老实回答。

    “那不就结了?咱们这么做,就是要把这祸水给他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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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传旨白虎堂

    “这话怎么说?”

    “定王的意思很明显了,他希望这一通乱shè,要么把你阵脚打乱,立即将枪口对准太后,引得两下交锋。可若是你不上当呢,未必那边也不上当吧?就算太后也看得清楚,不屑一顾,然而本来朝中最近就因为你同太后的关系越来越僵而渐渐吊诡起来。你这一出事,立马朝野之间便谣言四起。其中最毒的,莫过于造谣说太后要做女皇,yù取当今官家而代之。故假意准许官家谒陵,然后半路暗算。只是没成功而已!你想想,众口铄金,就算一开始没人信,多造几天,信的也就多了不是么?”

    说得口干,趁赵祯消化的当口,梁丰赶紧端茶灌了一大口,润润嗓子,接着说道:“太后本来就处境尴尬,皆因她不肯放权而起。再被谣传这么几下,她老人家岂能受得了?那时候无非两个选择,要么立即撤帘归政。不过看这意思,她是必不甘心的。那就只有第二条路了,干脆横了心,先把你废掉,自己也真的学学武则天,过几天皇帝瘾再说。反正你们是母子,到时候瘾过足了,再还给你就是。可只要她真动那这心思,一旦认真布置,马上就会有人跳出来替你出头,不管是文谏也好,武战也罢,总之要闹个一塌糊涂才肯罢休。

    你好好一个皇帝,无端被撤,哪怕是自己母亲也不行啊。也要奋起反抗。那时节,双方打个一塌糊涂不亦乐乎,最终说不定就有一方要呜呼哀哉。其实认真算起来,定王真正的敌人应该是你。不为别的,你是大宋正宗天子。那么乱军之中,呜呼哀哉的一方多半就是你喽。彼时天下大乱,以他多年养成的名声,振臂一呼,忠义之士云集其麾下,趁两败俱伤。他再来个保定赵家乾坤。然后你再看看,你这些堂兄堂弟,疯的疯,傻的傻,昨儿就有个被吓破了胆的已经算不错的了。这些人能拿得出手么?老一辈的太宗嫡系。可就只剩下他了。莫非你九叔能成?

    嘿嘿,到了最后,侄终叔及又有什么难的?”

    梁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赵祯虽然早就隐隐想到这些。但还是如五雷轰顶般的震撼。

    “那朕就应该偏不让他称心如意。同大娘娘修好才是,就算让她老人家再垂帘几载也无甚干系,只要打破他算盘就是。”赵祯恨恨说道。

    “哈,那他顶多就是保本,不赔不赚。你费那么大力,付出那么多,他毫发不损。有什么可得意的?况且,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只要你一rì不掌大权,他便一rì虎视眈眈盯着不放,总要找机会下手。挫败他是不成问题的,问题是老这么干。你不烦么?”

    “那朕该怎么办?”想来想去,赵祯的确一阵心烦。

    “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趁这个机会,干脆自己掌权。”梁丰说道,接着话锋一转:“不过。照这情形,估计还是难的很。所以,只有让太后将他视为敌人,处处防他。让他疲于应付太后那边。你这里,他自然就没多少jīng力搞事。”

    “计将安出?”

    “这个我也不敢打包票。很有难度。不过可以试一试。”梁丰说完,就又拉近小板凳,和赵同学促膝谈心起来。

    慈宁宫里,烧了好几个大火盆,还是冷浸浸的。罗崇勋劝了几次,刘娥都不肯回暖阁躺着,非要在外面。说是冷点好,便于想事。

    一听说赵祯遇袭,刘娥马上汗毛倒竖。天呐,这可是自己亲手抚养了十几年的乖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怎么好?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接下来就发现不对了,为什么遭到袭击这么大的事,居然连说都不说一声?而是直接下了手诏命令杨崇勋祥符县迎驾,把自己当什么了?好歹我也是你妈呀,这不是明着防范我么。

    想到这里,刘娥把罗崇勋安插报信的黄门细细问了一遍,确定顺容李氏绝对没有把她同赵祯的关系泄露了半点之后,便更加觉得奇怪了。

    既然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又是为什么呢?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候,罗崇勋在旁边轻轻问了一句:“娘娘,你看此事,像不像是官家自己做的?”

    “咦,挺有道理哈!”刘娥马上把赵祯遇袭不报的动机丢到一边,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来。

    如果他真的对自己起了异心,倒是大有可能自编自演这一出苦肉计。以这个为借口,顺手手诏殿前司,将京城兵力控制在自己手里,现在他已经有了郑州陈尧佐的五千兵力,加上带去谒陵的一千便是六千。现在杨崇勋要去祥符迎驾,人少了当然不好,起码两万人须得带上吧?虽说这区区两三万人比起京城数十万禁军来仍是不够看,但他是官家啊,自己这么多年欠缺的就是对军队经营不够。还别说寇老西儿当着枢密院的家了。他赵祯要是到了祥符驻扎下来,然后振臂一呼,殿前司杨崇勋已经投靠,跟着从者云集,那时节数十万人也就未必剩下多少了。

    刘娥越想越觉很有可能,立时心中一阵冰凉。

    “你去殿前司,带着吾的手诏,就说京畿重地,都指挥使不得擅离。要迎驾,派别人去便可。”刘娥当机立断,命令罗崇勋道。

    罗崇勋带着刘娥的手诏,兴匆匆来到殿前司右侧的办公室白虎节堂。进堂便问:“你们殿帅呢,请出来接旨。”

    其实杨崇勋就在左侧自己的小厅里,白虎堂是商议军机的重地,平时没事也不在那儿呆着。这罗崇勋不直接去左房找,偏偏来白虎堂宣,明着就是要给杨崇勋一个下马威,把他不放在眼里。

    一会儿,脚步声响,杨崇勋负着双手虎着脸走了近来,身后跟随殿前司各部将。

    罗崇勋也是揣着刘娥懿旨,袖手而立。身边跟随的却是黄门内侍和几个皇城司指挥。

    杨崇勋双手一拱,冷冷道:“见过罗公,敢问有何吩咐,非要来此军机重地宣旨?是谁的旨?”

    这话问得毫无礼貌。却不是针对刘娥,是他实在看不惯罗崇勋的样子。一个宦官,跟自己同名不说,居然还领着监殿前司的差事。上回来摆足了架子指指点点,看在太后的面皮上也就忍了,这回又来,还跑到白虎堂召见自己,心中大感窝火。所以冷脸相对。

294、第二道手诏

    “太后懿旨,京畿重地,殿前司都指挥使不得擅离。祥符县迎驾,可着旁人代为。”

    罗崇勋也不多话,直接打开懿旨念毕合上,说道:“杨殿帅,接旨吧。”语气颇有上级的味道。

    “请罗公转奏太后,臣已接了官家手诏,命臣亲自迎驾。这个懿旨么,恐怕恕难从命。”杨崇勋抱拳低头,给足了太后面子。不过语气也很不善,那是针对罗崇勋的。

    “嘿嘿,殿帅可别搞错了,现今听政的是太后,调动兵马,由她老人家一令而行。”

    “呵呵,这个老夫知道,不过是非寻常,护驾事大,老夫还须遵官家手诏。不瞒罗公,这便要出发了。”杨崇勋毫不犹豫针锋相对道。

    罗崇勋听他一说,仔细看去,果然老杨已经全副武装,身后个个也都明晃晃的,看来说的是真话。不由面sè一变道:“既然殿帅已经安排妥当,那就临时指派个副手替你走这一遭吧。若真要抗旨不遵,咱家不好交待不说,怕于殿帅不妥哦!”

    杨崇勋受到威胁,的确有些迟疑了。县官不如现管,现而今还是老太太的天下,自己真要抗她懿旨,万一她逮个罪名开销起来,还真有些顶不住。武将可不比文官,地位太低,出了事可没地说理去。

    杨崇勋一阵头大,斜眼睨着跟前得意洋洋的罗崇勋,恨得牙痒痒。奉旨吧,实在不甘心;不奉旨吧,还真没那个胆量。皱着眉头说不出话来。

    罗崇勋见老杨退缩,心中大乐,打个哈哈冷笑道:“殿帅,请莫迟延,接旨吧。咱家可忙得紧,还要回宫复命伺候太后呐!”

    杨崇勋心中大怒:“直娘贼,猪狗一般的腌臜物,也如此摆布老夫!”涨红了面皮。瞪了眼睛就要翻脸。

    罗崇勋一见杨崇勋的模样,心中顿时慌乱起来,这个老丘八要真耍横,自己恐怕要吃一个大大地眼前亏。不觉便腿了两步,吃吃道:“你。你要做甚。遮么想抗旨么?”说完把手里的刘娥懿旨高高举起。

    杨崇勋气焰顿消,心里长叹一声,便要躬身接旨。谁知身后一个粗壮的声音传来:“殿帅,末将先言明。此番迎驾。殿帅去方指挥得动。末将等无德无能,可喝呼不了军中弟兄们!”

    罗崇勋一听,急忙定睛看去,是一个满脸虬髯,黑乎乎的大汉。他却不认识。当下尖声问道:“你是谁,咱家与你家殿帅讲话,你插什么嘴?滚出去!”

    杨崇勋听了,却心中大喜。立即换了付笑面孔阻道:“罗公莫急,我来介绍,这位是老夫麾下,左武军指挥使,呼延守用。守用,你忒也无礼了。快来见过罗公公。”

    呼延守用却哼了一声,双手举起,鼻孔朝天,斜着眼盯着房梁胡乱唱个喏道:“见过罗公公。”

    “哼,没大没小。出去。”罗崇勋更加火大,喝道。

    “罗公且慢,他不懂规矩,回头我责罚他。不过么。眼前这厮说的倒是为难,容我问问。”杨崇勋道。回头对身后几个部将说话:“看见没有。太后有懿旨,老夫不能擅离京畿。只好你们代劳了,哪个能替我去祥符迎驾啊,说说。”

    “末将不能,请殿帅另选高明。”身后几个人异口同声回答,好像先前排练过似的。

    “嘿!这可为难得紧了。太后懿旨要老夫不得擅离京师,官家手诏要老夫速速迎驾。罗公公要老夫另选人领兵出城,麾下部将又无人肯领命。我杨崇勋活了偌大岁数,今rì还是第一番如此紧俏。真是笑话!哈哈。”

    罗崇勋看老杨这番做作,心中大怒。斜眼朝呼延守用看去,喝道:“遮么,你们敢抗旨?”

    “罗公公,休要污了我等。公公传旨是给我家殿帅,何曾提过我等半个姓名?我等直言向殿帅陈述,关你什么事?”

    “放屁,你们说这些话,分明就是要挟咱家,要挟太后,难道咱家还听不出来么?一群丘八,当真要反了不成?”

    “老杀才,老子忍了你这半rì,威风可算耍得够了。还敢污我造反,你当老子真的好惹么?”呼延守用暴跳起来,撸了袖子就要过去狂煽罗崇勋。罗崇勋身后几个护卫一见势头不对,赶忙将腰刀抽出半截,拦在罗崇勋面前。

    殿前司却无人阻拦呼延守用,冷眼看着场面。就凭这几个歪瓜裂枣的皇城司,哪里是呼延守用的下饭菜?

    “住手!下站!”杨崇勋看看这个手下亮出老拳,那罗太监如何能禁得起他一锤?急忙喝住。饶是如此,也把罗崇勋吓得不善,双脚都站不太稳。

    “罗公公,你也看了,不是老夫不应太后诏书,实在是两难之极。这样吧,请罗公公回去再陈下情,说明殿前司的难处,重新讨得太后示下。如何?”

    罗崇勋无法,已经不敢强逼。只好冷哼一声道:“好,咱家现在便去复旨,是非曲直,只听圣裁便了。莫说我言之不预,待会太后若是怪罪下来,你们一个个都别想跑喽。”说罢抬脚出门匆匆而去。

    “娘娘,杨崇勋反了,杨崇勋反了!”罗崇勋回到慈宁宫,也不顾礼仪,只管高声嚷着冲到刘娥面前。

    刘娥惊了一下,道:“如何就反了?”

    罗崇勋添油加醋把自己刚才去的经过说了一边,只说是杨崇勋推脱不奉旨,纵容下属呼延守用要上前殴打钦差,幸亏自己机灵逃脱,赶紧回来报告。请太后处分。

    刘娥听得大怒,也懒得认真辨析这厮说了几分假话,厉声说道:“你带了人再去,将杨崇勋召来见我。那个要打你的呼延守用一并捆来!”

    罗崇勋得了旨意,兴冲冲出去。这次他准备充分,特地挑选侍卫武功高强者二十几个,又拉了两都人马共二百多人,杀气腾腾直奔殿前司,要当场捉拿刚才吓唬自己的呼延守用和抗旨不遵的杨崇勋。

    哪知再到白虎堂,已经扑了个空,只剩下刚才没露面的副都指挥使李守元出来迎接。回话说:“方才听得嘈杂,原来是官家第二道手诏到,命殿帅速速启程。殿帅不及等公公回来,只好自己领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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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母子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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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崇勋一听大怒,立时把气撒在李守元身上,喝道:“方才咱家来时,却怎么没见到你?”

    “公公容禀,方才公公来传旨,又不是传给末将,不奉诏岂能到堂?”李守元颇为委屈道。

    “那么你现在快马去追杨崇勋,带着太后懿旨,去把他换回来。还有那个叫做呼延守用的,一并拿来!”他气极了,胡乱下命令道。自己却不敢去。

    “公公,如今殿帅去了,京畿防务的重任便落在末将肩上。如何走得开?若是公公要亲自追,末将愿提供快马。”李守元赔笑道。

    罗崇勋气得抓狂,脑袋却还没糊涂。自己就这么一二百人,哪里敢去踩老虎尾巴?只好怒冲冲哪儿来回哪儿去打小报告罢了。

    十月廿八rì,赵祯的谒陵队伍紧赶慢赶,终于到了祥符县境内。离城还远,前哨就跑来报告:殿前司都指挥使杨崇勋亲率大军三万驻扎县城,等着迎候圣驾。

    又走近了许多时,说是前面已经看到迎驾队伍了。赵祯命令停车,自己掀开车帘出来,站在大辂的围栏外举目看去,远远旌旗蔽rì,铠甲耀眼,数万禁军列队整齐等在前方。一队轻骑快马走进,当先一人花白胡子,正是杨崇勋。后面跟了呼延守用等部将。

    来到大辂不远处,杨崇勋等人翻身下马急走到赵祯面前,单膝跪倒,大声道:“臣迎驾来迟,官家恕罪。”

    赵祯满脸欢喜,叫道平身。

    杨崇勋翻身爬起,老泪纵横哭道:“官家受惊,是臣等之罪也。所幸官家洪福无恙,稍可抵臣罪之万一!”

    赵祯心中感动,几步下了辂车,携了杨崇勋的手道:“怪不得你们。有你们来,朕心甚安。”

    当晚车驾驻扎祥符,几天来,谒陵队伍这才真真得到休息。

    赵祯得了安全,却并不急于回京。反而驻扎下来。传到刘娥耳中。大感奇怪。谁知接着又得到更奇怪的报道,说官家急诏定王赵元俨,善国公赵元亿速到祥符参驾。

    刘娥心中不安,费劲思量。想着赵祯到底要干啥。

    赵元亿得了旨意,愣头愣脑便要出城。当然,要拉上八哥一起才行。

    赵元俨得了旨意,却吓了一跳,心说莫非事情败露了?可是从清水镇传来的消息。自己派去的人毫发未损全部回来。去的时候又jīng心改扮过,全无破绽。再命人打听巩县,段仙念那厮也好好的做着他的县令,一点动静都无。这可奇哉怪也!

    心中惊疑不定,可是赵老九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劲地催促上路。赵元俨左思右想,确定没有把柄被赵祯拿住,只好壮了胆子,硬着头皮和赵元亿一道出了成,来到祥符县。

    两兄弟来到祥符。到行在见了赵祯。赵祯亲热得很,只同他俩叙家礼,亲自让座。赵元俨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开口道:“官家急着召臣与善国公来,不知所为何事?”

    “呵呵。不瞒两位皇叔,其实也没啥,就是谒陵回来,想同两位皇叔请教请教。回去咱们还要做些什么?要不要直接先去太庙祭拜祭拜。朕怕失了礼节,所以趁着在祥符休整。特意烦劳两位皇叔来问问。”

    赵元俨听了哭笑不得,感情就为这么点破事么?小子你还真能折腾人呐!嘴上却赞道:“官家举止贵重,动静有仪,真是我大宋之幸也。不过却多虑了,既然已经谒陵,回京已不须再告祭太庙了。”

    赵祯听了很高兴,表示终于了却一桩心事。转头又把身边侍卫黄门等屏退,叔侄三人亲切说话。却只谈起些这次谒陵的见闻,又问起一些先帝旧事,说得十分开心。

    谈了好久,才亲自把两位皇叔送出堂下,命内侍领了两位皇叔且去歇息,等过一rì后,一同回京。

    祥符县本来就小,这一下子来了一个皇帝,两位王爷,还有宰相、御史、侍郎并军队元帅等杂七杂八一股脑子的大头,又有几万人马驻扎下来。哪里有这么大容量?临时征用的县衙、县里所有大户人家的房子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还是显得有些拥挤,一家挨着一家。

    赵元俨兄弟从赵祯行在出来,被领道当地一家大户的宅子休息,路途不远,走路便到,也就没坐车。刚刚出来,不料便遇到殿前司杨崇勋准备去面见官家,一下子看到八王,都不知道有多高兴,急忙上前请安行礼。

    赵元亿大大咧咧,一见杨崇勋便拍他肩膀道:“老杨,你可也来了。这回可要好生将官家护住了,莫再有甚闪失!”

    杨崇勋笑道:“九王教训得是,臣正在将功赎罪呢。今rì遇到两位王爷,真是有福。定王那rì派了曾公公和陈希古到寒舍探望,还未当面致谢,今rì得遇,专门谢过!”

    他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赵元俨大为尴尬,这厮怎地当着旁人说起这事?脸上却还是淡淡地,笑道:“杨殿帅为国尽忠,该当的。”也不愿多说,打了个招呼便走开了。

    一直在祥符挤了两天,赵祯的车驾才从容回京。大梁门一开,皇亲贵戚、满朝文武都到城门外迎接官家,奏着《齐天乐》,并着阖城百姓夹道相迎,才把赵祯迎进了皇宫。

    赵祯一到皇宫,衣服都不换,直接就到慈宁宫给刘娥请安。刘娥早就盛装端坐等着儿子来拜见,只见赵祯神采奕奕,步履沉着地走上殿来,恭恭敬敬行了大礼道:“儿臣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官家免礼,快近前来哀家看看。”刘娥笑着招手道。

    赵祯紧走几步来到刘娥面前,笑嘻嘻地望着大娘娘。刘娥仔细打量:“一别十数rì,黑瘦了些,不过jīng神挺好。唉,听说你在清水镇遇袭,哀家魂都吓掉了一半。如此大事,为何不报?”

    “好叫大娘娘得知,区区毛贼,一触即溃,儿子毫发无损,哪里敢惊动娘娘晓得?这不好好回来了么?”

    “话虽如此,今后可不许再胡乱行动了,你是国君,还是要慎行才是!”刘娥慈爱地嗔道。转脸又道:“那rì听说官家遇袭,哀家也乱了方寸。你一连两番手诏,命杨崇勋祥符相迎。事出紧急,这自然不能怪你,不过杨崇勋那厮却不理会自己身处要职,负担京畿拱卫重任。哀家命他换别人去接你,他执意不听,径自顾去了。又害哀家担心两rì,这回说不得要责罚于他,官家,可不许给他求情!”

296、行赏不论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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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6、行赏不论功

    赵祯来见刘娥,心里早有准备。杨崇勋抗旨出城,虽然有两道手诏,也免不了太后心头忌恨。但毕竟当时情况说起来很紧急,不比寻常。非要说杨崇勋救主心切也说得,而且已经安然,不存在刘娥忌惮的拥兵在外,威胁京师的道理。就算要罚,也不过是训斥几句,夺几天俸禄,甚至降一级使用而已。

    “是,杨崇勋虽有护驾之劳,但儿臣并不敢为其求情。倒是有一个人,儿臣深喜之,正想求求大娘娘,看看能不能委其重任,以尽其能?”

    “是哪一个人,能得我儿如此亲睐?”刘娥笑问道。

    “呼延守用,目下是左武军指挥使,儿臣见他忠勇过人,又深谙殿前诸般护卫之道,yù抬举他做个捧rì、天武左右四厢指挥使。反正这差事目前空着人,不知可使得?”赵祯问道。

    刘娥立时明白,那个叫呼延守用的小子一定是先在赵祯那里设了埋伏,一便得到官家的求情,要挣脱这厮准备殴打上差之罪。一沉下脸来不。

    赵祯观察母后表情,翼翼道大娘娘,莫非这个呼延守用惹你老人家生过气?那儿臣不用了。”

    “他倒没惹到我,只是惹到了罗崇勋。那rì罗崇勋去传召,听说这厮听得不耐,捋袖揎拳便要动手,幸得杨崇勋喝住,才没酿成祸事。这么一个浑人,如何好放在官家身边听宣?”

    “哈,原来如此,倒也有趣。儿臣却不曾听说此事。只是观其忠直可爱而已。既如此,那儿臣不要了。不过这人说来也颇有些渊源,他是呼延赞的孙子。\”

    刘娥听了,有些惊奇笑道怪道这名字听来甚是熟悉,原来是呼延赞的孙子,呵呵,那就难怪这厮如此蛮横无理了。他家世代都是浑人,他爷爷两根铁棍子打起人来没头没脑的。想不到有个孙子也是一般地莽撞!”

    呼延赞在大宋官做得不大,功劳立得不少。因为没文化,不懂管理,因此一直没升官。但他治家出名的不靠谱是真的。他忠心耿耿,也要求全家同他一样,以至于家里、女儿、婢女身上都被这厮强行要求刺字“赤心杀贼”。

    也不这些娘们儿脱了衣裳洗澡,看到自家身上有这么几个字时,心里到底是气还是笑?

    至于,刺的字就更多,个个耳朵根子上都有“出门忘家为国,临阵忘死为主。”的字样。而且从小便被他虐待,大冬天的不问三四,一律丢进冷水里泡着。说是可以强筋健骨,不畏严寒!

    刘娥听说这个呼延守用是呼延赞的孙子,忍不住便笑了起来。那么这倒霉孩子要殴打内宫大总管兼传旨的钦差是一点也不稀奇了。

    想到呼延一家忠心数代,每每于朝廷危难时舍命保驾之功,这区区一件小事,放过也罢。

    当下笑对赵祯道你说那个差使,暂时还不合适他做。不过看在我儿委婉求情的份上,便免了这厮的罪过。只叫他今后安分些,不许胡来便是。若有下次,哀家两罪并罚他!”

    赵祯笑嘻嘻地谢了,算是还了杨崇勋和呼延守用一个人情。接着又提出一个要求,赏赐这回随同谒陵的大小官员及各部侍卫、随从以及沿途接驾的地方官员等。只除了段仙念一人,这厮已经被朝廷锁定,监察院捉人勾拿去了。不rì便可押解回京审问。

    特别要提的是,小皇帝于本次赏赐的人里,有几个人在特别加厚之列,那就是随同的宗正寺少卿赵允成和祥符迎驾的大宗正赵元俨、善国公赵元亿三位。赵允成跟着跑了十几天,是皇帝的堂兄,倒还说得。只是赵元俨也要赏,理由是趋前及时,答对完备,不免牵强。

    然刘娥看起来心情大好,一律同意了。

    母子又说了许多话,赵祯这才拜别,又到小娘娘杨太妃处请安去了。

    赵祯一走,刘娥的脸sè才放了下来,传罗崇勋进来伺候。

    “这两rì里,可有消息没有?”

    “禀娘娘,就是前夜定王和善国公连夜祥符迎驾,听了两个消息。”

    “消息,说。”

    “是,第一件是参拜之后,官家只问了几句回京的礼仪,便屏退左右,三人密谈了一会。至于说了些,却无人知晓。”

    “第二件呢?”

    “定王从官家处出来,正遇到杨崇勋,杨崇勋当面拜谢定王前些rì子遣了王府内侍曾亮其和陈尧叟的陈希古专门去探望过他。”

    刘娥听完,沉吟不语。

    想了半天,吩咐罗崇勋道去传旨,官家赏赐的各谒陵人等中,定王身为大宗正,安排得当,礼仪完备,功行圆满。特加赐内侍十五人,以充定王府中差遣听用。一应费用,宫中拨付。”

    罗崇勋心领神会,答应而去。

    定王爷赵元俨人在家中坐,赏从天上来。接到这份厚礼,心里郁闷无比,暗地里大骂杨崇勋这个老猪狗,不看场合不分,好端端地你跟老子套近乎,还谢谢本王。谢你妹呀!害老子家里无缘无故多了十五个特务伺候,撵都撵不走!

    可也只好哑巴吃黄连,说不出口。捏着鼻子认了!

    话说梁丰一路给赵祯出了许多主意,终于把能做的事都做完,回到京城,当然要在家里歇两天再说。

    一到家便得了喜讯,的徒弟,钱孝仪的李萱终于生了个大胖,七斤多呢。梁丰到家,是钱孝仪咧着直到后耳根的大嘴出来迎接师父。

    梁丰一听大喜,忙要抱看看。一时小嫦抱着徒孙,冯程程跟着,还有几个老妈子都围拢到暖烘烘的饭厅,热热闹闹请老爷说两句吉祥话儿。李达当了舅爷,也兴奋不已。

    钱孝仪要当爹,梁丰和两个早就给预备了礼物。只等生了,便由师父师母亲自送上,是一把净重三两,十足纯金打造的金锁,刻有长命百岁字样。梁丰从程程手里接过,笑眯眯给孩子戴了,说了许多吉祥话儿。钱孝仪才替正在月子里的和千恩万谢。

    回思当年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说书,不知走了狗屎运,居然认得这个小师父,rì子越来越好过。真的是吃水不忘打井人,幸福感谢梁玉田呐!

    296、行赏不论功

    296、行赏不论功是 由会员手打,

    

297、我受得了

    这一夜是十月的最后一天,轮到冯娘子当值。

    躺在炕上,自然少不了要说起钱家新生孩儿这个话题。一晚上冯程程叽叽呱呱好不热闹,说来说去都绕不开那孩儿如何白胖,如何可爱,如何睡得乖,如何哭得响,如何四肢乱动健康活泼。

    梁丰听得眼皮子打架,嗯一声啊一声地应付。浑没听见程程说到热闹处渐渐惆怅起来,悠悠长叹。

    忽然觉得肋骨处一阵剧痛,梁丰忍不住惨叫惊醒,手忙脚乱地搓揉受伤处。原来是冯程程叹完气见这厮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根本没听见自己方才说了半天话儿。不免怒从心头起,使劲掐了他一下子。

    “三更半夜的你干什么?”梁丰怒道,睡意全消。

    冯程程见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自己倒呵呵大笑起来:“谁叫我方才说话你一句都不听的?”

    “哪个没听了?不就是说钱孝仪家的孩儿么。一晚上都说这些,催眠了。”

    “你也知道我说的是孩儿啊,你就不动心?”冯程程嘟嘴说道。

    “人家孩子,我动心个屁啊?好啦好啦,你要喜欢,求求他明rì抱来让你玩上一天,横竖别给摔着冻着饿着捂着就是!”梁丰方才刺激已过,又犯了困,打着哈欠应付道。

    刚说完又被推得晃了一下。听冯程程嗔道:“早死三年你要睡多少?我说的是孩儿,是自家的,不是别人的!”

    “自家的?你有了?”梁丰醒了一下问道。

    “没有!”冯程程气虎虎地。

    “靠!没有你说这么热闹。睡了睡了,改天再说。”梁丰挥挥手算是要散会。毕竟连着几rì动脑,又路途颠簸,累得不善。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人家都要愁死了你还睡得着!”冯程程发了狠,披毛散发坐在床上,恶狠狠望着他。那架势,只要梁丰敢再闭一下眼就要跟他拼命。

    梁丰汗毛倒竖战战兢兢地披了被子坐在炕上望着她:“你没事吧?有什么可愁的。想要孩儿啦?”

    “嗯!”冯程程重重点一下头,忽然鼻子一酸,就掉下泪来:“都嫁到你梁家好久了,肚子都没动静。先前还不觉得,这些rì子去后巷。家里人都支支吾吾绕着弯儿问这事。你说人家怎么好意思见人!官人,你说妾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酸酸楚楚说得又委屈,又担心,还带了些自卑。连称呼都改正式了。

    这时代就是这样。你嫁了人,还不能算完成任务,须得肚皮争气,给婆家来俩小家伙意思意思,方称得上是圆满。何况冯家这种高门大户。尤其在乎这个。横是不能让别人说自家嫁出去的闺女是个光吃米不下蛋的小母**?可恨挨得又近,抬腿便到。于是一家人拐弯抹角打听小娘子,官人好不好啊?温柔不温柔啊?感情如何啊?家里原有个娘子的,这回去了有没有受气啊?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问话,多少还接得住。私底下冯程程老娘可在乎了,明刀明枪亮晃晃地直接就问:“姑爷行不行?一个月温存几次,有没有啥问题,你咋嫁了恁长时间都没动静?要不要找个好大夫把把脉象?”

    瞧这话问的,要不是冯程程从小娇憨厚脸。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可。偶尔问问也还罢了,时间久了问得就多,使她压力山大。这时候见人家徒儿媳妇都生了,自己还是没动静,当然又眼红又着急。

    梁丰其实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可他三观不一样啊。一直认为早孕不好。这年月女人的身子骨弱,这么早要孩子怕影响身体。何况自己好歹也算个事业男不是?胡虏未灭何以儿为?等过两年做出些成绩来,老婆也长壮实了再顺其自然那该多好?所以他也就耍起小心眼,就算夫妇风流快活。每到关键时刻,也总是采取浅入浅出的姿势。图的就是一个,避孕。还别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反正管用,没惹出麻烦来。

    可如今看见程程这副模样,心里也是歉然,光顾着自己感受了。没在意这时代的女人是以传宗接代相夫教子为天生使命的。你不让她生儿子,那可跟判她不守妇道一个xìng质!

    想到这里,梁丰也禁不住认真审视起自己的行为来。有这个必要么,入乡随俗嘛。大家都认同的事,自己何必非要拧着来?何况这婆娘调皮捣蛋jīng力旺盛,怎么看也不是身体不好短命的主儿,就顺她个意思,发俩炮弹给她孕育一下会死啊?

    想想也就释然。

    当下换了付嬉皮笑脸的模样说道:“切,我还道是啥呢,不就是想生个娃么,至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别担心,你应该没问题的。先是怕你年纪小了,身体支撑不住,才没把这事认真对待的。”

    “不会吧,你咋恁神涅?连女人家生娃都懂!”程程狐疑地瞅着他问道。

    “哈,小瞧你家能干大官人不是?不信就来,爷今晚豁出去不睡觉,于你大战三百回合,到时候你要是一气生一串儿猴崽子出来,可别怪老公!”

    说完大被一张,就把程程拢在怀里,手忙脚乱扒拉身上累赘,直挺挺地就要开干。冯程程与他分别rì久本就想念,如今又领了神圣使命,焉得不从?索xìng连平rì推推搡搡拉拉扯扯的前戏都省了,搞得比他还猴急。

    两人忙到入巷处,冯程程忽然有些奇怪道:“咦,老公,这个姿势你很少用啊?今rì咋这么卖力使劲拱呢?”

    梁丰贼笑贼笑地道:“不是要娃么,不翻深点,那种得上庄稼?”

    “哦,那你再使使劲,我受得了!”冯程程乖乖道。

    种了一夜地,梁丰累得不行,快过午了才起床。又惦记着县衙门的事,虽然没见封丘有人上门送信,知道一切正常,毕竟要敬业,因此胡乱收拾收拾,带了谢小嫦,辞别冯程程便往封丘赶路。

    冯程程一夜雷霆雨露,正依依不舍,奈何规矩定下,也不好违反,只得暗道菩萨保佑这回别发趟空车又白跑一个月。

    刚回到封丘,守在衙门里的永叔就急急报道:“汝阳盛和坊刘老板已经来了好几天,正等着见老爷呢。”

    梁丰一听大喜,顾不得疲劳,忙叫快请快请。

    2003”“茹贝勒”三位朋友,他们分别是第一粉丝,票王和第一评论员,谢谢!

298、活字印刷

    本章节 狂人 手打)如果说以前把他对梁丰的感知分为两个阶段,那么第一个阶段是识其之才,认准了这是棵摇钱树;第二阶段则是梁丰做官之后,从起初的在商言利中更多了些畏惧。如今,已经进入第三阶段,那就是崇拜!

    “大人,真把小民给等苦了!”刘毅见面第一句话说得激动。

    “刘老板,没想到你来的恁快啊,本县还以为你起码要年后才来哩。”

    “时间不等人呐,大人交给小民回去琢磨的物事,已经有了重大进展,是以专程赶来呈见,下一步如何做,还望指点!”说到这里,刘老板有些激动了。他虽然不是什么科研人士,但凭自己从事印刷几十年的经验已经判定,那玩意儿必将带来一场风暴式的改变。如今捏在自己手里,那自己就稳稳占据了大宋出版业的顶峰。焉能不激动万分?

    梁丰也不废话,叫道:“拿来我看。”

    刘毅将身边一个装裹得严严实实包袱打开,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带仪式xìng质似的慢慢捧出一盒东西,轻轻放在梁丰面前。

    梁丰打开盒子,看见里面方方正正排着十二个印模,取出来仔细观察,原来是用枣木雕成的活字。因为是专门呈给梁丰看,所以刘毅费了许多心思,将字模打磨得十分光洁,还上了淡淡一层树漆。梁丰拿在手里,见这字模纹理细密,sè调暗红,质地坚硬,入手颇有分量。笑道:“是枣木做的吧?”

    “是。前次大人交给小民的是泥字,拿回去后小民认真仿作,只是这胶泥比例和水分实难掌控,做出来的字过不了几rì便或干裂、或变形,甚至有模身脱落等问题。所以干脆直接将上好雕版取下一块来,做成这木活字。反倒耐用得多。而且,只要保存的地方干燥,温度适当,也不易变形。大人看看可还使得?”

    “嗯,好。好好!”梁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称赞道。

    刘毅笑着又从包袱里取出一叠净皮白纸。一把排刷,一锭松烟软墨。将软墨在字模上仔细均匀捶打半晌,轻轻铺上一张纸,排刷使劲刷了两下。取下来时,一张“平上去入东南西北金木水火”十二个字便清清楚楚印在纸上。

    接着,他又将字模从字套里取出,打乱秩序重新排列,依样cāo作。霎时十二个字印出不同顺序。手上cāo作,眼里充满了笑意。

    梁丰笑着点头道:“不错,不错,可以用了。还是你们当行人快得多,要我自己琢磨,怕还要许多时rì呢。”

    “大人忒也谦逊了。小民是自小干惯了的营生,你rì理万机,公务繁忙,哪里有空做这等粗苯的闲功夫。只是。这物事虽然可算成功,但还有许多重大难题不好解,故而急急赶来请教大人。”作为商人,他虽然总结不出,但绝对能体会什么叫做“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不把心中疑难搞清楚,这些东西便是废物。

    “我知道了,那些事急不来,要慢慢解决。我问你。上次同你商量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兴趣立即来本县开设分店?”梁丰笑问道。

    “嘿嘿,那还用说?跟着大人。一定发财。不满你老人家,小民已经带了二十个伙计,全套雕版印制器械以及抄书先生五个,还有若干物事一并搬来,就等着大人你给安排个地方,好开分店呢。”刘毅笑道。

    梁丰这才满意起来,抚掌笑道:“刘老板真是信人,那么咱们这个盛和坊分号便要从此大放异彩了!”他不说你们,而是说咱们,刘毅听了又惊又喜。这等于是给了自己一张大大的保护伞,今后在封丘地界,自然是一切方便又方便!

    “好,现在来说说你那些难题吧。”梁丰喝了一口茶,也不用刘毅提问,便把心中计划娓娓道来。

    现在的字模只是印刷的最终结果。但如何能达到这个结果,也就是说如何能比原先固有的雕版印刷速度快,效率高,全要看整个cāo作的流程。

    那么第一,便是要迅速把字模全面的制作出来。即最起码要把如今使用的所有常用字连同许多生僻字做出,以便迅速取字排版。

    第二,必须赶紧培养出一批识字,能排版的工匠。以前是雕版,对匠作的要求只要雕工好即可,至于雕工认不认字一点也不重要。于是目前大宋的雕工,能认识字的可谓寥寥无几。这方面等于零,必须从头做起。

    第三、有了字模,有了识字的排版工匠,还得有先进的排版检字方法。当然,现行最简便的自然是以音排字。真宗朝陈彭年和丘雍所编《增广切韵》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只是光有音排还不够,《广韵》书中两万六千多个字,谁能全部识得,辨清?因此还需有另一种检字法加以辅助才行,以便不识读音,也可将字轻松找出。对于检字来讲,找出字来是硬道理,至于会不会读,暂时还无关重要。

    第四、流程问题。从前雕版简单,抄写、蒙写、雕版三步即可付印。但这个活字印刷却全然不同,省了抄写和蒙写,换了检字和排版,检字即是根据所印内容将所需的字模一一检出。而排版则根据内容需要,按既定格式将字模排列。最后还要加一个校勘,检阅排版质量,勘定谬误。如此,便需要检字匠、排字匠和校勘先生三种工艺。

    刘毅听梁丰说完,佩服道:“还是大人深谋远虑,小民只朦胧感觉其中许多为难处,还没讲出来,大人便一一点明。端的是好办法!只是这识字的匠作,一时间却哪里去寻?”颇为为难。

    “要不怎么把你叫来封丘开分店?自然由本县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你去,把你带来的人分两拨。记住一定要分,否则将来你吃大亏。一拨专学检字,一拨专学排版。识字、检字便由本县安排教给。至于排版,是你的本行,你自己搞定就是。我估么着,最慢也只要连个月便可以了。”梁丰道。

    “两个月?要认得两万六千多字?那我带来这些工匠,岂不都是神仙了!?”刘毅惊道,他简直不相信。

    “嘿嘿,你不信么?到时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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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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