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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尘昏白扇     阳光大宋txt下载     阳光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39、雪里梅闯祸

    ><首><发>梁丰心下大怜,将她拥入怀中,闭目嗅着发香。

    雪里梅也伸出双手环在梁丰的腰间,如同一个小猫儿一般柔顺地依偎着。良久良久,梁丰睁开双眼,望着窗外秋sè。此时还不到午时,外面云淡天高,秋风送爽,阳光如金丝一般透过窗口撒在二人身上。

    “彩云易向秋空散,燕子怜长叹。几翻离合总无因,赢得一回僝僽一回亲。

    归鸿旧约霜前至,可寄香笺字。不如前事不思量,且枕红蕤欹侧看斜阳。”

    梁丰心有所感,顺口吟出纳兰xìng德这阙《虞美人》。

    怀里娇躯微微一颤,雪里梅仰起头来,似喜似悲问道:“这是送给我的么?”

    难道还能不承认么,大偷儿岂敢焚琴煮鹤?当即目光坚定,深情款款道一声:“是!”

    雪里梅口中咀嚼着词句里的余味,半晌,轻轻推开梁丰,白衣赤足下得床来,当真是风吹仙袂飘飘举,走到书案前,揭开砚台,提管蘸墨,凝神书写起来。

    梁丰跟着走进,见她一笔端庄纯正的《灵飞经》小楷体,正自录下刚才那首小词。

    写罢,雪里梅拿起短笺,微微吹干,抬头淡淡笑看了梁丰一眼道:“我要好生收起来!”

    “呵呵,由得你。”梁丰笑道。心下忽然疑惑,怎地这眼神里仿佛有些心事似的?但他知道雪里梅生xìng要强,不愿说的事情绝不会说,也只好忍住不问。

    一时雪里梅轻击两掌,下面知道是小姐起床了。丫鬟缀儿急忙端上家什来,服侍雪里梅洗漱。锦儿又端上早点,服侍她用饭。

    梁丰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雪里梅大大方方毫无扭捏,抽空白了他一眼道:“吃了没有?”

    “吃了吃了。”梁丰急忙回答。

    “你可别跟我客气。真的吃过了?”

    “真的吃过了。”梁丰只好加强语气应道。

    “那你还眼巴巴地看个甚?”

    “——!”梁丰顿时被她噎住,呆了一呆,恨恨地看着她捉狭的笑容道:“那我要是说没吃呢?”

    “没吃啊?那你就去吃了再来呗!”

    “你!”梁县令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两人才同时“噗”地一声笑将出来,锦儿也跟着前仰后合。

    缀锦楼上,复又欢声盈梁起来。

    边说边笑,等雪里梅吃完了不知道是早点还是午饭,梁丰便打发楼里小厮,让他们去请高小王爷。石小侯爷和杨小帅爷来聚会。好久不见弟兄们了,还真是怪想的。

    那三个游手好闲的富贵闲人如同地里鬼一般,才听得召唤便嗖地一声窜了出来。倒叫梁丰吃了一惊:“我靠,难道汽车发明了?”

    几人聚在一起,自然少不得拍胸捶背又拥又抱一番。

    “他娘的,做了县太爷了,连个信儿都无一个。兄弟们正合计要不要去吃你几rì大户,又怕你摆臭架子不理会人的。算你这厮有些良心,知道赔罪。这回便饶了你罢!”高双卯笑道。

    “梁大哥,做县太爷好玩吧?是不是每天专门坐在堂上揪人来打屁股啊?”石宁好奇地问道。

    “我说你长不长得大?都快二十的人了还这么缺心眼儿。光打屁股那多腻得慌,还不得挠脚板。掏鼻眼儿一样一样换着来,那才有趣呢!”杨文广痛骂石宁道。

    “奴家看,你还不如他呢!堂堂一个小帅爷,没得整天说这些腌臜东西!”本来雪里梅只坐在一旁看他几个玩笑,听了杨文广同石宁斗嘴,忍不住笑骂道。

    还是石宁嘴急,叫嚷着难得相聚一回,要摆酒畅饮。雪里梅便吩咐厨下赶紧准备酒菜,款待几位公子哥儿。大家又吵又闹的说着话儿。梁丰因刚才多喝了几盏茶,有些尿急。便下楼到花园角落茅厕要方便。

    打完冷战出来,畅快了许多,正要转身回楼上。忽然斜刺里冲出一个人来拉住梁丰。惊了他一下,定睛一看。原来是锦儿,满脸惶急地看着他。

    “干什么锦儿,咋这样子?”

    “公子,你可算来了,快帮帮我家小姐!”

    梁丰心里一沉。说道:“什么事,别着急,你慢慢说。”

    “唉,是这样的——。”

    原来雪里梅自家经营这缀锦楼,她是瓦子行首,平rì价码奇高,一般也很少有人能出得起钱登楼买笑。但有时候也要去那些高门大户家里客串一番,调筝弄迪,轻歌曼舞。上个月被邀到前任枢密使陈尧叟的二儿子陈希古的家里宴客。正巧那天陈希古请的是楚王赵元佐的世子赵允升小王爷。

    赵允升当时便看上了雪里梅,席间笑问道:“此伎比起畅chūn院里的朱七七如何?”他是汴京另一个行首朱七七的老相好,这次乍见雪里梅,惊艳之下,忍不住拿来比较。

    陈希古当时笑道:“sè艺或各擅胜场,只是朱七七曾得柳七题咏,声名应在此伎之上耳。”原来名闻歌坛的浪子柳永,前几年首次游历京城,一见当时年方十三的朱七七,赞叹不已,曾留词一阕。从此名声大震,还未出阁便已有行首之名。

    雪里梅听了,心下不忿,心道你有柳七,我却也有玉田,怕你怎地?便一时冲动,唱了一遍梁丰为他填的那首《减字木兰花》。一曲唱罢,没把赵允升的气势压住,倒把他的馋虫儿勾了起来,非要同雪里梅喝一个皮杯。雪里梅心中大悔,只说自己卖艺不卖身,断然拒绝。赵允升再三勉强不得,当时碍着是在陈家,不好发作。便出言道八月二十,要在畅chūn院开一个蟾宫会,专品桂花,邀请雪里梅也去参加。

    雪里梅又说同行是冤家,别家的院子,自己去不得。赵允升当时便沉了脸道:“我请的人,敢有不去的么?”说完便拂袖把她撵了下去。

    雪里梅这时已知赵允升不怀好意了,后悔药也没得吃。知道不去不行,去了是羊入虎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已经愁了一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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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一手好湿

    到了楼上,梁丰不动声sè依旧同众人说笑。暗地里却观察雪里梅的神sè,早上只是有些疑惑,这时候看来,果然暗藏忧sè,强颜欢笑。只是掩饰得好,不注意愣是看不出来。

    那几个愣子哪里注意这些,正敞开了说些爽气话儿,一时又说到王英,如今在他老爹手下,居然也混得有模有样,说是已经比以前武艺更高了许多,而且还亲自上过一两次战场,同党项小股部队对峙过。近来还要深造,学习兵书,并同他爹的爱将狄青做了好朋友。

    提起边关来,几个将门子弟羡慕不已,恨不得也一同跑去,平生能入万马军中厮杀一番,也不枉了!

    梁丰同他们浑说了一会儿,瞅个机会,起身离座,轻轻将雪里梅衣袖拽了一下,自己走进里屋。

    雪里梅理理云鬓,转身跟了进来,贴身靠在梁丰胸膛问道:“什么事?”

    “哼,你问我什么事,我倒要问你什么事哩!”梁丰冷笑道。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能有什么事。”雪里梅有些慌张,急忙掩饰强笑道。

    “这么说,你是自愿要去喽?”

    雪里梅一听便呆住,半晌才轻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方才楼下,锦儿已经全告诉我了。只问你一句,你要去么?”

    雪里梅低头闷了半晌,抬头坚决道:“要去!”忽然又展颜一笑,抚抚他的脸颊道:“你放心,我只是你的。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知道的!”

    她倒说的云淡风轻,却把梁丰唬出一身汗来:“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别做傻事,我不许你去!”

    两行清泪忽然从雪里梅眼里夺眶而出,颤声道:“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他是王爷,是官家的兄弟,凭你再厉害,能拧得过他么?你放心。我绝不负你便是!”

    原来,她早知道这场灾祸躲不过,却不愿连累情郎,是以瞒住不说,却打定了自己的主意。

    “拧不过也要拧,惹急老子,同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梁丰怒道。声音不觉便提高了几度。

    雪里梅还没答话,外面听到动静,已经嚷了起来。高双卯几步走到门边道:“我说,你这厮好久不来了,别才到就欺负我们梅嫂子啊!”原来他们以为小两口吵架,急忙进来劝架。

    石宁也赶忙说道:“就是就是,她可是老好老好的人儿,你别得罪了人家,下次我们都来不了啦!”

    梁丰正要解释。忽然心中一动,一个主意冒出。开颜笑道:“呵呵,我哪敢同她吵架?只是听说她最近被人欺负。心中憋气罢了!”

    “是哪个贼死鸟恁地大胆?”石宁和杨文广异口同声喝道。“nǎinǎi个熊,如此不开眼敢欺负咱们的人儿,须把那直娘贼揪出,蛋黄也给他捏碎掉!”

    梁丰牵了雪里梅的手施施然走到外间坐下,把此事来龙去脉慢慢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赵允升的名字。直听得三个人睚眦yù裂,拍桌子打板凳怒道:“快说是谁,咱们现在就杀上门去,可忍不得了!”

    “是赵允升。你们也去打么?”梁丰悠悠说道。

    三个人一下子愣在当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妈的,怎么是那个二货,还真惹不起。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好半天,石宁才鼓起勇气。憋红了脸道:“那,我打他闷棍!”

    另外两个一听,急忙点头,是好主意。只能这样了!

    梁丰心中感动,举手抱拳道:“不枉我交了你们几个好兄弟!”这是真的。赵允升从小得太宗皇帝宠爱,又是当今官家的大堂哥。虽说他爹后来因为家庭斗争,当了开缺太子,但毕竟是一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嘛。为了他梁丰,小几位敢去打闷棍,已经是豁出去了!

    “但是,却不用你们拿刀弄杖的。明着跟他干,咱们不是对手,真干不过他。况且那也不是我的强项。哼哼,连刘筠老儿我都敢yīn,他娘的一个虚位的王爷,我还收拾不了啦?”

    众人忙问他有甚好计策。这厮却神秘地笑而说其他道:“此计说来也不费什么力气,就是差了几样物事,雪儿,你去安排人买来!”

    当天几个人一直窝在缀锦楼笑笑闹闹商量计策,梁丰把各自的任务角sè分配完毕,各种细节都交代清楚了,直到很晚才各自散去,梁丰自然要留在这里小住一宿。

    夜深人静,两人疯狂地滚着床单,唇上互相沾了对方的许多体液,才喘息着相互扶持靠下。雪里梅又强撑着受累的身体,取过丝巾给梁丰擦着身上的汗水。这厮只是以手抚额,闭目养神。

    雪里梅擦着擦着,看看他浓密的双眉,英挺的面庞,不免又chūn心大起,忍不住俯下头去,在他额头亲了一口。瞬间又娇羞不已,把自己脑袋埋在他的腋下。

    梁丰嘿嘿轻笑,抚摸她的长发,仍是闭着眼道:“爽啊,看不出来你腰功恁好,实在颠得!”

    “愧不敢当,客官多rì不来照顾奴家生意,已经生疏了许多,今rì正好松散松散筋骨罢了!”

    “哈哈哈!”梁丰一阵大笑。

    “喂,你说,要是那个小王爷中了咱们的计,回去会被他爹重罚么?”雪里梅问道。

    “估计他爹管不了他,那可是个真疯子。不过么,自然有能管他的人。打屁股不一定会,但训斥一顿,禁足个一两月的倒很有可能。”

    “呵呵,我倒不在乎他被怎生处罚,只要从今人人都知道,雪里梅是你的女人,便知足了!”

    “你这婆娘也是麻烦得紧,上次就要娶你的,你又不依。这会儿又要天下知道你是我的女人,古怪之极。要不,明rì我雇了花轿来吧?那就一了百了!”

    “不去!”

    “为什么?”

    “跟上次理由一样。”

    “算了,随你,你觉得如此好便行。我理解你,不愿做笼中鸟儿。嗯,百转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嗯,好郎君,果然yín得一手好湿!”

    “又湿了么?我摸摸看!”

    “讨厌,放手,老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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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小梦

    >中秋第二天便有黄门传话,着梁丰觐见。

    梁县令早就准备好了,来到皇城根儿,双手捧着一个包袱朝宫里走去。这厮是熟门熟路惯了的,宫里黄门都认得他。看到他来,都笑嘻嘻地问好,但还是要例行公事把包袱检查一下,见没什么危险物品,放行请进。

    “你来得正好,朕这几rì正想着见见你呢。走,咱们出去走走,把你刚到封丘便破的那个案子给朕说说,他们说的可没你有趣。”赵祯笑道。带头走先出了殿门。

    梁丰就把赵守财的命案跟他讲了一遍,不过却没说后续发展。赵祯听得津津有味,说道:“是啊,有时候真是要从别人不曾留意的地方着眼,才能显出真相呢。”颇有些总结的意思。梁丰一路上跟着,发现这个小官家逐渐地已经有了些人君气势了。以前是刻意学,现在却是举手投足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来。

    “咦,对了,你手里一直拿的什么?”赵祯忽然发现他手里捧的包袱,刚才只顾说话没有在意。

    “呵呵,这是我送给你的大婚礼物。”梁丰低声笑道。他俩身后宫女黄门十好几个,不敢大声说话。

    赵祯一听,急忙要他就地打开来看。梁丰打开包袱,取出里面一个礼盒,打开盖子,显出两张工笔写真造像来。赵祯取出一看大喜,原来画的是自己同王秀,那叫一个惟妙惟肖神采飞扬。

    “我穷官一个,拍不起你马屁,只好用心画两幅画送给你,聊表绵薄之意喽。”

    “不打紧不打紧,这就好得很啦!比送朕什么都开心。其实朕早就想请你画一幅的,没好意思开口。”赵祯又高兴又有些害羞道。一个皇帝,居然说出请字来,跟在后面近的几个黄门暗暗咋舌。

    “还有一样。却是我来请你帮忙的。”梁丰说着,又取出第二个盒子。

    “好啊,什么事,朕准就是。”赵祯低头看画,毫不犹豫道。

    “这个。”梁丰说着,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正是他亲手书写加上两位老婆配图的《三字经》。

    赵祯好奇地接过这本花花绿绿的看图识字,翻动着问道:“这又是什么?”梁丰便把这本书的目的和内容、形式说了一遍。又道:“今rì来求官家你为这本书题写书名。”

    “好物事啊!没问题,朕等会儿回去就给你写。完稿后边交给内府给你印制吧。这是功德无量的好事,了不起!”

    “这个却不用了,我已经答应交给汝阳盛和坊印制。这内府印制么,质量当然是极好的,只是御制书籍,务求jīng美,不计成本。难免价钱贵了许多,不太利于普及天下。交给民间做。虽然效果差些,但价钱低,百姓才好购买。”

    赵祯听了点头。认同他讲得有理。也就不再勉强。

    君臣二人谈谈说说,赵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忘了告诉你,朕前几rì做了一个小梦!”

    话音刚落,身后一个女子脆生生答道:“奴婢在!”赵祯愕然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高挑,手捧香炉的宫女正小碎步走上前听候吩咐。

    “朕在说话,你答应什么?”

    “啊!是,奴婢听错了。”那宫女一下子便冒出汗来。说着便要躬身退下。

    “你听错什么了?”

    “奴婢原在家里rǔ名唤作小梦。”颤声答道。原来这宫女再后面走着,因为神游惯了,不经意间一听小梦二字,还以为是在叫自己,赶忙答话。

    官家讲话。宫人胡乱插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这时跟在后面的黄门高品上前一步喝道:“苏紫儿,你还不退下么?”

    “算了,别为难她,可能是没听清朕说话,以后小心伺候就是。”赵祯摆摆手道。转身又往前走。那小梦死里逃生,心中暗暗感激圣君仁德。

    “你刚才说做了什么小梦?这梦还有大小之分么?”梁丰笑道。

    “长则大梦,短则小梦,有何不可?你别打岔,听朕说。朕前几rì梦见自己睡在床榻,忽然四周都是大水,茫茫一片无边无际。正惶急时,远处飘来一把交椅,明明已经到了近处,就是够不着,只在朕眼前晃来晃去。朕当时一急,便醒了。你说,这梦是何意思?”

    梁丰听了,心中一动,心道:“莫非真的天人感应?他察觉到了什么?”对于梁丰来说,天人感应、漫天神佛他都是信的。要不自己怎么能来到这个世界?

    “rì有所思,夜有所梦。最近朝事家事,难道有什么不顺心的么?”梁丰不动声sè问道。

    赵祯迟疑了一下,转身挥挥手,命众人退得更远些。才吞吞吐吐开口道:“这话朕只好同你说,别人都没法讲。近来有些言官上疏,跟朕提大婚后亲政的事。”

    “只是言官提,诸位相公没哪位开口吧?”

    “没有。”

    “问句不当问的话,太后估计也没表态吧?”

    “嗯,是是,大娘娘也没个态度。”

    “那你想不想亲政呢?”梁丰笑笑道。

    “说不想么,还真有些想。每天坐在那里听他们议论事体,又做不了主,烦也烦死了。不过么,大娘娘决断明快,处理周全,这两年天下百姓多有称道的。朕还真有些担心要是亲政了,未必及得大娘娘。”赵祯斟酌字句道。

    “不自是故明、不自见故彰!官家你越发了不起啦!”梁丰伸出大拇指赞道。的确难得,这么小年纪,才进入青chūn期不久,没有逆反,没有冲动,反而谨慎自查。要说不是天生的都无法理解。

    “朕跟你说梦呢,怎么扯这么远?”

    “唉,这不是很明白么,你就是内心深处对亲政一事犹豫不决,又想又怕。这才做了那个梦嘛。”

    “嗯,有道理。不过,难道朕梦中无从触及那把交椅,莫非是说——?”说到这里,赵祯自己都惊了一跳,因为他还有更深的潜意识没说出来。

    “这个可不能乱猜。梦中所现,不过是自己所想罢了。我看你挺称职的,绝对不会出现那情形。只是须防有人利用,浑水摸鱼才是。”梁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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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分析形势

    “混水摸鱼的意思么,就是说也许有人会利用你目前这种心理,去做一些原本不应该做的事,那些事对你和对太后都没什么好处,只对他们有好处。”

    “梁丰,你可不可以说具体点?”赵祯被他搞得很头痛。

    “好好好,我说具体点。我原先还以为最近朝局挺稳定呢。你马上要大婚,普天同庆的喜事,谁敢这时候挑事?不过你说那么严重,咱们就小心点好了。是哪几个上的奏本劝你亲政咱就不管了。反正这些人我也不认识,他们的来历我也不知道。我就先问问,他们是一起上的么?”

    “不是,前前后后,相隔十来天左右。”

    “那,是太后先看,还是你先看到的?”

    “当然是大娘娘先看到。”

    “看完了就都全传给你这边么?”

    “嗯。”

    简单对话完毕,梁丰两只手拢在袖子里双眼朝天发了一小会儿呆,说道:“中了,你担心有理。真有人挑事哩!那些人是谁指使你未必查得出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的确没安什么好心。现在连太后也估计有些心思不对了。”

    “什么,大娘娘难道——?”

    “有可能,她老人家开始不放心你了。也许她那边也在怀疑,这奏本是不是你安排上的。”

    “开什么玩笑,朕怎么会安排上这种奏本呢?”赵祯急道。声音有些高了。梁丰急忙弯腰双手扶着他的胳膊匆匆往前又走了几步,确定更安全后才说:“你这么大声干嘛?还怕我扯不进来啊?”

    接着又道:“他们上这种奏本。太后老人家不好批,要避嫌,也为难。要不同意吧,朝里会说她恋权,不撒手;要批了吧,估计还真有些舍不得?呵呵,你想是不是这道理。”

    赵祯被他最后一句逗笑了。说道:“可能吧,那怎么办?”

    “怎么办?这不已经传给你了么?等你说话呢。”

    “那朕说什么,准还是不准?”

    “准?你现在觉得自己比太后她老人家强了么?”

    赵祯不语。

    “你看着吧。估计过不了几rì,相公们便要为此事不安了,也许有些直接面陈太后也说不定。”

    “那你说这是好事还是不好?”

    “恕我直言。目前你这情形,实在不适合亲政。”

    “为什么?”赵祯忽然有些愤懑起来。

    本章节 雄霸 手打)满朝文武,谁不是在先帝和她老人家手里启用的?你忽然亲政,那些人会服你么?你又能压得住么?”

    赵祯仔细盘算一下,点头承认,是有些难度。

    “不服。你有什么办法?贬官?发配?降级?这些人那么多,你干不过来。真要拧着干,朝堂立马大乱,危如累卵。”

    “那就算了,朕本来就没真的打算亲政。驳了他们就是。”赵祯表示放弃。当他认识到可行xìng不大时。绝不逆势而动。

    “那也不行,太后此时已经防范你了。看了奏本不批,传过来给你看就是个信号。要观察你的心思。”

    “那朕一驳回,不就是表明心迹么?”

    “晚了,马上看马上驳呢,就当啥也没发生过。可你已经犹犹豫豫那么多rì。证明你的确存有些小心思嘛!”

    赵祯敢到一阵无力。有没有你梁丰说得那么诡异啊?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难死人了。

    “那朕就把那些奏本留中不发,啥也不说,就算有人来问,朕也只应道还没准备好,怕暂时担不了大任,是以犹豫不决。实话实说,总可以了吧?”赵祯想了半天,下决心道。

    梁丰一拍大腿夸赞:“不愧是官家,厉害了!就是这么办。你也不用掩饰想亲政的念头,却也实话实说在犹豫之中。如此方合常理,只要让太后她老人家看到你一个‘诚’字,便不会有麻烦。

    “可是梁丰,你方才说的有人要混水摸鱼,是谁?”

    “这只是我的猜测,也不敢确定是谁。不过官家,这出戏是越演越好看了。等着吧,过不了多久,如果真有人动歪心思,必定忍不住还要跳将出来,到时候咱们自然就知道是谁了。”梁丰悠悠说道。他已经隐隐猜到是谁,不过让赵祯自己发现,比现在无凭无据说出来,可要强得多。

    陪着官家游了个够,终于回到资善堂,赵祯提笔认认真真写了几遍“三字经”三个字,终于找出一张最满意的,笑着落款“大宋天圣二年八月既望御笔”,又命黄门用了“万几宸翰之宝”,交给梁丰。

    梁丰得了当今皇帝的御笔亲题,高高兴兴回到家里。也不多耽误,给小嫦布置了任务,择题将《三字经》插图画出,下个月来交货,第二rì便携了冯程程回到封丘。

    一到县衙,立即召集邓圣、秦邦业开会,询问了金大嘴党羽的审问情况,商量着按律分别给予囚押、监禁、流放、苦役等刑罚,择rì宣判。邓圣问那几个有嫌疑暗害赵守正和柳氏的狱卒内鬼如何处理?梁丰只说先以看守失职的罪名关着,随他们喊冤去。

    接着梁丰又叫来魏腾,考考这位教授进展如何。老魏果然尽心尽职,一气召了县里二十个私塾先生来集中培训,并将教材重点定在:识字、明理、通史、知常八个字。也就是说要通过学习三字经,达到认识字,懂道理,学习历史,了解常识四个方面。还根据自己多年来的教学心得加上梁丰启发的一些新思路,拟定了蒙童入学基本学习时间为每rì两个时辰为宜,每半月考试一次,若遇到资质明显突出的也可以重点栽培云云。

    梁丰听了魏腾的汇报,十分开心。虽然他知道这些方式还是落后了很多,或者说是不符合现代科学教育理念。但他宁愿取这种相对落后的方式来发展大宋的基础教育。一千多年呢,跟谁着急去?民智开化那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又不是忙着去点奥运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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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赵允升其人

    本章节 雄霸 手打)

    但是这人生的意外谁能说的清楚?有个牛逼人士好像说过,人生就是由一连串的意外组成的。

    当年他爷爷要同自家兄弟赵廷美过不去,他爸爸皇太子当得好好的,也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很意外地去给自己叔叔求情,结果被暴揍一顿。后来赵廷美还是死了,他爸爸也因此发了疯。至于为什么会发疯,没人说,是个疑问。想起来逻辑上也有问题,叔叔死了,哪怕是冤死的害死的,顶多悲愤也就算了,至于神经失常么?可他爸爸偏偏就真的神经失常了。

    对于一个储君来说,发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将失去本来快要拥有的一切——皇位!赵允升的爸爸,赵元佐被废了。被废不久,他老爸过重阳节,召集孩儿们喝酒快活,偏偏不带他玩儿。赵元佐疯上加疯,居然放起火来。这一回彻底玩完儿,贬为庶人圈禁。

    你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本来十拿九稳的权势就如此莫名其妙煮熟了又长翅膀飞走。自己做不成皇帝倒也罢了,连累自己儿子就不太好了吧?赵允升立即从一个明德太后nǎinǎi亲自抚养的皇长孙,变成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黑五类。那种rì子,他不过变态了才怪!

    赵允升在白眼和冷遇中长大,直到他叔叔当了皇帝。念着兄弟情分,恢复了他老爸的王爵,家境才稍稍好起来。可是他乖戾、神经质的脾气也跟着他爸爸一样,逐渐成长。

    赵恒当上皇帝,虽然不是yīn谋夺取。但毕竟动了自家大哥的nǎi酪,心中颇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不停地特意优待,他大哥在家里疯得久了。xìng格yīn暴起来,常常用弓箭shè杀家人。赵恒也只当作没看见。连同这个大侄子胡作非为,也百般袒护纵容。于是赵允升愈发得了势。满京城横着行走,无人敢惹。再后来赵祯即位,刘娥延续着老公对大伯家的感情。并不对赵允升苛责。反而有些窃喜,这样才有对比,让老百姓看看到底是原来的皇长孙好,还是现在的小官家乖。以此打消民间一些关于原来皇位的种种传言。

    可是赵允升在京城霸道,老百姓不知道,满城的高级干部谁不了解?都纷纷约束自家子弟,不许跟这个开缺皇长孙搅在一起,躲都躲不及。所以赵允升玩来玩去,也只有一些二三流的小角sè,或者是失了势的过气子弟同他厮混。譬如今天来的。也只是陈尧叟的儿子陈希古和现在正在洪州当知州的夏竦的儿子夏安期等寥寥几人而已。

    所以外间传得热闹说什么蟾宫大会,就是他娘的几家小衙内捧了个半疯王爷穷开心而已。

    他嫌不热闹,于是还请了自己九叔赵元亿跟着来胡闹。赵元亿虽是他叔叔,但却是个缺心眼贪玩肯闹事的,一阵儿明白一阵儿糊涂那种。在家无所事事。一听大侄子相请,自然大喜,约好时间,颠儿颠儿便来到了畅chūn院。

    畅chūn院妈妈朱婆惜本来不想接赵允升这破烂事儿,凭什么你要piáo别家的行首,用我家的地盘?可那厮虽说官面上不待见。老百姓可惹不起啊,虽说畅chūn院多深的背景,可是自己的主子约束得厉害。这位小王爷要闹将起来,主子是不肯替自己出头的,也只有吃哑巴亏的份,只好强作笑脸替他张罗阵势。原先是应付差事,打算哄哄他过得去就行了,后来一个大茶壶耳语两句,朱婆惜才开心起来。原来那大茶壶说道想那雪里梅也是京中有名的行首,跟咱们家七七小姐各擅胜场。这回被这小疯王爷强逼来咱们院里,怎么说也是轰动娱乐圈的事。到时候一传出去,楚王世子在畅chūn院开蟾宫会,缀锦楼的雪里梅跑来串场参加,那不显得咱们七七的名声更胜她一大截了么?

    朱婆惜一听有理,马上换了态度,早三天别家还在过中秋节,她院子里便开始张灯结彩起来,前后花园打扫得干干净净,各间客房门头都挂了红布,又在潘楼张罗盛宴准备,到了八月十九这一晚,后院那棵桂花树下张起百十盏打灯笼。还在楼前专门搭起两阶高,方圆十余丈的台子。到明天,让自家的红牌小姐们轮流登台表演,因为赵允升开蟾宫会不是包场,京城有钱有闲的piáo客尽都光顾,干脆就开成畅chūn院举办的一台中秋晚会,那广告效应,可不嗨翻了?

    临近下午,楚王世子赵允升带着他的仪仗、狐朋狗友加上帮闲的混混,陪着自己九叔赵元亿驾临畅chūn院。一时间阖院的茶壶、小姐、闲汉、小厮全都跪地相迎,热热闹闹叫得小王爷开心。九王爷也摸着八字胡须大笑,这孩子还真会搞,场面挺不错啊。

    那些piáo客们也一个个楼上楼下大声招呼,请安作揖,问候小王爷。赵允升志得意满地沿路点头打着招呼,老远一看:“哟,东楼上不是渤海郡王家的小王爷世子高双卯么?你怎么也在这里?”

    “哈哈,昨儿来玩,听说小王爷要在这里开蟾宫会,好奇得紧,因此留了一天,专等着看看热闹。”高双卯楼上唱喏道。

    “来来来,赶快下来,咱们一起乐!”赵允升赶紧地挥手相邀。原先虽然认得,可是彼此都不来往,今天见到,正好要拉拢拉拢,壮大一下自己的门面。

    高双卯推脱几次,实在没法子,只好下楼同他一处。先恭恭敬敬见过了九王爷,又重新给赵允升施了礼,才跟着他们先到早预备下的贵宾花厅吃茶。

    过了一会儿,赵允升很惊喜地发现,来的还不止高双卯一个衙内,居然还有卫国公家的小公爷石宁,杨元帅家的少帅爷杨文广等,都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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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平沙落雁

    亏得朱婆惜准备的花厅够大,这么一大票人便团团落座。自然是赵老九坐了上首,赵允升侧位相陪,其余都按着家事品级排位坐下,差一点就把夏安期挤出了房子。

    这时朱婆惜领了各楼的班头、小厮、下人、闲汉等等又过来请安,朱婆惜笑盈盈道:“九王爷、小王爷并各位衙内。今rì小王爷在寒门做个蟾宫大会,畅chūn院可是无上荣光。老奴这里先谢过赏光了!”说完领头万福施礼,后面齐刷刷跪倒。

    朱婆惜起来接着道:“今rì小王爷开蟾宫大会,此时不敢聒噪,只请各位贵客先吃茶稍待。一晌自有人来相请各位贵宾先去休息,等到用晚膳时,便在院前树下设台开宴如何?”

    “好,也不用罗嗦了,就依你。只给本王找个你们的红牌出来相陪。那朱七七么,只等着我这侄儿,便不同他抢了。哈哈!”赵元亿倒是爽快得很,一口就答应了。众人点头称是,朱婆惜这才退下。

    青楼的规矩,无论说得多好听,piáo资是要自付的。朱婆惜过来安排,无非是给每人找个小姐伺候,先赚一道钱再说。赵允升今天来,白天当然要安排朱七七相陪,晚上他睡不睡得了雪里梅却不关畅chūn院的事情。只是这位小王爷钱多,八月初就命人支了五百贯钱来,虽然不到朱婆惜的期望,但办这么一顿夜宴,也尽够了。

    过了一会儿,众人各自散去找自己的娱乐。其他等着看热闹的也回房搂着相好小憩。侯着晚上的好戏。

    申时二刻,门外小厮传报道:“缀锦楼雪里梅小姐到!”朱婆惜听了,自然端正衣裳,抹抹鬓边,亲自出去迎接。

    到了门外,只有四五个小厮跟随,缀儿、锦儿两个丫鬟服侍。雪里梅一身淡妆立在轿旁。朱婆惜三两步走进,堆着笑意道:“雪娘子玉趾贲临,老身失迎了!”

    “有劳妈妈相迎。奴家却是冒失了。”雪里梅淡淡笑应道。朱婆惜连忙说快请进,快请进。一把将雪里梅的手拉在自己腋下,亲亲热热地进了畅chūn院。

    畅chūn院是个大青楼。属于企业xìng质,头牌红牌加上一些二三流的小姐便将近百人。而缀锦楼却是典型的单干小作坊,就雪里梅一个人而已,比起经营规模,两家便相差了不止一截。可是论其声望来,这缀锦楼以雪里梅一人的身价,便能同头牌朱七七相抗衡,甚至于畅chūn院相提并论。从这个角度来说,朱婆惜不羡慕嫉妒恨雪里梅都怪了!

    就好比流水线作业的名牌,和专替夫人出国量身打造的手工品牌相比。虽然都赚钱。可品味难道是一回事么?

    雪里梅任她挽着手进到院中,在那棵桂花树下四周望了一望,点一点头。表情淡淡,只对朱婆惜道:“还请妈妈拨出一间屋子,奴家晚间好妆扮准备。”

    “这个不须吩咐。老身早就备好了的。走,带你去看看。”说着又将雪里梅带去了她的专用化妆间。

    雪里梅一进屋子,和朱婆惜客气几句后,朱婆惜退了出来。雪里梅在里面咣当关上了门便不再出来。

    华灯初上,浪语声喧,夜sè慢慢降临。一轮缺月明晃晃上了夜空,四面暮云飞动,阵阵凉风洒向人间。

    畅chūn院的二进大院子里,满楼红袖,莺莺燕燕穿梭不住,那些前来游玩的客官们早就倚红偎翠,纷纷占据各楼层的走廊,安放茶几,摆上些秋梨果品,美酒小菜,团团围了院子坐定,要欣赏今夜的蟾宫大会。

    树下搭好的台子上方,百十盏灯笼次第点亮,光辉撒得偌大院子如同白昼一般。台子正前方的回廊下已经安放好宴席,各种名贵酒菜果品摆得满满当当,只听一个大茶壶大声喊道:“有请九王爷、小王爷并各位贵客入席啦!”

    那几位早都爽够,只等着召唤了。听到叫声,朱七七的闺阁吱呀打开,赵允升笑吟吟地走了出来,接着大家各自出了门来到院中回廊下。

    自然是赵元亿端正坐了当中一桌,赵允升左面陪他坐下,接着便是众人谦让一番,依次坐定。

    一队彩妆婢女分别手捧酒壶上来斟酒后,各自退到众人身后服侍。

    “诸位,今夜良辰,我家王侄雅兴不浅,借了畅chūn院这块宝地开个蟾宫大会,专品花香,端的**。来,就请举杯共饮罢!”赵元亿高声笑道,举起杯来。赵允升急忙起身,各人挨个起来朝赵元亿和赵允升敬酒。周围楼上的piáo客们也纷纷举起手中酒盏哄闹中一口喝了,更助了赵允升的兴致。

    那院中桂花果然香味浓烈,随着清风阵阵袭来,满院子的人都是胸怀一爽。

    朱婆惜来到赵允升面前福了一礼,笑着轻轻拍掌,就见一道侧门中鱼贯出来一十二个白衣飘飘的少女,约莫十四五岁年纪,俱都眉清目秀,分别手拿琵琶、笙、月琴、阮、笛、箫、琴等诸般乐器,又搬上一架筝来,在台上端正放好。

    一干女孩儿稍作调试,手拿琵琶的少女起头,轻拢慢捻,丁丁冬冬清脆几声,一齐缓缓奏起乐来。

    瓦子青楼,最终拼的是文化,是文艺。这畅chūn院享誉京城若干年,可不光是凭招聘了长相好的小姐撑住。要牌子响亮,还得靠花样不断的文艺表演节目。

    这时这个女子十二乐坊弹奏的,便是新近流行的曲子《平沙落雁》,说的是秋天景sè,鸿雁来宾,云霄缥缈;雁行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回环顾盼,空际盘旋;息声斜掠,绕洲三匝。

    楼上楼下,虽然俱是piáo客,只是此piáo客却非后世天上rén jiān那些脑满肠肥财大气粗,上手便要抹胸捏腿的暴发户乡巴佬们可比。大宋的文化浸润,那是泡在了人们的骨头里的。

    不止赵允升、高双卯这些富贵王侯赏得阳chūn白雪,那些围观热闹打酱油的一般富商大贾,街道级才子名士,也都对音律十分地jīng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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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朱七七的柳七

    一曲奏吧,满院客人都觉清风更生。虽没有集体鼓掌,但也多是闭目点头微笑,也有客人就势从怀里摸出些银子来,从高处撒到台上,算是赏钱。那琵琶少女蹲下接过,团团一个万福,带着众女退下,诸般乐器却都留在了台上。这蟾宫会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接下来是潘楼瓦子诸般杂艺表演,先上来一个扔火圈的汉子,将三支点燃了的火圈抛向高处。每支火圈只有两拳大小空隙不曾着火,只见那三支火圈上下翻飞,夜sè里如金环一般耀眼,汉子毫不慌乱,随落随接,随接随抛,半分不错。引得众人喝彩,也有赏钱。

    一时嘌唱、打鼓、盲词等等依次上场,屡屡掀起高cháo。间歇间也有畅chūn院的一些歌jì上台表演,都是弹唱些名家词调,从温八叉到时新的当朝礼部侍郎同叔,都有表演。每到快意处,彩声高涨。赵元亿、赵允升叔侄更是大把赏银不断。

    一会儿来了个说部的先生,说的却是一段《西游记》里师徒四人过子母河的故事,《西游记》这一段本就语言诙谐,由这个先生叫孙多嘴的说来,添了许多俚语浑话,更是逗得人人前仰后合。本来这段书畅chūn院是安心要请京城第一名嘴钱孝仪登场的,不知何故,那厮只推故不来,只好求其次请了这个孙多嘴。也算是蟾宫会小小的缺憾了。

    孙多嘴说完西游,就有人搬上一张屏风。后面设下桌椅、醒木、折扇、湿巾等物。上来一个秀士,团团一躬,转身屏风后面。这是要表演口技。虽有楼上环绕观看,但这时专门熄了屏风正上方的灯笼,倒也看不见那人在后面如何表演。

    少顷,醒木一响,四下安静下来。先是听到一个男子鼾声大作。旁边有一妇人不耐,摇床阻止。稍安,又闻老鼠入房中声。外面一时猫叫,老鼠慌乱躲避,吓到妇人。那男子醒来轻声安慰。渐渐软语调笑,妇人腻声迎合,又有亲嘴之声,解衣之声,皮肉相扑之声,诸般声音杂错相陈,如在目前。听得人人会意而笑,摇头赞叹。俄尔一声火起,只听烈烈风响,劈劈啪啪似有木器着火。妇人惊呼,男子翻身下床逃窜。一时百千人齐声呼喊,又有四门水龙灭火,小儿哭声,老人喘息声。男女相寻声,车轮声,一下子全部涌出。

    刚开始院中各人还微笑倾听,渐渐有些神sè便不对起来,忍不住伸头四顾。有几个甚至已经起身准备逃走。正听到要紧处,啪地一声。百千样声音顷刻消失无踪。再移开屏风,还是一桌椅、醒木、湿巾同那一人而已。

    这下子喝彩声连天价地响起,银子铜钱如雨点般洒向台上,纷纷向这位技艺高超的艺术家表示最实在的敬意。

    演出到这时候,已经过去快一个半时辰了,天sè已近亥时。随堂的小厮们跑上前去搬动屏风等道具,重又将灯笼点亮。好半天都在没有其他的表演。众人知道,好戏就快登场了,又提起jīng神等待。

    果然过了一会儿,伴随着一阵阵轻柔舒缓的乐声,刚才出场的十二个白衣少女拥着一个淡黄衣衫的女子从回廊缓缓走来,人声登时一阵低呼。

    那女子婷婷嫋嫋登上台中站定,双手护在腰间,专朝赵元亿赵允升那一桌福了一礼,抬起头来,只见她头上梳了一个双环髻,两三只珠翠点染,身穿淡黄广袖合欢襦,腰细青罗丝带,凤眼含chūn,朱唇一点,纤腰盈盈,双峰饱满直yù破衣而出。微微一笑中,稍一顾盼,满院男人俱都心中一跳,心道:她看到我了,她看到我了!

    正是畅chūn院行首朱七七。

    赵允升白天已经同她娱乐了一下午,这时候再见到,想到她白花花的身子,还是忍不住又有冲动。

    朱七七轻轻一个袖手转身,端的风姿无限,来到筝前坐下,也不说话,左手戴上指甲,伸手一拂,筝声叮叮响起,仿佛有了生命似的,清脆跳跃。

    这女子凝神伸出双手,勾托剔抹,曲声响起。这才轻启檀口放声唱道:“林花谢了chūn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却是南唐李后主的名作。

    一曲唱罢,尾音几不可闻,只觉余音袅袅,有绕梁之意。好半天众人才反应过来,反倒不似刚才看杂耍那样喧闹叫好,而是微微几张,不停叹息。这声音太美了。

    朱七七一曲唱罢,起身离座,又走到台前万福,柔声道:“奴家今rì多谢诸位贵客莅临鄙院,托了小王爷的福气,奴今rì能得以侧身此会,三生有幸。奴家年幼时,曾得柳郎君赋词一首相赠,平生引以为幸,今rì献丑,唱来与诸位贵客助兴。”

    说完回过身去,复又弄筝起调,轻轻弹起。

    筝声舒缓,歌声清越,只听朱七七唱道:“有个人人,飞燕jīng神,急锵环佩上华裀。促拍尽随红袖举,风柳腰身。

    簌簌轻裙,妙尽尖新,由终dú lì敛香尘。应是西施娇困也,眉黛双颦。”

    正是一曲《浪淘沙令》。当年柳永初见时相赠的小词。

    京中传言,畅chūn院行首朱七七,年十三时,曾得柳三变北上一顾,以为北地胭脂,此女亦翘楚也。顾留此一阕《浪淘沙慢》以赠之。那时柳永声名已显,得一词则身价陡涨。

    谁料柳永在京并不多时,便乘舟南下,如今数年之间,只流连于江南吴侬软语之地,温柔脂粉之乡,未曾踏足汴京。是以人人皆知他吟咏过朱七七,却再没听说过第二人。

    这首词是朱七七的压箱底货,轻易不肯唱与人听的。只因为今天这个蟾宫大会,一要显出自家的风采;二要护住畅chūn院的艳名;三要唱给自己的第一大恩客小王爷赵允升听到,免叫他喜新厌旧,推倒雪里梅后不理自己。所以才抖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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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雪里梅的玉田

    ><首><发>一时间满院子彩声大作,更伴有四方小厮扯开嗓子唱道:“潘大老爷赠七七小姐金瓶一对;周大官人赠七七小姐护耳双龙琉璃盏一对;陈老爷赠七七小姐李邕行书《洛神赋》一卷”声音此起彼伏,蔚为大观。

    连渤海郡王世子高双卯都临时赠了赤金二十两,算是最俗气的了。

    赵允升大秋天的轻摇折扇,煞是得意。他倒不用送什么东西,只要看着自己相好如此受人追捧便够了。一边欣赏如此热闹的场面,一边回思方才的**之欢,一边又想起最后还有一个雪里梅,才是自己今天最终的目的,忍不住嘴唇一阵cháo湿。

    朱七七得了许多相赠,只得躬身团团一福,便由诸女子搀扶簇拥而下,背影消失在人们的目光中。

    畅chūn院的行首一走,院子里的小厮丫鬟们便好似没了jīng神,连台子上也不收拾了。就这么歪歪地等着最后一个节目——雪里梅表演。

    原先朱七七曾同老鸨朱婆惜反复商量,到底是先上还是后上,最后决定,朱七七先出场。要以主场优势先声夺人,让宾客们先对自己有了绝美的印象,然后故意叫台上狼藉一片,小厮们不再出力,显得凄冷起来。那雪里梅就是天大的本事,今夜居人篱下,也翻不了身的。所以才故意让雪里梅唱个压轴,好让她出丑。

    果然。嘈杂声中,没了曲声相伴,只有两个丫鬟双双走到台上,左右分别站了,显得孤零零的。众人心知雪里梅要出场了,也都渐渐放低了声音要看。

    等四周没了消息,也是从回廊里懒懒散散出来一个女子。白衣白裙,头上只有一只明铛悬挂,再无余饰。方才看朱七七头饰本来就已极少。在看这位,几乎就算是寒酸。

    可是说也怪了,就是这么个懒散的身姿、简约的打扮缓步出来。竟给人一种别样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只见她如风摆柳一样上得台来,随随便便这么一站,顷刻一阵风起,吹得衣袖飘飘,灯下一树梨花般摇曳生姿。

    雪里梅双目似闭似醒,微微一张,满院人顿觉如流星划过一般的耀眼,双唇似闭非闭。仿佛有说不尽的话儿拥到喉中,让人不由自主着急想听到她的声音。

    她忽然微微一笑,座中诸人尽都呆住。连最没心肺,刚才一直在大声笑闹的赵家老九赵元亿都忽然感到猛地一阵心痛。原来那笑容里不是欢愉,而是数不尽的落寞和嘲讽。是一种发自内心,无法伪装的疲惫和惆怅。在这如白昼的灯光之下,微风吹来,显得如此柔弱而又倔强。让人不能不从心底里疼她、怜她,想将她搂入怀中用心呵护,却全然起不了半分邪念。

    “方才朱行首唱了两阕。奴家专致名院,不敢慢待诸位宾客,便唱三阕,表表心思罢。”就这么随便说完,转身盘膝席地坐下,混不管台上已然脚印杂乱不堪。

    这时台下小厮走上,递过一张古琴,雪里梅接过,横在膝上,玉颈微低,兰花轻启,仙翁仙翁地弹奏起来。

    “梅花似雪,刚被雪来相挫折;雪里梅花,无限jīng神总数他——”唱的正是前年梁丰送给她的那首《减字木兰花》。唱闭,还不待众人喝彩,就听她好似自言自语道:“那rì梁丰玉田公子去到奴家缀锦楼上,一见奴家眉心朱痣,便填了这一阕《减字木兰花》,呵呵,传语东君做主人。可不是么,奴家从那rì起,心中便认了梁公子这个主人!”

    说完好想是凝思什么,接着又自顾自弹唱道:“彩云易向秋空散,燕子怜长叹。几翻离合总无因,赢得一回僝僽一回亲。归鸿旧约霜前至,可寄香笺字。不如前事不思量,且枕红蕤欹侧看斜阳。”

    “这一阙《虞美人》,又是前几rì他专门替我作的,说尽相思,还不如不相思!说道不相思,却端的又相思无尽!”

    台下四周一个个张大了口,瞪大了眼,任她表演,却连气都不敢大声喘息了。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在清冷的秋风中,孤独坐在台上,手抚琴弦,竟然痴痴出神起来。双眼空洞洞地望着前方,忽然不知道想起什么欢愉,竟开颜一笑,恰如chūn风拂过。复又低头,弹起第三阕来:“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首,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却是一首《卜算子》。

    “他对我说道,便是做一只无人怜爱的孤鸿,也要心自高洁,哪怕难觅知音,也莫随波逐流,随意而栖!”

    满场无人应声,只是有的人面露同情,有的人心生惆怅,有的人抬头空想。更有一些原本是畅chūn院的女子,居然泪痕满面起来,不知被她说动了什么心事。

    这时雪里梅轻轻抱琴站起,居然还顺手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松松地笑笑道:“大雪纷纷庆丰年,官民相与得心闲。除此之外浑无事,好趁青chūn见玉田。诸位客官,奴家方才弹唱的,便是今科探花郎,人称‘好趁青chūn见玉田’的梁丰梁公子所作。可还过得去么?”说完咯咯两声轻笑,在这秋夜,如同chūn风吹皱了碧水般撩人心扉。却抱了琴,转身便要下台而去。

    前后两个行首的比拼,这会儿高下已经判了。且不说柳永送给朱七七的那首小词,虽不能说不jīng妙,却明显属于酬酢之作,可见浪子心迹。而雪里梅一气所唱三首,句句和情涌出,发自肺腑,其中的无限惆怅、无尽深意,岂能是柳永那首词能比的?

    就算不比这个,比弹奏,一个琴,一个筝,雅俗可见;比身份,一个浪子,一个探花,高下不同;比歌喉,一个曲尽委婉,一个随心所yù,张弛分明。随便哪一样,都是雪里梅赢了!

    刚才朱七七唱完,满座都是喝彩和打赏,如今雪里梅唱完,却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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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雪里梅花

    “慢着,你左一个梁玉田,右一个梁玉田,说完了,这就要走了么?”

    一声冷笑,赵允升开口道。雪里梅将手里的琴递给锦儿,转过身子好像很诧异地问着他道:“王爷,奴家该唱的已经唱过。还要作甚?”

    “呵呵,也没什么。今rì本王开这个蟾宫会,原是为了开心而已。所以专请你来,果然大增光彩。今夜小王兴致颇好,想共你一夕之欢,如何?”

    他这话一说出口,马上招来一阵嗡嗡声。见过愣的,没见过这么愣的,堂堂小王爷,大庭广众说出这等话来。真是没教养之极。从来烟花柳巷,讲究一个piáo情赌义,你便是喜欢人家,也该换个说法,咋恁地粗鲁呢?楼上楼下刚才听了雪里梅的唱,那叫一个沉醉、崇拜、心疼,已经成了她的粉丝。这时候不免议论起来。

    “王爷恐怕是搞错了,奴家是歌伎,可不是娼jì,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的。”雪里梅好像也不动怒,只是淡淡解释道,还敛衽行了一礼。

    “跟我这里,就不分彼此了。本王铺下偌大场面,又有这许多客人在,遮莫不给我这个面子么?”赵允升好像还是很有风度的样子,貌似潇洒地笑问道。可是话里眼中,尽是威胁。

    “王爷这话好生奇怪。你自己要摆排场,要交朋友,关奴家什么事?我凭什么给你这个面子?”雪里梅笑道。

    赵允升一下子愣住说不出话来,他压根儿就没想过雪里梅敢如此拒绝自己,简直是大嘴巴扇过来的感觉,满脸火辣辣的。

    “放肆,你区区一个倡优,猪狗一样的东西,敢同王爷这般说话,遮莫是不想活了么?”忽然旁边一人插嘴喝道。高双卯侧目看去,原来是夏安期少爷。这厮一从高双卯他们来到,便直接被赵允升无视。一心想着找个什么机会出出风头。别被小王爷冷落了。这时候瞅准时机,立刻训斥雪里梅。

    “这位公子,你要奉承你家王爷,可莫拿奴家一个区区倡优作法。不是奴家夸口,就凭你,要不是今rì凑巧,怕是今生也不用想我正眼瞧你一瞧。”雪里梅孤身一人就这么闲闲地站着,嘴上却毫不容情。说完蔑视地一扬下巴,转过头去。

    夏安期立刻就抓了狂,怒吼道:“贱婢作死!”上去就要动手扇耳光。才走得两步,忽然身后一股大力拽来,夏安期身不由己往后急倒,一个仰八叉摔在地上。只见石小公爷冷冷看着他道:“你好赖也是个爷们儿,在这里耍威风么?”夏安期一见石宁目光,登时吓得做不出声来,只好自己爬起。灰溜溜地站到一边。

    这时高双卯轻轻在赵允升耳边说道:“王爷,要不这就算了吧,人家不肯。这大庭广众的,拉扯起来,面皮须不好看。”

    “哼哼,高兄弟,咱们一向少有亲近,你却不了解本王的脾气,我看上的人,她走得脱么?”赵允升冷笑两声,啪地一声合上扇子。斜着眼便朝雪里梅走去。这时满院子的人都有些紧张起来,看来这个疯子王爷要耍横了,这里谁敢惹他?那雪里梅多半今晚就要遭这厮的毒手。许多人要想帮忙,却不敢出声阻止,只好干着急。

    赵允升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来到雪里梅面前。正要伸手去摸她的脸蛋。忽然见雪里梅手腕一翻,不知何时手里竟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哇地一声,四周都惊爆了,楼上的乱纷纷挤在栏杆边,楼下的确涌上几步便即定住。赵允升倒被吓得噔噔噔后退不已。口中喝道:“你要做甚,你要作甚?”

    连二百五王爷赵元亿也吓了一跳,急忙吩咐下人“快上去拉住,快上去拉住!”王府家人就有几个冲了上去,要夺下雪里梅的刀子。

    “谁再过来一步?”雪里梅喝了一声,手里刀子伸出,抵住自己的脖子。那意思,再有人上前,便要血溅当场了。

    “后退,快后退!”杨文广、石宁等急忙叫道,高双卯上去一把拖住赵允升就向后退。这三人一个劲地大喊,赵家来人只好慢慢退后,让出一个圈子来。

    赵允升见她用刀抵住自己的脖子,心里稍稍安稳下来。原来不是想刺杀本王啊,吓了老子一跳!立即又恢复了一脸凶相,狞笑道:“雪里梅,本王看中,你却恁地不识抬举,还敢行刺本王。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么?”

    “小王爷,奴家一个贱婢,岂敢对王爷不尊?哪里敢行刺了?只是王爷今rì步步紧逼,无奈得紧。奴虽身在风尘,也将名节看得甚是要紧,图个自保罢了。王爷还是不肯放过奴家么?”雪里梅双手持刀,只露出明晃晃的刀尖在颈中闪耀,两眼平静看着赵允升,毫不害怕。

    “放过你?今rì你死了便罢,否则——”这时候满院子的人看着,赵允升的面皮再也下不来,已经不考虑耍流氓了,只要出了一口恶气。堂堂王爷,被这贱货耍弄得好生狼狈。

    “奴家可不敢死给王爷看,没的损了王爷yīn德。以前曾有人说过,奴家只是眉心一颗红点,算不得雪里梅花。今rì正好,几位王爷贵宾,满院子的客人都在,烦请大家做个见证,从今往后,奴家便做个真正的雪里梅花——”话一说完,雪里梅双手一抬,刀尖移到脸上,只见她微微一用力,刀子便从左眼上缓缓划下,斜过挺直的鼻梁,直拉到右边嘴唇下。霎时一缕殷红的鲜血便顺着刀尖流出。

    “哇”地一声,锦儿和缀儿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小姐!”雪里梅却毫无表情,任由鲜血点点滴滴顺着脸颊淌到衣上,手中,地下。

    她本来肌肤如雪,又是一身白衣,现在一道鲜血留得满脸都是,衣上也斑斑点点尽是殷红。当真如雪里梅花一般,却看得人惊怖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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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鸡肠、鸡血、猪尿泡

    八月二十rì的畅chūn院蟾宫大会最后在一片乌烟瘴气中结束。缀锦楼行首雪里梅刚烈无比,勇拒楚王世子以势相逼,不惜自毁容貌。一霎时群情激愤,那赵允升还没说话,也不知楼上那个泼天大胆的piáo侠忽然飞来一只茶碗,不偏不倚正砸在夏家公子夏安期头上。这厮一声惨叫,护住脑门,也是鲜血直流。只是雪里梅刀伤在前,他的流血却变成了东施效颦。不但没人同情,反而幸灾乐祸。

    茶碗砸下,杨文广在一旁大惊,高声叫道:“保护两位王爷!”畅chūn院登时乱作一团,赵家来人纷纷向两位主人靠拢,而一同看晚会的渤海郡王家、卫国公家、三关杨元帅家也有许多家人,一拥而上挤在一堆,又拉拉扯扯滚雪球似的朝楼上奔去,要捉拿行凶之人。于是跟着楼上诸位玩家生怕惹上自己,忙不迭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跑乱撞,有的要冲下楼回家,有的要回屋子扯被子盖了装睡,有的正喝得晕晕乎乎,不知避险,反而拍掌顿足高声叫好。

    可是过了好半天,也没见有谁闹事。只有召集大会的主人家自己慌乱,渐渐地平静下来。众人再寻找雪里梅时,早听说方才看见在人堆里被裹挟着已经出门而去了。砸茶碗的人也找了出来,原来不是piáo侠,只是一个畅chūn院里的小厮,在楼上穿梭服侍之际,也不知被哪个看热闹的一挤,无意中撞到一盏茶碗飞了下来,幸亏没伤了王爷。

    可恨是在畅chūn院里,赵允升满肚子火无从发泄,只好恨恨出了大门,气急败坏之下,便yù去缀锦楼继续同雪里梅过不去。这时候九王爷赵元亿倒是清醒了,劝阻道:“算了允升,别去了。今rì之事,却是你的不是。那雪里梅已经破相。你再去闹,又有什么好处?还是回府休息吧,想想明rì怎么过了宗正寺那一关。为了个女人闹成这样,怕是满京城都要传遍的。”

    赵允升这才惊醒过来,今天的事于情于理于法都是自家不对,一想到八叔那张yīn沉得要拎出水来的老脸便觉得可怕。现今的宗正寺大宗正便是这个八叔,要是让他知道了,哪里会有自己好果子吃?如今也顾不得雪里梅了。只好拉着九叔的袖子求他救命。

    赵元亿却是典型的吃饱了不认账,翻着白眼道:“九叔我救不了你,也不用救。该如何罚,你那八叔是听人劝的么?我去碰一鼻子灰不打紧,别把我也捎带进去。咱们爷们儿再会吧,你可别说我今rì也在场啊!”说完抽出袖子一溜烟上了自家轿子,吩咐打道回府。路上还自言自语道:“惹谁不好,去招惹梁丰的女人。他nǎinǎi的,早知道是这样。老子今天才不来凑这个热闹呢!”

    ><首><发>开了个蟾宫大会,满院子的人都看着,他却非要当场强jiān行首雪里梅。那雪姑娘却贞烈无比,立时拔出刀子自毁容貌,才免受了他的欺凌。

    合城百姓传得开了,一面忍不住同情雪里梅,一面纷纷谴责皇家子弟没品行,丢祖宗的脸。有些好事之徒听了雪里梅的事迹,居然商量了干脆号召大家捐钱。就给缀锦楼立一块牌坊,以彰其节。幸好还有明白人果断指出,这么做太匪夷所思,怕是要闹大笑话,这才罢了。但是雪里梅小姐不畏权贵。敢于抗争的英雄事迹却口口相传,永留百姓的心中。

    果然不出赵元亿所料,第二天一大早刚开宫门,就有几个监察御史递了弹章,弹劾楚王世子“身为天皇贵胄。不知惜养子民,反而以势相逼,不辨歌伎寮jì,为所yù为,以致天下贻讥腾笑,莫不齿冷之极。似此不修王德,不知涵养,如何对太祖、太宗于地下?”更有人枪口直接对准他爹,说“癔症不常,行事悖理,断无可教子之处,以致今rì皇家之羞。”

    典型的落井下石!

    要不是开缺太子,谁敢这么大放厥词?

    于是太后、官家齐齐下旨申斥,着宗正寺依家法处置,务必好生约束宗室子弟,不许再出现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情。

    也不用两位cāo心,第二天一大早,赵允升就被喊到定王府,垂头丧气地跪着,听他八叔教训。

    赵元俨也没怎么大发雷霆,只是冷冷看着这个不争气的侄子,yīnyīn地说道:“你自己不争气倒也罢了,却没得辱没了太宗皇帝嫡长房的名头。也是我平rì管教不严,对你们太放纵了,才做出这等腌臜之事来。”

    “八叔息怒,是侄儿不好。不过也怪那雪里梅太不识抬举了,侄儿真没料到她一个娼jì,反应会恁大!”

    “呵呵,你还好意思提她?连一个娼jì都不把你放在眼里,可见你平rì的名声!起来吧,我也不打你,也不骂你了,只按咱们宗正寺的规矩,你在家住上三个月不须出门吧。还有,从今以后,再不许你到那畅chūn院去厮混,也不准别处胡作非为。更不准去找那个什么雪里梅报复。要再让我知道,便不是今rì这般轻饶!”

    这边赵允升背时倒运受教育。缀锦楼却是一屋子的欢笑声。头天还同小王爷把酒言欢的三个小衙内,今rì却又成了雪里梅的座上客。

    “小姐,昨晚可真把奴婢吓坏了,还以为你真破了相呢!”想起昨夜的事,锦儿、缀儿都心有余悸。这时看到自家小姐光滑粉嫩的脸蛋,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还不是亏了你家那个梁公子?这厮真想得出来,一个猪尿泡、一节鸡肠子、一碗鸡血,便把所有人骗了个干干净净!”高双卯大笑道。

    原来那天梁丰便吩咐办了这几件物事,将猪尿泡灌满鸡血,用一小节鸡肠子结了,粘在尖刀背上,又涂了银粉。雪里梅将刀拢在袖子里,避开灯火处拔出。待情势紧张时,轻轻滑动刀尖,却手掌里暗暗挤出鸡血,便如同真的划开一道长长口子一般。那时候众人都隔得远,谁也看不出破绽来。

    “还得谢谢你们三位帮忙,要不是乱中拦住他家的人,怕是奴家当rì也脱不了身!奴家便替梁公子谢谢你们三个好朋友!”雪里梅笑着举起酒盏。三个衙内急忙双手乱摆谦虚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只是你这刀伤的事传了出去,如何再做得了生意?”杨文广不无担心地问道。要是被人发现是假的,那可不妙。

    “呵呵,少帅爷还没醒悟过来么?那梁公子使的是一石三鸟之计,既要躲脱赵允升的纠缠,又要满城都知我是他的女人,还要奴从今不敢再见客人,只安心对他一个。那厮却把奴家赚得苦了!”

    雪里梅又恨又笑道:“不过,他也太小觑了我雪里梅,他有张良计,我便没有过墙梯么?让我只唱给他一个人听,想得美!”(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249、丁谓序、王曾跋

    京城里的吵吵闹闹梁丰不管,他自回去做他的县太爷。刚回来他就分别写信给丁谓和王曾,附带寄上魏腾等人手抄的《三字经》文本,说明写书的本意,客客气气请提意见。顺便告知一声:官家欣然御笔题写了书名,看看两位相公能不能也给个面子,赏个序呀、跋啊什么的。

    两个宰相都同他交情匪浅,当然要仔细看看他的新作。一看之下,赞叹不已。难为这小子心系基层教育,能够总结大宋教育普及率不高的不足原因。这玩意儿虽说谈不上什么高深学问,也谈不上有多少文采,胜在好读好懂,容易普及。要是国家用它做了基础教材,推广民间。少说今后能识字懂理的老百姓要翻一番。

    是好事,就要支持。于是丁相公欣然命笔,为他的《三字经》作了一篇序文。

    “中华之盛,文之为德也大矣,与天地并生者何哉?夫前圣立言,浩然烟海。汗牛充栋,不足以容之万一。

    惜前唐以降,五代纷纭,兵戈涂炭,文化几yù绝之。幸夫太祖兴于天命,膺兆姓之祉,开大宋之万代弘业,可谓兴矣!由是尽取前朝利弊,合为文治之功业,科举完备,制度堪称尽善。乃取《诗》《书》《易》《孝》《周》《礼》《仪》《孔》《孟》《chūn秋》《尔雅》共为十三经,垂衡以称量天下之士也!德谟洪烈,不亦伟哉?

    然夫为学rì益、为道rì损,苦海之舟。以桨楫泛于天地之间,何其穷也?学者不得其路,为人者不知其理,虽圣贤大义,能会之于一二者何?

    今有天圣二年进士及第梁丰玉田,自请方命,为政临民。观夫民间蒙童入学之艰深,既叹不得其门而入,复叹天下兆姓空晓圣贤之名。不谙圣贤之道。乃发此愿心,作《三字经》以示。彼虽文不甚深,所记无过世间常理;语不求奇。所论正合兴衰之道。凡有礼节,无不载入,凡有楷模,并列供仰。是为天下蒙童亦或略识文墨者所能会也!

    余忝列中书,识见愧不及后子,尝试观之,复赞其能于小处见宏大,能集前贤之言行而追仰至圣。由是命笔为序,期以此经传,文被天下。凡普天之下,尽知昌隆之治,以至于尧舜之世也!天圣二年秋八月廿五长洲谓序。”

    丁谓不吝笔墨,给了梁丰这本书很高的评价,而且自谦说见识不及这个后生小子。希望他的书能够启迪百姓,好让大宋能够达到尧舜的盛世。

    “普宁梁丰,天圣元年举开封举人第二,翌年殿试,举进士及第第三,时年不过一十九岁。少年扬名。曾有《越来草堂笔记》行于世,复有戏谑之言,成《西游记》诵于坊间。其才也厚,其xìng也飞扬。余始会之,以为脱跳,既喜亦戒之默存为上!先是,开封府功曹参军,既有协助治水之功,复有自择署官之法,皆为称颂。后半年,子自请治于地方,不以少年得意之形,不作县宰骄矜之态,留心政事,务本重农。每多观教化之功弊,思前人之未足,遂潜心治学,历览典籍。会之成此书,虽小辞,亦近大道也!

    赞其语浅言深,村夫野老,稚子蒙童,靡不能会。是其为大功德也!要以为开蒙之本,教化雨露,使天下尽得圣贤之道,行三代之礼。用心可谓良苦,用法可谓得当。余心深慰矣!由是作跋,亦可权作心得也哉!天圣二年秋八月廿六rì曾笔。”

    王曾也作了一篇跋文,向读者介绍了作者梁丰其人,和丁谓异口同声地称赞了他的功劳,期望这本基础教育教材能够推行,全面提高国民素质。

    由于是特快专递,梁丰很快就收到回信,拿着两篇文章笑眯眯地翻看之余,脸蛋有些红扑扑的,似乎流露出羞涩。他老婆冯程程觉得奇怪,这男人脸皮其实有够厚的,今rì怎么反应不正常了?

    “老公,你脸红啥?”

    “呵呵,没有啊,我脸红了么?可能是热的吧!”

    “这都穿夹衣了,你还热?我看不正常,难不成你觉得两位相公夸过了?我看刚刚好呢!”

    梁丰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剽”客?贪天之功据为己有。用心很好,就是路数不正。包括前几天他送给雪里梅那两首词,当时感动得那女子真是柔肠百结,觉得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梁郎,便是为他死了也心甘情愿!

    这时听了冯程程的话,仿佛找到了个台阶,急忙点头称是:“你说得对极,两位相公太抬爱了。这么一本小册子,无非就是让小孩子们多认几个字而已。哪里能到这样高度。唉,只是写都写了,不用也不行,惭愧啊惭愧!”假惺惺地谦虚几句后,便写了信急召刘老板来封丘,时间刚刚好。自己这边插图画得差不多了,小嫦做事最是严谨,必定也会把自己的任务完成。刘老板一到,就是大功告成,马上付梓。

    做完了事,伸个懒腰,正要出门去慎思堂看看公事。谁知冯程程在旁边悠悠叹道:“唉,也不知那雪里梅是甚模样,好生向往!”

    梁丰心里突了一下,回头尴尬道:“嗨,什么模样,还不是两个眼睛一张嘴罢了?有什么稀奇的。”

    “不稀奇,那如何为你闹出这般动静?连楚王世子都得罪了,满城风雨哦!”冯程程闪着大眼睛直勾勾水汪汪看着他笑道。这种事岂能瞒得过人的?何况梁丰本来也没存心要瞒,自然就传到程程耳朵里。但此时当面问起,仍然有些臊得慌。只好支支吾吾道:“也就是一个名气罢了,她身在那种环境,自然要出名些。”

    “比我和小嫦姐姐如何?”反正四下无人,冯程程上前搂住老公脖子,腻声问道。

    “呃,各有各的特点。怎么说?chūn花秋月夏rì冬雪嘛!”梁丰虽然脑门出汗,也不肯昧了良心,当面抬高一个、贬低另一个。

    “死鬼,算你有良心。你要敢说她坏话,我就瞧不起你啦!”冯程程伸长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她可没多少醋意,能多有个人属意老公,只证明自己识货。

    梁丰送了口气,心想这关可算过了。

    “那你怎么不把她接回家来?怕我们欺负么?”不料程程又问道。

    “呃——,全接来挤作一堆干什么?本官这点俸禄,养你们几个还真有些费劲。再说,多个走出要好些。嘿嘿!”赶紧说完,溜之乎也,实在不好意思说是人家不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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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烦人的奏本

    大宋天圣二年九月初一,未时,宝慈殿内。

    太后刘娥午睡方起,宫女轻轻上前递上热巾,刘娥接过擦了脸。罗崇勋微微弯腰奉上青茶,刘娥又接过呷了一口,神气清爽了些。微微点头道:“这个青茶,果然比茶汤舒爽得多。无怪近来天下风行。”

    “娘娘所言极是,这青茶奴婢也常吃的,妙在神清气爽,口齿留香,生津解渴。不似茶汤那般粘稠浑浊,又徒添香料,反而抢了许多茶味。”罗崇勋笑应道。

    “吾今用的是内府仿制的吧?记得原先梁丰进过一次,比这个似要强上许多,可惜吃完了。”

    “娘娘,那梁丰是制此茶的鼻祖,当然强过百倍。果然娘娘需要,奴婢这边去传召,命他进上些好茶,表表他的孝心。也是应该。”

    “唉,不必了,为了两口茶,没得劳师动众,一时言官们又要聒噪了,划不得。”刘娥摇头笑道。

    “嗐,恕奴婢多嘴,便是不饮这茶,言官们说得又还少了?那帮子东西,成rì里吃饱了没事干,只顾邀名作势,有许多事,不听也罢!”

    ><首><发>

    “是、是,奴婢多口了!只是奴婢贴身服侍娘娘,你老人家每rì受的许多辛苦,外臣们不知道,奴婢可是瞧在眼里。他们那里晓得娘娘的艰难?只有奴婢等心疼娘娘啊!”罗崇勋急忙下跪说道,一边还流下泪来。

    “起来吧,说你两句,哭什么?只是教训你,记得本分要紧。”刘娥笑道。又吩咐他去取今rì的奏本来看。

    罗崇勋捧来奏本,轻轻放在案上,自己则在一旁肃立服侍,大殿清幽,就只剩他两人。

    刘娥一边看。一边随手批阅,过了几本,渐渐地眉头皱了起来。罗崇勋在她旁边偷眼瞧去,隐隐看见是本奏请太后归政的折子,也不知道是谁写。进来这本子逐渐地增多,以前两三个月才见一本,这下半年来,几乎每天都有一两本说这事。

    记得第一次遇到这种本子。刘娥想了半天,转去给官家批阅。当时赵祯很是留中了几天没动静,那几rì刘娥的脸sè都是yīnyīn地不快。直到有一天,赵祯在奏本上批示道:“卿等言亲政事,虽有理,然朕亦有不得已处。朕尚未及弱冠,全靠太后慈惠调教,此时止初谙国事而已。雄心也不必瞒卿等,但古云‘不自是故明、不自见故彰’。朕自知非时也!再三思忖,仍须太后坐之,方可保四海无虞。亲政。将来事也,毋多言。”

    罗崇勋回想起那天刘娥看了赵祯的批示,先是凝思许久,慢慢才心情舒畅起来。官家果然赤诚真挚,也并没有隐瞒自己想亲自治理国家的雄心,但很不容易能自查到本事没有学全,还不到时候。老老实实交待以后再说。这对刘娥来说,是一个莫大的安慰。她现在jīng神又好,身体又棒。又不能另外找老伴,深宫无聊,杀伐决断才能带给她无上的快感。要她放权,实在是舍不得。得到儿子如此的答复,心中端的舒服了许多。

    于是后来再有类似的本子。刘娥都照葫芦画瓢,先放几天,然后转给赵祯看。起先赵祯也还每次都把理由讲讲,然后发回去。后来便不再多言,只写“知道了。毋庸议。”六个字退回。

    但这个好像也不是办法,渐渐的奏本越来越多,颠来倒去就是这几句话。这时候刘娥也烦得不行,要不准他们讲吧,上疏言事是大臣的职责,不能堵人家的嘴不是?可要放开随他们说吧,天天就这么几句,跟念经似的,还不好回答。准?舍不得。不准?说不出口。

    刘娥都快作下病了,每rì看到这玩意儿就神经衰弱。也不是没换过人,一开始谁说这事,就寻个因头踢得远远的。可大宋朝啥都缺,就是不缺二愣子。前赴后继朝前冲,这么一来二去,愣是把刘娥整得没了脾气。

    刘娥忍不住放下奏本,叹一口气,闭着眼睛揉着鼻梁不说话。

    “娘娘,又有不开心的事了?”罗崇勋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明知故问道。

    “嗯,还不是那几个大臣,又吵吵着劝吾归政。唉,如今官家还未成立,难道真要把政事交给他们把持么?”刚才刘娥还在训斥罗崇勋要守本分,这会儿也顾不得了,吐吐苦水先。

    “所以奴婢才说嘛,那些大臣们有时候还真是登鼻子上脸。娘娘就是对他们太纵容了,才这么不知进退,腆着脸地乱嚼舌头。要奴婢说,他们纯属找抽呢!”

    “什么话?不知道祖宗规矩么,大臣言事无罪。我们赵家便是凭了这条,这许多年才江山稳固。”

    “可是他们也太上脸了。哼,娘娘如今握着大权,理他们怎地?要奴婢说,不行就干脆那个,名正言顺,省得聒噪!”

    刘娥身子一颤,猛地抬头狠狠盯着罗崇勋,冷冰冰地说出几个字道:“遮么你是活够了吧?”

    罗崇勋急忙趴在地上道:“娘娘恕罪,奴婢一时糊涂,口不择言,该死该死啊!”吓得浑身都发起抖来。

    罗崇勋趴在地上半天也没听到刘娥的动静,忍不住悄悄侧头朝上看,只见刘娥直视前方,似乎在思考什么。罗崇勋心念急转,他对这老太太的心思是琢磨透了的。要不然也不敢放肆大胆说出这番话来。这时偷窥到刘娥的神态,知道自己又戳中心事了,心中暗暗盘算下一步如何措辞。

    他现在内宫权势熏天,几乎说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官家赵祯也要给他几分面子。眼里只有刘娥一人,平rì里服侍完这位老太太,就轮到别人奉承于他。这种风光,在宦官堆里,任何时候都是万中无一的。外臣们固然大都守着朝廷法度,不与他交往。但也有许多二三流的小臣,要想上位,要想出头,就不得不巴结他这位入内内侍省都知。

    为了找找感觉,他也乐得常常同这般小臣们会会,谀辞如cháo,爽得两腋生风。其中就不免有一些胆大妄为的,背地里替他担心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251、有个神童叫李淑

    其中最替他担心,最关心他的一个人,叫做李淑。

    这个李淑来历可是有些意思,原是真宗朝出了名的神童。只是后来大宋又出了梁丰和韩琦,他的名头便被渐渐掩盖。当年他才十二岁的时候,真宗皇帝赵恒去到亳州,这孩子居然自己写了一篇文章就跑去行宫献礼。赵恒也是闲的无聊,听说有个孩子来献文,叫拿来看看。一看之下,咦,不错啊,写的是天降祥瑞的好文章。

    赵恒非常惊奇,喜欢,为了考校真假,看看是不是有人代笔,就出了个题目让他作诗。他不假思索应口而答,毫无阻滞。赵恒大喜,对他说道:“你现在太小,还做不了官。不过万岁爷我已经把你记在心里了,赐你童子出身,寄禄秘书省校书郎吧。等你长大了再用你!”

    小朋友那个高兴啊,这么小就有了官身俸禄。于是刻苦学习,巴望着长大后再得大官做。谁料他盼来盼去,一不小心把皇帝老子给盼死了,自己的官运也就没了下文。

    其实他本来也是个官二代的,他老爹就是大名鼎鼎的李若谷,虽然一直在地方做官,也是个很有名气的封疆大吏。不过好像对他的仕途不是怎么上心,觉得他太小了,长大些再努力也不迟。做官早了容易被人yīn,这是经验。可李淑不理会什么狗屁经验,老头不帮忙,自己找人帮忙去。他就跑去找了当时的宰相寇准。寇准是个识人的,一见这小子果然博览群书,胸中锦绣,马上拍大腿推荐。要说这寇老西也真是个不靠谱的人,他这边才推荐李淑,那边自己就被丁谓给yīn了,被贬出京。这下子李淑就又受到了牵连,甭说做官了,没抓起来就算好的。又给耽误了!

    这小子这个急呀,别人神童都那么chūn风得意。为啥自己老走背字呢?正在抓耳挠腮想办法的时候,他爹又出事了。他爹前些年在地方做官,攒了些好名声,于是刘娥准备重用,先调到三司做了户部勾院,又要把他派到北朝,也就是契丹辽国去出使。这本来是好差事,一般去到契丹的人。只要礼节周到,不卑不亢,回来定会有些好处。

    只是他爸爸李若谷一直在地方当土皇帝,粗野惯了,对朝廷礼仪不讲究,人家叫他去面圣辞朝,也就是去听听领导有何交待。他倒好,等不及皇太后和官家垂帘宣召,自己就跑到长chūn殿汇报工作。

    你也不想想。太后是个老娘们儿呀,平时见人都要拿块布挡一挡的,你这么不着四六就要去见面。不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吗?虽说外面勤务员多,把他给拦下。但总算是名声不好不是?好家伙,北朝没去成,又改荆南知州,玩儿去!

    李若谷自己好像倒没什么,可把他儿子哭的。这是他妈的谁坑我爹呀?在京小衙内也当不上了,前途又是一片黯淡。

    但他是个天生不服输的人,一定要找机会向上爬才甘心。于是兜里揣些不多不少的银子,留在京里四处找人拉关系。也许是他心诚。终于有一天,有人给他指了个门路,巴结当今的入内内侍省都知,罗崇勋罗公公。

    要说他也不称多少钱,按理罗公公也看不上他。只是罗公公也为难。够级别的官儿不爱搭理他,虽然面上客客气气,但总保持距离。他憋屈啊,这感觉在哪儿找呢?幸好李淑有个长处,奉承话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可都是罗都知爱听的。这么一来二去,两人也就搭上了关系。

    搭上关系以后,他的好朋友就替他出主意,要怎么才能抱上更粗的腿。这世上能比罗都知的腿还粗的,除了官家,当然只有太后的老寒腿啦。于是上个月,也就是八月初,他就替罗都知担心起来。

    “都知,来,尝尝这时潘楼才运来的斗蟹,秋月吃蟹,那叫一个美啊!”李淑专请了罗崇勋吃酒,特别介绍潘楼的时令菜。两人吃得欢实,就谈起马上要举行的两场大典来。一是官家大婚的庆典,定在九月;二是真宗、官家和当今太后的奉册大典,定在十一月。

    李淑从小很会专研前朝各种制度、礼仪、诏书等等学问,说起来人虽年轻,但算得上这方面的专家。于是便很热心地向罗都知介绍些cāo办礼仪上的细节。罗崇勋对这些不是很懂,马上要大用了,当然上心,学得非常仔细。说着说着,就说到官家大婚以后怎么办。

    李淑叹了口气道:“公公,虽说眼下你风光无比,上有太后宠着,下有百官奉承,不过,还须为将来早作打算才是。”这话不是他的原创,是他的好朋友们一起议论时他听来的。为了表功,才自己说了出来。

    罗崇勋愣了一下:“献臣此话怎讲?”心说老子现在有个屁的百官奉承啊?不就是你们小几位没品级的拍拍马屁吗?但凡有个把级别高的请我吃饭,老子还见你?

    “公公,这样啊你看,眼下官家马上就要大婚。按理说呢,这一大婚,可就算昭告天下,天子已经成年了。虽说太后她老人家现今凤体无恙,但是不是按照规矩,该考虑归政之事了?”

    罗崇勋在外面还是很知道管住嘴的,一般都是吃得多,吐得少。听了这话,心里一激灵,也不多言。只嗯嗯呀呀地敷衍。

    李淑又道:“公公是太后贴身的内相,可是万一到时候她老人家一归政,你不也就要跟着退隐了么?”

    罗崇勋笑道:“献臣这话说的,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撵旧人。这不是正该的么?难道咱家还能把住这世界长生不老不成?”一副洒脱无比,看得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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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太后不急太监急(第三更)

    “哦,那么依献臣之见呢?若是你,会怎么办,姑且说来咱家听听,呵呵。”罗崇勋风度还是保持挺好,开玩笑,百炼成jīng了,岂会被这半大小子随便就给唬住?只是李淑也的确说中他的心事,别人不说,就只张景宗、李石彬那两位,就不是好相与的。早恨不得吃了自己,将来要是自己失了势,那下场是可以预见的。

    “依晚生之见,这路么,有两条,其一便是现今留个退路,多奉承一下官家,到时候就算退隐,也可保个平安。”

    “嗯,是条路子,那么第二呢?”罗崇勋淡淡点头道。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早回不了头了,甭说以前同官家没什么交集,就算有,现在张景宗和李石彬把着,自己这么大一坨,哪里有那样大的缝子可钻?再说,要是如今回头,太后随便一句话便可让自己万劫不复,哪里有这个胆子?

    “第二么,便是要怎生想个法子,让太后她老人家把这政,听得再长些。公公自然也就高枕无忧了。”

    罗崇勋心里骂道去你妈的,这不是废话么?太后要是有办法,还会每天忍着满朝那些疯狗咬来咬去要她归政么?老子这不是也跟着愁得吃不下饭么?用得着你说这半天,真真无趣得紧。

    ><首><发>还真不太好办啊。唉。算了,听天由命吧。来来来,喝酒,喝酒。”

    “公公此言差矣,办是难办了些,不过也不是全无可能,只是要看太后她老人家肯不肯那个——了!”李淑举杯不饮,笑道。

    其实罗崇勋虽然表面一直镇定,心中也在盘算此事。冷不防又听他蹦出这么一句,只到了“那个”两字时。便条件反shè似的马上问了一句“那个是甚?”

    李淑见他终于上勾,心里欢畅起来,表面还要做得慎重,假模假式四下一顾。伸手朝酒盏里蘸了蘸,在桌上慢慢写下一个“武”字。

    罗崇勋一看,虽然心里其实也盘算了无数遍,此时还是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武字不是武力的武,而是武则天的武。

    方才被这小子激得慌了一下,这时候谜底揭开,罗崇勋反倒镇定下来。不动声sè轻轻拂去桌上酒渍,笑道:“献臣今rì有些过量了。这些话,可不是你我能够议论的。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

    李淑见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再多言,只陪着他说些别的话儿。

    这顿饭吃得罗崇勋五内俱伤,偌大皇宫,要么都是他的敌人,要么都是靠着他吃饭的小子们。他对未来的恐慌在这些人面前却说不出,道不得。只得自己承受压力。也不是没考虑后路,只是干着急,没办法可想。如今老天爷派了一个同谋,居然破天大胆出了这个主意。顿时叫他好生放不下。

    回到宫里,罗崇勋左思右想睡不着。原本交政便交政,管他屁事。可如今这事关系到自己的命运啊,那就不能再等闲视之了。

    太后不止一次在人后表现过对权力巅峰的无比渴望,自己看在眼里。清清楚楚。可是她毕竟不同于武则天狠辣果断,一直犹犹豫豫下不了手。这才拖到今天。眼看赵祯越来越大,希望也就越来越渺茫,此时再不奋起一搏。太后好说,顶多享清福养老。虽然不愿,可也没什么损失。自己可就遭了,一想到群狼环伺,那滋味,汗毛都竖起来了。不行,无论如何,要说动太后冒一次险才对。

    罗崇勋终于下定了决心!

    只不过,他没敢直接去找刘娥乱说。开玩笑,这种事,能直接去的么?不被撕了嘴才怪,于是他左忍右忍,前后盘算,终于决定,还要拉几个人下水才行。先帮太后把外围场子撑起来,让她老人家看到些希望,血热乎了,才会有做事的冲动。

    他瞄准了三个人,一个是任中师,一个是张耆,还有一个是程琳。任中师、张耆二人是太后的死党,平rì简直是指哪儿打哪儿,不用说了。这个程琳,看起来也是个有本事的。如今官也不大,当个太常博士闲着。好像很有些不得志的样子。但凡一个人不得志,最好驱使,许些愿,给点甜头,多半便能做点事。最要紧的还是他对自己的态度非常恭谨,虽然平时见得不多,偶然因为些上香打蘸的事儿遇到,必定客客气气,不怎么在乎百官的眼神。

    关键是他那位置好使,要谋大事,必先奉天承运,才能皇帝诏曰。太常寺平rì就是负责些祭祀典礼,若是此人能够帮忙,回头再同司天监勾兑勾兑,里应外合来个天命所归什么的,也能圆圆满满。所以罗崇勋瞄上了他。

    罗崇勋是大宦官,除了贴身伺候刘娥,别的事也不太用他亲自做,每个月他也可以休沐个三五rì的。因此才有闲找这几个来商量大事。

    张耆、任中师好说,罗崇勋没费多少口舌,装腔作势暗示一番是太后的意思。任中师虽然犹豫,但一想到今后的荣华富贵,便应承下来。张耆更没说的,从小他就认为刘娥是个人物,能成大事,现今自己已经在贼船上飘了恁久,下也下不了了,不如就顺水推船。

    没有想到的是程琳的态度。原以为这厮怎么说也要扭捏好几天的,谁知他只是简简单单问了几句话便默认了。

    罗崇勋道:“博士,今在三司,可还安否?”其实太常博士只是程琳的寄禄名,正经差使是三司户部判官。

    “有劳内相关念,为朝廷办事,有何不安?”

    “博士yù速得富贵否?”

    “内相说笑了,哪里有这等好事?”程琳笑道。

    “呵呵,有是有,要看博士取不取了。”

    “内省请明示,下官官卑职小,只恐没出力处。”程琳还是没松口。

    “博士学问高深,有一事请教。太后奉册大典yù着朱红衮服,这个是已经定了的。只是不知过后按制还能穿否?”

    程琳稍稍一愣,马上恢复如常,淡淡道:“穿与不穿,全在太后,与旁人何干?”

    “说的是啊,不过物议纷纷,就算强穿了,也没什么意思不是?博士虽在三司,然身出太常寺,不知有没有些变通的办法,可以免了物议?”

    程琳想了一想,笑道:“若太后所需,当有办法的。且容下官回去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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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武后临朝

    可惜,程琳的好消息,罗崇勋左没等来,右也没等来。张耆和任中师袖子倒是卷起了的。可是这么大件事,就算没有作战计划书,起码也该有个流程图吧?

    没有!

    因为罗崇勋的文化水平相当于初中毕业,他做不出来。那两位也没有,还以为他是联络员,负责安排任务呢。谁知道全是这厮一个人瞎起劲?

    罗崇勋那时候要是冷静下来,想想也就罢了。横竖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不在乎多等几个月或年把的,反正也没人逼他这么干。只不过他实在已经是魔症了,每天念叨此事,就是放不下。所以才出现了刚才一幕,他实在等不及了,只好单独行动,趁个机会不停绕着弯儿给刘娥提神,祖宗家法都不顾了!

    还在地上跪着,等着太后的处理意见。谁知道太后就是不说话,自顾着出神。

    所以说没文化真可怕,这厮还以为就是一鼓劲,说动太后老人家,然后选个rì子宣布一下就算完事。开玩笑,这么大个国家,办台chūn晚还得好几个月呢。民心、舆论、百官、军队,什么不得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才能动手?最起码你得先有一部分实力吧?

    刘娥现在想的就是这些。

    她倒是被罗崇勋感动了,关键时候,还是自己人贴心啊。看他为自己急的,真是!所以也不好意思责怪他嘴大乱说,居然很和蔼地说道:“起来吧。唉,哪里有这般容易?”

    罗崇勋在失望无比的时候听到刘娥的声音,怎么说,轻轻的一声叹,重新打动他的心。原来太后还是想的!

    “娘娘,奴婢愿为前驱,在所不辞!”罗崇勋起来。并未收敛,而是拍胸脯表起了决心。

    “不要乱说了,你下去吧。”刘娥却有些累了。不耐烦再听他鼓动。

    罗崇勋惆怅哀怨地退了出去,烦闷地朝自己屋子走去。走着走着忽然顿住,自言自语道:“不成。那厮莫非拿我当了猴耍?”叫过身边一个贴身黄门,吩咐他快步出宫,去约程琳出来相见,自己在东瓦等他。

    那小黄门跑去,事情办得非常顺利,就把程琳找到。等来到东瓦见到罗崇勋,他才吃得一口茶。

    “博士,这么长时间不见了,可还好吗?遮么忘了咱们的事儿了?”罗崇勋坐在单间雅座,反正左右无人。干脆单刀直入。

    “内相恁地心急,不瞒内相,下官这也才把事情办妥。正寻思怎生想个法子见上一见呢。可巧内相便来相召。”程琳笑道。

    “办妥什么?”

    本章节 雄霸 手打)罗崇勋有些难为情,当初邀他入伙时。自己是吹了牛的,没想到这厮猴jīng猴jīng地,居然猜出来了。不过宦官都脸皮厚,没把这么点小小难为情放在心上,点头道:“不是顾虑,此是大事。不做周全如何能成?”

    这会儿他倒明白了。

    “那,不知这几rì太后她老人家可对内相交待过些什么没有?”

    罗崇勋不高兴了,心道是你找我还是我找你?正经主意没拿呢,只管问东问西的。嘴上不悦道:“今rì才感叹一番来着,还是犹豫不决。”

    “也不知下官进了这件物事,太后会作何反应?”程琳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件物事来,罗崇勋顿时眼睛一亮。

    入了九月,秋风愈盛,天地间不知不觉萧索起来。这样的天气,也让人难得有好心情。

    第二天,还是同样的场景,罗崇勋一直留心观察刘娥的心情。见她仍是有些疲惫,急忙递上茶躬身笑道:“娘娘,这几rì天sèyīnyīn的,最易疲乏,多注意休息才是。”

    “嗯,只是事多啊,不做如何能行。”

    “是,不过娘娘每天批阅奏本,时间过久也不成的,不如换些古帖丹青来娱养眼神也好。”

    “你这猴子,居然也晓得古帖丹青,有进益了。嗯,也不看古帖了,就把那年梁丰替我和先帝作的写真拿来瞧瞧吧,好久没见了。”

    “是,”罗崇勋急忙躬身答应,转身命人去取来,回头又笑道:“说起画画,那个梁丰名头还真是响亮得紧。不过,奴婢还听说,另有一人,作画似乎也不下于他的。”

    “哦?是谁?”刘娥随口问道。

    “便是太常博士,三司户部判官程琳,他也作得一手好画,只是没梁探花名气大罢了。”

    “呵呵,那好啊,改天叫他作一幅来看看,吾也瞧瞧你的眼光。”

    “不瞒娘娘,那程琳早听说太后冬月要行奉册大典,早已恭谨作图,正要献给娘娘呢。今rì得闲,不如就叫他拿进宫来看看?”

    刘娥抬头看着罗崇勋,似笑非笑道:“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难道你还有胆子赚我么?”

    罗崇勋急忙跪下道:“娘娘冤枉奴婢,便是借奴婢两个胆子,也不敢为之。只是奴婢听说那程琳确实孝心一片,所以给他说两句好话而已。娘娘不喜,不见便是!”

    “你这样说,吾可不好拂了他的孝心。好吧,叫他带来看看也好,就当休息了。”

    罗崇勋一听大喜,急忙出去命人宣召程琳。

    程琳来的时候时间刚刚好,刘娥已经充满怀旧和感伤的心情看完梁丰画的两张肖像。坐在帘子后面对着这个平时也不太熟的臣子点头道:“听说你雅善丹青,冬月奉册大典有作呈上?”

    程琳在下面躬身拱手道:“微臣惶恐,小道而已。只是生在盛世,心有所感,若不付诸颜sè,未免抱憾。故不揣鄙薄拙劣,恨不能形容心中之万一。”

    刘娥点头道:“能说出这番话,也可见你的心意。可带来了么,呈上来哀家看看。”

    程琳急忙取出一幅画卷,双手举过头顶。罗崇勋亲自上去接了,转生走上丹墀,又唤来一个黄门帮忙,两人在刘娥面前缓缓拉开图画。

    画长六尺,宽两尺,画中左首云雾缭绕,宫殿巍峨,一条御道缓缓延伸,从右边走来一队仪仗,人物凡四五十,宫娥、侍从、护卫、宦官各具特sè,当中一张舆辇,端坐一个丰满妇人,头戴冲天冠,着五彩衮服,五官端丽,气象庄严。队伍前面是一群臣子身穿朝服,手持笏板,正躬身迎候。那妇人气韵之中,眉梢眼角,竟然隐隐有些刘娥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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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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