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报名结束
(我想我应该要爆发了,很多友都呼吁过。不过我忽然很纠结,时间似乎不对,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这几天里,我自己掂量掂量,要rì更个七八千上万字好像勉强可以做到,不过一到过年,又不得不歇下。到时候拖堂,又是骂声一片。我是年前爆呢,还是年后爆呢?真的愁煞个人也么哥!)
世界上任何时候,需要机会的人总是占绝对多数。因开封府内部贴出的招聘公文一出,所有从八品以下,从九品以上的官吏便热血不已,尤其是那些刚好够上起步资格的领县、各镇,人前闷sāo不说,人后却无时不刻幻想着自己怎么来一个完美的连升三级。
“喂,看了吧,那告示?多新鲜,咱们开封府准许自选曹官,这可是头一遭儿,以前都没听说过。”
“是哩,听说是薛大人找了吏部,说咱们开封府人浮于事,许多人才埋没提拔不了,全等着考绩磨勘,还不如来这么一回,或许能发现些人才也未可知。后报了官家、太后准了,这才弄的。如何?难道你也想试试?别逗了,人家要从九品以上,你连个品级的屁都闻不到,瞎琢磨这事干甚哩?”
“呸,你这厮就是鼠目寸光,这有一便会有二。此番是从九品以上,焉知将来不会来个全盘拔举?整他娘地多来几个领县、领镇的空缺,咱们没品没级的也有机会弄个官身,那该多美?”
“说得有理。不过,将来朝廷就准许这般闹腾?那还要科举干啥?”
“谁说不要科举了?科举,那可是正经出身,这些芝麻绿豆小职,人家那些读人哪会放在眼里?”
“球!现今功曹,不也是今科探花?人家咋就在这里?”
“嘿,这个梁探花。那是他主动要求到咱们开封府来磨勘,听说原先官家许了他秘省正字他都不去,专来体察下情的。早晚飞黄腾达。谁稀罕一个区区功曹?何况朝廷有制度,进士及第,实授从八品。再怎么本事,也得一步步来不是?”
“是啊,说来这个梁探花,还真是有本事之人。听说了么,前些时rì为了蔡河疏浚,咱们薛大人差点同九王家打起来,后来也不知梁探花去对九王说了几句啥,九王居然就真地让出院子,还捐了五百贯赈灾。要我说,这开封府免了水淹之苦。梁探花当是第一功劳!”那人说完,还翘起大拇指,以示赞扬。
“对对对,听说此番户曹自选,也是他拿的章程哩——”
这是开封府底层的对话。进来比较热门的话题就是围绕梁丰的各种事迹展开,最后大家对这个传奇人士要搞的户曹自选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梁丰闲着无事,带了李达在城里转了转,回到家里,径直走到前院饭厅歇息,等待开饭。哪知小嫦和冯程程早就坐在里面。饭厅里堆满了乌七八糟的东西,有锦缎包裹,有锦盒,有麻袋,有大瓮,各种形状都有。
“这些是个啥?咋全堆在这里。”
小嫦提笔在一本簿子上记录这什么,低头不答。旁边程程也正在专心清点物事,听他问话,便抬头白了一眼道:“还不是你要搞的甚开封府户曹自选?今rì一天,便有这许多上门送礼人情的。你倒舒服,不哼不响跑出去优哉游哉,害我同姐姐在这里累得够呛!”
“不会吧,这种人情接待要你们亲自出面么?永叔呢,干啥去了。”
“待客是永叔,我们姐妹是出来清点记账的。”程程没好气地答道。回头又对小嫦报数:“上好西凤酒两坛共百斤,成形何首乌一株,紫檀嵌玛瑙珠一挂,计紫檀九十八颗,玛瑙珠十粒。开封府监临张大泮送****??”小嫦提笔倾听,随声跟着念一遍,记载账簿上。
梁丰闭了嘴,笑眯眯地看两位娘子出纳会计,好半天才点完物事。程程娇嫩,累得叹了一大口气。小嫦合上簿子,搁笔揉腕笑道:“终于完了,也不知明rì还有没有。”
“怎么没有,这才是第一天呐。哈,咱们家财源广进了。”梁丰看她二人干完,笑着过去,先给小嫦揉揉手腕,还低头亲了一口,小嫦急忙缩手瞪他。这厮又转过身去,轻轻捏着程程香肩,道声辛苦。
程程很享受地转脸过来很认真地看着他道:“啊?你不会真靠这个发财吧?卖官鬻爵,可是重罪!”
“小人之心!我要瞧得上这个,好些土财主家的闺女都哭着喊着要嫁大爷我,轮得到你?”说完捏捏她的鼻子,又道:“不过,这些物事也不忙送回,先放两天,明rì我自去给薛大人通禀一声,备个案得了。你们俩做得不错,省了我不少烦心。贤内助啊!”
冯程程最爱听他夸奖,笑道:“怎么样,能帮你大忙吧?如何谢我们?”
“嗯,赏你今晚给我捶腿捏腰!”
“我呸!”
两人打情骂俏,小嫦笑着插话道:“正经的,这些物事要放多久?该如何处置?方才听永叔说,这些人来势汹汹,推脱不得,都是扔在门口就走,不容分说的。依我看,还是退回为好。”
“退自然是要退的,不过先等几天。他们绝不会只送我这一家,薛大人那里不敢,多半推官、判官,说不定吏部都会去打点到。我这里一退,少不得有人要来说项,不如且收了,等到考试那天一发退还,让这些人措手不及,免得聒噪!”
“咦,这个妾倒是奇怪,你们开封府户曹,是要考什么?不会也如同科举一般吧?那多没意思,该考些他们专门要会的东西才行。”冯程程听了说道。
“嘿嘿,要不说你聪明呢。还就如你所想,就考他们需要会的。这可是实打实的差事,光会吟诗作对可应付不来。”
“那你也没干过户曹啊,这户曹干的事儿你全都懂么?如何出题?”
“不懂,就不能考了?放心,你老公我其实百事不会做,但却专门会考官儿。呵呵。”
这厮倒也不算吹牛,他曾主持过多次竞聘、招聘,都是找一伙专业人士出题。纳入题库。然后自己在题库中随机抽取题目考试。这套流程,就是再穿越个四五次也不会忘的,如今自选户曹。不过是变幻了时空罢了。
第二天,梁丰干脆直接安排永叔在家等候,凡有登门送礼的一应收下,留给两位娘子登记在册。来福、李达跟随架了车满处转悠,先后去了高双卯家、杨文广家和石宁家,也不同兄弟吃酒,也不相约出门作乐。就一件事,借人家账房和笔帖式用几天。
这几家大人都打心眼里喜欢梁丰,很热情地挽留用饭吃酒,梁丰一律恭敬婉拒。只把借来的人全部秘密拉回开封府,好吃好喝供养起来。除了刘川、张庭和薛奎三个,没人知道。
一连三四天,上梁丰家拜会送礼的人络绎不绝,有些甚至拿了朝中某位高官的帖子信一并送来。无非托情说项而已。梁丰照单全收,晚上拿了与两位娘子观看,笑道:“看见没有,任何一见事情,只要有些好处,必有龌龊在里面。有些看得见。有些看不见,这些只是最简单的方式罢了。”
“所以我朝太祖皇帝传下规矩,举荐连坐,便是可以杜绝了这条门路呢。”冯程程见识多些,接话道。
“呵呵,可你看看,真的杜绝了么?那一年不查出那么二三十个贪赃枉法的?说来说去,还是咱们制度不透明,人种又有问题所致。”
“哦,妾知道了,因此官人作那部《越来草堂笔记》里面说到监督,便是想让百官行述皆置于万民各方监督之下,使他们有恶不能做!”小嫦笑道。
梁丰大喜:“小嫦悟了,呵呵。就是这个意思,朝廷虽有言官御史台行督查之职,奈何其等风闻奏事,多数捕风捉影。又尽是些读人,腐儒得紧,一点芝麻绿豆小事便要兴风作浪,证据偏偏拿不出来,效果反而差了许多。要是有朝一rì,我大宋百姓都可以监督百官所作所为,让他们全都暴露在光天化rì,便可大幅减少像这几rì来拜帖送礼之事,到时乾坤可谓清净也!”
这一天,梁丰在户曹司统计报名情况,热闹非凡,举凡从九品以上的官吏,差不多都报了名上来。算得上开张大发了。独独本司的曹正、陈平二人没有报名,只是每天老老实实当差。
“你们两个怎地不来报名?万一得中呢,那可就比我高了半级哩。”梁丰笑问道。
“呵呵,属下可没那等福分,只知是考不过那些人的。属下从一个小小巡jǐng都头熬到这令佐,已是到了顶了。不敢凑那个热闹。”
陈平也是这口话回答。
“自知之明固然是好,不过妄自菲薄就不行了。今次不参加也罢了,不过若是此番真的能够做到能者谋其位,也为你等今后晋升多开了一条路子。今后多加观察学习,未必没有更进一步那天。”梁丰好言鼓励两位属下。
前后过了七天,报名截止,梁丰拿了名册去给薛奎汇报,薛奎细细看了,笑道:“不错不错,人越多,越能选出人才来。题目你可出好了?”
“回禀大人,学生已将借来的那些人单独照顾了四五rì,题目已经出好,就等大人过目。”说完抽出几张试卷,放在薛奎面前。薛奎拿起看看,点点头收起。要等三rì后笔试时才最后定夺使用那份试卷。
第二rì,开封府内部贴出告示,笔试时间定于三rì后开封府梅花堂前,笔试前十名进入面试。
告示旁边,居然还附有梁探花亲笔写的一篇公开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80、退赃、开考
“凡yù为官之因,盖有牧守之谓,而民呼之曰父母也!然其权也广,其力也大,故多有yù为之而谋一己之私焉,故此为之,则丧其肺腑,熏其心胸矣!
丰荷蒙天恩,上官奖掖,不才擢简以为考绩开封府自择户曹事。【叶*子】【悠*悠】受命以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唯恐深恩负却,下民失心。曾不敢一丝有越雷池,一毫有所偏私,一举关己好恶,一动有毁清白。
不意府中多士,致有误会高看于丰者,yù求其位,莅降寒门,颇有馈赠,请托于丰,岂敢受焉?丰为不扰大事计,曾不声张,一一暂存,遂登记在册,毫厘可查。今报名已毕,故敬告及诸君,所馈之物,丰不敢受;所请之事,丰不能为。以为公正计,愧抱憾于诸君矣!
自此函书两rì内,遍请诸君再次光宠寒舍,所馈之物,清点领回,勿失勿忘。过时,物归府库,名则张贴于此,视为怀贿于丰,遂取缔其考资勿怪。
诸君莫谓言之不豫!丰再拜。”
信一贴出,又是嗡嗡一片。许多钻了门路上梁丰家里打点送礼的报名者不免脑门冒汗面如土sè。他妈的,见过不收礼的,没见过这么愣的。有道是凶拳不打笑脸,给你送礼,不收也就罢了,可收都收了,俺们小心肝已经处于憧憬升官发财的美好状态之中,这会儿叫俺们又登门领回,算咋回事?还要张贴名单,视为贿赂考官,取消资格?呀哟他妈的,这胸口咋地拔凉拔凉的!
没办法,谁叫人家手里捏着两件东西呢,一样就是目前大家梦寐以求的那顶户曹官帽子;另一样就是功曹司那间神秘无比的卷宗房。官帽子砸了,还无非就是一无所获,顶多保本呗。可卷宗房里那些小账本,万一因送他东西,被这厮偷偷黑上一笔。说自己如何如何。那以后可就成了污点记录在案了。【叶*子】【悠*悠】
于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纷纷满脸尴尬,厚着脸皮重新敲开梁家的大门。
又是一道奇观,仿佛三年前冬天那样,一大堆人不约而同地挤在启圣院巷口,拍门之声不绝。只不过那一次是章台百花拜谒梁郎,这一回是开封众吏回收礼品而已。
没办法,梁功曹忒缺德,故意只给了两天时间。过时不候,还要被金榜题名。
那些人红着老脸在人堆里彼此拱手作揖唱喏打招呼。“哟呵,赵大人来啦?”“是啊是啊,老高也在哈,东西多不多?我今儿带了人来,要不要帮你搬搬?”
“不用不用,我的轻省,一个包袱卷儿就成。你还带了人?那得送多少东西?”
“唉,小意思。有几坛老酒而已。喂喂喂,快看,老刘出来了嘿。哟!好家伙,那死沉死沉的白布裹着是个啥?”
“不知道吧?听说老刘这回送的是一尊半人高紫檀普贤菩萨镶拼牙雕白象坐像嘿!”
“乖乖,这厮哪里寻来此物?幸好抬回来了,要是梁大人一收,还真没咱们哥们儿啥事了!”
“就是就是,这厮平rì抠搜得紧,听他家丫头说,这厮连渎裤穿出馊味了都舍不得洗的,居然能藏这么好物事。真人不露相啊!”
“呵呵,这就是不细不成财主吧?诶对了,咋人家丫头说甚你都晓得?嘿嘿老高,你不地道哟——”
“两位两位,别顾着扯淡了。往前挪挪啊,看这挤的,后面排好排好,守守秩序行不?”这是后面有人提意见了。
再后面也有人搭话:“守秩序?嘁,满城的公事、领镇都在此哩。不都是些管秩序的么?”
“说的也是哈,看来咱大宋朝的官儿素质忒差,平rì驱赶百姓也都人五人六的,如今到了自家排队,就乱成这样,唉,真该好好整顿整顿喽。[]”
“你这是老鸹笑猪黑!你不是大宋朝的官儿?你不管京城百姓?你素质高?那你还来挤个球啊?不都是送了礼来回收的么。咱们啊,豁牙子吃肥肉——谁(肥)也别说谁(肥)吧!”
??????
这一幕热闹的丑态,因为属于开封府内部秘密,外人不得而知,但还是被人看在眼里,若干年后,京城汴梁流传出了一本小书,上载东京掌故,其中有一条写道“天圣二年五月,京城小吏若干,相聚于梁门,合有品级以上者百十人,纷乱于启圣院巷前。先是,开封府yù自选户曹参军一职。公时任功曹参军,主领此事,登门怀贿者不计其数,公不胜其烦,乃张告于衙,令各自取回。于是往来纷纭,丑态毕现,蔚为大观。时有京城小儿拍手作歌曰‘启圣巷子口,梁家门前挤,开封小吏送礼又退礼;探花郎,脾气怪,金银财宝都不爱,还了人间好世界!’”——《汴水旧闻》
正当梁丰家门口闹哄哄的时候,这位大爷早已躲了出去,这时候正在开封府英武楼小厅,清清静静陪着府尹薛奎大人喝茶下棋。
下棋老薛哪里是梁丰的对手。不过好在梁丰给面子,布局不厉不急,从容展开,如清风徐来,让薛奎浑然不觉,颇有林海峰和其师多年钻研出来的美感。也不用多赢,二三子足矣。所以薛奎明知不敌,还是觉得很有面子。
两人一边落子一边谈话。
“玉田,你这一手,固然起到了震慑作用,不过,官场之上,如此撕破面子,后患太大,你得不偿失!”
“是,大人教训得是,不过学生无所求,也就无所谓,这样做也实属无奈,在我心里,这的确是最差劲的办法。倒是有好办法,不过暂时用不到而已。”两人正在谈论梁丰家门口发生的事。薛奎已经下了命令,凡是开封府官员,不参加本次自选的,一律装不知道,由得那些人在启圣院闹腾。
“哦?既然有好办法,为何不用,出此下策。得罪了整个官场,好舒服么?老夫自问刚直,也没你这般胆量。”薛奎不解。他真心爱护这个小子,见他一脚踢爆大宋官场的潜规则,为他担心不已。
“唉,许多计划,学生其实也设想得挺好,不过基础不成熟,匆忙上阵,一是来不及,二是民间暂时不能接受,因此搁下。看看吧,以后有没有机会用上一用。”
薛奎见他不肯说,也就不再勉强,笑笑继续下棋。
两天退赃期一过,开封府户曹参军一职的自选考试便开始了。起先已经经历过报名公开和财产公布两项。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财产公布,等到大榜一贴,内部前来参观的可是人头攒动,整个衙门有官的、有职的,连同那些临时工等将近千人,全来观看。谁家有几座院子,谁家有几百亩地,谁家在那个饭庄有股份,在那个绸缎铺有份子,人人津津乐道。
其实,所有参加竞聘的小吏,除了十来个真正穷困潦倒没有外水的,其余没人填报真实家底。谁会那么傻,他梁丰叫老实说就真的老实说?于是家有千亩的,报百亩;家有房产十数处的,报一两处。
梁丰根本不管,报名官员填多少自己照样记录多少,无非就是个登记工作,曹正、陈平两个佐领加上司曹里面的那些衙役,完全干得了。
人人看了,都不挑明。彼此彼此嘛,谁也好不了多少去,别陪姓梁那个二货发疯。只要看看这户曹一职,到底花落谁家便是。
开封府有现成的明礼院,属于张庭平时管辖维护的物业,专门干些祭祀、庆典、国朝大礼和开封士子读书、模拟考试和听课的地方。自然而然就用作了考场,有趣的是,本次参加考试的有好多都是明礼院的博士、教授等学官,看着眼热,也参合一把。
考试之前,各人已经知道了的,本次不同科举,专以实务为要,什么吟诗作对花花草草统统少来,算数水利建筑医药才是正经。固然有人气得跳脚大骂梁丰“自甘下贱,类比圃农,诋辱圣人,邪魔外道。”但更多的是翻箱倒柜四处搜求,找些《九章算术》《周髀算经》《甘石星经》《水注经》《山海经》等等神书来细细研读,哪怕头昏脑胀也在所不惜。
等到开考,薛奎亲自上堂主座,下首梁丰、张庭、刘川等率领一众考场工作人员进行服务。统共有九十多个参考,事情倒还不算繁琐。
张庭逐一点名之后,众人对号入座。然后由刘川取出一大摞密封好的试卷,当众验明拆开,由衙役发到每个人面前。
众人铺开卷子一看,总共四道题目。
第一道题,考的是大宋律法《宋刑统》,抽出里面关于一些民事纠纷,建筑标准、等级制度、处理原则等等,要求详细解释条款,越接近原文得分越高。类似于明经科考试,背功第一。
第二题和第三题则是两道算数题。
其一、今有官司,差夫一千八百六十四人筑堤,只云初rì差六十四人,次rì较多七人,每人rì支米三升,共支米四百三石九斗二升,问筑堤几rì?
其二、今有官司,依平方招兵,初段方面四尺,次rì方面转多二尺,每人rì给银一两二钱,已招兵四千九百五十六人;支银二万六千四十两,问招来几rì?
第四道题则是一条申论,给了前几天开封发大水的各条河流情况以及城市沿水布局建筑,要求谈谈治理开封水患的措施。
181、议论纷纷
虽说招聘考试不比科举,但在梁丰的筹划之下,誊卷、糊名、密封、对读一样都不少。连借来的几个账房跟笔贴式都被他锁在房里好几天不得出来,那几人忍不住叫苦连天,当rì是被家里无比荣耀地委派过来帮忙,谁知一来就被关起,行动完全失去zì yóu,虽然好吃好喝伺候,一想到这里是开封府衙门,心里不免惴惴,时rì越久,就越是害怕,都快要疯掉。只好强自镇定心神,老老实实按照梁大人的要求出题。
好在这rì子终于到头了,几位正要崩溃的边缘,就有衙役抱了九十多份试卷进来,要他们逐一批改。笔贴式人手一本《宋刑统》,对照自己出的题目批改 第 181 章 中批改两道算数题。
都是他们自己出的,改起来当然快捷,不到一个早上,就已经全部搞定。还根据答题质量按照梁丰要求的百分制给了分数。
放出来的时候,阳光灿烂,几位借调人员得了zì yóu,不免相顾松一口气。这时借了自己,又关了自己的梁大人笑眯眯地出来朝各位阅卷官拱手道歉,每人送上压惊钱五十贯,还说道:“从今以后,我大宋修史,诸位大名便留在史册里了,恭喜恭喜!”
听得几个惊喜非常,这才忽然想起,这是开封府自选曹官的考卷啊,都是咱们出的题目,还是咱们亲自阅卷批改,呵呵,自家身份低下,功名未得,居然能做了一次考官,还是实授现给的那种,怕是几千年来头一遭吧?一霎时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只有他梁丰这样的,才会如此光明磊落,比之羊兴祖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吧?”
“是,奴婢也佩服他得紧。像梁探花这般少年得志,却把持得住自己的曾不多见。奴婢就听说,今科小宋这回锦衣回乡,饮宴无虚rì,几乎夜夜笙歌,风流快活得很呢。”李石彬说的小宋就是宋祁,算起来还是个贫寒之家自学成才的典范,只是中了进士后,不免露出些张狂相来,回到家里,每天吃请宴客,许多庄户为逃税赋,纷纷投身于其下,短短几个月时间,小宋名下的田产已经超过千亩。所有当地士绅的贺礼馈赠,来者不拒,现今隐隐有了些富贵气象。故李石彬有此一说。
“呵呵,所以他只当得个 第 181 章 体啊,不治一治那还了得?
“官家息怒,且听奴婢再多嘴一言,这本是官场上平常之风气,礼尚往来,虽然人人尽知寓意何在。但送送礼,走动走动,朝廷也没禁止过不是?若以行贿论之,众口一词只说拜访交往。现下又退了礼,本来梁大人如此作为,已经得罪了许多人,要是官家决意查处,怕梁大人便无端端受千夫所指。官家,这岂是护他?”
赵祯听了,恍然道:“是朕cāo切了,你说的是,别让他更加难做。这事儿以后慢慢再说。”
政事堂里,丁谓和王曾也聊到这件事。
“孝先,听说梁玉田家门口前几rì的事你都知道了吧?呵呵,你这个得意弟子,做事可不太按规矩啊。”公务得暇,丁相爷也八卦八卦。
“唉,下官哪里做得了他的老师?就这么一下子,下官便干不出来。看他从前也算稳重,这番却是为何?恁莽撞了些。” 王曾摇头叹道,有些不豫,也为梁丰担心。刚跨入官场就这么胡搞,今后的路可难走得很。王曾自诩刚正,也没发过这种神经。
“是啊,这小子倒是棘手得很,也就是薛宿艺为老不尊,扯着他胡闹的结果,这根子还在老薛身上。”丁谓道。
“下官却以为不然,梁丰的书论,丁相也看过,确实有些真知灼见。薛奎爱才敢用,何错之有?下官也以为,国朝取士,广开门路也不为错。自隋唐以来,开科取士已为国策,但往往下笔千言,胸无一策的读书人多矣,倒是梁丰敢别出机杼,以务实为第一,下官倒有几分赞同。”王曾偏袒梁丰,故意打岔。丁谓说的是百官退礼,他扯到开封自选户曹的方式,其实是想打个伏笔,看来梁丰被言官弹劾是免不了的,本来朝中许多官员对梁丰的看法就颇为复杂,有爱有恨。王曾先把自己态度亮明一下,自己是副相,将来言官弹劾,政事堂要对太后表态时,丁谓好歹也要估计一下自己的面皮,便不好落井下石。
丁谓咋会不知道王曾的心思?自己本来就打算回护这小子的。山陵案的谋划,一万贯钱哪里能扯平?见王曾如此公然袒护,好笑之余,也乐得做个人情道:“是啊,他勇于任事,且不论功过如何,便是这份胆气,咱们做前辈的,也该好生爱护才是。免得寒了下面干实事的心。放心,谏台发难,老夫自会尽力周全一二。”
王曾喜道:“如此,下官先替梁丰多谢丁相。”
不过王曾才真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并没把这事说给梁丰听,也没学雷锋,把这事记在几rì里留着将来发表。
梁丰可不知道这些,现在只是老老实实地把竞聘工作扎实开展,安排面试。
按照事前定的规矩,面试人员必须经过抽签取号,依次进行。面试官就是府尹薛奎和推官、判官、领南司督察使院、司录参军等数人,梁丰、刘川、张庭列席,主要负责面试服务和程序,没有发言权。
182、第一次竞聘结束
按照事前定的规矩,面试人员必须经过抽签取号,依次进行。.面试官就是府尹薛奎和推官、判官、领南司督察使院、司录参军等数人,梁丰、刘川、张庭列席,主要负责面试服务和程序,没有发言权。
张榜二十五人,进入面试才十人而已。都是同进士出身,在开封府多年,几乎出头无望的书办、巡jǐng、榷监等等。薛奎这些高级领导平rì根本留心不到,平rì呼喝办事,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看一眼的。今天一个个抖擞jīng神,战战兢兢面对上官,激动的满面红光,还算见的世面多了,不至于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梁丰满怀希望地旁观面试,事前已经商定过,每位考官大概提一到两个问题,最后分为两种方式计算面试结果,一是去掉最高和最低,计算平均分值。二是直接由众人写出中与不中,由薛奎拍板。薛奎思量许久,决定平均计分以示公正。
“下官张冲,参见府尹大人,各位上官。下官开封祥符人,今年三十九岁,庚辰科同进士一百三十八名。”
“嗯,张冲,说一说你觉得户曹之首务为何?”
几位主考都没什么面试经验,相顾几下之后,还是由薛大人首先发问。
张冲道:“下官以为,户曹之首务,当以清户籍、明税赋、理田桑、兴水利为根本,户籍不清,则不知民情;税赋不明,则丧失国本;田桑不理。则民陷堪虞,水利不兴,则旱涝不保,故而****??”
第一个就是个能侃的,薛奎等没叫停,他便的吧的吧说起来不停。老几位倒也挺感兴趣,听他聊的入神。看来是个下足了功夫的。
好容易张冲说完,暂兼户曹的赵彬便接着问道:“那么依你看来,这水利的当务之急又是什么?”
“推官大人容禀。水利当务之急,乃是京城之内,四水容易泛滥。上威胁于皇城,下肆虐于百姓。究其缘故,多与勋贵不恤民本,违制圈地所致。前些时rì蔡河水患便是明证,当务之急,便是疏浚河道,还漕运归正路,宽两岸而安黎民****??”又说了一堆。也听得众人频频点头,只有梁丰暗地不爽:“违章建筑已经拆除,河道已经拓宽。两三年之内,恐怕也没哪家有这么大胆子迅速恢复圈地挤水了。这不是捡现成便宜么?”
赵彬倒是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以示赞赏。薛奎也拈须微笑,颇为赞同。
可惜,短短几个问题下来。考官们就没什么可以问的了。于是挥手让张冲下去,传第二个进堂。
第二位进来,照例做个自我介绍完毕之后,大家都没动什么脑子,薛奎直接就把第一个问题问了一遍。第二位好像刚才在门外偷听似的,几乎是原封不动把张冲的答案复述了一遍。接着又是赵彬重复问题,得到重复的答案。只是词句不同,意思却全无大异。要不是梅花堂外二十丈之内有自己亲自下令衙役把守,难得靠近,刘川几乎要喊作弊了。
接下来就是无休止的重复,在场诸位早已失去了方才的新鲜感,剩下的只是疲倦和遮都遮不住的呵欠。
十人里面,倒有两位因为紧张过度或是大脑临时缺氧短路发挥失常现场崩溃而外,结果是必然的,就是除了笔试成绩,面试几乎分不出高下来。
薛奎对这样的局面有些迷糊,一时不知如何对待这场面试。疑惑地看看几位同考官,那几个也苦恼地捻须眯眼,不知所以。
这时候因为面试已经完毕,在一旁伺候的梁丰、张庭和刘川三人必须离开梅花堂,让考官们商议合计名次,给出面试前三名来作为第二次候选。
三人吹着已经炎热的夏风,在离梅花堂不远处的涵煦亭里聊天。
“玉田,今儿这面试好像有些不对啊,怎么他们说的话都一样一样的,遮莫不是已经事先知道了题目?”刘川忍不住道。
“应该不可能,要是事先知道,也不可能个个都知道。定是他们早已下足功夫,将这户曹一职考究得通透才是。不过,这种面试,着实闷人得紧。”张庭笑着插嘴道。
两人齐齐看着梁丰,这厮只是笑笑不答话。刘川又道:“咳,这样搞法,也不知前三如何排得出来。难道要论相貌俊丑?”
这时候梁丰笑了,伸出三个指头晃晃,又比出个写字的姿势。刘川没反应过来,还是张庭士曹大人要快些,脱口道:“你的意思是,前三依旧是取笔试成绩?”
“是,这样的面试,不取笔试成绩,那要取啥?”
“你怎么知道?”刘川问道。
梁丰还没答话,梅花堂的大门正好打开,衙役过来唤道:“府尹大人有请三位大人过去。”三个匆匆回到梅花堂,几个考官已经恢复了古井不波高深莫测的态势,薛奎端坐正中道:“前三已排出来了,就是这三人,你们拿去接着办吧。”说完指了一指条案上的纸条。
张庭走上去接过纸条一瞥,很诧异地看了梁丰一眼,果然如这厮所言,就是笔试成绩的前三名。
薛奎挥挥手道:“就到这里吧,大家散了,各自忙去。”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告辞,薛奎又道:“玉田留一下。”
“玉田,今rì面试,不似老夫预期一般jīng彩,没奈何,只好依旧取笔试前三名,你说说,这是为何?”薛奎有些遗憾地说。
“大人,取中这三人,也是情理之中。不过说明了两个问题。”梁丰答道。薛奎听了,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第一,本次笔试,没有沿用科举程式,而是出了些贴近实际的题目,考生们答题接了地气,基本上可以看出谁是干才,谁是空谈。而且这些人都在府衙内历练多时,上手是没问题的,所以面试差别不大,在情理之中。”
“第二,恕学生直言,大人们面试提问,还是简单了些,所问之语,这些人怕不是在梦里都已经推演过百遍,说起来自然千篇一律,众口一词,无出窠臼。学生驽钝,也知看人当从‘神骨、刚柔、容貌、情态、须眉、声音、气sè’等处观之。大人yù得不可求之人才,当从不经意处发问,然后观察,由是知之,当无大谬。不过话说回来,经过一番笔试,选出来的人应该都已经当得户曹一职了。学生以为,今次自择户曹,所贵者,乃形式之改进和制度之固定也。即便偶有瑕疵,也不必求全,横竖那三位也不算是选错的。今后若有机会,再详加改进便可以。”
听完梁丰的话,薛奎笑道:“说得有理,难为你能想得如此通透,老夫还怕你少年人心气高,要做个十全十美才罢手呢。这样说来,倒是老夫所求非分了。呵呵。”
和薛奎谈完话出来,梁丰便去伙同张、刘二人,取出前三名的名单,自己去了卷宗房调出档案,细细查看一番。见并无什么污点,便照实填写了大概履历,拟出三张表单,第二天,召集二人通报了一下情况,便组成一个考察小组,分赴府衙内各司曹进行谈话测评。
谈话测评,是后世人事处、政治部或是人力资源部惯用的方式,无非就是召集相关当事人的部门同事,曾经的上下级或是联系部门比较相熟的人,单独询问一下拟聘人员的群众基础,大家对此人的观感或者批评、建议、赞扬、揭发等等。最后梁丰加了一个调查问卷,分别从德行、干才、功绩、威势等四个方面进行一次综合测评,每个方面都有一个比较详尽的描述,请谈话者用不记名的方式对当事人给出评分。
梁丰这样做的目的是保护人权,预防打击报复或者私仇等等发生。这是后来社会中越来越形式主义和大家好好先生意识的产物,越来越听不到真话了,只好用这些方式来鼓励真话。
却不知梁丰这次大大低估了大宋基层官吏的道德素质。人家全都是读圣贤书长大的,都知道直陈善恶的道理。一个个说起来滔滔不绝全无顾忌,浑没怕得罪了人万一哪天当权会打击保护到自己头上。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而且,几乎是每一位被调查者都在调查问卷评分完毕后,工楷填上自己的名字,以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对自己的评价行为负责。
梁玉田看了,惭愧得老脸通红,真是人心不古啊,自己当年可没这样的勇气,敢说了别人的缺点还署名的。可见封建时代的士大夫风骨!
就这样走访了若干人士,将所评汇总后,按一定权重计算出三名候选人平均得分,重新排定了名次,刘川、张庭、梁丰三人分别画押用印,以示程序公正合理,呈到了薛奎的面前。
薛奎看完计算结果,并没有使用自己事先已经规定拥有的否决权,而是直接点头用印,确定了最终户曹参军的归属。又按梁丰的建议,将大名公示了七天,确定没有重大问题需要揭发或者调查后,便抄报了吏部。第二rì,开封府户曹参军便正式上任。
整个开封府衙门一片欢腾,庆祝终于在自己的单位里产生了第一位几乎可以说是民选的基层官员。而落选的那些,也基本上没有沮丧之sè,反而很是激动,因为这标志着自己今后还有更多的机会出头,而不光是寄希望于熬资历或者是立奇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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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我倒可以帮个忙
暂时完成了开封府户曹竞聘工作,用后世的眼光来看,这次搞得其实挺失败的。( )程序有些乱,过程也没掌控好,特别是面试阶段,梁丰高估了薛奎等宋朝官员的思路和眼界。人家毕竟只是四书五经栽培出来的领导,没受到过行政管理方面的熏陶,于是一场热闹的竞聘上岗改革有些虎头蛇尾的结束。
但其实这一切都是梁丰故意为之。所谓的金手指也不能乱用啊。意识太超前,观念太前卫,手法太新颖,这三样东西在以维稳为主的天圣朝,那可是大忌。当各种社会矛盾还没有完全显现出来的时候,玩这些只会让朝中那些粪缸子们斥之为异端,稍不留神就要被骂得屎尿全身。任你同官家关系再好,也保准没有葬身之地。
梁丰高估了薛奎们的眼界和思路,却绝不会低估他们的智商。留些尾巴破绽什么的,让这些老头们仔细考量,分析其中利弊,逐渐改动成型,远远比自己迫不及待一蹴而就强得多。
何况虽然工作没开展好,但效果的确不错,已经达到薛奎预期,很是发现了一些人才。而且能进入面试的人,个个都是jīng干老吏,一旦进入府尹眼帘,那就意味着将来的机会呈几何倍数的放大,这是皆大欢喜的事。因此开封府上上下下没人认为梁功曹这次表现失败,反而交口称赞其果然不负盛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实干兴邦!
梁丰接受了大家过分的赞誉,美滋滋地又回到家里暂享清福。
最近梁家也颇为热闹,头一件就是梁丰首徒钱孝仪的老婆李萱有喜了。成亲许久,两人也曾夜以继rì加班加点地干活,虽然不似师父那般张扬,却也任劳任怨,想早些为钱家传宗接代。谁知努力多时。硬是不见动静,钱孝仪都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寻思着要是再过两年还不行。是不是也该纳个小妾什么的?这年月,毕竟是无后为大,为了香火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就在李萱也自怨自艾有些抬不起头的时候。冷不防四月底的某一天里,吃饭时看着老公将肥腻腻的大白片肉往嘴里塞,忍不住就“呃”了两声,恶心得不得了。初初还不曾在意,后来加上什么月事不来啊、怕闹啊,渐渐便怀疑上了。
开始李萱还不敢声张,只是悄悄告诉了钱孝仪,这厮狂喜之下,倒也稳重,两口子一直瞒着不说话。等到五月底雨季早过。小钱偷偷拖了李萱出门去到马行街姜学究妇科医馆诊脉,得了确切消息,果然是有了。钱孝仪这才手舞足蹈地回到家里,首先就报告师父。
梁丰一听自己才十九岁就要有徒孙子了,心里也是一阵美啊。看这辈分儿高的!咧嘴直笑,又通知了小嫦和程程,两个夫人本来就是好事的,一听梁府就要添丁,虽说是钱家的孩子,那还不跟自己家一样?仿佛失业已久的女人重新找到了职业。顿时忙乱起来,叫来钱妈、宋妈和陈氏,见天在一起唧唧喳喳地商议李萱的肚子。几个婆娘没事就眼睛在李萱身上瞄来瞄去,搞的钱孝仪浑家每天汗毛倒竖,几乎不敢出门。
第二件就是冯程程,嫁到梁家,合着小嫦姐妹二人相处得扎实亲亲热热。两个聪明女孩子安心要帮着梁丰管好家门,让夫君专心事业,不使有后顾之忧的。奈何这厮也不喜奢华,对起居饮食淡味得很。反倒使冯程程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千金小娘子满肚子的计划,偏偏没了用武之地。
程程出阁之rì,冯拯交给她一个火漆密封的信封,程程第二天打开一看,感动得眼里稀里哗啦的。原来爷爷怕她嫁人之后没了倚仗,特地就买下了梁家后院隔壁的一所宅子,送给程程当做嫁妆。这可是额外的,全是冯拯老头自己一手办理,家里上下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宅子比起梁丰家里,大了三倍不止,而且是修缮一新,马上可以入住。
冯程程把这好事告诉了老公,劝说家里生齿rì繁,是不是可以考虑将院墙打通,再改善一下居住条件。梁丰吓了一跳之余,却坚决不同意这项计划:“有屋子住便是了,搞这么铺张干什么?咱家来来去去就这么几口人,房间尽够的,将来若是添丁,再说不迟。你这一扩院子,又不知要雇多少人才填的满,老公我也没多少存货,完了还得拼命挣钱贴在这些无聊的杂事里面。面子上倒是好看了,回头把我穷疯了,还指不定打什么歪门邪道的主意贪赃枉法来贴补家用。你呀,安生些,别想这么多。这是爷爷给你的嫁妆,自然任你处置,干脆,找个牙行,把这宅子租出去,租金全部归你收着,哪天老公没钱使了找你要些便是。我也不想别人指着我说是个吃软饭的!”
冯程程一番好意被他断然拒绝,开始还嘟了嘴不高兴,后来听他说得有理,便只好应了。她原是个不慕虚荣的女孩,也没想到跟着郎君住窄房子便是吃苦,其实心里隐隐觉得如此过rì子反而一家亲热些。便听了梁丰的话,请永叔去牙行中转,把那屋子租给了别人家。是谁她也不问,只知道每月永叔去收一百贯的租金,算算一年下来,便是一千二百贯钱,也算不菲的收入了。冯程程拿了这钱也没甚用处,便非要交给小嫦总管,小嫦开始不收,说是她的体己。谁知冯程程急眼了非要入伙不可,决不搞特殊,小嫦见她坚决,也不想太生分,便也就收了。
可惜冯程程满肚子的齐家计划找不到落实,眼睛瞅来瞅去,终于瞄准了一个目标——柳陈氏的儿子板儿。这小子来了几个月,营养大好,已经从来时的豆芽菜成长为一块标准的上马桩,结实耐用jīng力旺盛,短短数月,居然长高了将近两寸,血sè充足,恢复了贪玩活泼好动的习xìng。
程程见猎心喜,好久没掐弟弟的屁股了,有了这么一个肉头小子,岂有放过之理?于是便拽了过来,倒不是又要掐屁股,而是拖来过一过老师的瘾头。每rì里教他“天地玄黄宇宙洪荒rì月盈仄辰宿列张”,说起来真是臭味相投,板儿从小穷家,羡慕死那些能上学读书的富家孩儿,轮到自己有书念了,那叫一个如饥似渴,加上十来岁的孩子,心智身体都成熟了许多,领悟起来也快,比较之后世六岁孩子上小学,简直是事半功倍不知多少。
一个教得上瘾,一个学得起劲,没过多久,板儿居然能够背诵整本的《千字文》。冯程程得意非常,将这个得意徒弟总是挂在嘴边炫耀。小嫦听了,倒是淡定,浅浅一笑,不与程程争胜负,只是偶尔指点一下板儿写字间架结构,解释一下读音训诂(那年月还叫做小学),因为态度和蔼,不似程程急火三枪,倒也赚得板儿许多孺慕之情。于是在板儿心中,两个主母师父都是同样的重要,亲近无比。
梁丰见两个媳妇儿找到了职业,也挺替她们高兴,兴之所至,也会和板儿逗上两句,但方式不同,只捡些粗浅白话韵文和评话等说给他听。板儿小孩子家家,当然喜欢浅显易懂又有趣的东西,短短时间便对大少爷佩服得五体投地,暗暗下了决心,长大一定要做少爷的跟班,好每天听他说的笑话。
正当一家人其乐融融度过悠闲岁月的时候,罗崇勋来传旨,请梁探花入宫觐见官家。
“你来了?快帮朕出出主意吧。”赵祯一见到梁丰,便愁眉苦脸急急道。
“什么事?”有人在,礼不可废,梁丰唱喏打躬道。
赵祯屏退左右,低声对梁丰道:“大娘娘已经替朕寻了两个人家,一个是郭崇的孙女,一个是张美的曾孙女,要朕从这两个里面择一个为后。朕烦闷得紧,你快想想办法,如何替朕推了,朕真真要立秀儿的!”
梁丰心说真他妈哪壶不开提哪壶,上次告诉你的那五个字忘了不成?如今又要上门找抽了。
“唉,还想娶王氏女啊?算了吧,你这是老猫闻咸鱼。”
“什么意思?”赵祯不解地问道。
“呵呵,休想(嗅鲞)啊休想!”
“啊?!”一个浓浓的啊字从大宋朝天字第一号少年维特嘴里吐口而出,充满了失望与惆怅。
“没办法,这是太后板上钉钉的事儿,咱们改变不了。甭说我了,便是满朝文武捆起来,也拗不过她老人家的。”
梁丰说完,只剩下赵祯呆呆坐着,一副无助的样子,让梁丰好生心痛。他知道,如果不出意外,那个王秀将变成才犯了前科的刘从德大少爷的盘中餐。
“真他妈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梁丰一想到这里,也忍不住忿忿不平。于是脱口说道:“要立王氏为后是不可能了,不过要是你能退一步,只要召进宫里呢,我倒可以试试帮你个忙。”(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84、册封是个为难事
就如同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一般,赵祯听了梁丰的话,早就不存希望,如今见稍有转圜余地,大喜过望,忙饥不择食地点头应声道:“无妨无妨,你快说说怎么办?”
“这事儿,须得求一个人帮忙,你只要写两个字,我带过去,再说说好话,兴许能成?”
“写啥?找谁?”赵祯急吼吼地问。/
“就写拜托二字,我找丁相公。”梁丰笑眯眯地答。
赵祯仰头想了半天,王曾师傅太刻板,吕相公喜怒不形于sè,钱学士随时会出卖自己,好像还真是丁相公靠谱些。于是点头应道:“既如此,朕写便是,靠你了!”颇有些白帝城托孤的悲壮。
丁谓拿着这张写着“拜托”二字的条子发愁,对面坐着梁丰。这小子专门来家里拜见,起初还挺高兴,哪知道他甩手就是这么一大坨热山芋。
老丁其实还不太清楚这里面的道道,不过他奉行一条真理——便宜无好货!要是这么容易就能办成的事,哪用得着官家偷偷写不署名的字条,还找人辗转送来。说不好听些,仿佛只有当年汉献帝下衣带诏可堪比较。
老算盘一旦拨拉开便停不住,先分析太后的心思。丁谓相信梁丰并没对自己隐瞒,那么就是一个问题,太后为何强烈反对这门亲事?王德正是个商人不假,可好歹也算是皇亲国戚,门第不算低啊。只有一个缘故,就是这桩亲事或许戳着了老太太的痛处。
自己帮还是不帮呢?帮。说不得要惹那老娘们儿心烦,山陵一案的yīn影其实还没完全了结呢。从最近政事堂班子的布置来看,自己虽然还是首相,可权柄已经远远不似以前风光,若再为这事儿说话,立竿见影的好处没有,立竿见影的坏处倒可能马上显现。
不帮?也难!刘太后秋后的树叶。还能在枝头挂几天?早晚官家是要亲政的,这回求到自己面前了,要是不卖个好。真到了那一天。万一念了旧恶,那还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就算自己活不了那么长,可总得为子孙后代算计算计不是?
左右为难之际。抬眼看了看梁丰,这祸jīng倒是不慌不忙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比他妈大相国寺的得道高僧还像回事。
“玉田,何以教我?”丁谓实在不爽,干脆把问题抛回去问道。
“丁相恕罪,此事非学生之力所能为之。不过,学生曾于荆楚道上,听过几句俚语,或能解得眼前困局一二。”
“哦?且说来听听!”
“都说人生总要先苦后甜。无奈人老如何再少年?一半是添,一半是减,最难是划一个圆。”
丁谓反复咀嚼这几句,忽然眼前一亮:“照啊,无奈人老如何再少年?太后她老人家还有几年。且把眼前这主奉承好了才是真理。反正又不是求正宫,只要能应付过去,把刘老太太那边也抹平些,也不至于有何大错不是?”
想到此节,心里豁然开朗,笑道:“玉田听的好歌。既如此,老夫便勉力一试,成与不成,只看造化了。”
梁丰赶忙躬身行礼道:“谢过丁相!”
丁谓笑着扶起梁丰道:“呵呵,不错,老夫只要玉田领我这个情便是。”
梁丰听了心道:“不愧是老狐狸打算盘啊,这么一划拉,官家的人情是跑不了的,自己也被算计在里面,倒还显得风度翩翩,真是不服不行!”
略略又说了两句话,梁丰达到目的便yù转身告辞,丁谓却道:“玉田且慢,有一件事,还要请你参详参详。”
梁丰也暗骂一声“便宜无好货”,只好又回身坐下听丁谓回敬一题。
“再过三月,便是先帝谥号、官家、太后尊号册封大典,老夫听说太后yù将此三礼同奉于天安殿成礼,不知玉田可听说否?”
梁丰听了心里一震,果然来了,历史的大轨迹依旧没有偏离。
北宋皇城虽小,却五脏俱全,殿宇众多。册封之礼,放在哪里都可以举办,天安殿还是崇政殿,或许都无所谓。比如:太祖建隆二年正月朔,始受朝贺于崇元殿,服衮冕,设宫县、仗卫如仪。仗退,群臣诣皇太后宫门奉贺。帝常服御广德殿??受朝贺于崇元殿,帝服通天冠,绛纱袍??乾德三年冬至,受朝贺于文明殿,四年于朝元殿,贺毕,常服御大明殿??真宗咸平三年五月朔,雨,命放仗,百官常服,起居于长chūn殿,退诣正衙,立班宣制??
由此可见,虽说天安殿也有专司受贺、上表、册封之职,却也不是一定。
真正的重点是:刘娥要同死、活两位皇帝一起受册封之礼。
这就让人郁闷了,你老人家这岂不是把自己等同于皇帝了么?夹七夹八的,咋整?
其实梁丰在丁谓讲述之前,根本没办法知道这事。因为当今天下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内府罗崇勋,一个就是首相丁谓,而丁谓正是听了罗崇勋的传达,这属于绝密。
而丁谓汗津津地听完罗崇勋的传达,马上明白了刘娥的意思——这事你丁谓要替我办到。
丁谓很难过,自己当权多年,也不知处理过多少疑难杂症,可是这次,一只母鸡,非要同两只公鸡在一堆打鸣,还非要让自己找出理论根据来,这不是要他命么?
正好,你小子不是上门来求老夫吗?咱也投桃报李同你耍耍,大好人才,别浪费了。
好在梁丰是读人,还记得些事情。知道这事儿最后不伦不类不了了之,只不过现在重点不在这里,而是既然丁谓提出,那就得帮他解了这个套子,拿去放在别人脖子上。
梁丰眼珠转了转,笑道:“回丁相话,学生没听到过。不过,这好像也没什么?”
“嘿嘿,探花郎饱读诗,岂会不知《大仪礼》?别跟老夫兜圈子了,说说这事儿你怎么看,该怎么办?”丁谓老实不客气道。
“我冤枉!我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封就封呗,并在一起,也免得仪仗、百官奔波之苦,节约用度,何乐不为?”梁丰干脆撒娇卖萌起来。
丁谓看他这番做作,愣神半天,陷入深思,半晌缓缓道:“你的意思是,可以并在一起?”马上又摇头否决:“断乎不能,礼制纷乱,如何举行?”
“我看不难,击鼓卖糖,各干各行,不行么?实在不行,可交付礼部、太常寺、宗正寺议定的罢?”梁丰小心翼翼说道,好像是真不明白一般。
“哈哈,玉田,你可是狡猾狡猾地,不错不错,老夫也看可行。”
宝慈殿寝宫里,大白天的,刘娥屏退了左右,紧闭宫门,只有近身罗崇勋伺候。
罗崇勋斜执拂尘,双手奉着一套元边朱红杂金丝凤案衮服,衮服上还有一个紫檀匣子。恭敬立在刘娥跟前。
刘娥望着这两样东西,饶是已经权倾天下多年,依然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一种激动神sè。轻轻伸出手打开匣子,里面锦缎裹着一方和田羊脂白玉,取出来翻转看去,试印的红sè印泥油亮亮地敷设在晶莹剔透的玉玺上,赫然刻着“章献皇太后之宝”七字秦篆。
刘娥一手捧着玉玺凝视良久,方才移开目光朝衮服望去,罗崇勋急忙将衮服展开,那耀眼的红sè和金丝,又让刘娥眼睛一亮。
罗崇勋展开衮服走到刘娥身后,想给她穿在身上,刘娥却自顾朝前踱了两步,一面低头把玩玉玺,一面说道:“丁谓之说什么了没有?”
“禀太后,丁相公没说什么,只是点头不语。”罗崇勋说完,看刘娥有些不愉快,忙道:“要不,奴婢再给钱惟演带个话?”
“不用了,给他带话只会添乱,等两天,毕竟是大事,他犹豫一下也是情理之中。”
刘娥说完,又回头看了看这身衮服,说道:“收起来,别让人瞧见。”
这身衣服,是罗崇勋秘密安排人做成,预备刘娥受封是所穿。按照礼制,刘娥受封当天,理应戴首饰花一十二株,小花如大花之数,并两博鬓。寇饰以九龙四凤。祎衣要以深青织成,翟文赤质,五sè十二等。着青纱中单,黼领,罗縠褾襈,蔽膝随裳sè,以緅为领缘,用翟为章。大带随衣sè,朱里,纰其外,上以朱锦,下以绿锦,纽约用青组,革带以青衣之,白玉双佩,黑组,双大绶,小绶三,间施玉环三,青韈、舄,舄加金饰。
这才是刘娥受封的标准服饰。
但刘娥很不甘心,执政两年多来,老太太的心理渐渐发生了变化。虽然她依旧想念去世的丈夫,依旧慈爱身边的小官家,但她总有一个压不下、甩不掉的年头在脑子里盘桓。时间越久,便越是让她心sāo难耐。那就是仿前朝故事,做一回武则天那样的女皇帝。
毕竟这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能不谨慎从事。必须一步步踩稳才行。于是她决定利用自己的册封大典,做一回试探,第一步便是和死去的真宗皇帝还有活着的赵祯一起,搞一个受封典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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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讨厌的梁丰被弹劾
(已经三章,九千多字,估计可以求求推荐什么的了?好久没求票了。(.))
刘娥想先试试朝野的反应,有抵制和反对是必然的,不过她想知道占比多少。反对的人会有那些说辞,自己如果坚持,他们会采取什么行动。这都是刘娥需要知道的,自己要过皇帝瘾,就一定要摸清虚实。
假设,天安殿受封成功,那么自己的下一步就是摒弃受封礼服,穿上罗崇勋捧在手里的这件朱红衮服,这可是赵宋皇帝的专用sè啊。只要达到这两个目的,那么相信不久的将来,通天冠便可以戴在自己头上了。啊!真想快些尝尝巅峰的滋味!
六月的京城,火烧一样的热。下午时分,再jīng力旺盛的人也难免昏昏yù睡,支撑不住。这时候政事堂里,几个相公不约而同纷纷撤了公事,门窗打开,只垂下竹帘,抽出折扇取凉聊天。
或许是最近烦心事务不多,大家心情也愉快,几个大佬聊些轻松话题,过了一会儿,还有内侍奉官家之名送来几个甘肃进贡的白兰瓜,据说是放在天章阁院井里湃了一上午了,凉凉的,正好解渴。
大扇扇风,小瓜吃着,好不惬意。
“咦,王相公,你这扇子上可是梁丰的字画?”张士逊眼尖,忽然说道。
“呵呵,是啊,这还是前年夏rì,我请玉田作的,字是他的字,画确是他的妾侍提笔,端的不错。”王曾笑着将扇子递了过去。张士逊拿在手里把玩,啧啧连声道:“好字,好画,烟柳桃花,小桥流水,虽是扇面,却具大家风范了。想不到梁丰诗画双绝。他的妾侍也是一般地不凡!”
“嗯,说起他与这个妾侍,据说还有一段佳话哩。”丁谓忽然插话道。便把梁丰同小嫦的故事说了一说。听得张士逊摇头晃脑地陶醉不已,名士风流,最受北宋推爱。政事堂几个宰相拿一个下级小官来八卦。居然谁也没觉得不妥。
王曾是孰知梁丰故事的,也笑着旁听,眼睛一瞥之间,发现吕夷简有些出神,似在思索什么。便问道:“吕相出神,莫非是在琢磨大事?”
吕夷简回过神来,笑道:“大事没有,只是听丁相说起梁丰故事,觉得此子情意不俗,忽然想起他初到京城时。在下曾与他谋面,想来也有趣得紧,是以有些出神。”
丁谓一听也来了jīng神,忙问道:“哦?有这样事,说来听听。(.)”吕夷简刚要张嘴。忽然想起不就是为了丁谓家外侄子挨打的事儿么,这要说出来,岂不让丁谓丢人?忙生生扭过话头笑道:“呵呵,时隔久了,只记得个大概,细节却想不起来了。不过。这小子可又惹麻烦了,诸位相公还不知道?”
王曾一听,神sè一凝,道:“什么麻烦?我却不知。”
“呵呵,御史台递来好几本弹劾他的奏章,下官正在阅看。王相要看,待我取来。”吕夷简说完,转身走到自己办公室取了几本奏章来,分别递给老几位。
王曾等接过一看,果不其然,就是弹劾梁丰上个月搞竞聘的事。罪名一共三条,一是妄学汉朝羊兴祖悬鱼,闹得启圣院巷子口门庭若市,开封府众官吏丑态出尽,只为邀一己之虚名,是为大伪;二是离经叛道,不以道德文章取才。开封户曹是朝廷命官,不比朝廷下设各监、作,怎么能考些匠作之事?第三条是假意调查,暗设什么匿名表格,诱供官吏,其实是仿武则天故事。殊不光明正大,是来俊臣之流,用意yīn险,其心可诛!
按照言官们的逻辑,你梁丰真要洁身自好,人家送礼来,你不收便是。或者直接举报有司,自然有地方调查行贿官员。哪有这种搞法,送来收下,隔天又叫人家自己取回,搞得家门口乌烟瘴气,算什么玩意儿?
还有就是,既然是户曹选官,要考法律条文倒也没啥问题。可你别搞那些旁门左道啊,什么“立方招兵支粮给米题”,你倒不问问这么多人每天要拉多少堆屎?真是胡闹,置圣人于何地?
最可气的就是第三条,咱们大宋朝的官员,就该襟怀坦荡,有啥说啥。你还遮遮掩掩递小纸条让人家互相揭发,不是酷吏是什么?不是来俊臣、周兴之流又是谁?可见你梁丰为人yīn险狡诈,端的该杀头!
话说这三条罪名,在大宋朝,还真不算是罗织。时代如此,风气如此,梁丰的举动确实有些招人厌憎了。王曾丁谓等看了折子,虽然私下同这小子交情不错,可都不敢明着表态回护。人家骂得那叫一个堂堂正正,辩驳不得。
言官的弹劾奏章,政事堂是绝不能自己处理的,必须原原本本上报太后、官家处置。王曾只好暗暗着急,微微扭头看向丁谓,心说你可答应过,到时候帮他打打圆场。这回弹劾可狠,兴许就是一个丢官发落,那就可惜了。
丁谓却已经想明白了,这时候胸有成足,笑而不语,将奏章递还给吕夷简,点头道:“梁丰这小子,的确需要磨练一二,呵呵,如他《西游记》所说,这九九八十一难可才开始呢,要是这么一道小坎都过不去,那将来还有何作为?”
两句话却差点把王曾憋出火来。心里骂道好你个丁谓之,当rì说好的你要帮他说话,这回看来,你这老贼不落井下石都算做善事了。
一下子政事堂的气氛骤变,谁也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晚上,梁丰接到王曾写来的一封简札,说了今rì看到弹章的事,嘱咐他小心应对,实在不行,就老老实实认个错,自己尽力替他周旋,看看能不能过这一关。
梁丰这时候正在和小嫦下棋,程程先输了一盘,这会儿旁观,帮着小嫦出主意,一心要杀败老公。永叔递进信来,梁丰接过看了,微微一笑,并不在意,继续同小嫦争势。
“老公,信里写的啥?”程程自从嫁过来成天同他搅在一起,已经习惯了梁丰的好多低俗词汇,比如在家里,他就不许两个老婆称呼自己官人,要叫老公。
“没啥,你可以看。”梁丰头也不抬说道。
“那我看了啊!”再三得到老公确认,程程才打开信封看信。一眼瞅完,大惊失sè道:“啊!人家都弹劾你了,你还沉得住气?”
小嫦一听,也惊了一下,急忙推枰看信。两个女人相顾惊慌,看着梁丰。这厮却笑道:“慌啥,薛府尹都说了,咱们做事,必定有人要放屁来薰薰的,没事,到时候他会帮我抵挡。”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人家弹的是你,薛奎能抵挡什么?怕是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不说了不说了,真是啰嗦,睡觉去。”梁丰一推棋盘,抬脚就进了小嫦卧室。这是规矩,一人一天,大家轮班。
小嫦白了他一眼:“没见过你这么早睡觉的,你先睡,我陪程程玩会儿再来。”说完重新收拾棋盘,双姝再战。
月华如水,梁丰身穿中单,在庭院里静静地散了一会儿步,侍和入画两个丫头提了水来,梁丰洗漱完毕,自己回到屋里,扯过一把大蒲扇,一头躺在竹席上轻轻摇动,不一会儿渐渐睡去。
不知过了好些时候,只觉身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朦胧中看见小嫦也除了衣衫,摸索着在自己身侧躺下。梁丰手便不老实起来,轻轻搭上小嫦腰肢,温柔滴忽上忽下,一下爬山,一下探水,搅得小嫦忸怩不安道:“别乱动了,热得要死,快睡。”
“睡?早叫你来你不来,这会儿想睡,没门儿!”
“求你了,我困。”
“困也不行,太祖爷说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小嫦噗嗤笑道:“你这厮太也惫懒,太祖爷的话,是如此歪解的么?”
湿热运动过后,两人相拥而眠,直到天亮。
第二rì梁丰道衙门办差,一路上许多怪异目光看着自己,梁丰只当没看见。大宋朝的谏官嘴巴子骂人凶得很,每天都有口水吐沫横飞,自己一个小小功曹,实在是微不足道。所以有些引人注目,无非是这桩事情史无前例罢了。梁丰暗自庆幸当初自己的判断是多么英明,适可而止才是王道。要是那时候脑子发热来个大跃进,或许弹章是没有了,因为激进的方式必然带来计划的胎死腹中。
他想着,在一个社会中,要想做些创新是多么困难。这道开胃小菜,只当是提醒自己,前方荆棘重重,必须小心罢了。
“大人!”门外曹正端了一盆水叫道。
“老曹,进来。”
曹正进屋将水放下,梁丰洗手,一边问道:“最近有什么新鲜事没有?这一阵我忙得紧,都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些啥。”
“呵呵,京城倒是没甚新闻,只是听说,鲁宗道大人回京了。”
“哦?回京,这么快就查清了么?”梁丰好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曹正道。
“这个小的没听说,只听得坊间好似传得热闹,说是鲁大人有了什么大发现。”
“嘿嘿,没有倒怪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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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御前会议
“这个小的没听说,只听得坊间好似传得热闹,说是鲁大人有了什么大发现1,。[]”
“嘿嘿,没有倒怪了。”
鲁宗道今年五十八,按这时代的人均寿命,他绝对可以算得上的老人。但人虽老,jīng力却好的很,四月领了刘娥的旨,马不停蹄,巡边调查军械案。作为多年出名的铁嘴、直臣,加上他的老资历,也差不多镇得住那些丘八,这是刘娥委派他的主要原因。
鲁宗道钦差身份,交通条件便利,做事又雷厉风行绝不拖拉,两个多月时间里,老头硬是跑了静乐、清平、宣化、永兴、安肃、信安、保定、怀德、镇戎、德顺??????等等各军,一路上不停传唤部队领导,随时抽查库房,深入基层军士中调研问话,基本将情况莫得差不多了,不顾老骨头快要被颠散的危险,又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交旨。
这时正是午后,刘娥和赵祯在福宁殿单独接见了他。
“参政,两月不见,风尘劳累了。”刘娥温颜慰问道。确实,比起离京时,鲁宗道显得又黑又瘦,颇有憔悴之sè,可见一路辛苦。
“臣多谢太后、官家存念,为国忘身,乃是臣子的本份,何来劳累?只是臣愚钝,未能报效朝廷万一,殊为惭愧。”
“参政不须谦逊,此番你亲自查访五边,已是了不起的功劳了1,。且说来听听罢。”寒暄几句后,刘娥转入正题。
“是。”鲁宗道答应一声。从袖子里扯出自己一路上不停笔地写就奏章,开始一条一条汇报起来。
事情头绪纷纭,但在鲁宗道的梳理下,渐渐清晰明朗。
先是潘祥记所得熟铜、jīng铁去向,结合张士逊审理查明的结果,终于真相大白于天下,原来潘大祥、曹汭等人。[ 找小说素材就到]从江、饶等州的朝廷钱监里,暗中吸纳年老匠人,又私募匠作。于穷山恶水之中偷开钱坑。朝廷流出的物资,就是全部转到了那里,被这几位胆大包天的狗东西拿去铸了私钱。
也是鲁宗道真有两下子。于查访道中,紧急密奏,得到刘娥的旨意,派出得力人员并下了军队的调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潘祥记的钱坑,人赃并获,一下子得私钱近四百万贯,还有大批没来得及铸造的物资,一干人犯共七百余人,全部解往京城受审。/这是秘密进行。连小官家赵祯都不知情。
潘祥记事发偶然,其实是必然的结果。初初尝到甜头,曹汭、潘大祥便有些忘乎所以起来,开始觉得山沟沟里运送物资不便,费时颇多。商议多时。居然想出了一个主意:由曹汭买通将作监,得了一张官办铁器匠作的公文凭照,准许潘祥记在开封经营铁器匠作事。
曹汭先前打算盘,仗着曹利用位居枢密副使,多年罩着军队,完全不是钱惟演那种打打酱油的学士可比。何况还有一个潘家在后面,刘从德对工部、将作监、军器监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近在开封城外开一个大大的铁器坊,对外就以国营炼铁厂的面目出现,利用漕运,将全国各地解送过来的军用物资就近送到炉子里,然后再经过潘祥记家的来往货船将熟铜、jīng铁发到自家钱监。如此一来,途中就省下大笔锻造费用,而且可以打造模具,方便运输。大大节约运输成本1,。
毕竟大宋对工坊监管的力度完全比不上后世,基本上只要有了一个执照,按时纳税不出重大事故的话,是没人会去搞什么检查的。这才有了开始大规模在汴河岸征地的构思。
不能不说曹汭其实构思非常好,已经有些后世生产流程的雏形。[ 找小说素材就到]这几人合伙经营的东西虽是违禁物事,但上上下下一来畏惧其后面的势力,二来又不同程度得了许多好处,若果事成,三两年之内,必定是畅行无阻。
可惜被一个看不惯欺负弱小的法曹刘川坏了事,又被梁丰误打误撞将事情越搞越大,便有了今天的局面。
但鲁宗道还不光是最终将案子了解清楚那么简单,而是不出刘娥所料地发现了军中冒领军饷,贪污空额以及走私贩卖军用物资,克扣军队福利的一系列重大线索。
说是重大线索而没有直接证据,是因为短短两个多月时间,鲁宗道是根本没办法深入到核心查实的。他只能通过根据掌握的表面情况进行合理推断,比如查看兵甲、兵器,询问饷钱落实,暗地清点小规模部队的人头。
所以鲁宗道向刘娥、赵祯汇报时,只用了保守的数据,大概军队空额达到十之一二,军械质量问题十之三四而已。再加上张士逊那边已经追查到潘祥记的生意来往和账簿,铁证落实,一桩大案可以了结了。
不过,结案真有这么容易么?
如果只是涉及潘家、曹家,就算再多出个刘家,倒也没啥问题。关键是军队的,这个让刘娥异常头痛,一方面,她希望能够彻底解决这个顽疾,好让自己掌握的这艘大船行驶得更远些,更稳些;另一方面,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再如何权倾天下,也有着女人特有的,近似于胆怯的谨慎和小心。当年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已经把许多老牌的军阀势力消除。但是野火烧不尽,chūn风吹又生,历经三代皇帝过后,自然又会出现一批新的军中势力1,。
天波府的杨家、杨家的姻亲折家、潘美的后人潘家等等,还有许多中高层的将领,他们形成千丝万缕的关系网,要想连根拔起或者清除掉影响,天知道大宋朝会发生什么样的震动?
所以听完鲁宗道的汇报,刘娥陷入深深的两难,查、还是不查?这是个问题。
沉吟半晌,她决定这种事情还是集思广益的好,于是传口谕,将东西两府的人都召来开会。
好在下午大家都要办公,丁谓、王曾等全都到齐,枢密院寒碜一点,只有钱惟演在主持工作,也来参加。
人一到齐,刘娥就宣布,这次会议是朝廷最高机密,任何人不得泄露一丝半点,否则就以大宋朝最严厉的条款处理。
几位宰相默默听完刘娥的嘱咐,便又听鲁宗道把情况重新通报了一遍。
张士逊最先出来表态,强烈要求彻查。“顽疾不除,必成心腹之患。太后宜当机立断,消此大患,保我大宋江山永固。”张士逊说完,王曾立即赞同。
奇妙的是,丁谓和吕夷简垂首而坐,毫无态度。
刘娥左思右想,还是不敢妄动。良久才点点头道:“张相公所言极是,不过兹事体大,还须从长计议。先说说头一桩案子,潘祥记的事,如何处置?”
王曾道:“既然已经审明此案,还是按律处置为好。不过,主事者曹汭也,牵扯到曹副使,还请圣断。”
刘娥道:“曹利用治家糊涂,平rì威福自用,以贻今rì之祸。”
钱惟演这时候只好伏低做小上前躬身拜倒道:“臣亦有罪,恳请太后、官家发落1,。”没办法,谁叫自己是陪绑的?明知道此事同自己半文钱关系没有,可不出来作检讨表态,让刘娥的戏如何唱下去?罪名轻重,和曹利用虽有天壤之别,但xìng质一样啊。
丁谓叉手行礼道:“太后、官家明鉴,刘从德是受匪人利用,本身并不知情,已经查明。此时当与钱枢相无干。至于曹枢相么——”丁谓没把话说完,似在斟酌字句,眼睛余光却不经意地瞥了张士逊一眼。
张士逊又出来讲话:“启奏太后、官家,此独不肖子为之,利用大臣,亦不知状。”他是此案主审官,最有发言权,他说一句,比丁谓管用得多。
刘娥点点头,说道:“顺之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家法不严,酿成今rì大祸,不予惩戒,终须说不过去。这样,曹利用交了枢密副使,待罪听用。你们看如何?”
这已经是丁谓和张士逊能帮助曹利用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当然不敢再争。
大事说毕,大家还没忙着散去。刘娥想轻松一下气氛,笑道:“说来也巧,这桩案子,居然事发偶然,只为了一个市井泼皮争斗欺人而起,被那个新进的小探花梁丰发出,也算我朝一件奇事了。不过,哀家最近收到几本弹章,都是弹劾进来薛奎和梁丰在开封府作为的,诸位,多少都同此子相熟,大家说说,该如何发落啊?”
梁丰被弹劾已经广而知之,没人说话,是因为骂得确实有道理,不好反驳。只有薛奎上自辩,慷慨陈词,把本次开封自择户曹的过程详细说明,并盛赞梁丰清廉cāo守。“万般有罪,在臣一人,梁丰各种所为,事先臣尽知之,同其无干。”
王曾自从写了信给梁丰,只等到带来的口信,说是多多拜谢相公,自己凭良心做事,无惧人言,自认没做错什么,不想自辩,任凭朝廷发落而已。
这时听了刘娥发问,王曾没奈何,只好起身离座,叉手行礼,要亲自替梁丰开解。(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87、钱学士留一下
“太后,梁丰虽然行事cāo切,但毕竟是一心为国,所为之事他自己并无半分好处,可说是绝无私心。少年人莽撞一些时所难免。况且,开封自择户曹,如今看来,的确颇为成功。臣听说府院之内,也欣喜此法,上下皆赞之。念诸种种,臣不敢苟同谏台所议。”
“臣附议!”钱惟演说道。
“臣也附议!”吕夷简也说话了。
“臣也附议!”张士逊道。
鲁宗道当年真宗皇帝在时,他曾屡次上赵恒,要改革吏治,特别是督查和磨勘两件说得最多,导致物议纷纷,最后被束之高阁。但对大宋的干部管理,他是很有心得的。这时候因为才回来,不太明白里面的事,但听王曾说开封府自择户曹,也是眼睛一亮。倒是很有兴趣看一看开封府搞的这个自择,到底是个啥咚咚。因此也不多想,拱手道:“臣虽不明其中究竟,不过想来梁丰也是无心之过,臣闻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太后何不给他一次机会?”
“呵呵,一个开封区区小子,能够劳动诸位相公帮忙说情,也不冤枉被骂几句了!丁相公,这梁丰的事,你没有话说么?”刘娥说完,笑吟吟地望着丁谓。
钱惟演也很诧异,按道理丁谓这时候该出来还梁丰一个人情才是,怎么屁都不放一个,就这么闷闷地坐着?
丁谓听太后问话,缓缓起身道:“薛宿艺权知开封以来。曾三次上朝廷,开封府冗员沉重,多为宦门子弟,勋贵儿郎领衔其间,京城风气为之一堕。乞择新人,刷吏治,想必太后、官家并诸位相公是记得的。”
刘娥点头。王曾等也称是。薛奎上这些,确实有好几次。
“是以前月军械案发,开封户曹空缺。薛宿艺又上,乞自择户曹参军一职,以为开风气之先。抑侥幸之门,太后恩准,政事堂亦无意义,使吏部合议后照准其奏。”
刘娥道:“不错,这些人尽知之。”言下之意是老丁你别啰嗦了,赶快说正题。
丁谓微微躬身又道:“我朝选官,以科考为主,以荐为辅,低品官员自择,盖无先例。一应体制。均出开封自订。朝廷恩准,也有试探之意。倘能用,则为大宋择才增一门路,故乐观任其为之。臣尤忆梁丰《越来草堂笔记》文中有道‘韩子曰: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我圣朝屡修科举,体制完备,一洗前朝相马之道,而为赛马矣!然马岂止一快字焉?若辽马善脚力、党项马善奔袭、大理马善负重,各有所能,不相杂类以不能替之。唯赛马之道。当视所需,识其长,归其类,赛其能。庙堂之高则求其远志,江湖之远则用其竭力,方可各安其分,各显其能,各司其职,各尽其用。一味绳规墨矩,不予变通,此之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于政事何补?于天下和幸载?’诚哉斯言,臣深以为是!”
要说丁谓这样的老牌才子可真不是盖的,过目成诵信手拈来毫不费力便把大段梁丰原文背出。听得早在一旁蠢蠢yù动的小皇帝赵祯拍手笑道:“丁相公好了不起!梁丰说得有道理!”
在座众人都是看过梁丰这本的,这时候丁谓诵出,心中再默默对应一遍,均暗暗点头,以为梁丰说的很有道理。尤其是鲁宗道,笑道:“此子见识的是不凡,下官甚喜之,可惜此前见面平常,未及深谈,若有机会,倒是要好生同他说说话儿。”
在讨论处理意见的当儿,有鲁宗道这么一句话,倒把气氛都扭转过来,几乎是开成请功会了。
丁谓接着又道:“故此,既然开封户曹自择是朝廷恩准,又无订制,此乃开封人尽其用之法。现人已选出,暂未见其好歹。若能符梁丰此论,则可见此法亦甚得当,朝廷当完备而推广之;若不然,到时再发落不迟。何必急于一时,不使梁丰见功见过?”
王曾听了大喜,心道好老贼,这会儿才侃侃而谈,早先口风都不漏一个,可愁死老子了!急忙附议道:“丁相之言是至理,此时发落梁丰,恐不服之人甚众!”于是大家又都纷纷说话。
刘娥本来就没有要处分梁丰的意思,不过是刚才谈大案子乏了,就随便挑一个小案子来大家磨磨牙,轻松一下气氛而已。没料到引出丁谓一番长篇大论,倒也是意外之喜,自己确实正愁怎么替梁丰开解呢。不免又高看丁谓一眼,笑道:“丁相公果然不愧‘一言而决’之名,哀家服了。”
“臣愚钝不堪,只是思之便说,不及后果,太后恕罪恕罪!”丁谓急忙逊谢道。
其实丁谓机智深沉,答应过王曾替梁丰求情时便已料到,这帮所谓的正人君子,从来都是被大道理透了骨头的。言官的弹劾,他们一定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会一味求情而已。于是便打定腹稿,关键时候把这一段话抛将出来,堂堂正正回击御史台的弹章。太后刘娥、官家赵祯绝对是要袒护梁丰的,这个顺水人情做下,既显得自己见识明白,又处事公断,到时候一定加分。
自从山陵案发,丁谓权柄一rì不如一rì,朝廷所谓众正盈朝,刘娥对自己的依赖程度大大降低。首相之位,显得岌岌可危。丁谓便要多找一些像今rì这样的机会,显显自己的能耐,巩固一下自己的地位。
目的果然达到,在刘娥心中,丁谓的作用还是不可替代的。这女人想做皇帝,就不能让下面铁板一块,所以丁谓留着,对自己是一件大好事。要不,怎么将册封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丁谓呢。
这时候张士逊缓缓道:“丁相所言极是,梁丰之功过,rì后自有论断。不过弹章第一条说他悬鱼以沽名钓誉,恐非虚言,怕是也不好说清?”
丁谓笑道:“张相所言有理,然尤记梁丰信否?当rì急迫,此子怕误了大事,不得已而为之。依下官看来,此子还有未说明之意,便是他掌管开封功曹,众官吏行述一一在他眼中,这样搞上一回,今后谁还敢上门聒噪于他?从此大家实心任事,不存侥幸之心,他也乐得清静。岂非两便?要说沽名钓誉,那些人不动歪心,有怎么会被他钓到?呵呵。”
“但,究竟是得罪很多人啊,今后他在开封,恐怕不好立足了?”鲁宗道很厚道地担心道。
这倒是实话,不怕得罪人,是优秀品质,但得罪人太多,也不是好事。所以,梁丰最近在官场的名声很不好,大家都很不喜欢这个二愣子。也牵连到薛奎,因为大力支持梁丰,也屡遭非议。开玩笑,要都像这俩货这么玩,那做官还有啥搞头?
鲁宗道的担心,也正是几位同梁丰相善者的担心。
丁谓道:“如此,不如将梁丰另调他任,也可缓和一二。”
刘娥有这个意思,问道:“调哪里?”
“按例,进士及第可直入馆阁,当时梁丰自愿到开封府,如今莫如调回,入秘阁如何?”吕夷简还没等丁谓开口,忽然说话道。
“不可!”钱惟演、王曾二人异口同声反对。倒令吕夷简有些诧异。
他入政事堂不久,虽然也了解一些前段时间的事,毕竟不甚清楚,不知道梁丰同刘筠、陈执中等人的恩怨。秘阁虽不是谏台,但多有兼职,是清流聚集之地,几乎大半都同御史台有关系。去年梁丰莫名其妙同刘筠、陈执中等交恶,闹出一桩重阳节斗殴的笑话。虽然没有证据说明是梁丰所为,不过哪里有不透风的墙?许多人都认为定然是他弄的鬼。这回被弹劾,难保没有上次恩怨的影子在里面。
开封府不过是一群小鬼,zhōng yāng才是一窝阎王,梁丰要是进了秘阁,还不被刘筠那一伙人拿来清炖红烧吃了?所以钱惟演同王曾齐齐反对。
刘娥沉吟不语,心中盘算一些事情。梁丰事小,军队事大。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女强人,对于梁丰这样一个小人物,喜爱有之,不过还没关心到要百般回护的地步。只有赵祯干着急,又说不上话。
半晌,刘娥才笑笑说:“这个倒是不忙在一时,既然几位相公都认为梁丰无罪,那就慢慢发落。这就散了,钱学士留一下。”
大伙一听,急忙齐齐告退,又不约而同朝钱惟演看了一眼。老钱被单独留下奏对是很稀有的事情,这时候向他投去的目光里,有的诧异,有的冷笑,有的莫测高深。
众人散尽,刘娥开口道:“钱学士,军中一事,你怎么看?”
钱惟演也知道把自己留下,多半就是要问这事儿。如今枢府就剩了自己一个光杆司令,推无可推,只好答道:“回太后话,臣以为,军中之事,当以稳妥为上,缓缓图之,若急,恐生大变。”
“那你究竟是甚意思?”刘娥不喜欢钱惟演这种稀哒哒的xìng子,要他直接来点干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88、一县之地
“那你究竟是甚意思?”刘娥不喜欢钱惟演这种稀哒哒的xìng子,要他直接来点干货。/
“这个,目前军中**,一至于斯,臣身为枢府副使,责无旁贷,请太后赐罪!”
“哀家不是问你这个,是问你有何办法。”
“是,臣觉得,yù清除军中之患,只好釜底抽薪,边将调动是题中应有之义,然后查之,可保无大患。不过,鲁贯之此番巡查五边,又是为了偌大案子,恐怕已打草惊蛇,再想换将,风险已增。是以臣以为,宜缓不宜急,徐徐图之为好!”
“依你之见,要多久时间方能肃清此流毒?”
“呃,依臣看来,二三年间完成最为稳妥。”
刘娥听了钱惟演的回答,又迟疑起来,二三年,自己还等得了么?她现在一心考虑的,已经逐渐不再是如何稳固赵家江山了,而是自己的江山。有生之年,这个泱泱大国姓一回刘,那该有多爽?
可绊脚石太大太重,得好生掂量掂量。文臣不用说了,大部分都是死脑筋、一根筋的家伙,自己要是登基,现在这帮子大臣上吊抹脖子碰大殿,那是绝对做得出来的。他们也许不在乎江山姓什么,但绝对在乎不能由女人来坐。不过么,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自己还不是怎么担心。不行就换人呗,一直换到全部听话,支持自己,还怕有人说闲话?
但是武将就不一般,现在的武将,多是从龙旧臣,或是勋贵门阀。最讨厌的是武将也大多一根筋,认死理,要这些不是从自己手里提拔起来的武将拥护自己,难度可大!丘八们一旦发起狠来,可不是哭着骂两句然后伸着脑袋让你来杀那么简单,他们是会杀人的。到时候联合起来讨伐自己,那可大大不妙。
所以刘娥现在极力要做的。就是安定军队。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啊,自己年纪越来越大,离戴上通天冠就那么一步之遥,偏偏横竖都差着那么一点点,急死个人。要是能趁鲁宗道捅开这个大篓子的机会,将军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看他娘的哪个还敢唧唧歪歪?
可惜眼前没人。放眼朝中,就没有能替自己做这件事的。最差强人意的,也不过就是眼前这个半吊子枢密副使钱惟演了。他唯利是图,利yù熏心,心狠手黑样样都行,就是不懂武事,胆小狡猾,要他当自己的爪牙,还真的不是差了一点半点。(.)
唉。要是那个梁丰大个二十来岁就好了,或许可以一用。可惜这厮上次不上套,让他去巡查五边。张嘴就拒绝,毫无余地。
刘娥越想越心烦,干脆懒得多想了,直接问钱惟演道:“希圣,若让你来做这件事,一年之内可完成得了?”
钱惟演正低眉顺眼等着刘娥说话呢,眼见老太太忽然晃神,正有些奇怪,陡然听到这声发问。钱惟演心跳加速起来,气血上冲,双颊cháo红,好似一个饥渴的妇女忽然被全身抚摸了一遍,全身都起了一层细细的小麻点子。
据说钱惟演有一回在家里。曾私下对侍妾们说过一句话:“老夫平生大憾,不得在黄麻纸上作名耳!”
这句话不胫而走,曾被无数文臣在背后耻笑过。你老钱也太权yù熏心了,平生大憾,居然是没能在宰相下达国务院令的黄麻纸上签名。就你这块料。能做得了宰相么?呵呵,真是笑话!
但就这么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放在自己面前,钱惟演难道心中不会想说“非要我把这份对西府首相的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激动啊!
钱惟演差一点点就脑充血要脱口而出“臣做得了!”啦。
也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钱惟演凭着自己狐狸般的谨慎和狡猾,绿了眼珠的同时,还能保持最低的清醒,知道“便宜无好货”的意思。
是要胡乱答应下来,先过过干瘾再说呢,还是慎重考虑自己的能力,如实回答自己不能胜任?钱惟演天人交战,念头的转换堪比一架大型CPU处理器了。他终于想起京城大雨之rì,梁丰送给他的六个字“冷心、铁面、辣手”。
这时候要打岔一下,梁丰当时就是一个大忽悠。钱惟演求教他自己该怎么做。靠!他两辈子当得最拿手的不过就是一家小企业人资部主任而已,平时查查劳动纪律,翻翻黑材料,帮着老板搞搞考评任用等等。其实自己知道不过就是一把菜刀,一条轿杠而已,老板让剁谁剁谁,让抬谁抬谁。要他帮老头出主意收拾全**队,那不是开玩笑么?
想不出来,梁丰肯定想不出来,只好六字真言忽悠。其实相当于唵嘛弥嘛呢哄而已。
但这紧要关头,六字真言确实起到了迎头一盆冷水的效果,迅速使钱惟演的脑袋降温,避免了半身不遂的危险。老头太明白自己了,三五个泼皮上门吵闹,还可以拿了片子请开封府来捉人。要是三五十个军汉堵门,自己还活不活了?
如同刘娥发呆时间一般长地思来想去,钱惟演最后一狠心,咬牙吐血道:“臣自忖无此本事,恐辜负太后圣眷!”
不知怎地,当钱惟演开口拒绝那一刹,刘娥也呼地暗暗松了一口气。自己刚才这是怎么啦,怎么想到让这货当枢密使?要不是他拒绝,那乐子可大了。
“嗯,难得你不欺君诳上!希圣啊,你是个持重之臣,将来新枢相到任,要悉心辅佐为是!”
钱惟演心头这个失落啊,感情你老人家也是拿我消遣来着,我要是刚才脑子一热答应了,不就被你弄得好看么?幸好在领导面前,低头答话是礼貌的象征,倒还没让刘娥看到自己笑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刘娥又温颜安抚了几下钱惟演受伤的心,便打发他回家继续喝酒作诗去了。
钱惟演走后,空空的殿内,又只剩下刘娥母子二人。
不知何时开始,刘娥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同赵祯的关系渐渐进入一种微妙的状态,如同听政时隔着的那一幕垂帘,不再亲密无间,不再无话不说。而是彼此谨慎地试探,猜测,应答。
刘娥心虚,她想要的东西,直接影响了儿子的nǎi酪。儿子也心虚,最近同王秀两地相思苦不堪言,听说丁谓已经答应帮忙了的,但迟迟未见开口说话,既急不可耐,又无可如何。只好在老娘面前继续装乖乖仔,生怕一下子得罪了这个大娘娘,坏了好事。
一下子殿内气氛有些冷清起来,刘娥yù待同赵祯说些什么,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话题。只好这么干干地坐着,偏偏谁也不愿先开口叫下课。
“大娘娘,边军的事,真的那么糟糕么?”犹豫了半天,赵祯还是决定先主动迎合一下老妈。
这个问题,母子已经私下讨论过多次的,但每次都是刘娥语焉不详地轻描淡写几句结束。起先刘娥是为了赵祯好,想趁这孩子还没长成之前,先帮他把这个棘手大难题解决掉。后来又是为自己好,最后都分不清到底是为谁好了。
“嗯,是很棘手,边军之弊不除,咱们拿什么抵御外敌?契丹高悬北上,西边党项虎视眈眈,随时都有作乱反叛的可能。这时候军中还是这个样子,如何指望得上?”
“前些时候孩儿同梁丰闲聊,听他说过,凡是有利必有弊。似乎当年太祖爷订的这个大政,现在也不怎么行得通了哈?”
“嗐,官家说话可仔细些,太祖爷定的国本,是你能妄加褒贬的么?当年中原未定,北汉、南越、后周并立,一时间咱们大宋又不能一起收拾掉,太祖爷才用了这个募兵的法子,不就让咱们家安享了这么多年的江山么?如今是有些痼疾,但如何能怪到祖宗的头上?总是咱们后人处事不当所致,官家毋须多想,只管观好政,将来你长大了,才慢慢看得清许多事情。”
“哦,孩儿知道了,不过那梁丰,大娘娘准备如何处置他?”这个才是赵祯目前最关心的事。
“呵呵,哪里谈得上处置?他又没做错什么,不过是有人眼红嫉妒,或者是见不得他做的事罢了。梁丰是个好小子,只需磨炼磨炼,将来兴许能帮你成就一番事业的。不过,他再在开封府恐怕是不合适了,哀家想把他放个外任,你看如何?”
“啊?那得放多远啊,那孩儿不就难得见到他了么?”赵祯话里透出浓浓的不舍之情。
“嗯,也不用多远,就在咱们京城附近找个小县,让他磨炼一番,你看如何?”
“这个啊,孩儿也觉得可以,不过他肯去么?”
“这是甚等话?难道还由得他了么!呵呵,依我猜,他必定愿意的很呢。”
“为什么?”
“就为他不惜犯众怒都要得罪整个开封府的官员,孩儿,你是个很仁爱的好皇帝,不过么,这处世之道,还真须多向梁丰学学。你好生想想看,梁丰未取功名之前,尚知道进退,得了功名时,又全无骄矜,自请在开封任职。军械一案,籍籍无名毫不夸耀。为什么区区一个户曹自择便闹出如此大动静?他是个宁**头,不为凤尾的。想找个地方一展拳脚啊。哀家便遂了他的意,让他去知一县之地,看看他能做出甚等事业来。呵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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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见过长公主
开封的夏天燥热难当,好在梁家后院清幽,除了梁丰,俱都是些女子,此时星空满天,花影浮动,程程与梁丰二人便开了窗户,并头躺在床上,程程一手摇着蒲扇,夫妻纳凉闲话。**
“嗳,老公,你说你那徒儿媳妇都有了这么久了,咋肚子恁地还不大呢?”
程程身穿上等苏州府真丝月白小衣,一根带子闲闲地系在腰间,乌云般的头发松松亮亮地铺散在枕上,红扑扑如玉里云霞般的脸sè,睁着一双稚气未尽脱的杏眼,兰手轻摇,替梁丰赶走身上的暑气。
这时候梁丰正仰面闭眼躺在床上,一只手不老实地在程程身上轻轻抚动,小衣光滑,舒服得如同德芙巧克力一样。半睡半醒之间听到程程问话,也懒得睁开眼睛,懒懒地答道:“还早呢,这才几个月?最早也得等到五个月后才看得出来。”
“呵呵,这李萱有了孩儿,那钱孝仪岂不是幸福得紧?”程程道,双眼盯着帐顶,满是羡慕和憧憬。
“嗯,是幸福得紧,添丁进口么,钱家有后了么。”
“喂,那为啥我都嫁过来快两月了,还是没动静?”小丫头忽然不平起来,家庭条件好的女孩儿一般都心高,干啥都想着比学赶帮超。
“你才多大?早着呢,慢慢来别急。”
“我怎么不急?这不是替你们老梁家留后么,如今你中了探花做了官儿。算得上功成名就,又娶了两房媳妇儿,我要是肚皮再不争气,不让人笑话么?”
冯程程对自己的肚子颇为不满,觉得责任没尽到。
“呵呵,谁笑话你呀?听话,别心急。你才十七岁,rì子长着呢。你们女孩子十六七岁,其实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现在且不忙着要孩子,等过了二十岁,各方面成熟了。生出的孩儿才健壮,好养活。匆匆忙忙生出个小豆芽菜出来,不是添麻烦么?”
“真的?”程程将信将疑地问道。忽然发现不对,一下子撑起身来看着他道:“咦,你咋啥事都知道?连女人生孩子的事都清楚得紧。莫非,你早就有了孩儿不成?”
梁丰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哪能传授这么多优生优育经验呢?横竖不能告诉程程自己看过科教片?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说道:“咳,我哪知道那么多,还不就是平rì里听得旁人议论,好像钱妈宋妈她们也叽喳这事儿。偶尔就记了那么一句两句的,别想岔了,我怎么可能有孩儿了还瞒着你们?呵呵,你不是想要孩儿么,来。咱们便努力努力,看你今夜运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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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丰现在是真不太想要孩子,一是为了程程身体着想,二是如今自己前途未卜,去留未定,暂时不想分心。他前些rì子已经算计好了的。自己同赵祯和几个宰相关系都还不错,太后也对自己颇有好感。于是索xìng趁开封户曹竞聘一事,大着胆子,好生得罪了一大批人,先买个好名声再说。估摸着,为了保护自己,这些大佬们肯定会想法儿把自己调走,另换一个地方。
如果光得罪人而换地方,那就傻小子了,啥本事都没有就学脾气大,那是要被这个官场抛弃地。最好的办法是比较漂亮办几件事让大家眼睛一亮,这样才有可能分配个好去处。因此他不予余力参与查案、防洪、竞聘,让刘娥为首的一大批当权者对自己的能力有个充分的认可,如此,极有可能挪到一个自己说了算的去处,那就比较舒服了。
其因是梁丰自进入开封府上班以后,对大宋的冗官冗员有了一个比较充分的认识,而且这地方天子脚下,动辄无风起浪,满地权贵多如牛毛,真是不到开封不知道自己官小。自己一个区区从八品,就算有冯家这么一门亲家靠山,又有官家、太后和几个相公的关系,但毕竟做人做事要靠自己不是?要是混rì子当老好先生,这么呆着倒也罢了。可要是想做事,那这地方可就太不理想了,上上下下多少眼睛盯着,多少绊子使着,要出点名堂,还不费九牛二虎之力?
其实也就是太后刘娥,顶多还有个丁谓算是他的知己,基本上猜到这厮想要什么。换了赵祯做主,早把他调进zhōng yāng办公厅好生保护起来,什么事也暂时别想做了。
现在,他决定打酱油,等最后弹劾的处理结果出来再说。
金明池,方圆九里三十步,为大宋皇家园林之一。始建于后周显德四年,原本是柴荣演习水军的地方。至大宋而渐改为皇家园林,但也保留了演习水战的传统。太平兴国七年,宋太宗便在此检阅水军。
至今承平rì久,曾经的练兵之地逐步变为一种游戏或是仪式,不复当年万夫拥旌旗,奔腾若群龙的景象,取而代之是每逢chūn季,园林开放,满城百姓倾巢而出蜂拥至金明池内,观看皇家禁军表演龙船争渡,锦旗夺标。是为开封一大胜景。
池内遍种荷花,连天映rì,红花绿叶,于六月的阳光下格外清丽可人。每到雷雨季,大雨覆盖而下,拍打在一池荷叶之上,腾起一片水雾,蔚为壮观。而雨水与荷叶的反击之声,有“奔雷猛震千钧鼓,夜雨疾驰万马蹄”之谓。
金池夜雨,也是开封八景之一。
昨夜没有金池夜雨,今天也见不到雨过天晴,翠盖yù滴的景sè。不过荷花绽放,红红白白,一眼望去,有无边无际之感。赏荷亭中,赵祯梁丰君臣对坐,坐中梁丰极不厚道地顺手抄袭了一首七绝送给赵祯:“毕竟金池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rì荷花别样红。”
官家赵祯龙颜大悦,宝贝地命人把梁丰墨迹仔细收好,回头装裱悬挂。
“今rì约你出来,有两件事同你说说。第一件,大娘娘yù派你外任,你可愿意么?”
“愿意,有什么不愿意的。在哪儿呆着不是呆着?说,去哪儿?”
“还没想好呢,朕倒是希望你别离的太远,就近一州县就好。太远,朕就见不到你了。”
“嘿嘿,多谢官家情长,我也舍不得官家你。那你看着办。第二件事呢?你那王家娘子?”梁丰嘴角微扯,有些坏笑的样子。
“呵呵。”赵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两件事,第一件事药引子,第二件才是正题。总不能巴巴地把人家请来就单刀直入,好歹有些过度。没成想梁丰直接就揭了自己老底,不免有些脸上发烧。
稳稳情绪,吞口吐沫,赵祯开口道:“你上次出那主意好像不灵啊,丁谓一直就没动静,没帮朕说啥话。”
“咳,白眉赤眼的,你的婚事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是太后同你私下说说,又没摆上议事rì程。要想丁谓帮你,得你自己个儿先把这事挑开,到时候人家才好说话不是?”
“那朕该怎么办?”赵祯问道。
梁丰想了想,说道:“这样,你这几rì抽空多陪太后聊聊天,让她老人家开心开心。多半就会说到你的事儿,到时候你就顺势答应下来,只说这事你不懂,任凭太后替你挑选就是。不过希望能听听大臣们的主意,最好是请御史台的言官们把把关,看看那两家有没有前科啥的,避免弄来个家底不干净的。”
“这跟丁谓之有甚关系?不是说请他帮忙么?”赵祯不解道。
“真笨,连御史台都知道的事儿,政事堂能不通知到么?那时候丁谓才好借此因头开口说话啊。你要是直接请政事堂把关,那不就是在提醒你大娘娘jǐng惕么?”
“哦——,对对对,原来如此啊。呵呵,好好好,朕听你的。”赵祯恍然大悟,高兴起来。
君臣二人复又说笑、吃喝、看风景。
这时候,远远走来一队人马,几个宫娥、黄门簇拥着一个宫装少女朝这边走来。赵祯扭头看到,笑着起来:“呵呵,妹妹来了。”
那少女在众人簇拥下来到赵祯跟前,裣衽一礼,轻声道:“见过皇兄。”站起低头又朝梁丰微微点头。这少女正是赵祯现存的唯一妹妹,一母同胞的赵妙元。
梁丰赶忙抱拳躬身施礼道:“臣梁丰见过公主。”
赵祯朝梁丰笑道:“这是朕唯一的妹子,长公主。你还没见过呢。”
“是,臣是头一次拜见。”
“妹妹,这就是朕常跟你说起的梁丰,今科探花郎,现在开封府任户曹参军。”
“久仰了!”赵妙元还是轻轻说话,只是稍微抬头朝梁丰看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这一瞬间,梁丰见到这少女肤sè白皙,眉清目秀,甚是端庄秀丽,只是瘦弱,有些病态的样子。
“既是探花郎在此,臣妹斗胆,想求他一幅墨宝,不知皇兄肯答应否?”赵妙元侧头对赵祯说道,脸上有祈求之意。
赵祯就这么一个妹妹,虽然不知道自己同她是一母同胞,但怎不疼爱之极?忙回头笑吟吟地看着梁丰道:“如何?再动一回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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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去年此时此夜
“这个——”梁丰不知道这皇家是什么礼节,一个公主初次见面就对自己求字,也不晓得犯不犯规矩,该不该写。**沉吟一下,朝赵祯叉手道:“官家恕罪,臣乍见公主,心下紧张,一时想不起写些什么。只怕拙有污青眼,要不,便请官家帮忙,将臣方才所写,就近献与公主如何?待臣改rì恭敬写了,另行呈上。”
“呵呵,你倒是打得好算盘,一张字送两家。好,朕就依你,替你把那绝句转呈公主便了。”说完吩咐人将字取出,送给妹妹妙元。
赵妙元果然是一双妙目,凝视梁丰方才写的七绝,忍不住以手摩挲道:“梁探花果然不愧诗画三绝,吾多谢了。”说完居然裣衽一礼,倒唬得梁丰急忙作揖还礼不迭。
好在小姑娘比较懂事,没有一杠子插进来不走的意思,略略说了几句,便又转到别处游玩去了。
赵祯看着赵妙元的背影,有些怜爱地道:“唉,朕这个妹妹,就是身子太弱,大娘娘让她静养为主,别处也去不得。倒是修成了个沉静清虚的xìng子,平rì里悲喜甚少外露,只以道家经藏诵读,可惜了。”
梁丰却有些怜爱地看着赵祯的背影道:“这个公主,平rì甚少来看你么?”
“原先她也是住在宫中的,只因皇考驾崩,她的生母李顺容自请为先帝守陵,如今有一多半时间是同她母亲住在一起,很少进宫来了。朕也是这些时rì挺想她。便接过来住一住,要她调养一下身体。”
“唉,很羡慕官家啊,还有一个妹妹可以疼爱,我却是孑然一人四处飘零。官家你该当珍惜这个妹妹才是,别失了手足之乐。”梁丰有些伤感道。他其实不是伤感自己,是对赵祯。觉得这孩子命不太好,有亲老娘也不知道相认。
“咦,想不到你居然也如此多愁善感起来。朕还以为你从来没有不开心过呢。是啊。朕是真喜欢这个妹子,只是听说她母亲不许她四处走动,所以这两年对我也有些生疏。”
“这就是你不对了。小妹子脸皮薄,你又是九五之尊,她怎好上杆子天天来巴结你?要真疼她,自己就该抽空溜达着去探望探望啊平rì,难道她母亲很凶?”
“呵呵,倒不是。说起来,朕还真没见过李顺容,只知道一直在宫中居住,原先是大娘娘侍儿,后来从了皇考。才封了崇阳县君。又生了这个女儿后,晋才人、婉仪的。至于究竟是谁,朕还真不知道。”
“要是我啊,既然有这么个又惹人疼爱,身体又不好的妹子。我就不光疼她,抽空也看看她的亲娘,说起来还是一家人呢,让这妹子也开开心多好?别等以后嫁了人,总觉得娘家薄情。”
“你说得有理,待来年郊祭时。朕定要抽空亲自去一趟永定陵,拜谒皇考,顺道也看看这小妹子母女。朕就这么一个妹妹,可不能将来给外人看得轻了。”
梁丰打心底真替他高兴,虽然许多事情不能说出来,但用这种拐弯抹角的形式,兴许能在将来减轻一些他心中的遗憾。
以前,每一次赵祯兄妹见面,刘娥都会紧张好半天,生怕有什么蛛丝马迹口风落在赵祯耳中,都是派专人监视的,好及时消除隐患。随着时rì渐渐过去,刘娥见那赵祯亲妈嘴巴闭得甚好,一字不漏,也就慢慢地放了心。这才时不时地允许赵妙元同赵祯亲近亲近,自己也偶尔接见一两次,以示恩宠和亲热。
今天的见面,自然也有人专门报告过刘娥,听了情况正常,刘娥点头作罢。她最近可没心思理会这些,为了军械案、私钱案和空额事,朝局一时大震,这时候又要成全自己的梦想,正酝酿一次洗牌运动。
钱惟演明确表示了自己干不来枢密使,使刘娥下了决心,还是要整顿一下军队的风气。左思右想,最后决定把寇准从永兴军请回来,主持这项工作。
寇准是老枢密使了,又曾扯着赵恒的袖子御驾亲征,澶州城头同杨亿饮酒下棋,威名大振。老西在部队中招牌老,面子硬,要他主持部队整顿,那真是一个不二人选。
六月十三,刘娥以赵祯的名义下诏,调永兴军节度使寇准回京,任枢密使,复莱国公衔。算是给他彻底平反,落实了待遇。任命文件由内侍领着匆匆赶往永兴军宣布去了。
至于其他人的安排,刘娥颇为费神,如今这架子还算不错,做事的俱都是些能干之臣,可怎么说?就是同自己不大贴心,他们拥护的是赵家,不是自己。即便有一两个可能摇摆的如钱惟演、丁谓,也不见得那么坚定。须得从满朝文武之中选出一批能为自己摇旗呐喊的人来才行。
刘娥想得脑仁疼,半天愣没找到几个合适的,只好放下不想,先考虑如何处置军械案再说。
曹利用是铁定玩完的,不过政事堂报来的集体讨论处理意见轻了一些,改天章阁学士,知邓州。相当于级别保留,待遇不变,属于象征xìng的惩罚。
但刘娥心中不甘,捅这么大篓子还舒舒服服继续享受待遇,这不是鼓励别人继续犯法么?下旨:罢一切官职,交汝州安置看管。
大臣们一看,颇有些兔死狐悲之感,纷纷上劝解。器重丁谓比较出力,直接面奏道:“曹利用罪过大焉,的是该如此议处,不过,望太后念其当年北使辽营,虎狼之中全得我朝版图,又不惧安危,终将岁币压至三十万。是为大功一件,先帝赏识不已。如今其从子有罪,责其管教不严可矣,再过,恐天下人不服。”
刘娥听了,也不好反驳,遂改召:贬知随州。老曹这才窝窝囊囊收拾行李跟九头鸟们打交道去了。
至于牵连进案子的将作监、军器监、钱监并各路禁军中凡与潘家、曹家有勾连的,一共一二百人,全都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还砍了几个脑袋才罢手。铸私钱的那几百工匠,全都流放沙门岛周边苦役,永世不得回乡。
一连串的消息迅速传遍开封,百姓们当做新闻在街头巷尾闲谈,说是曹潘二人如何仗势跋扈,在京城横行无忌,如何纵容豪奴恶仆四处欺压良善。在汴河边欺负柳氏孤儿寡母,拆人屋,烧人房,驱赶沿河住户。合该倒霉,遇到柳氏孙子板儿,血xìng刚烈,为被活活气死的祖母报仇,不断告状到开封府,多亏府尹大人薛奎明辨是非不畏强权,终于替柳板儿告下御状,龙颜大怒,下旨彻查,最后才牵连出震惊朝野的军械案、铸钱案来。那柳板儿身长八尺,铁臂铜腰,练就一身好武艺,曾配合薛府尹在安远门外设下埋伏,当场捉拿潘家豪奴潘恒,人赃俱获,才伸得自家血海冤仇。
虽然案发的汴河岸就在内城门外,但百姓们却也懒得去查证核实,只当评话来听,于是,一个少年英雄便横空出世,口口相传于巷里坊间。
而这个少年英雄柳板儿,这段时间正被梁家两位夫人轮番教育得鼻涕都来不及擦,每rì读写字,好不辛苦。
缀锦楼上翠幕之中,东瓦行首雪里梅正和情郎梁丰杯觞交错庆祝胜利,说起这段坊间传言,逗得梁丰大笑不已。
这时两人俱已有了五六分酒意,雪里梅持盏斜眼睨着梁丰,扣魂摄魄的眼睛水汪水汪地笑道:“这曹利用当rì要知道得罪你是这结果,怕是早就夹起尾巴做人了,也不至于被侄儿连累到这般下场。”
“你错了,当rì我也只是思量寻个因头让他出回丑而已。事态发展,却非我能左右。对于我来说,是谁犯下军械案都一样,都要查。”梁丰转动酒盏,一只手轻轻抚弄雪里梅的脸颊笑道。
“那后来你是如何知道考场弄鬼,是曹利用他们做下的?”
“很简单,刘筠是君子,陈执中也算个君子,他们心中恶我,只因为我有幸臣佞臣之名,朝中奏对计置司时,又替贪官们说了些好话,故而不满。要说他们真用什么下作手段yīn我,却不可信。”
说着吃了口菜,又接着道:“这些言官的脑子反应,还真是比贪官们要慢一拍,曹利用、林特他们可明白,我明着是帮忙,其实是想先将架子搭起慢慢再说。这是兵法有云‘其徐如林’之理。到时候朝廷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哪里会顾得上啥先前说好的只省钱不反贪的议定?于是这厮们便怕我有朝一rì中了科举,位列朝堂,到时候再名正言顺地发言论事,太后、官家和王相公等对我眷顾,要灭我可就难了。所以来了这么一出。”
“这只是推测,有什么实证?”
“呵呵,实证就是,那rì在考场盯着我两关不放的考官,被我认出,中了探花,做了功曹之后,便交给曹正他们相认。果然不出那rì在这里咱们二人推断的一样,那厮正是曹家故旧,原先做广南安抚使时提携进京的一个腌臜人物。那厮当rì太大意了,以为吓我一次永不见面便没事情,哪知咱是个记仇的,一查,就现了原形。”
“唉,你这人果然难缠得紧,奴家可要拜佛烧香,今后别惹翻了你!”
“哼哼,那你原先同我的旧账就算了?”梁丰放下酒盏,恶狠狠道。
“我原先得罪过你么?”雪里梅不解地问。
“去年此时此夜,你霸王硬上弓强暴本官,可怎么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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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十处打锣九处在
从缀锦楼出来,梁丰回到家里,正是传说中那个倒霉的少年英雄柳板儿扯着来福的衣角出来开门,还真留着两行鼻涕。(.)
“板儿怎么啦?又被哪个老师收拾了?”梁丰见他萎靡不振的样子,逗他道。
“少爷,是冯娘子。”板儿郁闷道:“我背不出‘大同篇’,罚我抄写十遍。”
“哈哈哈,写去,回头我跟你老师说说,再严厉些,该写二十遍的。”梁丰说完,不管板儿瞪得大大的眼睛和已经流到嘴边的鼻涕,扬长进了家门。
估计刚才教训板儿累了,这时候冯程程正在房里坐着吃茶,一旁小嫦也坐着绣工,见他进来,程程急忙起身替他宽衣斟茶,小嫦则拿了团扇给他扇风。
“你们俩也真是,板儿一个十岁的孩子,又没根基,何苦如此逼他?”
“你不是常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么。我们反正左右无事,便拿他来教教,反正他横竖是要识字念的,多读些有何不可?”
“那也忒狠了,才几天,就让他学那个。”
“这孩子也没你说的这么笨,这两个月来,《百家姓》他是通读通背,都认得了的,这才教他那些。”
“揠苗助长,揠苗助长啦,唉,以后再说。反正,少逼他点,孩子天xìng,还是玩耍,别弄得他跟个小老头似的。”
夫妻三人正在说话间,冯禧颠颠地拿着帖子来报信:朝廷下诏。慰留七次不奉,准许枢密使冯拯进尚左仆shè,拜侍中致仕,景福宫赐宴,簪花,肩舆宫中行走一回。
程程一听大喜:“这下子好了,爷爷再不用案牍劳神。可以休息休息了。最近身体都不好,昨rì我去看他,说话老喘气儿。”说完又有忧愁之sè。
梁丰一听冯拯光荣退休。心中断定刘娥已经有了枢密使的人选,肯定不是钱惟演。要是他,或许早就叫自己过去喝酒庆祝了。放眼当今,估计还是只有寇准能够坐镇西府,真的是他么?那永兴军路怎么办?
当下笑笑对程程道:“那可得恭喜老爷子一下了,福寿全归。咱们备一份厚礼,过两天过去贺一贺。冯程程笑着点头。
谁知冯拯拒绝一切除组织上以外的祝贺、表彰,不许任何门生故旧以及亲朋好友登门探视,孙女、孙婿的礼物也一概退回。只留着二人吃了一顿晚饭,程程当晚留在娘家住一晚,要好生陪陪爷爷nǎinǎi,梁丰独自散步回家搂着小嫦睡觉去鸟。
六月十九。观音菩萨成道rì,宫里照例举办一系列纪念活动,并遣人到观音院降香、赐钱、赐物,刘娥自己在宫里佛香阁朝拜。全程赵祯陪同,满脸欢喜。尽说些吉祥话儿,引得刘娥十分开心,暂时忘掉近rì来的所有不快。
今天天气虽热,但晴朗,让人心中敞亮。刘娥身边有杨太妃和赵祯陪着,三个人在一大群宫人的簇拥下缓缓游历后苑。
“大娘娘。佛香阁那幅水月观音坐像画得真好,端庄慈眉,衣带飘然,看起来倒和大娘娘有几分相似,只是没有款识,也不常见拿出来供奉,是谁画的?”
“官家慎言,如何能拿哀家与菩萨相比?那坐像是吴道子所画,吴带当风,名下有虚么?此画珍藏于宫中,不逢此时是不取出的,难怪官家不识得。”刘娥嘴里批评赵祯乱说,面上却掩饰不住笑意。
“姐姐多虑了,自家母子说笑一回,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何况姐姐如今听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是菩萨一般行事,官家说姐姐与菩萨有几分像,妹妹看来也不错的!”杨太妃在一旁也符合赵祯道。自从她姨侄女不当刘娥意,最近自己也忌惮起来,生怕得罪了这个姐姐,rì子难过。有机会看见一个马屁股,自然是要轻轻抚弄一下的。
刘娥果然被二人夹击得舒坦,眉宇又更开阔了许多,正行间,忽然发现赵祯有些放慢了脚步,不时侧头看着什么。顺着赵祯关注的方向望去,只见旁边一个宫女手捧罗巾碎步低头跟随,侧面轮廓柔和秀丽,身材婀娜,赵祯正扭头盯着她看。
刘娥心中一阵好笑,官家终于长大,知慕少艾了。有心要打趣他几句,陡然想起一桩旧事来,心情一恶,哼了一声加快脚步自往前走。她想到了赵恒同自己当年的侍儿李氏,又想到了那个王秀。
赵祯好像被她冷哼惊醒,急忙回过神来,匆匆跟随,气氛又有些尴尬。
走到一处凉亭,母子三人坐下,自有旁人打扇祛暑。刘娥接过茶来喝了一口,缓缓道:“官家,前些时rì哀家已经替你选了两户人家的女儿,也该是时候替你婚配了。咱们天家诸般物事都是齐备的,只要司天监则个吉rì便可,你看,哪一rì见上一见,拿个主张,谁正谁次啊?”
“妹妹也正想呢,官家该到大婚的年纪了,那两家妹子是知道的,选了谁都不错。”杨太妃笑道。看起来非常开心的样子。
“大娘娘做主挑选的,孩儿绝无意见,选谁都不会错的。不过孩儿窃思,此事关系宫闱体面,不可不慎。可否将已定两家家世公之于谏台,叫言官们仔细考证一番,果然清白传家无妄无过,方得选中,也免天下人诟病。不知孩儿这话,可对否?”赵祯很恭敬地站起来回话道。
刘娥听了,仔细思量一番,笑道:“难为我儿心细如发,能想到这些,也好,就叫谏台甄别一番,别被谁蒙花了哀家老眼过去。嗯,官家官家,虽是家事,也还是国事。就着政事堂一道议议,给点建议也好。”刘娥心想如今正是自己徐图大业之时,可别光顾着审查亲家,没给了相公们面子。
赵祯心中一阵喜悦,梁丰果然神机妙算,看来成事有望了。今rì时机很好,他按照梁丰出的主意,频频对异xìng表现出兴趣,让太后看到。自然会联想发散,主动提及婚事,引发后面的对话。
想到此处,对梁丰的信任和感激又更增一层。
丁谓等得了张景宗宣的口谕,其余相公也浑没当回事,那两家是早就熟悉的,论官阶门第,原先还高攀不上自己们,这会子要做皇亲国戚了,也没甚稀罕。反而有些避之不及,生怕真挑出什么来,别人诟病自己是小人之心等等。因此只口头唯唯,实不当真。
只有丁谓,很认真地审查了一番郭、张二女的背景,自然,没什么毛病。但引发了他的一封条陈:“臣闻《礼记》有云:‘大昏既至,冕而亲迎。’天家有喜,兆民之福,此之谓‘乾坤定矣’!诚我朝基业愈深、恢弘愈远、光大之相愈显也!惟僻双峰,莫如一划,宫阙谨崇,请以阳数为尊,以成混元。臣伏请官家,敬天法地,谨修弘德,或三、或五、或九,以成天家之体,以安宫闼之衡也??”
意思就是,你老人家要结婚,是你家的喜事,也是百姓的福气。乾坤终于定了,又可以为你赵家开枝散叶,发扬光大。但是,以其两房并列,不如一家独大,免得宫闱不稳。不过你是皇帝,哪能如此小家子气,只取一个呢?所以请万岁爷你以阳数为尊,或者三个、五个,实在不行就九个,反正要让一人居中,其余呈对称图案形状。这样,既好看,又维稳,还体面。
条陈写好,不忙报上,还专门拿给同事们过目。王曾等相公看了,非常认同。大家饱读诗嘛,对“礼”字可是非常讲究的,见老丁说得有理,便纷纷赞同,还在条陈上签名,以示这是共同的意见,望采纳。
丁谓趁热打铁,建议大家捎带手推荐几个人家上去让官家挑选挑选,以表示咱们大家都对万岁爷娶媳妇儿非常上心,希望他幸福。
鲁宗道实诚,不知是个小小圈套,便认真发动搜索引擎,慎重举荐了一家,接着张士逊也荐了一家。王曾无可无不可,吕夷简横竖微笑不语,只对两位副相的人选表示赞同。但这么一来,又变成四个人了,还是yīn数。丁谓只好道:“本来老夫不予再出言,只是人数不够,岂不成了笑话?只好也推荐一家充数。说起这家,诸位倒是熟悉,便是当今太妃的姨侄女,川中王蒙正家的女儿——”
一封本来属于丁谓个人名义的条陈,如今变成了政事堂诸位相公联署签名的奏章,还附带三个候选人名单,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送到了刘娥的桌子上。
刘娥看着这件东西,有些发怔:“怎么没按规矩出牌啊?不是只让你们帮着把把关么,咋成了选秀建议?”又不好翻脸不认,当初口谕下得简单,这么弄也不算过界,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不过当她赫然看见王秀的名字时,心中又犯起迷糊来,咦,咋回事?怎么到哪儿都有这个王秀的名字?还真是十处打锣九处在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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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迁知封丘县
用屁股想,刘娥都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定然是利用了自己的懿旨浑水摸鱼又把王秀推了上来。赵祯喜欢王秀是一定的,自己那个太妃妹妹也未必不想自家侄女进宫,延续家族的恩宠。当然,最大的疑点是赵祯,这是毋庸置疑的,天下只有他最迫切么。哼哼,那天他真的下了一步好棋啊,故意说是交给谏台审查,其实是等着老娘主动让政事堂插一脚。
这孩子真是好手段!不过,是他的主意么?
现在的关键是,私下cāo作的东西今天被政事堂明面化了,这准还是不准,可就为难得紧喽。
其实要说王秀这丫头无论相貌、家世、情商、智商好像也都没什么挑剔的,可刘娥就是不喜欢她。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怎么说?打狗还看主人呢,杨太妃的侄女,官家的心上人,政事堂推荐的人选,三样加在一起,就这么划掉名字,会不会太得罪人了?
换了吕雉、武则天,甚至是后来的慈禧,遇到这种破事,绝对都不会手软,去他娘的,就划了,你们怎么着?可刘娥不同,她权衡很多,为了这么件事驳了大家的面皮,须不好看。思来想去,反正自己狙击王秀身为正宫的目的已经达到,不管是郭娘子还是张娘子,将来的地位肯定比王秀高,这就可以了,不必做绝。
那么就准了,既然决定,就很干脆:相公们说的有理,准了。只是官家虽说大婚,毕竟年纪还小,宫闱之中,不宜过多,既伤身子,又耽误正事,就三个。以后不够再添。大家推荐来的几家哀家都考察过了,王家女儿是至亲,很合适,就她了,不过因她父亲还未恩荫,不得为正宫之选,只待官家大婚之时,以才人列侍可也。
小皇帝赵祯听到这消息后。晚上睡觉笑得在床上打滚,终于把秀儿迎进宫了。多谢梁探花,多谢丁相公!第二天就打发人给梁丰送去猞猁、火狐、银狐罩领披风各一领,《淳化阁帖》一部,端砚、歙砚各两方,以示感谢。
刚安排人把礼物送走,太后就着人过来请官家移步。赵祯急忙穿戴齐整,兴匆匆去拜见大娘娘。
“官家,哀家如此安排你的大婚。可还满意否?”刘娥笑吟吟问道。
“孩儿懵懂,全凭大娘娘做主,无论大娘娘如何cāo持。孩儿总是满意的。”赵祯抿着小嘴,努力绷着脸不让笑意绽放开来。
“你这是得了便宜卖乖啊,呵呵,哀家这会儿请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谁出的主意啊?”刘娥呷了一口茶,悠悠笑问道。
“这个,孩儿不是很明白大娘娘的意思。什么主意啊?”赵祯皇帝翻着长睫毛、大眼睛,团团的小圆脸无辜无知地望着刘娥。萌得很。
“哼哼,装得还挺像,你要不说,可别怪我反悔!说,是不是梁丰给你支的招儿?”刘娥面皮一垮。稍稍拿出那么两三分威严出来。
这就震了赵祯一跳。不过,赵祯很讲义气,他就这么一个朋友,岂能出卖?双目一红,顿时有了雾气。口里兀自小声说道:“并没有别人支招儿,孩儿的是喜爱王家女儿,请大娘娘开恩!”
“没有?没有那你刚才还专门给他赐赏去?算了,念你顾全朋友,哀家也不为难你啦,下回有什么想法,直接告诉哀家,咱们母子有何不可商量的?非要外人参和!”
赵祯小心肝这才落了地,赶紧谢恩,又上前百般讨好奉承,亲自捶背捏肩的,把刘娥哄笑了才作罢。
话说梁家本来离皇宫就不远,这时候已经得了赏物。这厮捧着三件高档皮草,哭笑不得:“赵小六你靠不靠谱啊?瞧你这大热天的送我的东西!”
因为季节问题,两位老婆也没心思细细赏玩皮衣,只捧了砚台,字帖两样啧啧观赏。
第二天,太后召丁谓福宁殿召对。
“谓之,昨rì的奏本,是你推的王家女子么?”刘娥似笑非笑问道。殿里除了几个贴身宦官没别人,便换了亲近点的称呼。
“回禀太后,是臣为之。”
“何以为之,便是为了投官家所喜么?”这话问得有些诛心了。
丁谓抬头看了上面一眼,罗崇勋离得最近,其余几人站得老远老远,估计听不清自己说话。便垂首道:“非也,为天安殿事也!”
刘娥听得双手一紧,不自觉握成了拳头,凝神听丁谓的下文。只见丁谓缓缓从袖中抽出一本折子放在笏板上,双手举起。罗崇勋赶紧上前接过转身递给刘娥。
“大道之始,实本于混元;二仪之生,肇从于太极。伊先天之孕粹,由太电以发祥。灵感诞昭,仙源斯启。进崇祖德,已焕于炳璋;钦奉母仪,敢宣于慈教。恭荐隆号,式达至虔,谨奉上圣母懿号曰应元崇德仁寿慈圣,择rì备礼,天安殿奉册。”
这明明就是代替官家口气拟就的一篇制文。
“舒坦!”刘娥强压住想打一个饱嗝儿的冲动,仔细再复读一遍,最终目光落在文末五字上——天安殿奉册!
刘娥明白了,丁谓这是一种交换,用王秀进宫换取自己天安殿奉册大典。百官吵闹那是一定的,但只要赵祯这个正主妥协,主动表态,那么一切问题都将不成问题。
刘娥心里赞赏丁谓会做生意;丁谓心里谢谢梁丰自动送上门解围;梁丰则将在心里谢谢刘娥、丁谓善解人意,委以外任;赵祯又要谢谢梁丰保媒有功。
四个人都可以转圈开一次团拜会了!
“有几分把握?”刘娥压低了声音问道。
“五分。”丁谓简洁明快。
这就够了,刘娥心道。天要助我,五分足矣,天要夺我,五分也足矣!她的下一步就是要穿大红的衣服受册,不过现在不忙跟丁谓说。太急了,为难人不好,先把头一样落实。想到这里,她转换话题:“王秀的事,是梁丰的主意?”
丁谓没义务替赵祯、梁丰他们保守秘密,反正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不用编什么神话故事?立马答道:“是,太后圣明。”
“呵呵,这个泼猴,倒是jīng灵得很,可惜年轻了!”
感情老太太也看《西游记》的。
“此子聪颖,太后亲手调教,再琢磨几年,堪成大器。”
“唉,哀家对他可是头痛得紧,心地倒是纯正,就是主意不正。这样的人,要做个名臣不难,要搅动风云也易。你们要好生看着点,别让他出些什么幺蛾子来。”
“臣谨记!”
丁谓辞出宫时,那份制文草稿自然就留在刘娥的手里。他丁谓才不会那么笨,起草了文件还主动跑去对管家说“我帮你老人家打好草稿了”呢。这种事,须得宦官出头去做。尊号是礼部会同宗正寺先拟好了的,只等赵祯的制文发出就可以准备了。按惯例,给太后上尊号的奉册,要让太后本人亲自过目一遍才行。一般来说是不会改动的,反正是公式化的玩意儿。但这回不同,会有宦官把丁谓这份草稿作为修改稿呈给官家,到时候就看赵祯的态度了。
横竖丁谓在这里面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真正的轻功高手是踏雪无痕的!
果然,当罗崇勋把制文修改件送到赵祯龙案前的时候,他再懵懂也觉得这玩意儿不妥了。天安殿,该是我家父子上尊号的地儿啊,老娘你搞什么飞机,也要进来插一脚?不由得有些迟疑起来,说道:“这么做合适么?会不会群臣非议?”
“呵呵,官家多心了,太后她老人家节俭惯了,一次上仨尊号,靡费甚多,不yù铺张,故而移在一处行礼便可。她老人家可是刻薄自己得紧,不过,对官家却不愿亏了。奴婢听她老人家那意思,是要省出钱来,定于九月替官家大婚使用。皇后、妃子同才人,一个都不能省了,定要让管家你风光隆重呢!”
“呃,这样啊,那,好,就按她老人家的意思办呗。朕批了就是,择rì发中省诏告。”
赵祯捏着鼻子领下这个人情,表态了。没办法,罗崇勋夹七夹八,半是好话半是威胁的,自己要是不上道,那鸡飞蛋打可就在眼前。
办完了自己最关心的事,刘娥抽出空来,命人翻出弹劾梁丰的奏章,伸手提笔写了几个朱字:有功无过,勿用议。发回御史台。
梁丰自得了赵祯的赏赐,知道事办成了,便寻思着该送一份什么礼物给这位朋友。想来想去,自己好久没动笔了,要不然,给他们小夫妻画一幅像。可不是吹牛,自己现在的画可值老鼻子钱了。探花亲笔,又是久负盛名的艺术家,就算辞官不做,只要自己肯埋头干上一年,保准走到哪儿都可以称大款。
惠而不费,是依然保留着几分小市民气息的梁丰一贯特点。
转头坐在家里,便又接了一道圣旨:梁丰迁知封丘县。这一下子,除了早就胸有成竹的梁探花以外,阖家上下,包括两位老婆,都毫无准备,一时间忙乱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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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待漏院风波
封丘,在开封城东北面,离开封约六十余里,地属黄河故道,黄河水从县内自西向东流过,土地不算肥沃,交通不算发达,只赖归于开封管辖范围,也不算很穷而已。此处乃当年太祖皇帝龙兴之地,大名鼎鼎的陈桥驿便属封丘县。
其实刘娥和赵祯为了梁丰的迁任还是很费了一番心思的。起先刘娥打算把这厮放到原武或者阳武,也可以发落到韦城或者考城,还是赵祯软着口气求情,说他本来可以留在东西两府的,是自请外任,又没犯什么过错,可不可以安排个离家近些的地方,早晚也能照应一下。反正都是县,也没什么大区别。
刘娥也觉得赵祯有理,母子商议后,便还是决定把他放在封丘,就近观察。
诏书发到政事堂,王曾、丁谓很高兴,急忙签发到吏部,发给执照文书,要求他七月便去上任。
好地方啊。小嫦、程程虽然不明白为何好端端地要从开封调出去当个县太爷,但看这官人最近在开封麻烦事也挺多,还一惊一乍尽是些大事,也蛮替他担心。如今去一个小县主事,估计可以轻松许多。况且离家又近,乐观估计,几十里路,一两天回一次家都有可能。也便替他高兴起来,乐乐呵呵地收拾行囊。
大宋之于文官十分优待,对家眷随同赴任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什么苛刻要求。当然。武将是坚决不许的,边防武将的家属在老家还有专人伺候,早晚有地方官员问安。其实就是监督的意思。
姐妹二人跃跃yù试,憧憬着跟老公去做县太爷夫人的幸福生活。但客观情况不行,虽说朝廷不怎么管,但不代表没人说是非。要是梁丰带着俩老婆上任,那是定要招惹御史台那帮破嘴吐口水的。商议半天。终于决定,小嫦和程程一人去陪一个月,轮班看守老公。一人留守在家。
县里服侍的人也尽有的,不须带下人跟随,只除了两三个贴身丫鬟。还有李达随从,其余都留下。永叔死活不依,小二十年了,都是自己在少爷身旁照顾,哪能丢下自己?梁丰只好依他,也带上,平rì就交给钱孝仪管家罢了。
“板儿,写字呐?”梁丰来到前院时看见板儿正在院子里花yīn下练字。
“是,少爷。”板儿忙放下笔,毕恭毕敬地答应道。
“我要去封丘做官了。问问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去?”梁丰笑眯眯问道。
板儿眼睛一亮,刚要答应,旋即又黯然低下头道:“不知道我娘准不准。”这小子自来到梁府,饭是吃饱了。衣是穿暖了,书也有得念了,就是失去了许多先前在城外生活时的乐趣。听说要到县里面,自然愿意,但没有老娘的话,不敢答应。
“没事。愿意去就行,回头我跟你娘说一声,出去见识见识,老窝在家里就成傻子啦。”
可没几天了,梁丰赶紧到开封府向薛奎辞行。老头非常舍不得他,但知道目前这样是他最好的选择,也很替他高兴,好生同他说了半天励志的话儿,又嘱咐有啥事为难赶紧报告。毕竟还是在开封府管辖之下,只不过走远了些而已。
梁丰辞别薛奎,接下来时间里,不停地会晤各界人士,兄弟杨、高、石,同僚刘川、张震,又携了娘子冯程程、谢小嫦到冯家辞行,少不得还独自一人摸到缀锦楼与红颜知己雪里梅小酌几杯。
天圣二年六月二十五rì寅时二刻,皇城里待漏院中,如同以往早朝时一样,天已快亮,各房依然灯火星星点点,京官们按照各自品秩分别拥在房间里,老远听去,嗡嗡声一片。
若在平时,虽然也没人高声喧哗,但还可以隐隐听到些笑声,说明大家话题轻松。一帮子饱读诗书的老头子们,八卦起来,也不比街头巷尾的老娘们儿差劲。说的都是什么张大人家马夫同丫鬟私奔啊,李大人昨夜被老婆修理一顿,跪断整条搓板啊之类的新闻。自然不乏夸张演义,不过图得大家伙一笑而已。
但是今rì气氛迥然不同往rì,大家沉着脸低声交谈,显得异常凝重。
待漏院南头厢房里,端正坐着五位大佬,分别是丁谓、王曾、鲁宗道、张士逊和吕夷简。却互不交谈,就这么跨起一张脸,时正三伏,这房里却如同冰窖一般。
有杂事进来给诸位相公沏茶送水,大气也不敢透,只低着头把事做了,悄悄推出门外,关门时候,眼睛还是忍不住偷偷扫了一眼放在王曾眼前的三本文书。
这三本文书是昨夜送到王曾手里的,他昨晚当值,因为今天是规定五rì一朝的rì子,所以几乎一夜不睡,处理各项事务,翻看剳子,以便对第二天rì上朝或许会出现的各种疑难问题心中有数,奏对得当。
看着看着,就看到三篇制文,有两篇是丁谓率领众大臣请奉先帝和当今天子的,有一篇是当今天子奉册皇太后的。经过翰林院誊抄后送来,只等中书省用印昭告了。本来没什么问题,几反几复的事情,但王曾做事认真,还是觉得再认真读一遍妥当。因他多此一举,终于在奉册皇太后那篇读到了最后五个字——天安殿奉册。
晴天霹雳啊,从真宗皇帝驾崩那天起,王曾就一直防范着刘娥,怕她又起篡权之心,经过上次丁谓求去“权”掌军国事之争和计置司之争,王曾以为已经稍微压下了刘娥的念头,不会出幺蛾子了,没想到这次还是闹出事情来。
“官家一定受了蒙蔽!”王曾第一直觉就想。然后决定,无论如何,不能使这篇制文通过,否则便是祸之将至!想到此处,王曾的手不觉紧紧捏成一团。
寅时正刻,四位相公几乎是一同进来,看见王曾穿戴整齐坐在榻上,神情肃然。大家齐向他拱手招呼,谁知王曾好似没看见一般。鲁宗道奇道:“孝先,怎么回事,不理我们?”
“丁相,这制文,可曾看过否?”王曾没理会鲁宗道,劈头就问丁谓。
丁谓听他口气,知道这一关躲不过去了,假意接过制文看罢,道:“意思差不多,个别字句不同,怎么回事?”鲁宗道听了,接过文章来一看,也是大惊失sè:“岂有此理,天安殿奉册,是哪个泼才篡改的?”
吕夷简一听,站起身来,不是去看什么制文,却仿佛看展览会一般将目光转移到墙上,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张士逊不解,又接过看了,也是一惊。
“此文断不可行,今rì朝会,我等当力谏之,各位相公,可有话说?”王曾也不去追究是谁写的,果断说道。
“不过,这定是官家已经首肯了的,不好再驳吧?”丁谓说道。
“正因为是官家首肯,更要劝谏,焉知官家未受蒙蔽?事关国本,岂能任由之?”王曾斩钉截铁。
“依老夫看来,不过一场奉册殿里而已,孝先何须如此?小题大做了吧。”丁谓微微笑道。
“丁相说哪里话?如此大事,岂能而已二字解之?哼,定是有人曲意奉承,置纲常于不顾,写出这等腌臜文章来,若被老夫撞见,须教他好看!”鲁宗道在御史台吵架多年,嗓门又大,血压又高,登时闹将起来。
张士逊见这时候正是百官陆续进宫之时,急忙打断鲁宗道道:“慎言慎言,切莫高声。”说完又赶忙亲自去关房门。已经来不及了,门口早聚了三五个多事的小官偷听起来,见张相亲自关门,急忙扯开。见房门“砰”地一声关上,又互相使个眼sè,支棱着耳朵走进偷听起来。
这时候鲁宗道兀自怒火不休,大声道:“怕甚?今rì早朝,正是分辨是非,直谏于君前的时候,何须小声?难道张相公觉得天安殿奉册之礼可行么,能行么?”里面张士逊一脸苦笑,心道“关我屁事,不过你嗓门太大了,在百官面前失了体统!”
鲁大炮几句话说完,房间里就再没了声音,便出现了方才一幕,个个相公冷若冰霜地坐着,谁也不理谁。心里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好了,这几个字一说出,门外的便猜了个六七分,当时就如同狗仔队一般散落到待漏院各个房间里,叽叽喳喳起来。最首当其冲的是翰林院,因他们是专门替朝廷起草诏书,文诰,制文的地方,当然是众矢之的。百官纷纷指责翰林院出了jiān臣,违背大礼,篡改官家制文。
翰林院那窝子穷书生们品级不高,黑锅可背得大。一个个莫名其妙,那篇制文在翰林院转来转去,最后流到政事堂,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写的。也在议论纷纷,情急之下,干脆揪住一个杂事,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命他去相公们的房间打探消息,也不知是谁大方,胡乱抓了一把银钱塞在那厮怀里。那杂事一来不敢得罪这帮子现了急相的官儿,二来又得了好处,说不得,只好拎着水壶壮胆进去送了一回水,退出来的时候眼睛一瞥,便见到了王曾面前三篇制文。
外面已经传开,各房间里,院子里,均是纷纷议论这事。一堆言官最是冲动,已经撸起袖子,准备要去起草奏章了。只是奈何谁也没见到制文的原话,不知道从何下笔而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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