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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尘昏白扇     阳光大宋txt下载     阳光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4、起波澜

    没有罗崇勋担心的大发雷霆,也没有罗崇勋期待的情绪澎湃。刘娥不动声sè地对着这幅长卷看了许久,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皮看着一直弯着腰立在下面的程琳道:“吾不做对不起赵家之事。你下去罢!”

    不过那幅画却没有跟着程琳滚出大殿,因为太后没发话,所以只好留下了。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刘娥这么低调处理,还是被漏了风出去。转天右谏议大夫蔡齐就进了本子,言道听说太后为了奉册大典留个纪念,命太常博士程琳作了幅画叫做什么《武后临朝图》的。这个不合规矩,武后临朝同太后奉册是不能类比的。请问太后,真正意图何在?

    刘娥看了,哭笑不得。但还算态度和蔼,回复说这画是我叫他作的,是他自己献上。我当时也给他讲了,不做对不起赵家的事。你可以放心了吧。

    可是蔡齐不依不饶又上本说既然太后你圣明处置,那也是社稷之福,可是听说那幅画你没还给程琳,而是自己留在宫中了。请问有没有这回事?

    刘娥看了不爽,心说那幅画也不违法啊,我都没说不是的东西,莫非你想越权和谐它?于是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不再回答。

    不回答也不好,文臣们以为是刘娥心虚了,多半要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同老娘们干一票狠的。

    这时候被罗崇勋忽悠过闲在一边等命令的张耆和任中师急了。怎么里面还没话传出来,外面就闹成这样?于是大家上班扯闲篇的时候任中师一不小心就说了两句话。他说:“画图而已,岂必小题大做?以图附会,满朝疯传,诚不可取。”

    他说话的对象是朝里的一批中层干部,里面有一个最替小皇帝召集的人,叫孙奭,现任翰林院侍读学士。判国子监。相当于国立zhōng yāng大学校长的意思。老头现年六十多岁,是个典型的儒家正统代表,凡是涉及到名分纲常问题。在他那里绝不含糊。当他辗转听到任中师大放厥词之后,不顾老迈之躯,冲到御史台对着任中师叫骂:“你是个什么东西?当年你们兄弟靠了丁谓之的庇护。一路官运亨通。你居然还能做到右正言,真是老天瞎了眼。这种无父无君之人,活该千刀万剐!”

    堵门叫骂,里来是御史台的拿手好戏,多少王侯将相,多少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从来遇到御史言官都是绕着道走。今天居然有人上门踢馆,那可热闹了。可是任中师没有引来同仇敌忾,反而是纷纷观望老头抽风。任中师面上很是挂不住,特别是听到孙奭连他家兄弟一道骂进来时。勃然大怒,出来道:“老匹夫,你要辩理,我就同你辩理。你勾三扯四地作甚?我家兄弟岂是容你侮辱的?”

    “哼哼,老夫从来没有侮辱过人。说的都是实话。你敢不承认么?你敢说你家兄弟没得了丁谓之的好处?”

    “你——。”任中师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本来这事就比较心虚,当着这么多人,哪里好意思同老头吵?只好忍着气躲开。

    孙奭看骂跑一个,越战越勇,当着众人,大声宣布。此事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太常博士程琳,号召众人群起而攻之。言官们本来就有此意,这会儿也不理会孙奭是来踢馆的,纷纷响应,回头就分别写弹章,痛骂程琳“心怀诡诈,临事yīn险,专致上之所好,目无纲常人伦,非其不可用,直yù戳之。”

    等大家雪片般的弹章蜂拥而上时,忽然才发现,程琳已经告假,不知所踪了。

    任中师受了孙奭辱骂,气不可遏,又想到老头当时连老领导都骂在里面了。就兴匆匆跑到丁府,哭诉自己冤屈。

    丁谓笑吟吟听完任中师的哭诉,安慰道:“祖圣,笑骂由他笑骂,好官你自为之。那老孙头骂你两句你又掉不了一块肉。有啥可气的?今后遇到,绕开些走就是了。”

    “相公,话不是这么说啊。下官不过仗义执言两句罢了,至于他这么不依不饶的么?”

    “你那也叫仗义执言?火上浇油差不多吧。嘿嘿,他们也不是针对你一个人,以后少开口就是。”丁谓摇头笑叹道。他怎么能不知道里面的道道?这时候,先按下自己人再说。可是任中师不太明白领导的心意,听他劝导,就忍不住迟迟疑疑地向丁谓暗示,这事十有**是宫里安排做的。

    丁谓这才神sè严肃起来,问道:“是谁安排的?”

    任中师因他不是外人,又觉得自己这边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便细细地把罗崇勋找到自己的事说了一遍。因为罗崇勋当时也只是暗示,他可不敢胡乱改话,便照直说了。

    丁谓听罢,陷入深思,心道怎么会如此突然?长时间一点破绽都没有,咋临到官家要大婚,忽然掀起波澜来?一时琢磨不透其中的关节。但任中师对他的暗示却直接无视掉了,开玩笑,这戏才刚开始,就要他站队,可能么?

    他没答应帮刘娥的忙,却叮嘱任中师,这段时间里一定要管住嘴巴,不许乱说。有人非议也装没听见。先看看言官们的下一步行动再说。

    当程琳献画的事闹得如火如荼时,还有一个人焦急万分,无比憋屈。

    此人正是神童李淑,自从他对罗崇勋进言之后,罗崇勋当时不置可否,仿佛是同意了他的看法。可后来一直没再理会过他。

    罗崇勋怎么可能理他,就他妈这么一个毛孩子,虽说能看些形势,但这么猴急嘴快,能有几斤几两?要干事,找谁也不能找这种啊。他能做什么?直接就忽视掉了。

    李淑现在是憋屈得想哭,心里直怨恨罗都知,你们都开练了?怎么不带我玩啊。我这儿连牛都吹出去了,哥们都知道我要跟着你干大事了。咋就丢下我了呢?

    还真是,罗崇勋说得没错,这么个心急嘴快的主,谁敢用他?那天散伙,他马上回去得意洋洋宣布,自己同罗都知吃了一顿酒,向他进了言,都知大人很听得进去。

    起先大家都羡慕不已,不错啊小子,终于抱上粗腿了。今后发迹,可别忘了咱们弟兄。谁知才过不久,京城已经闹开,横竖没这傻小子啥事。他便又成了大家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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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什么君子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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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5、什么君子之道

    郁闷、着急、自视甚高的的神童李淑受不了那些讪笑,满怀一腔情绪想去找都知大人问个清楚。到了皇宫门口,陪尽好话,又使了好些银子,终于有个黄门看在不知道这小子同老祖宗有什么交情的疑问上,答应给他通禀一声。

    这仿佛是他最后的希望了,一直在秋风中度时如年地等待,其间还打了好几个响亮的喷嚏。他不知道罗都知此时此刻也正惦记着他。自从他撩起罗崇勋的心魔之后,老罗便满脑子只知道怂恿太后改朝换代,不想又被那个才失踪不久,杀千刀的程琳坑了一把。好端端地去献画,由此掀起朝廷波澜。

    刘娥再好的脾气,这两天看到罗崇勋也倒胃口了,正眼不瞧,让他自己玩去,找别人服侍。谁叫你给老娘惹恁烦的?

    罗崇勋也栖栖遑遑,一下子感受到了自己当年挤掉张景宗,那老货的那种无助和愤怒。两天里不停地后悔:我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李淑那个小王八蛋的鬼话?好端端地劝什么进啊。本来是想防着有朝一rì自己落难被人欺负,现在可好,梦想大舞台,立马帮我把梦想实现了,现在连娘娘的面也见不着。照此下去,要不了俩月,估计就该又去给张景宗听差了!

    正躺在自己的小屋里自怨自艾,就听门外小黄门低声叫道:“老祖宗,宫门外有个叫李淑的说是你老人家相识,请见一面。”

    “什么?他还敢来见我?你这个不着四六的东西,什么人你都敢来通报。立刻滚出去,传我的话,外面给我将这厮轰走,他要牙缝里再敢聒噪半个字,乱棒驱之!”

    李淑还在那儿幻想呢,会不会都知大人见了自己之后,抱拳微笑解释说这几rì太忙,没来得及联系。正好有大事相商,快快请坐等等。哪知过去多时,等来的却是刚才那个收了钱的黄门一张臭脸,斜着眼过来看着他道:“老祖宗说了,叫你快滚!”

    “小公公遮么不是听错了吧?都知大人会撵我走?”李淑摆着一张快要拧出水来的脸,哭丧着再做最后的确认。

    那小黄门正等他这句话呢,为了通报这一下,还挨了老祖宗的臭骂。不拿他撒气拿谁撒?所以才故意留个话把,让他牙缝里再聒噪一句出来。好了,眼下老祖宗交待的处理流程全部走到,小黄门也不罗嗦,嘴角一歪道:“都知钧旨,乱棍驱之!”

    旁边守门侍卫一听,跟上了发条似的,不论青红皂白,冲上来抡起棍子就打,砰砰两声,李淑肩上、臀部便结结实实挨了两下。这下子希望全部破灭,顾不得再问究竟了,小命要紧,于是忍着痛抱头鼠窜,好容易才逃离了宫墙侍卫的魔法大棍。

    回到家里,李淑一边龇牙咧嘴揉着身上的伤痕,家里丫鬟上来服侍也被他一脚踹开。一边嘴里恶狠狠道:“奇耻大辱,奇耻大辱,我不报今rì之仇,誓不为人!”

    他是个聪明好学有恒心的,受了这等棍棒侮辱,联想起那些损友的嘲笑。立马发下毒誓,也不出门,也不梳头洗脸,冲到书桌前,提起笔墨就写。

    话说后来,这厮终于写出两篇绝世好文,让梁丰看了赞叹不已,从此决定了他的人生。这是后话,暂时不表。

    同一时间,参知政事王曾的家中,表情严肃地坐了几个大臣。他们是鲁宗道、刘筠、陈执中、孙奭、蔡齐。

    正为了这几天的事,大家聚在一起开小会。

    “孝先,事出急迫,咱们是不是该说说话了?”鲁宗道一直揪着胡子皱眉道。所有人都没料到这股风忽然平地就刮了起来,好没道理。可是已经闹得人心不稳了,总要想办法。

    依鲁宗道的脾气,他觉得这时候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没什么说的。既然太后之心昭然若揭,那么就要快刀斩乱麻把事情解决掉,而且必须是己方胜出。现在满朝的中层官员都纷纷上书,要求太后把这两天的事解释清楚。偏偏政事堂这么多相公,个个一言不发,简直不像话。

    其实刚才几个人七嘴八舌已经说了好多,王曾就是一言不发,鲁宗道实在急不过,才开言逼迫。

    “唉,贯之兄莫急嘛,容我再想想。”王曾摇头叹道。

    “还有什么想的?就算这次不是太后的本意,但听政三年,也已经够了,如今官家马上大婚,已经成年,怎么就不能亲政了?要我说,这次就是一个大好时机,咱们联系百官一起上本,请太后撤帘退位,还政官家。太后有献图事在先,必定理亏词穷,不正好是咱们的好理由么?”刘筠急道。

    “下官赞同中丞大人之言,现今正是咱们名正言顺之时,不一鼓作气,更待何时?”陈执中接话道。

    王曾忽然疑惑地扫视众人一眼,道:“说起这个献图之事,我倒觉得蹊跷得很。程琳此人我也曾有过耳闻,没听说他是个不分是非之人啊,怎地忽然想起献画来?而且恁巧,还不待百官弹劾他就告假失踪,真是奇哉怪也!恕我小人之心,不会是你们在座哪位的计策吧?”

    王曾话才说完,在座各位忽然都不自在起来,一个个都无辜地摇头否认,同时避开王曾的目光,生怕他盯住自己,怀疑到自己身上。

    “相公,切莫胡乱怀疑,君子之道,黑白分明,岂能做出这等事来?咱们自己人先乱了阵脚。须得同心协力才是!”蔡齐说道。

    “唉,如今说起这君子之道,我倒看得淡了。有位小友说过,世间岂止黑白,中间还有灰呢?”王曾摇头说道。他忽然想起梁丰同他的对话来,也乘机把自己不好明说的意思表露一下:别再说什么君子之道了,有些事不是你们说了我就信的。

    大家看他如此固执,也不好再多说,只好静静地喝茶等他考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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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寇准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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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6、寇准的承诺

    又过了好半天,王曾忽然问道:“仆shè那里,有什么动静没有?”他说的仆shè是指丁谓,丁谓的官衔是尚书左仆shè,正经的专职宰相。而王曾连同鲁宗道还有不在场的吕夷简李迪他们,都是有其他官职的,不算专职宰相。所以才叫做参知政事。

    “没有,自从老夫怒骂了任中师那厮一顿之后,好像忽然变得乖觉起来,高低一声不出的。”孙奭接话道,言语中颇有自得,抚着自己雪白的胡须。他是侍读学士判国子监,别看才是个从四品官儿,可是老牌教师爷了,满朝文武,许多都出自他的门下,所以耳目挺多。这也是他敢跑到谏台踢馆的本钱之一。

    “呵呵,老夫子老而弥辣,下官拜服啊!”王曾笑道。对着孙奭,他也不敢托大,还得叫声老夫子以示尊重。

    “不过,他们怎地如此悄没声息呢。若说那幅图画是程琳自作主张进献,我还是有些不信。但献完之后,戛然而止,到底又是为了什么?”王曾对这一关节始终参不透。

    “为什么?人少、理亏、胆子小呗!先前以为能成些气候,忙不迭献上,后来看咱们这边势头太大,便把头缩了回去。这又有何奇怪?”刘筠不以为然道。在他看来这么简单的事,怎么王曾就想不明白。

    最后还是鲁宗道实在不耐烦了,差点过去扯着王曾胳臂吼了:“孝先,此事咱们稳cāo胜券的。就算赢不了,也不过原来那般不输不赢。还有何顾虑的?你要再犹豫,也罢,老夫便去出这个头如何?”

    王曾也是盘算了好半天,左想右想,还是觉得鲁宗道说得有理,才犹犹豫豫下了决心道:“既然如此,说不得,咱们便争取一回罢。希望列祖列宗保佑,能让政归大统,也不枉咱们辛苦一回。”

    大家听他下了决心,个个都面露兴奋之sè,终于可以甩开膀子干了。

    谁知又听王曾接着说道:“我还是担心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噗”,话没说完,一片吐血!

    送走众人,王曾独自在家踱步,盘算下一步的细节。走了半响,忽然惊呼一声“哎哟,怎地把他给忘了?”

    原来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已经上任近两个月的枢密使寇准。

    寇准这两月太低调,低调到让人差点忘了有他这么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主存在。

    他上任以来,一不同门生故旧亲近,二不同东府百官来往,三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只一头钻在枢密院那一亩三分地里,成rì间翻档案,查地形,阅兵库,访武备,忙得除了上朝,几乎没人能找得到他。

    六十好几的人了,又是摔过筋斗过来,身边那些下属都担心他身体吃不消。谁知这老儿比他们jīng神还要好,愣是换了好几拨人轮流在他身边值班,才算能把他应付了。

    这几天的事满朝沸沸扬扬,只好像西府一点动静都没有。每个人按部就班地做事,似乎都不太议论。包括钱惟演那种好事之徒仿佛也改了xìng子一样。

    王曾想起寇准,马上觉得好生奇怪,以他老西的xìng子,应该是大炮筒子早就支起来了,怎?img src="/sss/cjpg">サ爻恋米∑?兀?br />

    第二天一早,宝慈殿传下旨来,太后今天身体不好,休息一天,不开早会了,没要紧事不用禀报。各路老大只好纷纷散去,回办公室办公。

    王曾却前脚后脚就跟到西府,一头扎进寇准的办公室里。老头走得慢些,刚刚进屋,一转身就听说王曾相公来了,急忙相迎。

    王曾进去先唱个喏,寇准还礼,吩咐上茶。两人坐定。

    “仲公,这一直彼此都忙,少来拜望,还请恕罪则个!”

    “孝先多礼了,咱们至好,何必弄那些虚礼,老夫也在东府呆过,知道那边事多,你不来,我又不怪你。呵呵!”寇准老来须发皆白,无一根杂毛,看上去面sè红润,要不是胖了点,还真有些童颜鹤发的仙风。

    “仲公面前,下官就不打诳语了。今r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

    “我知道,你说。”寇准也不罗嗦,直接叫他开门见山。

    “这几天的事,你怎么看?”王曾直接问道。

    “孝先,不瞒你说,老夫还真看不透其中的机关。”寇准没同他绕弯子,直截了当便把心中的疑问说了一遍,果然同王曾不谋而合,全是他昨rì疑虑的。

    王曾也把昨天几个商量的结果对他说了,静静等着他的态度。

    寇准沉默半晌,说道:“孝先,你要知道,如果一件事情,东西两府忽然联起手来向上谏言,恐怕此事反而成不了。”

    王曾点头道:“这个下官知道,我也不敢求仲公伸手相援,只想听听仲公的意见。”

    “我的意见么,你的,我干我的。”

    “愿闻其详!”王曾没听懂老西的意思,追问一句。

    “你们进言,成与不成,我帮不了忙。不过,老夫只把这西府看好了,不让小人得逞,不让军中有乱便是。”

    王曾恍然,原来寇准的意思是要死死盯住军队,尽最大的力量维持稳定,万一太后一方破釜沉舟下决心要变天的话,那么还须先过了他这一关。

    数十年来,寇准无论是在政事堂还是枢密院,根系都十分发达。凭他当年扯着赵恒御驾亲征的威名,军队中敢同他比资格叫板的,已经一个也没有了。论文的,连当今首相都替他溜过胡须,谁还敢在他面前卖老?

    王曾忍不住心里笑了起来,有这么一尊大神在枢密院坐镇,这太后真是失算得紧啊!

    得到国防部长兼zhōng yāng军委总参谋长的支持,让王曾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刀把子里出政权啊,随便他们这些文臣怎么跳,关键时候还得看军中的。要是刘娥铁了心要翻天,只须调一支队伍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谁还能有咒念?

    而现在寇准的态度才是最合理的,他不表示支持王曾,刘娥就算是不放心他,也没借口夺他的权,正好反过来制衡刘娥。

    寥寥几句,王曾心满意足,站起身来,庄严地拱拱手,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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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太后请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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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7、太后请慎言

    王曾一伙组织的行动程序简单,便于cāo作:中层言官负责动笔,起草奏本,如蔡齐、陈执中、孙奭等;高级领导负责动口,当面进谏,当然是王曾、鲁宗道、刘筠的责任。

    分工明确后,正好迎来九月第一次朝会。

    初五的一大早,天还没亮开,大殿里就黑压压挤满了各路神仙,各自按文武品秩分列两旁,参礼完毕。罗崇勋出来吆喝一嗓子:“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又退回刘娥身边。

    赵祯和刘娥相对而坐,稍稍靠前一点。后面站的是李石彬。

    “臣有本奏。”左面第二列第十个站位的蔡齐出来打头阵说道。“臣等闻得本月初二rì,有太常博士程琳向太后进献《武后临朝图》一卷,臣弹劾程琳邀宠媚上,无人臣之节!”

    “程琳找到没有?”刘娥在帘子后问道。

    “回禀太后,找到了,程琳染疾在身,请假三rì寻医问药,今已回来。在宫门外侯旨。”罗崇勋说道。

    “宣他进来。”刘娥下了命令,转头又对蔡齐说道:“你们有什么话,可以当面同他对质。不过哀家奇怪,一幅画,如何称得上邀宠媚上?”

    “启奏太后,武后者,唐之国母,亦唐之大逆也!窃位凡一十五年,自号大周皇帝,扇乱天下,前唐亦由此衰!程琳进献此图,岂非意有所指?”

    刘娥还未说话,程琳已经上殿,参拜之后,立在下首。刘娥道:“程琳,现有谏台参你,可将当rì献图一事道来。”

    “是,启奏太后,臣闻今冬月,太后将行册封大典。回思自乾兴元年以来,太后夙兴夜寐,为国事cāo劳。垂帘听政,国泰民安,其功不在前唐武后之下,故献图以祝之!”

    “程琳,你巧言令sè,你敢说献图之意,没有劝进之心么?”蔡齐上前一步,厉声道。

    程琳会过头去,无辜地望着蔡齐道:“没有啊,太后明鉴,臣献图之初,确是觉得太后追比前人,无遑多让,若有劝进之心,岂会题名《武后临朝图》,何不直接名为《大周皇帝图》?”

    “噗嗤”,竟有人差点笑出声来。朝堂之上,居然听到这么无赖的回答,许多打酱油的臣子都忍俊不禁。

    这时刘娥在帘后微笑道:“好了,姑且不论你意如何。哀家当rì也几乎判定你有劝进之意,故而当时对你言道,吾不做对不起天家之事。可记得否?”程琳急忙回答道是,刘娥又转头对蔡齐道:“蔡学士也是好意,怕乱了朝纲。这样吧,那幅图便赐予你保存。此后当如今rì一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此,我大宋江山才永保无恙。”

    算是好生嘉奖了蔡齐一回。可是蔡齐并不领情,接着说道:“臣深谢太后恩典,太后光风霁月,臣五体投地。只是既然太后以江山社稷为重,不知可曾考虑过还政之事?也免得将来再有今rì这般捕风捉影。”

    “哀家已然说过,难道你还不相信么?”刘娥笑道。

    “臣信,然天下非只臣一人。未必别人能信。”蔡齐抱拳行礼,目不斜视道。

    “这天下之事,可为难得紧啊。有谁能做到人人尽信的?”刘娥似问似答,似乎还有些感慨,接着又道:“哀家但求无愧于心而已。要对得起列祖列宗,要对得起先帝爷的托付。好了,此事从长计议,你退下吧。”

    蔡齐站在那里,有些犹豫起来,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据理力争。这时鲁宗道出列,躬身道:“太后明鉴,蔡齐之言不无道理。今官家大婚在即,可谓chūn秋已富,亲政也正当时。太后cāo劳数载,亦正当纳福颐养。正是两相得宜,太后身威孚望,母仪天下,大宋百信无不尊仰。岂可一再以国事相扰?官家至纯至孝,亦不忍矣!”

    刘娥听了,回头笑吟吟对赵祯说道:“官家真的不忍么?”

    赵祯本来坐得稳稳的,听了刘娥发问,就有些不自在地扭捏起来,好半天才赫然道:“太后非只为儿臣一人,亦是为天下着想。儿臣岂能不知?”

    刘娥点点头,对鲁宗道说道:“鲁相公此言,是政事堂的意思,还是你一人的意思?怎地哀家早没听到风声?”

    王曾出列,沉声道:“非政事堂之意,不过,臣附议。”

    “嗯,好,还有没有别的相公附议?”

    丁谓站在百官之首,如同没听到说话一样,目无表情。吕夷简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不言语。只有李迪,犹豫了一下,出来躬身答道:“臣也附议。”

    “不错,政事堂五位相公,有三位执此论了。那么满朝文武,还有谁附议的?”刘娥又追问一声。

    孙奭、陈执中应声而出:“臣等附议。”他两个一出声,登时大殿之上竟然钻出许多声音来,纷纷表示附议。连右列殿前司、步军兵马司以及枢府以下许多人也跟着答应。只有寇准、钱惟演几个没出声相和。

    刘娥在帘后看了这等阵仗,不由得轻笑起来。声音虽小,却让满大殿的官员们心中一沉。

    只听刘娥说道:“乾兴元年,先帝不起,托付哀家大事。只因官家年幼,无由理政。说起来,也是内外相衡之意,各位也是心知,不必隐瞒。这些年来,哀家虽不敢自言功劳,可也能扪心自问,无甚失德之处。不知列位臣工,哀家这话可算自夸?”

    王曾急忙带头答应道:“太后懿德,海内同钦!”

    “这就是了,还政之事,其实原是应该。但官家如今虽大婚在即,毕竟还未及冠,说句实话,哀家真是仍不放心。唉,只怕、只怕——。”连着两个只怕,却没说出下文来。

    傻子这会儿也听得出,刘娥想说的只怕,言下之意是只怕主弱臣强,到时候有人欺负皇帝幼小,作出些悖逆之事来。这个借口不用点明,却如同举起大锤,擂在殿里每一位大臣的心中一般。

    大宋开国几十年,哪里发生过这种事情,堂堂太后当朝明指不放心大臣的?说得严重些,这是君臣之间最后的一张薄纸,捅破了还有什么意思?而刘娥这时虽没彻底捅破,但话说到这份上,还有区别吗?

    王曾忽然气血上涌,一种前所未有的被羞辱感陡然而生,再也顾及不到其他,上前一步,大声道:“太后请慎言,岂可以己之心,度满朝大臣之腹?”

    话才出口,自己就呆住了,大殿之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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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雷霆之怒

    258、雷霆之怒

    “以己之心,度小人之腹”这句话,语出《左传昭公二十八年》:“愿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属怨而已。”说的是魏殊辞贿的故事。本事不用说了,只要知道,这句话流传了一千五百多年,到了大宋的时候,已经演变成了这样子。

    王曾刚才脱口而出,虽然潜意识已经做了改动,还是掩盖不住对刘娥**裸的指责。

    帘子里沉默不语,帘外也无人敢说话。

    好半天,才听到刘娥异常平静的语气道:“王相公盛德君子,当庭直言,是为百官之楷模。哀家有言莫怪,到底有何失德小人处,就请道来。”

    王曾汗如雨下,腰弯得低低的,沉声道:“臣口不择言,冲撞太后,罪莫大焉!”

    “毋须认错,哀家只要你说实话。”

    王曾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尴尬不已。刘筠实在看不过去了,壮着胆子出列道:“启奏太后,王相公非所指也。只是一时失言,念他心为社稷,还请太后恕罪。”

    “哈哈,非所指也?刘中丞说得好生奇怪。朝堂之上,容得大臣语无伦次么?”

    事物发展的规律往往都是这样,老板一认真,下属就要犯昏招。王曾已经犯过,刘筠接着一脚就踩到了狗屎上:“启奏太后,事因程琳献图言武后故事而起,今太后听政经年,官家大婚在即,是以王相公伏请太后还政于官家,安天下之心也。王相公言事,是为天下想。非图冒犯太后,请垂鉴!”

    “好一个为天下想。那么哀家便不是为天下想么?吾来问你,方才吾已经言道,先帝遗诏之所托,祖宗基业之所在,吾不得不暂摄朝纲,你可曾听见?吾之所言,可有矫诏?”

    刘筠只好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好,既然没有,吾再问你,大宋江山是谁家之基业?

    “是本朝太祖、太宗之基业。”没办法,刘娥问的话虽然是废话,刘筠还得回答。

    “方才哀家已经言明,当rì程琳献图,哀家答之曰不做对不起天家之事。你可曾听见?”

    “臣听见。”

    “哀家所言,你们信了没有?”

    ——刘筠不敢答了。

    “哼,这可怪了,吾之所言,你等堂皇疑之,这又是以何居心度吾之腹?遮莫你刘筠、王曾都是一片忠心为了大宋江山社稷,偏偏哀家是要颠倒乾坤,毁了祖宗基业不成?方才已经说过,先帝遗诏,已然言明此为内外相衡之虑,你们一个个却置若罔闻,非要哀家立时还政。难道哀家谨遵先帝遗诏扶保官家便不对,要靠你们来把持朝政才叫顺天应人不成?刘筠你告诉哀家,若吾归政之后。天子有内外不决处,是不是全要听你们的才行?”

    母老虎发飙了,连珠炮似的一气骂了个够,在场百官,胆子小的已经面如土sè,大气也不敢出。这时候刘筠也摇摇yù坠,强自支撑。听完刘娥最后一问,只好俯身跪倒道:“太后明鉴,若归政于天子,臣当辞官致仕,永不还朝,此心天地可鉴!”

    “好一个天地可鉴,你致仕便够了么?吾若听了你的话,那你又如何保证其他人无有二心?不会挟天子以行卑鄙之事?”

    “太后,敢问这是对老臣的言语么?”刘筠悲愤了,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只好用这一问,想保持一下自己的尊严。可是他忘了,得罪女人,永远是失策的。何况得罪的是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

    果然,刘娥冷笑说道:“吾不该用此言语对老臣,尔等老臣用那种语言对吾,便天经地义了么?”

    刘筠颓然跪在地上,孤零零的,那样子说不出的凄凉。

    “刘子仪,既然话已至此,吾也不来为难你了。如何自处,你自便吧。”

    如同一道霹雳击中刘筠一样,老头全身忽然一震,这才反应过来。颤巍巍伸出双手摘下自己头上的进梁冠,俯身放在地上,站起来双手朝上行了一礼,转身向殿外走去。

    那一刹那,赵祯忽然伸出手来,仿佛要开口叫住刘筠。不知怎地,又难过地把手放下,只好看着他苍老的身躯消失在视野。

    王曾在旁边看得五内俱焚,痛苦万分。终于把心一横,也要跪下辞官而去。谁知刘娥忽然道:“王曾,方才刘筠对答,你也听得清楚。现下你若要辞官要挟,哀家也不拦着。只是今rì之事,史官记了,孰是孰非,哀家也在其中,只等千秋万世之后,由人评说罢了!”

    王曾身子一僵,刚要跪下去的双腿,只好硬生生停住。当真是不知所措。

    “诸位大臣,还要要说话的么?”刘娥冰冷冷的声音传来,一片寒噤。

    “退朝!”两个字说完,也不等赵祯动作,自己站起一转身,消失在殿后。

    这一早上饱受震撼的赵祯,直坐到满朝文武全都散去,才被李石彬连声叫醒,才愣愣地回到寝宫。

    四下无人,只有赵祯独自坐在龙床上发呆,李石彬立在地上服侍。只见他越想越难过,怔怔地两眼竟然流下泪来,口里说道:“王师傅他们太心急了,太心急了!”

    李石彬见状,急忙跪下,也跟着哭道:“官家保重龙体要紧啊!”

    “唉,石彬,朕非为自己伤心,实在是,实在是——。”迟疑半天,终究说不出口来。李石彬知道他的意思,也不敢多说。只好小心服侍,舒缓他的情绪。

    赵祯今天看了一场大戏,终于领教了什么叫天子之怒。虽然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子,可大娘娘忽然爆发出来的那股滔天气势,硬生生压住了满朝官员的声音。让他深切体会到,为什么古往今来,那么多人为了这个位子如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为何那么多宫墙血腥,那么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原来权势二字,端的如此痛快淋漓。

    他居然没有被大娘娘的气势吓得不敢多想,反而是对这项最高权力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向往!忽然想起,上个月梁丰回京和自己见面时说的一番话,这时候忍不住就要马上传旨,命他即刻回京觐见。

    还是李石彬拦住道:“梁丰才去不久,又要召回。旁的不说,今rì才出了那么大事,若他贸然回来,必定会有人疑心,还是别妄动的好。

    赵祯马上醒悟,便改召见为笔谈。立即亲笔写信,着人即刻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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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查清又能如何?

    259、查清又能如何?

    信送到时,已经是初更。梁丰正准备和小嫦上床歇息,听到永叔匆匆来报,说京里有人送急信来。梁丰重新起床来到二堂接了信。信使黄门话都来不及多说,只道是禁中送来,其余不知。梁丰心里沉重,吩咐永叔打了赏钱,自己携了信回内宅阅看。

    灯火明灭,梁丰的脸sè也是yīn晴不定。小嫦看了疑惑,披衣起身道:“是谁来的,又有什么为难事了?

    “官家来的,说是今天朝堂大闹了一回。”

    小嫦听了,有些心惊,不敢多问,赶紧起来给他新沏了茶,自己去休息。

    梁丰思考到半夜,不住地设想一切可能发生的连锁反应。最后他也只好承认,自己无可奈何,历史走了样,一切预先布置便无从说起。只好提笔给赵祯赶紧回了一封短信,老实承认自己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看不透形势,实在帮不了忙,请他老人家自己见机处理。

    写完出门叫起永叔,命他连夜赶路回京,设法把信送到。

    第二天一早,梁丰便叫来邓圣,嘱咐他赶紧做些机密事情,原因却不说明,而且连秦邦业也没告诉。邓圣知道一定有了大事发生,也不多问,答应而去。

    转天就传来消息:朝廷下诏,除御史中丞刘筠以龙图阁直学士致仕,刘筠却坚辞不奉。朝廷连下两诏都被辞还,便准许他以布衣辞官,回乡讲学。

    按惯例,大臣致仕,朝廷是要给个比原官职高的虚衔以示恩宠的。可是这回刘娥彻底翻脸,只是随便给了个直学士的名头打发,以其说是恩宠,不如说是打脸。刘筠当然坚决推辞,宁愿一身白衣,也要留个名头在江湖上。

    君臣之间闹成这样,还是大宋开国以来所未见,于是天下哗然。

    但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朝廷下了第二诏,参知政事王曾庭对不当,举止失措,夺去现职,以集贤院学士知河南府。

    令人好奇的是,参知政事和御史中丞两个位置同时空着,还没有决定谁来填补。

    “玉田,玉田!”梁丰正在慎思堂署理公事,门外邓圣叫道。一旁伺候的陈安赶紧出去把他迎了进来。梁丰放下笔,抬头问道:“啥事?”

    邓圣看了陈安一眼,道:“你交待的事。”梁丰对陈安说声“你先下去吧。”起身离开书案,同邓圣并排坐下:“说罢。”

    “一夜一早接连密审,已经查出,是男监的丁大元和女监的余张氏二人,都是接了金大嘴的令,先死柳氏、再死赵守正。柳氏的是自杀,据说是她还有什么重大把柄在金大嘴手里,没奈何,只好死掉。赵守正却是几番自己下不了手,丁大元帮忙结果。”邓圣喜道。不管是否拿到金大嘴,这案子终于破了。

    梁丰又问了他详细经过,沉吟不已,柳氏有什么重大把柄能捏在金大嘴手里,连命都可以不要了?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柳氏败露那rì,她的女儿就先失踪,定同金大嘴有莫大干系。现在看来,这个王八蛋还真就不是一般的图财那种有组织犯罪集团。

    这时邓圣好奇问道:“为何早些不审,一直压着。昨夜又忽然要查问?到底其中有何干系?”

    “老兄,你可别问了,知道得多,又不是好事。”

    邓圣翻了翻白眼又道:“那这两人如何处置?按律该当问斩的。”

    “唉,先收着吧,单独关押,好生看守。估计也没人会来灭口了。你先发个命令,全县紧急搜捕金大嘴,再补个海捕公文,五天后送京提点刑狱司。我呢,这就写封密信,加紧送进京交给刘川,看看他能不能帮忙查一查那厮的下落,要是再查不到,也许这两位也只好做个糊涂鬼了。”

    邓圣点点头,又觉得不对,疑惑道:“既然要查,又何必五天后才送,一道办了不是更好么,时间一错过,要是那贼知道,岂不是打草惊蛇?”

    “这不就是要打草惊蛇么。这点玩意儿你还看不出来?我就是怕金大嘴那厮牵扯到哪位你我也惹不起的大人物,到时候咱们吃不了兜着走,不如卖个人情,敲锣打鼓,送他跑得远远的,就算这是个糊涂官司罢。”梁丰有些垂头丧气说道。

    邓圣想了想,点头道:“也是,眼看这事越闹越大,咱们区区一个县,还真收拾不下来。不过,你不是有官家宠眷么,还怕谁?”

    “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那官家如今也只是个聋子的耳朵,摆设摆设。要等他掌权,且不知哪一rì呢?”

    梁丰和邓圣鬼鬼祟祟谈话过了三四天,京城名园畅chūn院里,老板娘朱婆惜正在小阁秘密地同一个汉子吃酒。那汉子特别好认,黑面大嘴,赫然就是封丘县遍寻不着的金大嘴。

    “他祖母的,这些时rì,可把老子憋闷坏了。成rì躲着不得见光,这张大嘴里也要淡出鸟来。今rì要不喝光了你这坛酒,俺这金字可要倒过来写!”金大一边喝干一碗,一边又抹嘴骂道。

    “小声些吧,可没两三个人知道你在我这里。也是看你憋得可怜,才把你偷偷接上来。”朱婆惜又给他斟满酒碗笑道。

    “最近我细细听来,你这院子生意不差啊。不是说前些时rì那个什么雪里梅来搅了场子,七七小姐落了下风么?嘿嘿,可惜,身在畅chūn院,却一丝荤腥也不曾得见,没得枉住了一场!”

    “呵呵,再也休提那个雪里梅。好端端地已然赢了,只是抵死不从那个白痴小王爷,生生把自己相貌毁掉。我那宝贝七七本就不比她差,如今岂不是又更上一层?生意倒比先前还要好些哩。”朱婆惜有些得意。转瞬又道:“我说,这几rì风声又紧,听说封丘县马上又要发来海捕公文缉拿你。你且忍过这段时rì,等过了风头,我再安排个红红的姑娘,让你松快松快!”

    “我就要七七,好不好?”

    “做你母亲的chūn秋大梦,不三不四,就想天鹅屁吃么。如今除了那个小王爷,别人岂能近得了身?别以为你一个县有些银钱的泼皮,便是那些学士尚书前来,也休想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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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赵祯大婚

    260、赵祯大婚

    金大嘴听了朱婆惜骂,也不介意,只嘿嘿两声,继续吃酒。俄而想起一事,恨声道:“那个雪里梅,也真他的活该。她不是同梁丰相好的小娘皮么?看她如今破了相,梁丰那条死不了的野咋种心疼不心疼。唉哟,嘶——,这肚子怎地恁痛,想是今rì忽然油大了,可有些承受不住!”

    金大嘴一边说,一边揉揉肚子。

    这时朱婆惜见状,急忙柔声笑道:“怎么,恁地没福,才这几个小菜便要闹肚子么?来,再喝一碗,煞煞肠子里的虫儿!”

    金大嘴勉强笑笑端起碗来,又喝了一碗。才放下碗,忽然又是哎哟一声,黄豆大的汗珠满脸都是,痛得弯下要去直不起来。哼声咒骂道:“今rì怎地,痛得要死啦!”

    朱婆惜也笑着弯下腰去帮他揉着肚子,一边轻轻道:“好大郎,你这不是痛得要死了,是真的要死啦!”眼波盈盈,居然还流露出些年轻时的风采。

    金大嘴专心和肚子痛搏斗,没注意她的话,这时喘息着侧耳对她道:“你说甚?没听清楚。”

    “我说你是真的要死了。主公吩咐的,否则你今rì焉能有此好酒畅饮?呵呵呵呵。”

    “啊!你这老猪狗——!”金大嘴这时候已经痛得吃不住,声音都扭曲了骂道,挣扎着伸出手去,想要扼住朱婆惜的脖子。

    朱婆惜早有防备,伸手一推,站起身来冷冷笑道:“大郎,却不是我要狠心害你,实在是你行事差池,不该让柳氏露出破绽来,便是神仙也救你不得了。安心去吧,切莫怪罪奴家。”说完悠悠转身走开几步,再也不看金大嘴一眼。

    金大嘴这时哪里还有进气?渐渐地口耳眼鼻中俱都渗出血来,脖子一扭,瞪着两眼断了气息。

    朱婆惜见他气息已绝,冷笑一声,这时候才从她身后窜出一个人来,腕间还藏着一把白晃晃的刀子。笑道:“这厮如此贪嘴,倒省了咱们许多麻烦。”原来他们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灌不了酒便要直接动刀子的。

    “嗯,可要收拾赶紧喽,别露出破绽。还有,那个丫头也不能再留在此处,我写封信,你安排把她送走罢。”

    “放心,一定办得妥妥的。”

    时光倒回三天前,也就是朝会散后,丁谓家中。

    任中师陪着丁谓书房坐定。此时笑道:“毕竟是相公妙算,今rì王孝先栽了这个大跟头,怕不是三两年内,休想翻身了。只是,相公,不让我们说话,岂不是将来要让别人抢了风头?”

    任中师还是有些疑问。这天的行情看起来,太后她老人家身体硬朗,气势蓬勃,剪刀嘴一出,端的杀得王曾一系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连小皇dì dū被吓着。这么好的行市,白白放过,岂不是有些可惜?

    “你以为今天顺了太后就有好处吗?”。丁谓斜眼看他说到,很是不屑他的目光短浅。

    任中师惶恐起来,又不知哪里错了,懦懦地不敢出声。

    “今天太后大胜,那是因为她暂且占了一个理字。又恰好王曾昏话迭出,这才被压住。没注意吗,退朝时,文武多有不忿之sè,不敢说罢了。你今天要是多口讲一句话,明天马上被他们鸡蛋里挑骨头,找岔子上弹章骂死。”

    “是,下官莽撞,下官莽撞!”任中师反应过来,急忙认错。

    “也没什么,是个人都会起趁火打劫之心,老夫刚才也差点没忍住。不过想想,还是不开口的好啊。别看官家今天不出声,可就凭刘筠下殿时他那么一抬手,太后从此可就给记下了。什么母子无间?哼哼,且把今年过了,谁胜谁负,便能瞧出端倪。”

    “相公英明,下官愧不及。不知今rì刘筠一走,这御史中丞,相公可有人选?”任中师赔笑着问。

    丁谓心里明白,他是希望选个自己这边的人上去,那么他这个右正言也好顺势向上挪挪。都好几年了,还是个正七品,等得有些烦闷。

    沉吟良久,摇头道:“没有,此时此刻,这个位子恐怕也由不得老夫多言,遭了猜忌就不好玩了。嗨,我心中总有一件事放不下,好生烦闷!你实话告诉我,那程琳到底是个啥来头?”

    “不瞒相公,下官确确实实不太清楚,只隐隐知道是罗都知的人。”任中师苦笑道。

    丁谓不再同他罗嗦,自己心中盘算。任中师见状,知趣告辞。丁谓浑没在意,只觉得这位程琳同志出现的时间点和行为方式都让人不太好理解,难道真的是罗崇勋找来的猪一样队友?

    同样,刘娥也在内宫气得不行。她今rì大显神威,压住了满朝大臣,可是殊无半点欢欣之意。因为她知道自己靠的事霸道内功暂时压住而已。刘筠虽然被趁势赶走,王曾也被收拾,但恐怕今后的反扑将是多种多样,防不胜防的。

    而且,赵祯当时的神情自己看得一清二楚,刘娥明白,现在已经再回不到母子亲密无间的那段好时光了,剩下的,恐怕只有猜忌、提防,甚至相互间的暗战。

    好生累啊!刘娥心头一阵疲惫。如何短短一个月不到时间,竟然搞成这样?

    “娘娘,请用茶。”罗崇勋小心翼翼地端上茶碗。自己做了蠢事,这几天他在刘娥面前大气也不敢透一下。

    刘娥看着他,忽然心中一动,说道:“崇勋,你去勾当皇城司、留司,怎么样?”

    罗崇勋一听,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哭道:“是奴婢错了,娘娘如何责罚都由得娘娘,只是别叫奴婢离开你老人家啊!奴婢舍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脸都花了。

    刘娥笑道:“你想多了,哀家可没有把你发配的意思。现下吾不放心内廷宿卫事务,要你去坐镇。怎地,敢抗旨么?”

    “娘娘,你要奴婢做甚都无话说,只是这留司——。”罗崇勋哭着脸说道。

    留司是指洛阳行宫,太祖赵匡胤一直不喜欢开封,几次三番想迁都洛阳,那里有山可靠,有险可扼,不似这开封府一马平川,水陆并进,宛若一个赤身**连三角裤都没穿的女子就这么躺在北朝和党项的眼前,要多诱惑就有多诱惑。

    于是赵匡胤一直不断修建洛阳旧宫,想有朝一rì搬家过去。后来赵光义即位,便把这事给停了,再不提迁都之事。但洛阳留司的设置却仍是保存了下来。

    所以罗崇勋听到留司,便被吓得软了。

    刘娥骂道:“不成器的东西,说一个留司便把你吓成这样,不就是为你挂个禄名么?谁要派你去了,有干当官呢。”

    罗崇勋一听,马上破涕为笑:“那,奴婢就多谢娘娘恩典!”

    “不是恩典,是让你将功折罪,今次因你多言,惹出多少事来?再不好生办好差事,可休怪哀家不念旧情。”刘娥淡淡道。

    罗崇勋早就明白,急忙跪下应承道:“奴婢一定不负娘娘托付,把皇城司看得铁桶一般紧密,凭谁泼天的本事,也休想有机可乘!”

    “好了,你下去办事吧。如今百事休动,且等着官家大婚是正事。”刘娥叹口气道。

    大宋天圣二年九月廿七rì,赵祯的册后大典正式举行。

    册封皇后,规格等同于册立皇太子,玉用珉玉五十简,装简的匣子要依册之长短;皇后的大印要用纯金,方一寸五分,高一寸,其文曰“皇后之宝”,盘螭纽,绶、缘册宝法物准备停当,匣、盝并朱漆金涂银装。

    廿七这一天,皇宫内侍、宫女全部出动,将文武百官和宗室亲属、王公大臣等站位依次排好,全体王宫大臣的命妇们则依次立于紫宸殿门外,皇后的受册宝位放在殿庭阶下朝北的位置。奉礼册宝使吕夷简、副使是晏殊,两人率领全副仪仗在东华门内等候。这一夜是不能睡觉的,只能就这么干巴巴等着。

    第二天,也就是二十八rì一大早天不见亮约丑时二刻左右,百官常服早早就要进宫,礼直官、通事舍人先引丁谓、寇准、李迪、张士逊、鲁宗道、张知白等进入,然后是奉册宝官,执事人到垂拱殿门就位,过了一会儿,依着时辰,礼直官、通事舍人又要领着百官到文德殿立班,东西相对。这时候出来两个内侍,从内宫把皇后册宝捧到垂拱殿??????寇准押着保册,丁谓后面跟着,鲁宗道押着皇后大印,又回到文德殿庭暂时放着。

    吕夷简、晏殊就位,寇准站到他两人面前,朝西喊一声“有制”,赞礼典仪跟着便叫“再拜”,于是大家都跟着磕下头去。这时候赞礼典仪宣旨道:“赠平卢军节度使郭崇孙女册为皇后,命公等持节展礼。”吕、晏两人赶紧再拜接受主节??????这是外面闹哄哄的礼仪。

    里面则是内侍引着内外命妇入就位,然后内侍押班阎文应请皇后服祎衣,小张、小王两位美女也要在隔壁房间里换好衣服。吕夷简、晏殊捧了宝册、宝印进来,朝北面跪下道:“册宝使吕夷简、副使晏殊奉制授皇后册宝。”说完又趴下磕个头,站起来退了出去。??????内侍赞引着皇后站在庭中北向位,两个内侍出列,一个跪着取册,另一个跪着取宝??????下面内侍喊一声“有制”,皇后郭氏便拜了下去,然后如同击鼓传花一般,内侍将宝册双手递给皇后,皇后接过,转身又递给身边内侍,宝印交接也是如此。完了再磕一个头,这位郭皇后就可以升座了,下面便是一同进宫的张、王两个副娘娘领着内外命妇给皇后跪下行礼,礼毕,内侍引导皇后离开宝座,回到紫宸殿内阁换了常服,又出来谢过皇帝、皇太后。

    刘娥端坐正中,受了儿媳妇大礼一拜,微笑道:“虽是天家,也如同寻常百姓夫妻一般,要谨守妇道,侍奉官家。你今rì起执掌六宫,母仪天下,且不可失了体统,知道了么?”

    小皇后沉肃着脸应道:“是,臣妾知道,定不负母后嘱托!”转身又朝赵祯行了一个常礼,赵祯却没什么话好说的,只好笑着虚扶一把,算是打了招呼。

    这仪式复杂,累了许多时候,已经rì已过午,百官们也在东门外上完贺表。皇家大摆筵席,招待一群大臣们吃喜酒。与此同时,天下给假三天,万民庆贺皇帝大婚,至此京城内外,大江南北,无不张灯结彩,万民欢腾,大宋终于迎来了新任皇后。

    此前奉命出使北朝的薛奎也带着契丹使节回到大宋,包括契丹、党项、角厮罗、朝鲜、吐蕃等等周边友好邻邦和属国都有使节朝贺。

    晚上,小皇后郭氏的洞房便安排在福宁殿后面的坤宁殿里。赵家号称火德天子,遇到这种高兴事,当然要里里外外挂满了火一般的红绸,点上如小儿臂粗细的红烛,又让皇后穿上红红的衮衣,等着小皇帝赵祯来洞房见红。

    赵祯心中记挂着王秀,但这点轻重还是懂的,今天可得专留给皇后。在受了百官朝贺一番后,喝了一盏酒意思意思,便在内侍带路下直奔洞房而来。

    在门口轻轻咳嗽一声,里面侍女急忙起身跪迎官家,郭氏也起身半蹲等着。

    “免礼,你们出去吧。”赵祯扶了一下皇后,下面人全部退了出去。大大的寝殿,剩下这小夫妻两人。

    起先两个在成婚之前,都是要经过上岗培训的。稍微不同,赵祯可以先找两个宫女来cāo练一下,由黄门这些外行拿本和官家商量着按图索骥。而郭氏则只能由家里的长辈女眷指导一下理论上的知识。

    前两次因为有黄门在场,虽没直接旁观,可背着身子唠叨也是尴尬,今rì赵小六单枪匹马没了临场指导,觉得轻松多了。眼前这位皇后,虽没有秀儿那样美貌可爱,但也长得仪态端庄,姿sè不俗,而且比自己都还大了一岁,看着成熟得多。赵小六才试过那滋味不就,当然很有兴致马上复习一遍。

    他也顾不得许多,轻轻牵起郭氏的手走到龙榻上坐下,两人相互凝视半晌,他嘿嘿一笑,便要替郭氏卸装。

    “官家且慢!”

    “怎么了?”赵祯愕然道。

    “虽是房阁之内,也请官家自重,当谨守礼仪才是。”皇后正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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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抓狂的赵祯

    261、抓狂的赵祯

    “啊对,有道理,那么咱们下面该做啥?”赵祯挺有礼貌的,马上从善如流。人家皇后是好心嘛,当然要听。

    “该饮合卺酒的。”小郭姑娘很认真道。

    “咱们皇家也要饮么?”赵祯不太明白。

    “是,要饮。”

    “哦,那好,传进来。”

    还真有合卺酒,一会儿两个宫女拿着一对红丝缠绕的瓠瓜瓢进来,里面乘了些酒。皇后先举起一个过头,递给赵祯。赵祯笑嘻嘻地接过正要喝,忽然看见皇后面目严肃地盯着自己,愣了一下,只好讪讪地放下瓢,等着她也把另外半边瓠举过头顶,向他敬了礼,然后轻轻同自己的一碰,才慢慢饮下。赵祯等她做完全套动作,见她喝下,这才急忙跟着喝了。

    赵祯看仪式结束,叫宫女把两个瓜拿走。笑道:“这下可以了?”又准备伸出手去。

    “且慢!”

    “又怎么啦?”

    “臣妾乃一国之后,更衣当有人服侍。”

    “这不是有朕么?今rì就免了,改rì再说。”赵祯说道。

    “不行,宫中规矩,岂可轻废?”皇后摇头坚持。

    赵祯只好依她,又等人进来,只见她走到妆台端正坐了,两个宫女小心翼翼替她除下吉服,卸掉头上各种头饰。只剩了内裙和里面的中单。

    赵祯这边也由着人把外衣脱掉,赶紧挥手打发下去。回头对皇后道:“这回可以了?”

    郭氏抿着嘴唇,皱着眉走到榻上,见榻上已铺好白sè落红巾,便在床上盘膝向赵祯匍伏行了一礼,道:“初次承恩,请官家垂怜。”说完就端端正正躺在落红巾上,闭上双目。

    赵祯完全愣住:这哪里像梁丰介绍的洞房花烛那么好玩?整个一牵线木偶啊,闭着眼一动不动的,哪里有半分情趣?

    没奈何,只好轻脚轻手替她解开衣带,想帮她全部除去。**谁知郭氏没半分配合,只闭着眼任他折腾。赵祯虽说已经实习过,毕竟前两次是别人主动配合引导,自己贵为九五之尊,也没做过这些粗浅活路,何况遇到这么一个脸难看事难办的,渐渐就有些气喘吁吁来。好不容易把衣服除去,看着皇后光溜溜挺不错的身子,正想把玩一番。谁料皇后睁眼道:“官家要行周公之礼,莫轻薄才好。”

    赵小六顿时没了兴致,只好勉强打起jīng神,胡乱戳捅起来。郭皇后哪经过这个?虽有思想准备,还是煞不住地痛,一会儿觉得官家用力猛了,一会儿觉得干涩得紧,总之百般地不舒服。最后赵祯实在不耐烦了,直接问道:“那你要如何才好?”

    “也没什么,官家要轻柔些,不要胡乱扭动。”

    “算了,睡觉!”赵祯只当已经完成任务,倒头便睡。郭皇后看他那熊样,也不高兴起来,赌气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不再说话。

    赵祯才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身边有人捅他。朦胧中睁眼一看,郭氏已经起床,道:“官家请起,该去给太后请安行礼了。”说完自己起来,击掌叫进宫女,服侍她更衣打扮。

    赵祯郁闷起床,跟着穿洗完毕,公母俩去到慈宁殿,新婚第一次给大娘娘和小娘娘请安。

    刘娥和杨太妃也已经端坐殿上,等着赵祯同郭氏参拜完毕。笑问道:“官家与圣人昨rì歇息得好么?”

    “呃,回禀大娘娘、小娘娘,孩儿歇息得好。”赵祯回答。郭氏也说好。只是两个脸上都看不出啥高兴劲来。

    刘娥和杨太妃又同他俩聊了几句,才笑道:“官家昨rì也劳累了,先回去歇息。圣人留下来,咱们娘儿几个说些女人话。”

    赵祯一听,巴不得赶紧地施礼告辞,退了出去。

    “圣人,哀家看你们俩脸上都不太有jīng神啊,是太累还是不太高兴?”

    郭氏正等着婆婆发问呢,便拿腔作势委委屈屈地诉说了一番昨夜的情形,不免有些添油加醋,抱怨官家如何轻薄,如何不知疼爱,如何不守礼仪等等。

    两个老娘们儿不免相顾莞尔,杨太妃心道这个小皇后太也作怪,两夫妻做那事,还不是怎么高兴怎么来?哪有那许多规矩?不过嘴上却不好说,因有大娘娘在场。

    刘娥却点头笑道:“也难为你懂得这些礼仪,不过这侍奉官家之道么,要有张有弛,一味太过劝谏也不一定好。但你做得不错,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时时处处规劝官家,莫失了皇家体统。”

    她把话说得婉转些,但也强调了要有张有弛。谁知郭氏前半句没往心里去,后半句倒记得清清楚楚。以为是太后授权自己今后要盯紧老公的一举一动,不让他肆意妄为。急忙点头应承下来。

    因为今天属于放婚假,赵祯出了慈宁殿,便三步两步直接跑到坤宁殿左侧的东宫,东宫是一个统称,里面也是殿阁众多,跟着新晋的贵妃张氏便安置在东宫的移清殿,而才人王氏则被分配到更远些的拂云阁。

    赵祯去的当然是拂云阁。

    才嫁到皇家,等了一宿,王秀没资格大清早的去给太后太妃请安,自己起来写字画画呢。听到外面叫声官家驾到,喜得扔了笔,急忙走到门边弯腰半跪着迎接赵祯。

    脚步橐橐,赵祯急吼吼地来到她面前,笑着一把将她扶起。见她已经去了受册祎衣,穿大袖元sè朱红纹常服,换了妇人妆,这时抬起头来,笑盈盈望着赵祯,更显得一张俏脸眉目如画,灿若云霞。

    赵祯大喜,牵着她的手朝里面走去,一面吩咐宫人不须服侍了。两人径往榻上坐了,赵祯也不要人教,自然而然伸过手去环住王秀纤腰,王秀害羞得低下头去,露出雪白的颈根,却也不推辞,反而稍稍又依偎了些。

    赵祯心道这才是夫妻该有的样子嘛。笑道:“今我得偿所愿,朕很高兴,你高兴不高兴?”王秀微微点头,如蚊子般嗯了一声。赵祯又说道:“对了,前些时rì梁丰专门给咱俩送了礼物,朕一直收着,就留着今rì给你看哩。”说完从袖中抽出一卷画来,在她面前展开。就是梁丰那rì专门给他送来的两幅写真,已经重新装裱在了一卷。

    王秀看着画,原来自己的样子就如同真人般描在纸上,纤毫毕至,心中大喜,凝神观摩。

    赵祯见她喜欢,也喜滋滋地揽着她同观,两人一边说些亲热话儿。

    正高高兴兴看画,忽然外面一声报到:“圣人到。”

    立时唬了王秀一跳,急忙扔下画起身要出去迎接,抬头看时,郭皇后已经立在门外了。原来她来得急,又等走近了才让禀报,便搞了赵祯和王秀一个措手不及。赵祯倒不觉得如何,反正才大婚,第二天来看看小老婆觉得也是应当的,王秀却乖巧,怕忤了皇后,急忙跪迎。

    按理说郭氏这时候也该客客气气将姐妹扶起,好生说说话儿才对。她却是哼了一声,径直走到赵祯面前,略一弯腰,随即上前并着赵祯坐了,才扭头对赵祯正sè道:“官家也该善自珍摄才是,如何才出了慈宁殿便到这里来了?”

    赵祯笑道:“有什么珍摄不珍摄的,过来说说话儿,也没如何。你不也来了么?”一边说,一边抬手示意王秀起来。

    小郭更不高兴了:“官家,臣妾是为天家规矩着想,且莫让外面以为官家不知珍重。咦,这是什么?”说着便拿起榻上的画像来看。打开画像,惊讶之sè在脸上一闪即逝,随之而来的就是一朵乌云。心中恼怒吃醋不已,好啊,居然早就有画像了,还画那么好。仔细看看题款,居然写着“臣丰恭笔描写,谨呈御览。”

    “官家,这便是那个梁丰画的么?”

    赵祯没来由又被她训了两句,好生不爽,这时听她发问,便鼻子里嗯了一声表示回答。

    “官家,此人心术不正,才听得官家大婚,便巴巴地进献写真邀宠,与弄臣何异?还请官家远之为好!”郭氏见王秀都有画像了,没自己的,心中醋意大发,也不想想人家梁丰又不认得自己,如何能画?随口便要给梁丰下些烂药。

    赵祯一听,勃然大怒。他娘的,从昨夜起你就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现在我躲这里,前脚才进你后脚便跟来罗嗦。这些都也罢了,那梁丰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面都没见过你就说他是弄臣,吃多了你?

    心中动怒,嘴上也还有些涵养,淡淡道:“近谁远谁,朕心中明白,圣人毋须多言。”也懒得和她解释这个梁丰到底是甚等样人。

    郭氏听他口气不好,心中更气,心想我也是皇后,难道还不能说这厮两句不成?未必他比我和你还亲?当下还嘴道:“臣妾是尽本分,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之所以倾颓也。难道官家忘了么?”

    赵祯快抓狂了,本事啊!居然还记得《出师表》,拿来劝我?你这是疯了,才第一天过门就这样,还让不让老子活了?

    一下子豁然起身,冷冷道了一句:“梁丰是贤臣。”说完连王秀也顾不得,拂袖而去。

    剩下郭氏立在那里,尴尬不已。王秀也是呆呆地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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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莱公奏对

    赵官家走得痛快,郭圣人丢了面子,于是乎,王才人可就倒了血霉。/

    郭氏脸sè殷红似要滴出血来,含恨咬着银牙目送赵祯的背影消失。转回头,却看见王秀依然半蹲半跪伺候一旁,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你这是要看本宫的笑话!

    她也不想想自己是在谁的屋子,人家有地方躲吗?

    恼羞之下,瞬间努力恢复皇后的架子,垂下眼皮望着王秀,冷冷道?”早听说你同官家是旧识,官家为了纳你入宫,煞费了一番心思,是么?”

    王秀一看老公不顾头不顾尾就翘了,心里知道大大不妙。只是事发突然,躲又躲不开,只好这么愣愣地跪在一旁,又听郭氏发问,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回圣人话,自前年起,臣妾因进宫拜见姨母太妃娘娘,是以见过官家几面。”

    她也不是没脑子,所以故意避开后半句不答,又加了自家姨名头,避重就轻之下,也希望起些震慑作用。好歹我还先算皇亲国戚呢,你要摆布我,也请掂量掂量!

    她哪知道,这位皇后娘娘的祖上是个弹单弦的,脑袋里就是一根筋。听了她的话,不但不考虑后果,反而勃然大怒,骂道?”哼哼,今rì才第一天,你便要拿太妃来压本宫么?可打错你的主意!你是仗了什么本事,才进宫便胆敢魅惑君王,淆乱内廷?”

    王秀委屈了,双目汪汪含泪道?”回圣人话,今rì臣妾并未想到官家会来,也不曾出去,只在这里女红学字来的。”

    “住嘴,要不是你以前惑住了官家,他岂能置国事于不顾,早早便来这里?今rì第一天,你可听好了,从今后只要你安守本分,规规矩矩做人。要是再敢把出你那些下流手段,须叫你好看!”

    郭氏虽怒,毕竟也没抓到王秀如何魅惑君王的铁证,只好干巴巴地怒斥几句,圆了自己方才丢的人,便要回宫。王秀只得委屈不语。谁知她才起步,冷不防回头又看见赵祯遗留在榻上的画,又是一阵怒火上冲。骂道?”还居然敢把自己的画像同官家并列,可知你如何地不晓天高地厚,给本宫裁了!”

    王秀更是冤得无以复加,心里不住地家乡话怒骂:仙人板板,啷个啥子都怪老娘索?那个是皇帝刚才拿来的喽嘛,你个批婆娘真勒是偏大风吹醉鬼,硬要歪起歪起勒来不是嘛?

    骂归骂,脸上还真不敢抗拒,只得憋了气,忍住泪,取来裁刀,将两幅画儿当间细细裁开。(.)

    郭氏一旁看了,心里方才好过许多。她也不好拿起赵祯那半截回去,只是冷哼一声,转身出了拂云阁。

    待得她走远,王秀才抑制不住心里的悲愤,哇地一声痛哭出来。跟在外面的黄门宫女,都因为是第一天分拨过来伺候,同她不熟,也不敢相劝,只好面面相觑。

    新婚头一rì,无端端生了一早上气,赵祯浑身不爽地回到福宁殿,只见李石彬已经站在阶前等着自己。看到他来,赶紧下来迎接。

    “有事么?”赵祯问道。

    “官家,有一大一小两件事,咳咳。”李石彬回话。

    这是两人的默契,轻咳两声,基本上就是有要紧事密奏。当然,除非李石彬嗓子难受,那个也不排除。

    赵祯点点头,径直进了暖阁,摆摆手,其余人全部离得远远的。

    “方才不久,听说寇相同太后有些小小顶撞。”

    赵祯听了,惊奇地抬头,等他下文。

    刘娥早上打发走了郭氏,独自一人处理政务,宣召西府寇准觐见。寇准进来,刘娥也不绕弯子,赐了坐,直截了当问他?”莱公入主西府,理了两月有余,军中的问题可曾有些眉目了?”

    寇准道?”太后,军中之事,非同小可,查也不难。只是枝缠藤绕,煞是恼人,臣正不知当如何奏报。”

    刘娥来了兴趣,说道?”莱公细细讲来听听。”

    “太后容禀。据老臣考究,军中之事有三,其一,厢军太多,冗兵难消,是一大痼疾。昔年太祖定制,灾年招兵,起初每年不过五七万人,抑且其时百废待兴,厢兵正有用武之地,举凡修砦、水利、农田、养牧,俱都能用得上。是以颇为相得,全无累赘之嫌。然至今已近七十载,连同禁军相加,人数已过百万,每岁耗钱粮四五千万缗,已成瘵疾,此是一大患也!”

    “是啊,每岁朝廷光是军中花费,便要耗去一半赋税。这几年李谘早就叫苦不迭,东府也煞是头痛!”刘娥叹道。

    “其二,军中私货泛滥,非指前时军械一案,老臣所知,上下齐手,但凡粮草、装备、兵械、被服,无不成其中生财之道,屡禁不绝。更有甚者,北面以私盐、毡毛、马匹、药材等等,从北朝、党项运入,倒入南方,每每获利以数十倍计。而南方各军则粮食、布匹、丝绸、瓷器偷运至边庭,得利等同。上下之颓败甚矣!”

    “已经如此猖獗了么?”第一件事刘娥早就心知肚明,还不觉得怎样,第二件事便让她吓了一跳。这怎么了得?养了一两百万人,就这么挖朝廷墙角?

    “那么,还有第三件呢?”

    “太后,其三最是朝廷根本,如今承平rì久,骄奢yin逸已是不堪之极。将领忙着敛财,不思如何带兵练兵,士卒也跟着生发,毫无战力。臣在永兴军时,每每党项打草谷,我军望风而逃,毫无抵抗之力。这才看着羌人一步步做大,半点法子也无。幸有王元辅镇守长城口一线,几番厮杀,才勉强维持个不赚不赔。可是辽夏一线恁长,单靠一军之力如何能够?唉,要是让党项和北朝完全摸清我朝虚实,怕是祸端顿起啊!”

    刘娥愣了好半天,才说道?”这些事情,吾从未听冯道济讲过。”

    寇准沉默不答。他虽然和冯拯曾经不对付,但自从自己被贬斥之后,关系又有修复。何况人家都致仕了,这时候再说坏话又有何益?朝廷的惯例他是清清楚楚的,别说冯拯平庸了些,就是犯了重罪,也不过是个外迁贬斥,伤不了筋骨。所以那些没建设xìng的坏话,老寇是高低不说的。

    “莱公,有什么办法么?”刘娥问道。

    “有,裁军、练兵、查赃。做了这三件,朝廷将大大好转。”寇准简单明了回答道。

    这不是刘娥想要的答复,这三条说来简单,可是任哪一条真要做起来都够呛。裁军?笑话,裁得了还养那么多干嘛。不就是图个稳定吗,把这些灾年招来的饥民喂饱了,重新又放回去,可是田地都被别人种了,连口劳力饭都吃不上。不作乱才怪!

    练兵?扯淡,练兵谁不会,可是祖宗制度摆在那里,练的不带,带的不练。都是混惯了的,谁肯出那傻力气得罪下面。他们还不如靠着这些丘八的力气,赚些外快是正经。除了几家世代为将如王家、杨家、曹家、折家还有些样子外,其余都不灵。这个刘娥是知道的,死鬼老公在世时没少同她念叨过,说是要不然早就一鼓作气拿翻北朝了。

    刘娥当时虽然知道他那些话有点替自己找台阶下的意思,不过也明白差不多也就这样了的。

    最后一个拿脏,更是不靠谱。你要说一百人里出了那么四五个七八个**分子,还好捉拿。可这是一百多万人呐,光是校尉以上便是上万,按照刚才老头的说法,差不多是倒过来,十分之七八都不是好东西,这个腐,可怎么反?

    殿中一时间冷清下来,两人都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好半天刘娥才闷闷地说道?”此三条虽有道理,只是恐怕还急切不得。莱公,你位居枢府,还要尽力周全才是。”

    “是,老臣蒙天恩召回,自然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寇准表了决心。

    “那就好,那就好。咦,对了,吾有一个想法,你看如何?”

    寇准马上挺了挺身子,做倾听状。

    “咱们议一议,看看将这些边庭将帅先调换一番,如何?”刘娥仿佛才想起来似的说道。

    寇准心中一凛,沉声问道?”将帅调任,也是朝廷惯例。太后如此说,不知是换一处呢,还是调几处?”

    “哀家想全都调一遍。”刘娥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仿佛怕莱国公笑自己不懂军事。

    “太后,这个却使不得。”

    “为何?”

    “若说调换一两处,乃边庭常理,自无不可,但若全部调换,朝廷各军顿时手足无措。方才老臣也说过,其中关系枝缠藤绕,急切间岂能理清?到时候军心一慌,恐怕顿起心腹之患。”

    “不会如此严重? 那就算厢军不动,只动禁军又如何?”

    “还是不妥,凡调换防务,还需枢府考察各将帅特长、军功、履历、秉xìng、武艺和韬略等等。贸然调换,未必合适,若只是相邻各军么,又无多大意义。太后何必舍本逐末?依老臣见,还是用那三条,好生整顿一番,不愁无有改观。而且,既可减轻朝廷负担,又可强兵护国,岂不为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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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小升半级

    263、小升半级

    “莱公此话虽有些道理,只是你方才也说了,枝缠藤绕,大是头痛。/做起来,恐怕哀家的主意比你的还要轻省许多呢。怎么说是舍本求末呢,先调了,再慢慢整顿不好么?”刘娥笑道。

    “本来就乱,一调之下,乱上加乱。他们做的腌臜事已经不少。此风一刮,难免个个忙着消灭痕迹,再要整顿可就难了。再者,有道是官官相护,军中谁没有些把柄,一调之下,相互遮掩帮衬。那时再有泼天本事,十亭事还查不出一亭来,非但谈不上整顿军气,那简直是在替他们消灾!”

    “就依你,那么只调动诸班直和奉rì、天武、龙卫、神卫诸君如何?”刘娥又缩了圈子,只管禁军中的jīng锐了。

    “还是不妥,现下我朝兵士,恐怕也只有这几支有些力气,尤其是诸班直,管着京城禁中宿卫,最是紧要。一旦调动,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祸事一起,补救都不及。如此大事,尤须慎之又慎,岂可轻易调换?”寇准又反驳道。

    刘娥听得不禁恼怒起来,有些冷笑道:“莱公真是厉害,这也不是,那也不行。莫非是同谁有旧,要回护一二么?”

    寇准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毫不动怒道:“太后言重了,老臣外放数载,并不曾染指中枢。如今才来两月,此时架构,一如旧时,并无半分改动。何来有旧之说?”

    刘娥一时语塞。

    只听寇准又道:“来后既然非动不可,也不是不行。**不过老臣可不敢独担此责,此事须得东西两府一同商议决断方妥。不若明rì议政,太后拿出来大家商议一下如何?”

    刘娥今天找寇准来谈话,其实压根就不是想什么整顿军队的事。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来一个人事洗牌运动,只是那些丘八难缠得紧,自己还真不敢贸然乱动。所以要借助寇准,就是因为他在军队中威信之高无人能及。如果他肯出面,定然事半功倍,一个个乖乖就位,保准屁都不敢高声放一个。

    可是这个老头横竖不松口答应,反而句句把自己顶得满满的。刘娥就忍不住有些生气了,干笑道:“莱公不愧久历三朝,一番话滴水不漏啊,哀家还真有几分佩服了。”

    寇准马上笑着拱手道:“太后谬赞,实不敢当。只是人老了,不复当年那般不计后果的莽撞罢了。”好像受到表扬很得意的样子。他岂能不知道刘娥打的主意?无非是想将军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才找个借口要换这换那的。只是妇道人家,临了不敢下手,想借自己这个钟馗去镇那些小鬼罢了。

    不过寇准这时候也发现了事情好的一面:这个老娘们儿还真不是篡位做女皇帝的料。她要真像武则天,必定出手狠辣,干净利落,哪里会用得着同自己费这半天口舌?想通此节,寇老西心中大定,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焦虑。

    刘娥却不知道这老家伙转的什么心思,只是恨他一味地拂自己的意。忍不住出言讽刺道:“莱公也服老了么?呵呵,只不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寇准却是老而弥辣,马上还嘴:“老臣只道身在枢府,须得稳妥些好。遮莫太后嫌老臣已然不堪了?正好,老臣也真是累了,多谢太后恩典,明rì臣便叩请致仕如何?”

    “哎哎哎,莱公多心了。哀家一时戏言,岂可当真?哪能如此小气啊,说这半天,唇舌都干了,快吃茶,吃茶。”刘娥尴尬不已,赶紧示意罗崇勋递上一盏清茶,让这老头润润喉咙。

    寇准出了大殿,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心中长吁一声道:“孝先,幸不辱命!”

    这边赵祯听完李石彬的汇报,又惊又喜,他一直担心大娘娘真的要心急谋划。如今看来,恐怕不差了。喜的是寇准今天替自己挡了一阵,暂时安全了许多,可以慢慢想法子了。心中不住盘算,要如何才能避开太后耳目,同几个忠直老臣加强联系才好。

    转头又问李石彬:“那么你说的小事呢?”

    李石彬见赵祯心情还不错,便笑着取出一个匣子来打开,里面放着一部,朱红缎面封皮,题签上清晰印着赵祯自己的笔迹,上写《三字经》三个金字,连同落款都在。

    赵祯眼睛一亮,赶紧接过打开一看,端的纸张洁净,印刷jīng美,前有丁谓的序,后有王曾的跋,中间有图有真相,张张工笔彩绘,人物、花鸟、木石、山水无不栩栩如生,均用高手木刻翻成,宛若墨迹。

    梁丰的儿童读物终于印刷成功了!

    “好物事啊好物事,这也不算小事了。比较起来,恐怕是这本功德还要大些哩!”赵祯笑着对李石彬说道。一面兴致勃勃地翻看,只觉得爱不释手,心想自己要是早见到这本,怕是资善堂也少打几场瞌睡了。

    “他只送了这么一本来么?”赵祯忽然问道。

    “哪里,梁探花送来许多,好像太后并几位相公都有呈送呢。”

    “哦那就好,朕还怕他不会做人呢。他比朕想得周到!”

    赵祯替梁丰高兴着,隔天满朝都在议论这本小了。刘娥、政事堂、枢密院几个头头,都得了他这份礼物。有几个如寇准、鲁宗道、李迪、张士逊等都是首次看到,忍不住就大加赞赏。还有钱惟演,高兴之余,心中酸溜溜的,暗想这个玉田怎么不请自己作序?转念想到自己同丁谓、王曾差了许多,哪里轮得到?只好悻悻作罢。

    刘娥也很喜欢这本小,专门同赵祯说起,这个梁玉田心思不错,肯从小处下功夫,能编这么一本教材,来rì大宋文治又有可写了。

    赵祯早就谋划着想给梁丰调调级别,听到刘娥夸赞,急忙趁机言说想他也是一个探花出身,才赴外任便破了奇案,编了好。一个畿等县令,才是个从八品,不太好看,能不能升上一升?

    刘娥点头同意,于是下令,升梁丰为正八品县令,加从七品朝散郎。同时下诏宣告天下,从今《三字经》列为大宋蒙童必读本。

    捷报传来,梁县令正寒风呼呼中陪着远道押而来的刘老板饮酒取乐,自然更加舒畅,一边拿着诏看了又看,一边晃着筷子鼓盆而歌,尽唱些刘老板听不懂的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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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招商引资

    刘毅这次是专门来押书送款的,这部《三字经》虽然文字不多,但因为是普及型教材,所以印刷量非常大。他一家还是搞不定,自然要伙同其他三家开工。

    让四大书商意外惊喜的是,梁丰不但在书里配上若干插图,还请动了当朝两位相公作序题跋,最后还有官家的御笔题签。这是何等的荣耀?当他们收到梁丰寄来赵祯的题字,都激动得不知怎么好了,赶紧请了香案仪式,隆而重之地供奉起来,勾摩拓版那天,由四家公推出最好的两个匠人,用最好的枣木板来制造,四家老板一起到场旁观,生怕损坏了天子御笔一点点。倒搞的那两个高手匠人战战兢兢,平rì一炷香时间就做得完的事,愣是整整一个时辰才完工,还满头大汗。

    梁丰生怕四大书商眼里只有银子,惟利是图,专门附了信,建议这本书分作普通、收藏和馈赠礼品三个等级印制,普通的只用一般书纸,蓝sè封皮,作价三十文一本,便于普及;收藏的用上好jīng洁书纸,硬布纹书皮,作价百文一本;最上等的礼品包装则极少量印制,只留着馈赠、敬呈,不外卖。

    这个建议正合四家之意,当下抓紧时间开工赶工,一狠心,普通的印了十万册,收藏的印了两万册,上等只印了区区三百册。这次刘毅前来,便押送了普通的三千册,收藏的五百册,上等的一百册。其实区区数目,原本不用他亲自跑一趟的,但现在梁丰行情大涨,四大书商通过这本书的cāo作看出了梁丰今后的无限商机,必然要用心巴结,这才不辞秋去冬来气候恶劣,刘毅亲自过来。同时还送上稿酬,仍是一万贯。

    梁丰原先说好不要的,刘毅哪里肯依,死命要送。梁丰想想。笑道,那么我就先收下,你且多住几天,正好还有事情麻烦你。

    刘毅一听,猜到梁县令又有生发。便愉快地答应下来。一住就是十多天。这时正好同他吃酒,赶上他升官的公文和诏书下来,急忙站起举杯道:“草民恭贺大人加官晋级,大人前途无量!”

    梁丰笑着受了他一杯酒。说道:“今rì双喜临门,本县进来苦苦思索,想出一件物事,正要请你大行家看看。”说完朝李达伸伸手,李达赶紧出去一会儿取来一个小盒子。梁丰示意他递给刘毅。

    刘毅赶紧起来双手接过一看。小盒子里面装着一套小匣子,空心的,分成四格,每个格子里有一锭泥巴,死硬死硬的。拿出来仔细看,原来泥巴上刻着天下太平四个字。格子做得既松散,四个字模也凹凸不平,颇为丑陋,只是那字刻得倒是不错。工整秀丽。

    刘毅看着这个破模子和几个字,翻来覆去,只是猜不透其中有什么奥妙。这玩意儿在他家里,连小孩子都看不上眼,这个县太爷咋如宝贝般地要自己瞧?

    梁丰见他眼里对这东西不以为然。知道是嫌自己工艺丑陋,不免老脸一红,哈哈笑着接过来,翻转小格子用力一抖。四个字模便掉在桌上,顺手把四个字模胡乱排列“天下太平”、“太平天下”、“太天下平”、“平太下天”这么不停地组合着。刘毅目不转睛地跟着他的手在动。就是不知道这厮到底要干嘛。

    摆弄了几下,梁丰望着刘毅,等他问话。

    “大人,恕我愚钝,这物事是要拿来做甚?”

    “你们平rì印刷,是如何刻印法?”

    “好叫大人得知,我们平rì印刷,是先将书本内容写在透明薄纸上,蒙上木板,工匠用刻刀将无字迹处削去,即成雕版,然后付印便是。”刘毅简单答道。

    “每印一部新书,便要新雕一套印版么?”

    “这个自然。”

    “那好,让你看看这个,就是问你,若把不同的字单独雕印成字模,然后根据刻书内容不同而随意排列,岂不省工省时省事?”

    “对呀!我们怎么没想到?”刘毅一听,猛拍大腿惊喜道。这时候那四个丑陋无比的玩意儿立马成了宝贝,拿起来翻来覆去地揣摩,满脸都是激动之sè。

    “只是这物事本县还有没想透之处,所以专门留下你住了这许多天才拿出来。咱们现在一起参详参详。我原打算用胶泥烧成硬模来使用的,咱这封丘紧靠黄河,胶泥多的是,便取了些来试用。刻字倒是容易得紧,就是这个天气变化,字模容易因冷热变形,估计时间长了也不行,用木的或者也差不多是这样,若印三五字也还罢了。可是若用来印书那就不成,难免大小参差,错落无致,还有干裂破损之嫌。你看看,用什么法子好些?”

    刘毅才接触这东西,梁丰的创意他已经完全懂了,就是对字模取材还没什么概念。以前都是用木板雕刻,也有这个问题,每一块板的字体大小是相同的。但是一本书最少数百块板,时间一长,印出来的版面也会有大小不同的问题。他们是大出版商,有钱,也用得起好板子,这个还基本能克服。因此不是很在意,当下答道:“若用上好枣梨木,定能成功。”

    梁丰将信将疑,他印象中好像没那么简单,似乎还是经历了反复许多次实验才成功的。不过他不管这些,自己只出创意,提要求,剩下的事,就只管交给别人去做就是。

    于是梁丰点点头道:“这个我不懂,随你便。你去实验,做好了拿来给我看。到时候我还有许多事要请你们做。呵呵,不过放心,不让你们赔钱的。”

    刘毅笑道:“大人说哪里话?咱们这许多年的交道下来,小民等岂有不放心大人之理?早晚大人是要飞黄腾达的,我们正好跟随大人,也好做些事业出来。只是汝阳离此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为这几个模子来回折腾,还真是有些费事。”刘毅沉吟道。

    “这样吧,反正封丘数路通衢,水陆俱畅,方便的很。你若有意,不妨携了些家私过来,就在这里开个分号,此事若成,本县保你绝不亏本便是。”梁丰笑道。

    招商引资,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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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破裤子的笑话

    刘毅马上欠应道:“多蒙大人关照,小民无有不遵。那么我明rì即刻回程安排,争取一个月之内就可以过来。

    “很好,本县也先敬你一杯,预祝你家在此生意兴隆!”

    其实刘毅不是很愿意,一句话便要自己在这里开分店,机械、工匠、人手、房屋、场地啥都没有着落,而且在这里生意如何,完全心里没底。但他商人的直觉认为眼前这个年轻人当年就鬼jīng鬼jīng的,如今当了县太爷,就更不太好惹了。况且就凭他同官家、相公们的关系,要是一个不高兴,自己准得倒霉。所以连个犹豫也没有,下意识地便答应下来。顶多回去再给他写信,请他帮忙着落地皮房子,然后先蚂蚁搬家,小股进村,就算赔了,损失也不会很大,面子上交待得过去就行。

    梁丰哪里知道这老小子打的算盘,满心欢喜等他来投资建设呢。

    回到后宅,冯程程见他喝得兴高,娇笑着恭喜他升了官儿。梁丰心中得意,把和刘毅商量的事同他说了,冯程程笑道:“你那活字倒是个方便的法子,不过人家印书卖书,关你甚事?你有了好文章,只管拿去交给他印出来就是。何苦cāo那份闲心?”

    “嘿嘿,这个你就不懂了。我有大买卖要做!”梁丰神秘笑道。转瞬自言自语道:“改变世界,要从此处开始。”冯程程早就习惯他神神叨叨的,也不强问究竟。自从上回听墙根儿被他训斥过,也学得守些本分,不再胡乱打听。

    最近以来,梁丰琢磨着干了几件事情,背地里隐隐听到一些议论。

    除了这本《三字经》的出版算一桩外,另外两件涉及到封丘县衙门的内部事务。

    第一件,上任以来,他发现衙门里的胥吏、当值们比较懒惰,老百姓有问题要反映。必须先请讼师写状,按事务划分交给各房书记,再由书记转呈县太爷。他接到这些东西,就要按照投诉内容在上面批示“阅,转邦业同志处理。”或“邓圣同志阅处。”如果有比较重要的事。还要加自己的几句意见。定个调子,拿个方向。

    这个很烦,百姓的事,鸡毛蒜皮居多。邻里争吵、兄弟打架、小偷小摸、城管罚款等等,一般来说不是气急了,也没那闲钱专请讼师写状。因此虽然看上去比较平静,其实民间还是有很多问题。

    况且就算写了状纸来告,那些胥吏衙役们也会掂量。有好处的、没好处的、榨一榨有好处的、随便榨也没好处的,他们都会区分,于是看菜下筷子,挑着办,花样翻新。老爷们坐在后堂,哪里知道这许多?不免被他们欺下瞒上,从中渔利。

    梁丰有个观点,要改革,先别动利益。一旦雷厉风行搞了这些王八蛋。他们拼命是不太敢的,但用非暴力不合作政策,也可以让衙门运转不畅。梁同志自忖没有包公、海瑞那么生猛,就得想别的法子。

    于是他就开始改革,第一步就是设立放告rì。每个月初一、初十、三十这三天。亲自坐堂受理百姓投告。这可是新鲜事啊,满城百姓有冤没冤,听说大老爷要坐台开放,就当他是头牌小姐。也要来瞧瞧不是?

    第一次人山人海,将衙门大堂堵得水泄不通。好在有房二领着众衙役提着大棍子恨着众人。梁太爷才没被百姓们拥上来搂在怀里。但热闹看归看,没一个敢上前喊冤报案的。大家都觉得无趣得紧。梁丰更郁闷,溜溜坐了一上午,如同动物园的猴子被人看了个够。

    第二次,还是人多,但终于有大着胆子上告的。因为不用状子,成本低,而且说好了又不打屁股。就有个无聊闲汉上前,噗通跪倒,申述自己昨夜回家,被邻居家门口一条黑狗咬破了裤子,现在要求邻居家赔他的裤子。

    这厮才一说完,外面百姓全都哄笑起来,真是不当耍子。

    梁丰本来看到有主顾上门,打点起十二分的jīng神,和颜悦sè听他申告,谁知竟是说那么点破事,又听见堂下百姓的笑声,不免就红光满面起来。幸得大堂深远,不是眼睛极好的也看不到县太爷红了脸。

    梁丰强压羞恼,拿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派头,和蔼可亲说道:“你说被邻居家门口的黑狗咬破了裤子,那黑狗是他家的么?可有证据?”

    “回太爷话,他家好像没养狗。”

    “那你如何要人家赔你?”

    “太爷,他家虽不养狗,可狗在他家门口啊,不叫他赔叫谁赔闲汉直着脖子把话说完,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顿时喷出一股酒气。他娘的,原来是个醉汉。

    原来此人正在街上小摊灌了黄汤,一众酒友们说起今rì是县衙放告rì。又听说上次太爷坐堂,没接着生意,也不知今番会不会有人去光顾一二。

    这倒霉孩子一听,仗着醉意,便拍胸脯说没人光顾,我自去光顾他便是。旁边俱都是些好事之徒,当即起哄说若他敢去给县太爷开张,弟兄们便凑钱再请他吃一顿馆子。

    于是这醉鬼便在众人簇拥之下浩浩荡荡来到县衙,正好也是许多人在看热闹,他便分开众人,上了大堂噗通跪下喊起冤来。先时一心表现,装腔作势地说话,还不现醉态。不料被众人一笑,这厮只觉得自豪之极,浑没害怕。心里一松,就露出了醉像,喷着酒气渐渐就有些跪不稳当起来。

    所有人都看出这是个醉鬼闹场了,个个都捱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梁丰更加尴尬,开门接客就遇到这么个不靠谱的。沉了脸喝道:“拿下!”

    一声令下,几个衙役一拥而上,将这醉鬼压了个结结实实。

    梁丰抽出牌子便要下令狠狠打他屁股。哪知这醉鬼被压在地上,伸了脖子嚷道:“冤枉啊太爷,不是说衙门放告,任百信喊冤,不打屁股么?太爷你不准便也罢了,何苦赚了我来要打?”

    这下子百信笑得更加大声了。

266、咬给太爷我看

    骑虎难下,真的是骑虎难下。梁丰已经快要扔出令牌的手僵在空中,进退不得。

    你说打吧,那厮虽是醉鬼,却也说的是实情。头一单生意黄了,可也不能不诚信吧?但你要说不打呢,自己一早上就等来这么个二百五,众目睽睽被他耍笑了一番。如何出得这口恶气?最重要的,今rì威风扫地,只怕今后就难得再竖起来了!

    梁丰脑门冒汗,忍受着场外讪笑的目光。急切之下,眼珠子转了几转,缓缓放下手笑道:“说得有理。老爷我可不能说话不算数,今rì就准了你的官司。”

    这下子连醉汉都醒了,全场观众却迷糊了:这是什么情况?这老爷莫非被他喷醉了不成?

    只听梁丰道:“兀那汉子,既然你投了告,那便等着,待我替你申冤则个,来呀,去把这汉子的邻居拿了来!”房二等一听,都有些懵,抬头看他,老爷却一脸严肃。遮莫是来真的?也不敢多问,只好问了那醉汉邻居的姓氏住处,派了两人前去锁拿。

    那邻居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莫名其妙便被两个衙门差役拉扯着来到衙门,一上堂便筛糠不已。

    “啪”地一声响,梁丰惊堂木拍下,吓得那人扑腾跪下。

    “你可是这醉汉的邻居?认得他么?”梁丰问道。

    那人斜眼观瞧,急忙回答:“认得、认得!”

    “你家门口有条黑狗咬了他的裤子,你可知道?”

    “不知道,太爷,我不知道哇!”那人急忙摇头摆手。

    满院子大堂的人都不知道梁丰到底要干啥,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看这太爷发疯。

    梁丰却一本正经喝道:“大胆,明明是你家门口的狗咬了人,现在已经告上堂来,还敢狡辩,可见你就是那刁滑之徒,与我打!”

    那人一听。吓得高声叫道:“老爷我冤枉啊,我家没养狗。真不知道是谁家的狗咬了他!老爷明鉴,老爷开恩!”

    “本县不管,既然他被狗咬是发生在你家门口,你便要赔他。说。你是认打还是认罚?认打。三十大板;认罚,赔他一条裤子!”

    醉汉直着眼睛,傻傻看着老爷,崇拜得无以复加。

    那邻居想来是个不穷的。一见这位老爷怕是疯了,纠缠不起,可不想吃眼前亏,急忙应道:“认罚、认罚,小的认罚!”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银子来放在堂上。看来买条裤子绰绰有余了。

    梁丰看了银子,点点头表示满意。朝衙役歪嘴示意道:“给他。”衙役上前捡起银子就朝醉汉递去。醉汉已经完全当机,下意识便伸手来接。忽听梁丰喝一声:“且慢!”吓得醉汉急忙缩手。

    “方才你说他家门口的狗咬了你的裤子,活该他赔你。但你一面之词,本县却听不得,须有证据才是。你且莫忙接银子,去把那条黑狗找来。”

    醉汉马上就出汗了,自己信口胡扯,哪里有条黑狗咬他?这回轮到他骑虎难下。心中害怕之极。他原本醉的,可是上堂来闹了这么一番,眼看有个比自己还醉的县太爷更加胡闹,已经醒过来。这时候怕得要死,忍不住便要趴在地上招认求饶了。

    谁知县太爷居然还很理解他:“嗯。这时候叫你去寻狗,还真是难为你了。”醉汉心里一松:“嗨,傻的就是傻的,差点吓死老子。”

    “不过。还是问明白些好。”

    醉汉菊花又是一紧,这傻子怎么说话大喘气呀?

    “本县问你。那黑狗咬了你哪里?”梁丰道。

    醉汉已经被他颠得晕晕地,顺口说道:“屁股,咬了小人屁股。”

    “哦,咬了屁股是么?”梁丰应了一声,转头对他那邻居说:“你起来,弯下腰站着。”

    那邻居不知太爷何意,呆呆地站起弯下腰来。

    梁丰对醉汉一挥手道:“你去,咬给太爷我看,到底是怎生咬法。”

    “太爷,这个,这个不太合适吧?”醉汉苦着脸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那黑狗如何咬你,你便如何咬他。否则太爷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说谎诬告?”

    奇案呐,县太爷当堂要看人咬屁股。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可开了眼,一个个眼睛瞪得大大,话都不说了。

    醉汉要死的心都有了,看着邻居翘起一个屁股对着自己,连着刚才的酒意,一阵阵地胃翻。只得哭丧着脸哀求道:“太爷,这屁股实在腌臜,小民下不去口!”

    “噗”地一声,旁边一个衙役掌不住笑了出来,一下子满堂都笑了。梁丰却瞪着眼又把惊堂木狠狠一拍喝道:“肃静!你不咬,就是诬告。你来告状本太爷不打你,可是你诬告便是犯罪。好啊,藐视本县,吵闹公堂,诬告乡邻,数罪并罚。来呀,拖出去打一百棍,判他个流放之罪!”说完又要扔令牌。

    吓得醉汉急忙磕头道:“太爷饶命,我咬,我咬!”

    “好,你去咬来,咬不破裤子,还须判你诬告!”

    醉汉无奈何,只得羞羞答答闭了眼睛,慢慢将嘴凑近那邻居的屁股。那邻居弯腰半天已经很累了,这时见他真的要张口,不免有些紧张,回头看时,这厮正满脸痛苦闭着眼露出白森森的牙口直奔自己臀部。也是怕痛得要死,又不敢闹了这个疯子县太爷。只得也闭了眼,紧缩菊花等着。

    醉汉鼻尖已经碰到邻居屁股,心想反正躲不过了,一横心,张口就狠狠咬去。那邻居其实冬天穿得不少,紧张过度的原因,觉得对方一碰着,禁不住哎哟一声,接着又噗地一下,吓得放了一个响屁,正好喷了醉汉满脸。

    “哈哈哈哈哈”,全场一阵欢笑,许多看官肚子都痛了。那醉汉被喷了一个屁,一阵恶心,忍不住就要作呕。幸得他被戏耍恁久,已经不敢继续造次,使劲用手捂住了嘴,好半天才平息下来。

    这下子连梁老爷都笑了。

    “你咬不下来,这可就算是诬告了罢?”梁太爷绷住脸问道,双肩却不停地抖动。

    醉汉再笨,也知道自己反被太爷耍了,已经不敢嘴硬。只好跪着不作声。

    梁丰笑道:“你醉酒无行,搅闹公堂,本县今rì也不来罚你。不过你无端诬告邻居,把人家屁都吓了出来,却不能轻饶。左右,将这厮押回家去,方才他邻居赔了多少银子出来,让他悉数赔偿,给人压惊!”

    两厢出来两个衙役,嘻嘻哈哈地把这厮扯了起来朝外面走去。旁观百姓们纷纷大笑目送。

    堂上醒木一响,梁丰复又严肃道:“今rì开衙放告,诸位乡亲不知本县的新规矩,也不怪你们。从今以后,这条规矩便立下,逢十放告,风雨无阻!不过若再有这等故意搅闹的,绝不轻饶!退堂。”说完起身,向后堂走去。

    外间看热闹的也渐渐散去,不住地议论今rì的笑话。私下里有说太爷不靠谱的,有说醉汉活该的,有说县衙这回的新规矩估计是当真非作秀的。

    然而最重要是满城百姓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太爷不是凶恶之人,还比较善良。否则那醉汉不死也要扒层皮下来才是。不知不觉,梁县令在百姓心中的位置又往上挪了一挪。

    话说梁丰回到二院,心中懊恼不已。看来这启发民智的事,还须慢慢来才是。今rì差点丢了老脸,虽然最后他表态要把放告制度坚持到底,但说实话,自己其实已经没了勇气回回坐堂了。

    斜眼观瞧左右两位副手,一路假装摸着鼻子跟着进来,其实是暗笑不已。尤其是邓圣,忍得眼泪都出来了。梁丰心里又气又笑,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两位,今rì差点把脸丢到家了!”

    “大人言重了,依下官看,阖城百信恐怕要赞大人亲切哩。”秦邦业笑道。他说的倒是实话。

    “不过通过方才一番观察,兄弟我又想到一个道理。”

    “大人请讲,下官等洗耳恭听。”

    “老话说,术业有专攻啊。兄弟我也不是万jīng油,今天这一关是勉强过了。可是今后的路可还长,估计过不多时,老百姓们真的相信了咱们一番为民之心,那时候开衙放告,他们必定蜂拥而至。到时我一个人坐在堂上,难免会遇到些自己也拿不准,甚至完全外行的事体。那可就不是简单的醉汉闹场踢馆了,该怎么办才好?”梁丰有些忧虑地说道。

    “那么依你之见呢?”邓圣开口问道。

    “我想,要不咱们仨分工一下,每个月一人坐一回大堂,受理百姓冤苦。其余二人也要到场,相互学习切磋,彼此都长些业务功夫。如何?”

    “这个岂敢?大堂向来便是主官坐的。哪有县尊你坐堂下,我们坐堂上的道理?”秦邦业急忙推辞。

    “嗨,咱们自己兄弟,就别来这些虚套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岂是那等拿腔作势的小人?别说了,就这么办。今后一人轮一次,有为难事务,一同商议解决。”梁丰断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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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小小的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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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到今天都恨愤怒,想说点题外话:西安供奉着有玄奘法师灵骨的兴教寺目前面临被以申遗为借口而拆除的危险。详细情况可关注各大网站

    扇子虽然知道佛教是外来文化,但它已经融入了中国人的民族根里。当看到此消息时,扇子居然鼻子一酸。于是我连发了七八条微博,参与痛骂此事!

    在此呼吁一下书友们,若你的看法跟扇子一样,请关注这事并声援一下网络的声音。

    我们人微言轻,也许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尽尽力吧,守护一下自己的文化,自己的根!谢谢大家了。

    最后宣布,那个什么破玩意儿副市长,已经定为扇子书中的龙套,敬请关注!

    俺不知道在说这些会不会被和谐,希望不会!

    做老大,第一要学会的就是放权。承认自己的不足,把合适的事情交给合适的人去干,并表面上给予充分的信任请注意,是表面的。但凡有点事业心的男人,一定会很喜欢这种信任,于是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

    梁丰深知,邓圣和秦邦业远远还没到那种混吃等死看得开的年龄,以自己目前的名气和同上面的关系,离开这个地方是迟早的事。尤其是秦邦业,一定对此清清楚楚。所以多把事情交给他,他绝对会尽心尽力做好。因为秦邦业深知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无法同自己竞争,甚至对抗。所以收起野心配合上官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至于邓圣,没说的,好兄弟,而且为人正直靠谱。不管有没有那层关系,他都绝对是个实干者。

    把事情托付给这两位,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于是梁丰便开始了自己打酱油的第二步计划。起先一两次还准时参与开放rì,轮到自己时也兢兢业业。但渐渐地那二位坐堂时他就慢慢退出,理由是自己在怕他们放不开手脚。这可是个绝佳的理由,两人都食髓知味,尝到了独自高高在上发号司令的感觉。因此这厮一走开。便更加觉得有劲头。

    最后居然逐步过渡到只有梁丰坐堂那天才三人一起参加,其余两人也是互不干涉了。

    这个法子使出来,不但没出现三人相互争权和暗地里不服的局面,反而做事更加有了效率。

    把班子的分工理顺之后。他便要着手整顿整顿下面的小动物们。

    上回说过,衙门里的作风千古不变,无非就是贪、懒、jiān、滑、混五个字。在梁丰心里,他把这几样按缓急排了个序。

    贪字先排除,这个须靠制度慢慢健全。搞大运动的结果就是小成效,大反弹。他不愿意沽名钓誉,两三年捞个名声就走。所以反倒不急这事。

    jiān字看环境,机关作风里来都是面上笑嘻嘻,背后插东西。怎样让他们阳光起来,最起码别搞太过分,也要慢慢培养。人就是这样,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已经掉进染缸。总得让人有时间洗洗再说吧?

    滑字是本xìng,梁丰清楚,中国人不论到了什么时候,明哲保身缩头乌龟永远是最多的群体之一,明显特征就是遇事则推。见事便躲,含含糊糊不清不楚。这个要使点劲,要让这帮子人不能滑,滑不掉。衙门的大轮子才能运转得更快更好!

    混字是病症,属于非暴力不合作的一种明显症状。勒紧点。他改一下,好好做点事;放松点,他更堕落,兴许就滑到贪字那边。所以一定要注意这种人群,而且他们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散播负面影响。许多人会不知不觉跟着掉进这个混的队伍当中不能自拔。

    最后就是一个懒字,这可是当务之急,大宋本来就冗员沉重,导致遇事推诿扯皮反而效率低下。不把这些人懒筋抽了,那是绝对实现不了自己伟大的中国梦的!

    不过梁丰坚决认为单纯地严格执行考勤制度只能培养一批混rì子的死尸。他有这种经验,随便怎么查岗考核,总有人上班时间要溜出去吃早餐,扯闲篇,织毛衣,解大便甚至买菜接娃,屡禁不止。

    为啥?你的制度是死的呗。经过梁丰认真核算,其实一个人脑力劳动者每天真正用来做事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一个时辰,而且基本上都做得完。当然,科技工作者除外。可眼下大宋除了司天监、将作司等等衙门,哪里有许多科技工作者?都是些行政编制吃国家拨款的主儿。要让这些混混们老老实实坐在杂事房里,可比要他们的命还难。而且,极容易引发逆反心理,不但原本要干的事干不好,还连累别人。试想一下,一个班级里四五十个学生,大部分嗡嗡嗡上课讲小话,剩下那几个尖子能安心听讲么?

    所以梁丰就分别同秦邦业和邓圣拟定了这些人的作息制度:仪仗人员两班倒,随时保证领导有重大活动或紧急事务时必须及时出现,不当班的随便;巡捕人员两班倒,同上;榷监、税司只计算任务,每天露头汇报工作便可,剩下时间衙门不过问??????工房、杂役以每rì规定事务完成为准,做得快滚得快。剩下必须当值的各房书记、随堂听差,才严格执行考勤制度。

    这样一来,偌大的衙门,每天剩下的人便不多了,也清静了许多。

    梁大人又祭出第二件法宝——工作计划。

    他把每人各自应该干的事分为每旬、每月、每季来考察。衙门各房人员,每旬最后一rì向本房书记口头交待下旬办差计划,汇报本旬完成情况,说明未完成原因,三项交待备查。本房书记完整记录后,由本人摁手印留下痕迹。月、季如此类推。

    他们的上司,各房经承则自行向自己的分管领导递交办差计划书。比如梁丰就分管礼房和吏房、秦邦业管户房和工房、邓圣则管刑房和兵房,由他们三人自行掌握检查差事的落实情况。

    梁丰是老大,他有权任意抽查其他各房的计划书并随时决定考核处罚和奖励。不过这一项权利他基本上就没用过。没啥,一是因为信得过两位副手,二是要给足别人面子。别给人造成一种指手画脚的印象。

    如果两项制度分开执行,那效果绝对不会好。为啥?没人在里面得到甜头和好处,还多了紧箍咒。谁他娘的愿意干?可是这么并拢一搞,渐渐就有人发现其中的好处了:事还是那些事,但做法变了。有喜欢清闲的,每rì可以抽出大把时间回家睡觉打呼噜;有喜欢劳动的,三两下做完差事,大量时间去从事自己第三产业没人管;家里有事的,腾出空来敲敲打打缝缝补补。

    关键是,梁丰给了他们zì yóu,他们给了梁丰效率!

    从天圣二年夏末一直到冬初,封丘县上上下下在不知不觉中,被梁丰完成了一些小小的改造。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忽然发现:“咦,好像真的变了!”

268、我要去上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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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梁丰很佩服一个古人,西晋的阮籍。据说这厮每rì百事不做,只晓得喝醉了睡在女人大腿边,可是偶尔他也搞搞事,其中比较出名的一件就是拆房子。

    不是强拆民房圈地抢钱,而是拆衙门的墙。他在东平县看见那些胥吏们每rì里关起办公室鬼鬼祟祟不知搞些啥子,耽误了工作,二话不说,下令每间房都拆掉一面墙,让大家的工作状态全部暴露在光天化rì之下,颇为相似于后世的集中办公。于是乎办公效率立马大大提升。

    这手玩得漂亮至极,更潇洒的是他搞完了,继续喝酒,一点不耽误自己娱乐活动。

    引得后来的李太白五体投地羡慕不已,那厮一辈子就想做阮籍这样的大玩家,兴高赋诗曰:“阮籍为太守,骑驴上东平。判竹十余rì,一朝化风清!”五体投地溢于言表!

    梁丰自知生猛不及包拯,洒脱难追阮籍。但要他老老实实做个北宋焦裕禄,打死他也不干的!因此做事方法介乎二者之间,也就不难理解了。

    这也就罢了,既不会累得半死,也比较靠谱。重要的是,不妨碍他把目光放远些,可以关注一下朝廷。

    朝廷最近比较热闹,总的来说,最吸引眼球的有几样。

    第一当然是冬月的奉册大典。一死一活两个皇帝和一个皇后同时举行。先前大家已经吵过一架,最后皇太后霸气侧漏,然而百官也不是吃素的,双方妥协的结果是天安殿读册、文德殿奉册。

    但是接着问题又来了,刘娥皇太后本着不占便宜就是吃亏的原则,心中不平,非要穿朱红衮衣举行大典。当时这事已经被王曾为的一部分反对最强烈的文臣默认,也就没啥可说的。可是上个月,王曾他们又同太后干了一架,这次吃了闷亏。刘筠直接变为庶民回家,王相公也被罢知河南府。于是下面就愤愤不平了,想翻炒太后穿衣服这事。

    问题中的问题,似乎没人肯出头,大家都抻胳膊拐别人。自己就是不去。

    搁着。

    第二件事按说是家事。但也沸沸扬扬。

    小官家赵祯最近抑郁了。沉默不语,无jīng打采,心不在焉。原因是家里来了个恶婆娘郭皇后。

    那个小娘皮可神了去了。自从官家大婚到现在,愣是没逮着机会同另外两位媳妇儿圆房。都是这位郭氏给闹的!

    头一天赵祯没给她面子。从拂云阁抬腿走了。连累王才人被修理一顿。郭圣人出来还不解气,走了几步,想到不远处还有一位张贵妃没见过,二话不说,拔脚就直奔移清殿而去。

    张同学结婚第一天。才兴高采烈全身捯饬等着万岁爷来找自己玩儿呢,冷不防进来个黑面大神。兵贵神速,郭圣人不等张妃子反应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训。张妃子云山雾罩,一下子觉得自己坠入万丈深渊般的惊愕。郭圣人速战速决,骂完便走,连个还嘴的机会也不给。

    张妃子那个气呀,委屈呀,第二天移清殿全体服务人员没干别的。都出来替妃子晒枕头。

    如果光凭这点就认为郭圣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母老虎,那就大错特错了。她是母老虎不假,但她是一只有头脑的母老虎。郭圣人只对两个情敌凶狠,对身边人那叫一个慷慨。才来没几天,坤宁宫已经有好几个黄门宫女忙着数圣人的赏钱不慎发生了手抽筋。没事。算工伤!

    你说那些人拥护不拥护?

    她还有第二招,伺候婆婆比伺候亲妈还贴心,晨昏定省不说,不断地请示汇报讨主意求章程。刘娥高兴得乐开了花。虽然有时候也不太耐烦她那些鸡毛蒜皮的后宫小事,但看到她这么尊重自己。也忍不住兴致高涨,手把手教会她许多管理知识。

    杨太妃在旁边看得郁闷之极,外甥女已经悄悄哭诉过好几回了,可她硬是没办法。太妃老实啊,从来都是柔顺似水,尤其在刘娥面前,要不刘娥也不会和她融洽这么多年。可是谁叫自家外甥女不被大房待见呢?能夹带进来已经是烧了高香,这时候只有捏着鼻子受着吧!唉!

    郭圣人如此把持后宫,对官家赵祯采取“盯关跟”的措施,让才结婚兴奋没几天的赵小六恼恨不已,忍不住便在李石彬、张景宗等人面前抱怨了几句。李张二人见主上受气过多,心痛之下,便放出风去,一下子外臣尽知,议论纷纷。有些难听话儿便说了出来,其中最诛心的一句是“两代官家,俱都乾坤颠倒!”可惜,只能是议论,谁也没办法。

    偏偏那句话传到了刘娥耳中,刺激了刘娥,也提醒了刘娥。

    刘娥把郭氏叫道身边,屏退左右,不知同她嘀咕了些什么。郭氏眉花眼笑地出来,当夜便大有改观,一反两人每天乌鸡眼似的互相瞪着,主动上前伺候官家,勉强放软僵硬的身子,曲意奉承。赵小六受宠若惊,也是饥不择食,便胡乱依了皇后。

    大婚多rì,赵祯才真正尝到夫妻生活的一丝丝乐趣!

    多可怜!

    还有第三件事,赵祯做了一个梦,一个轰动朝野的梦。他有天晚上,梦到皇考赵恒站在福宁殿门口,孤零零地望着他。微笑着,流露出父亲的慈爱,朝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抚摸他一般。赵祯很高兴见到父亲,急忙跑过去,可一转眼便不见了父亲的影子。急得他嚎啕大哭,终于哭醒过来。

    于是赵祯做出了一个决定:奉册之前,他要亲自到巩县谒陵。

    这是个惊人的决定。因为在这之前,赵家没有现任皇帝去给前任皇帝上坟的先例。顶多就是在太庙洒几杯酒,哭两嗓子完事。

    开玩笑,天子出朝,地动山摇。仪仗、粮草、车马、翠盖、随从、侍卫、大臣、各种祭祀必备品,沿途各种准备,岂是轻而易举的?尤其是像赵家这么抠门的皇家,用一个大钱都得从肋条上往下扯出血来,哪儿会准他如此胡闹?

    赵祯不管,这回他多了个心眼,悄悄把主意藏在心里,谁也没说,只将这个难题写成密札交给梁丰。

    普天下他最信任梁丰。密札只有八个字:“朕yù谒陵,计将安出?”

    翻译成白话就是:我要去上坟,你想想办法。

    反正他是皇上,可以把那厮吃得死死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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