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一章 骑射之礼
新年快要到啦,预祝大家新年好啊。
而在平安,镰仓时代,骑射是作为一名真正武士,所要掌握的十八武艺,最高位的。
那时候武士之间流行的一骑讨,两名骑马武士,很少作近距离交锋,而多是在马上相互举弓对射,以骑射定胜负。
这种作战方式,到了镰仓时代仍有继续,不过到了战国时代,战争的集团化,大规模化,以及铁炮的引入,骑射的地位渐渐被减弱了。
不过对于一名武士而言,骑射仍是必须掌握的厉害大杀器。
平安以降,武士是平日练习骑射的最佳方式,莫过于笠悬,流镝马,犬追物这三种,这又被武士们称为骑射三物。
而骑射三物中又以犬追物,最接近于战争的实战,也是最刺激,场面见血的一种骑射方式。
一般普通的犬追物比赛,就是在长宽四十间的赛场内,命三十六名骑马武士,用弓矢射杀一百五十头斗犬,射多者为胜。
犬追物一般是作为武家重大的神祭举行,在文明九年,因为应仁之乱结束,而幕府将军足利义尚的即位,所以京都举办盛大的犬追物。
当时足足有一千五百头斗犬,以及百人以上骑马武士,在花之御所面,在将军御前表演了这一幕盛典。
眼下犬追物大赛即要开始了,随着高台上太鼓连续擂动三下,首先在场地关着一百五十头斗犬的牢笼中,传来的群犬的疯狂咆哮声。
一时之间,腥味扑鼻,场上斗犬在犬笼中,上串下跳,不住地对着看台上吼起。
又是一声鼓响,随着隔栏被拉起,斗犬从狭长的通道中,集体向前窜去。
顿时长宽四十间的场地中央,满是刚刚逃脱出牢笼的斗犬。
看台三面的武田家家臣,家眷们看着这一即将开始的犬追物的大典,不由满怀期待。
不论家臣上下,老幼对于此道都是热衷,看着场上的矫健奔驰,似乎像跳跃木栅栏而出的斗犬,众人指指点点,颇有兴趣地与旁人评论起来。
真田幸隆坐在李晓一旁,手持折扇轻摇,似用倚老卖老的口气,言道:“当年北条家执政月轮寺殿,据说就是沉迷于斗犬,田乐此道,而失去天下的。”
李晓听了微微一笑,这说法听起来,就像宋徽宗沉迷书画,以至亡国的理由一样。
李晓言道:“我听闻相模北条家的早云殿,就继承了北条家所传的犬追物此道,并是其中一等一的好手。”
真田幸隆呵呵一笑,继续轻摇手中折扇,言道:“早云殿何来继承北条家之说,不过是欺世盗名而言,不过早云殿之弓马之术,却是来自伊势流。自朝廷定有职故实一职,分别为公家武家,二者礼仪典范,为天下师范。而自等持院殿开幕以来,担任武家之有职故实,非伊势流,即小笠原流。”
“听闻早云殿与幕府政所执事,极伊势流故实大成者,伊势贞宗,为从兄弟。所以是犬追物此中高手,一点也不奇怪。不过当今弓马之术的滴流,堪称为武家礼仪典范的,却是要首推小笠原家,其次就是本家了。”
李晓听了微微一愣,早云殿,就是北条早云,原来他并非网络上所说的一介浪人出身,伊势贞宗之父亲,也就是他叔父伊势贞亲身份显赫,手握大权不说,更是两任幕府将军足利义政的老师,以及足利义尚的养父。
而北条早云和他父亲,都是幕府申次众,能成为申次众,这一家格与一国守护的家格相当,放到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官二代啊。
李晓听真田幸隆如此推崇小笠原弓马流,言道:“小笠原家乃是武田家之庶流,所以两者弓马之术也算彼此有渊源的。”
正当李晓与真田幸隆闲谈之时,这时三十六名武田家骑马武士,他们身着华丽的武家衣装,衣饰皆纹着各自的家纹。
此刻他们骑着健马,挎着箭壶,手持长弓,威风凛凛的坐在马上,等待在木栅栏之后。
在一旁的亲属们在此刻不由为他们家中的健儿,鼓劲打气,在一旁助威。
在一会之后,这些骑马武士,即将冲入场地中,手持弓箭射杀斗犬,其中以谁射杀的多为胜。
在场上另一边,有几人试探性将几大块,鲜血淋漓的鲜肉丢进场中。
这一动作,顿时引来场上斗犬的争夺,一时咆哮声不止,鲜血碎肉横飞。
而李晓看了此幕情景,不由瞠目结舌,心想若是一会武士不慎落马,恐怕也是遭到这碎肉的命运。
不过在一旁的武田家众家臣们看了,不由笑着指指点点,评论哪一头斗犬更凶猛一点。
在一旁骑马武士在场外站成平行的一排,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神情兴奋,丝毫没有畏惧之感。
由于武田家中年纪较大的家臣都不会参加,所以入选比赛都是年少子弟,其中有不少人都以期望在比试中,一展身手,被武田信玄赏识,从而一跃成为使番,奥近习,最不济也混个旗本。
“李晓你看,”真田幸隆突然将折扇,指向那三十六名骑马武士,言道,“本家之中秋山家和迹部家,都十分擅长弓马,迹部家是小笠原家的支流,而秋山家和小笠原家,也可说得上是同宗。”
李晓仔细看去,果真这三十六名骑马武士身上,有近一半,衣服上所绘,都是秋山家和迹部家的家纹。
当然李晓也看到三张熟悉面孔,其中有秋山亲久,跡部昌忠,他们二人都是武田胜赖的侧近出身,还有一人更是惊愕,就是李晓手下未来的猛将,秋山亲久的兄弟,土屋昌恒。
李晓不由诧异这么屁点大,也来参加犬追物大赛。
不过看对方头上剃了半月头,似乎刚刚元服的样子,也是他过年就十二岁了。
这个年纪元服,在当时而言,也不算太早。
不过就他这副身子板,来参加犬追物大赛,李晓不由还是有点替他担心。
“开始。”
随着高台上一声令下。
这时木栅栏的一侧被拉起,三十六名骑马武士,手挽缰绳,策马冲入场地中。
场地中央的斗犬见有武士骑马冲入,先是下意识地,从逃窜向角落避让。
而这时马背的武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内,一起抽弓搭箭,朝地上四处狂奔的斗犬射去。
吱
箭矢破空,首先传来一长串犹如蜂鸣般的鸣响。
武士手中所用之箭,都是特制的镝矢,每一箭空破射出,都是伴随着嘶鸣。
空中不时一道一道弓矢如飞蝗般急掠而过,场地上斗犬躲避不及,纷纷被射杀。
战马奔驰,武士们从容地坐在战马之上,抽出第二支箭,身子一侧,瞄准一只疾奔之中的斗犬,就是一箭射去。
场地上顿时狗血飞溅,受惊的斗犬惊慌地向四面飞窜,这时难度显现出来,斗犬的速度一加快,武士们手中的箭矢,不少就纷纷射空。
这第二箭就不容易射中,这斗犬更甚于人,速度更快,并且身形更小,射中的难度可谓更难。
所以能够射中斗犬的武士,方能显示出他们出色的弓马技艺。
骑马武士矫健的身姿在场上奔驰着,尽管难度很大,但是场地中央,仍是不断有斗犬射杀射伤。
有的斗犬被箭矢贯穿,当即毙命,有的则是弓矢定在地上,不甘地挣扎动弹。
更有不少被射伤的斗犬,反扑一口,向射伤的骑手扑去,冲着对方身下的战马,大口乱咬,将马蹄子咬伤亦有。
场面上顿时热闹并混杂起来,武士们的怒喝,鸣镝的箭响,斗犬的嚎叫声混杂在一起,而在一旁看台上,观众们看得是一副神情紧张,十指紧握。
每当场上有一名武士坐骑被咬到时,不少人都会呀地一声,替对方担心。
不过更多人却是更暗呼过瘾刺激。
但此幕在李晓眼底看来,却怎么觉得想起了西班牙斗牛,也是一样的节目。
不过其中血腥度更有过之,如果这一场面让现在的动物保护协会看见,肯定是大力阻止了。
“主公,义信殿下,离场了。”
正当李晓看着场上的赛事时,师冈一羽目光却一直不离,看台上的武田义信。
李晓听到师冈一羽的提醒,顿时哦地一声,抬头看向台上,确实武田信玄带着他的侧近,正从看台上下去,缓缓地离场。
武田义信这时候离场,十分可疑啊,难道他决定动手了,似乎不可能,新年才过不久,他不可能这么快就准备好的。
不久,一个小纸条悄然传到李晓的手中。
这是武田胜赖派人私下传给李晓的,上面写着武田义信因为感觉身体不适,提前返回居馆了。
李晓看了露出一丝不惑的神色,心底的猜测之意更浓了,他立即将这一情况告诉真田幸隆。
真田幸隆听后,也是第一时间派人向麾下忍者众发布命令,加强监视这附近动静,并派上人跟踪武田义信的行踪。
眼下的情形对于猜测武田义信有可能谋反的武田胜赖,李晓他们,可谓比较痛苦。
谋反的先手掌握在武田义信的手中,若没有得到他没有动手的消息,这边李晓,武田胜赖也是不可能发动,只能是静观其变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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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二章 暗流涌动
甲斐的山道上。
武田义信与十几名侧近,轻骑简从,策马挥鞭,正快速地在山道上疾驰向踯躅崎馆的方向。
武田义信在马背上,望着从身边疾掠而过,为积雪堆砌中,白茫茫的群山,目光中露出略有所思的神情。
谁也想到不到我义信挑在这时候作乱吧。
武田义信冷哼了一声,心底言道,父亲,你待我几分恩情,我也就回报你几分,现在你已不顾父子之情,想要废弃与今川家的同盟,而转而与织田同盟,想一步一步削弱我的势力,再传位给四郎,那也别不顾我下这个决断了。
父亲,四郎,你们谁也没有料到,其实我早已经在你们身边放下一颗的暗棋了。
就在武田义信沉思的同时,在一旁白茫茫的山丘之上,一道身影正快速地在乱石,枯枝密布的山间飞掠。
此人就是真田家忍者出浦盛清。
出浦盛清身穿着衬着雪地颜色的白色忍者服,动作敏捷至极。
再又翻越一道山坳时候,出浦盛清终于停了下来,出了一身大汗后,他的体力仍然还有富余。
在这个山坳之中,他碰见了接头的忍者,默不作声向对方打了几个手势后,对方喔地一声,然后身影飞掠消失在群山之间。
出浦盛清知道对方是继续跟踪武田义信这一行下去了。
出浦盛清略一沉思,从腰旁鹿皮袋中取出一张小纸条来,然后在上面撒上炭灰,匆匆涂抹了几个谁也看不懂的字。
这是户隐忍者之间暗语,若看得明白的人,会知道这知道这上面写着‘义信,踯躅崎馆’这几个字。
之后,出浦盛清将小纸条,从一个竹节装下,丢在一个小木桩,又在树上刻下几个标识记号。
完成这一切后,出浦盛清的身影又重新没入了山林之中。
片刻之后,一名看似修验道者的人走到了这木桩前,左右查看动静后,取走了这个竹节。
武田义信虽走,但这场犬追物大典,仍在继续进行。
看台上武田家家臣,皆然全神贯注,不过李晓心思却未放在上面。
李晓与真田幸隆言道:“武田义信虽是走了,但是若没有饭富虎昌,迹部信秋在一旁助力,他空有一个人,也无法发动郎党们起事,所以我们继续盯住饭富虎昌,迹部信秋二人的动静,也就足够了。”
真田幸隆犹豫一下言道:“或许不需饭富虎昌,迹部信秋出手,他们也可以派他们的亲信,调回麾下的武士,参与变乱也说不定。”
真田幸隆说完,看台上呼喝声四起,原来犬追物大赛进行,已接近尾声,三十多骑的武士,现在正追着最后十几头的斗犬,在场地中央围追堵截。
李晓往场上看了一眼,回复真田幸隆的话,言道:“真田大人的担心确实有道理,但我想,如此谋反之事,闻之的人越少越好,若一旦知道对主公动手,即使多年的亲信的子弟,也不一定会服从。所以一定要这两个人,当场对手下武士发令,方可以驱动部下行事。”
真田幸隆嗯地一声,言道:“可惜我的忍者还是不足,否则就可以同时监视,饭富,迹部二人,以及他们麾下的武士动静。”
李晓微微一笑,言道:“这倒不必,盯紧饭富,迹部二人也就足够了。”
这时场地上,只剩下最后两三头斗犬,只见武田胜赖的侧近秋山亲久,勇不可挡,在马背上弓箭连发,瞬间连射三箭,毙杀两头斗犬。
随着秋山亲久这最后一箭的射落,犬追物大赛,亦然结束了。
“走吧,我们去找殿下商议。”
李晓与真田幸隆一同站起身来。
武田胜赖,李晓这边带到的此地,侧近武士不过二十多人,眼下到了这样的特殊时刻,大家人少,所以必须聚集在一起,方才可以互相照应。
犬追物大赛之后,武田信玄前去武田八幡宫祭祀八幡大明神,而众家臣们则并没有跟从,一起去附近猎场的进行鹰狩和射猎。
鹰狩和射猎二者都是武士热衷的活动。
尽管日本佛教不提倡杀生,除了飞禽,鱼肉,禁食任何肉食,并宣扬吃什么来世变什么。
不过武士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人都杀得多了,杀生吃肉,就不讲究这么多,射猎食肉在很多武士眼底也是常有之事,并且在战国时,食物严重不足,穷困的民间亦开始少部分食肉。
李晓虽来到日本多年,对弓马之术,仍旧是一窍不通,所以持着杆大枪,上阵杀敌是勇不可挡,若是要开弓射箭,省省吧,这不是穿越者干的事情。
所以李晓拿着弓,尽管在连番施射之下,却一无所获。
不过他的目的亦不在此,反之他有意识地追踪在饭富虎昌的附近,尽量不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外。
今年甲斐的冬季,过得比较早,所以还算甚是暖和,猎场之中,也有小动物和野猪出没。
而一行武士们射猎的主要目标,就是野猪。
李晓来到日本多年,有一次差点闹了乌龙,因为武田家一名武士,十分敬佩他的勇武,所以称他为猪突猛进之猛将。
李晓听了当时为之气结,幸好他城府很深,没有当场发作,事后问了别人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原来日本人说某人像猪,不存在贬义,而是夸奖。
这是因为日本没有老虎,所以野猪在日本人眼里,就算是非常厉害的一种动物了。
日本人常常用来形容猛将,就是用猪突猛进这样的形容词,说得就是他像是野猪一样刚毅,勇猛。
不过李晓仍是对猪突猛进这样的形容词,敬谢不敏了。
“李晓大人,似乎不会弓马?”
一旁的饭富虎昌似乎发现了李晓在一旁,于是主动骑马来到李晓身前打招呼。
李晓与饭富虎昌拔马相对,李晓从对方眼底看到一丝讥讽,言道:“说来惭愧,确实不太会。”
饭富虎昌点了点头言道:“一名武士不会弓马怎么能行,如果不介意,就让在下来指教阁下吧。”
饭富虎昌这话说的丝毫不客气,不过李晓知道此人一向崖岸自高,对任何人态度都是如此,所以也不太介意,而正好对方的邀请,也给了李晓一个监视对方的机会。
当即李晓带上随从与饭富虎昌一行一路上说说停停,他身边也有几人出身自饭富家的郎党从骑。
这些人弓马之娴熟,都是令李晓汗颜不少。
这时候山间迎面有一头野猪,为武士们驱赶而出一头野猪,不少武士们看见猎物,一起吆喝着上前捕杀。
不过不知是不是日本山猪跑得特别快的道理,正应了那句猪突猛进的话,这头黝黑的山猪,虽然块头不大,但速度奇快,在山林间飞奔动作极其敏捷。
一旁武士们要上前射杀这头野猪,但是由于这头野猪速度很快,所有乘马慢一点的就跟不上,而驰骋得快一些的,马背颠簸却又射不中。
而且这头野猪还是十分狡猾,带着几名骑马武士在山间兜圈子,有一名骑马武士一个不小心之际,将马骑到了乱石堆里,结果折断了马蹄子,自己亦摔下马背。
饭富虎昌见此情景,微微冷笑一声,对李晓言道:“你且看着,看我如何射猎的。”
饭富虎昌说完一挽缰绳,疾奔上前。
众武士见饭富虎昌出手,顿时都退让到一边,显然对他甚有信心。
饭富虎昌的战马瞬间发力,短短时间内就咬住了野猪的屁股,
之间他坐在马背上,手持弓箭,对准身前的野猪,嗦地就是一箭。
射中了。
野猪背上中箭,嗷地叫了一声,跑得更快了。
不过饭富虎昌却没来得及射第二箭,原因是野猪又窜入乱石堆中了。
这时饭富虎昌拔马而回,淡淡地对李晓言道:“李晓大人,看到了吗?射猎的秘诀,很简单,就在于骑马骑得要快,射弓射得要准,二者却一不可,正如同夺取天下之人一样,自来大义名分和实力二者缺一不可。”
李晓听饭富虎昌居然不甚掩饰地,将话道出,这种口气似在挑衅,也似在警告自己,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实在令他不爽。
李晓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回击言道:“饭富大人的话,有道理,不过我觉得,饭富大人,尽管射技无双,马跑得快,箭射得准,但眼下这猪不是依旧在跑吗?”
李晓此话一出,饭富虎昌身旁几名郎党皆是变色,一人直接对李晓喝道:“无礼。”
李晓的随从见主公受辱,亦大声言道:“无礼的,是阁下。”
饭富虎昌将手一摇,转过身对那名手下言道:“李晓大人,是本家之家老,你不可无礼,给我退下。”
此人受饭富虎昌的呵斥,当即向李晓道歉后退到一边。
李晓亦向饭富虎昌言道:“在下的属下也是失礼了。”
饭富虎昌听李晓这么说,看向对方,双眼微微一眯,露出了森然之色,言道:“李晓大人,方才之话,不算无礼,但是我倒想见识一下,阁下的弓马,是否能将这头野猪,一击毙命呢?”
李晓早料到饭富虎昌会这么说,言道:“饭富大人,明知我不会弓马,是否强人所难?”
饭富虎昌冷笑一声,言道:“李晓大人,是否畏惧了?不会弓马,亦敢嘲笑于我。”
李晓眼睛一眯,不置可否,转而骑马离去。
李晓骑马离开后,一名随从在一旁跟上言道,主公明明另有手段可以射杀野猪,为何刚才在饭富虎昌面前示弱呢。
李晓将手一摆,一时的言语之争,对他而言一点必要,也没有,他方才就是给与饭富虎昌留下自己心浮气躁的印象,来令他对自己的判断有所偏差。
至于猎杀野猪的办法,李晓确实有,只是不方便暴露手段就是了。
这手段在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自己一命。
此刻在武田信玄所在武田八幡宫附近,一支来历不明人马正悄悄向那附近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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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三章 义信谋反事件
踯躅崎馆。
大殿之中。
马场信房的额角上渗出一丝冷汗,现在他的右臂上多了一道斩伤,鲜血正滴滴地向下直渗。
他的两名随从,在方才进入大殿中的一刻,就遭遇几名武士的偷袭,当场战死,已是尸横在地。
此刻十几名武士手持武士刀已从四面包围了他。
“马场大人,主公,怀疑你勾结胜赖殿下,意图叛乱,所以特命我们拿下你,请阁下不要抵抗。”武田义信的侧近,出身武田信玄奥近习的长坂昌国大声言道。
马场信房阴沉着脸大喝言道:“放肆,这里是踯躅崎馆,长坂昌国,你敢假传三条夫人之命,引我到此地。不对,三条夫人是义信殿下的母亲,难道他真的要造反,请义信殿下亲自前来,与我前来对质。”
“义信殿下”
“义信殿下”
马场信房对着屋内高声喊起。
长坂昌国脸上露出少许不自然的神色,语气中客气了许多,言道:“马场大人,不必再喊了,义信殿下就是听见了,也不会来见阁下的,还是请阁下放弃抵抗吧。”
“原来义信殿谋反是真的。”马场信房闻言惊愕地退后了一步,转而又怒喝言道:“休想,要杀我马场信房可以,但若是生擒于我万万不可能。”
就当马场信房说话时,一条勾索暗无声息地套住了他双腿。
马场信房一愣神之下,直接被放倒,整个人被拖拽过去。
随即几名武士如狼似虎般扑上将马场信房按伏在地上。
长坂昌国见马场信房被生擒,微微松了口气言道:“马场大人得罪了,待此事过后,殿下会亲自向你赔罪的。”
说完长坂昌国对那名放勾索绑到马场信房的人,言道:“加藤大人,多亏了你,否则真的杀了马场大人,我倒不好向殿下交代。”
那名被称作加藤大人的人嘿嘿一笑,言道:“武田家四名臣之首的马场大人,亦不过如此。”
马场信房现在被几名武士服侍,已被制服,他回过头盯向那名用勾索放倒自己的人,言道:“你是加藤段藏,果真义信殿下与上杉家勾结的传闻是真的,谋反加上勾结上杉家,义信殿下你已经是一错再错了。”
长坂昌国耐心解释言道:“马场殿下,不要误会,上杉殿是秉持公义之人,他支持殿下是有理由的,请你不要对义信殿下,看法有所偏颇,我相信只要此事一结束后,义信殿下会给马场大人一个解释的。”
马场信房不甘地扭动挣扎着,但却被几名武士死死压住,空有一身精湛武技却无法使出。
他此刻很想怒骂眼前几人,但也知道毫无用处。
终于马场信房将头低下,长叹一声,放弃了抵抗言道:“你们制服我,就是为了取得踯躅崎馆的掌控之权吧,也罢,主公现在在哪里?义信殿下难道连主公也要谋逆,父子之情都不顾了吗?”
长坂昌国连忙言道:“不会,主公一切很好,这请马场大人放心。”
说完长坂昌国担心事久生变,于是示意手下将马场信房押下,监禁起来。
狩猎之后,已是几近下午。
武田家群臣聚集在一间山寺中休息。
武田胜赖,李晓,真田幸隆等人聚集在一处僧房之中。
三人皆是满腹心事,沉默不语。
李晓这时候微微笑道:“可能是我太过多虑了,义信殿下说不定,确实只是回去,而并非别有图谋。”
武田胜赖,真田幸隆都干笑了下,他们派往踯躅崎馆监视武田义信的忍者,到了此刻仍是没有回报,这一刻尽管都在担心,却谁也无法说什么。
在焦急的等待中,李晓却决定忙里偷闲,松弛一下,邀请真田幸隆与他手谈一局。
在僧房油灯下,两人拿出棋盘,你一字我一字的对弈起来,而武田胜赖尽管在一旁观棋,但很显然心思却不在这里。
就在这时,门外侧近禀报言道:“殿下,曾根内匠助求见,说是传达主公之命。”
李晓,真田幸隆都是一愣,随即释然,曾根内匠助昌世,是武田信玄侧近,奥近习六人众之一,这次来参加祭祀大典,自然是由他来担任侧近,负责保护武田信玄之工作。
武田胜赖沉声言道:“让曾根大人进来。”
当时曾根昌世进入之后,武田胜赖上下打量着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到了此刻,对任何人都不可掉以轻心。
曾根昌世对武田胜赖行礼之后,言道:“主公,传令殿下立即前去八幡宫见面。”
说完曾根昌世伸手摸向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件,上面正印刻武田信玄的印判龙朱印。
武田胜赖接过信后仔细看了一遍,确认信件末尾,正是武田信玄龙朱印判无疑,问道:“父亲要召见我,只需曾根大人随口一句话,就可以了,为何还要用龙朱印印判呢?”
曾根昌世毫不犹豫地回答言道:“主公言道,近来甲斐有不好传闻,说是殿下和义信殿下彼此有所不快,主公听闻了十分担忧。所以想请殿下和义信殿下二人,在武田八幡宫里,在八幡大明神见证下,让你们兄弟二人修好。至于龙朱印上的印判,却是为了郑重之意。”
武田胜赖听了随即释然,言道:“既然如此,请曾根大人在外等候,我收拾一下就来。”
曾根昌世点了点头言道:“如此我就在外等候,还请殿下尽快,不要让主公久等。”
待曾根昌世走出之后,武田胜赖转过身来,向李晓,真田幸隆二人问道:“可有什么不妥吗?”
李晓,真田幸隆从武田胜赖手里接过信来,仔细看完一遍以后,二人皆是对望一眼。
真田幸隆言道:“这封信没有问题,信上还有主公的龙朱印判,这也不是伪造的,况且曾根大人是主公一手提拔之亲信,忠诚应是不容质疑,这一切看起来毫无纰漏,但是这个时间却是不对,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召见,实在令人不安。”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我赞成真田大人的意见,现在本家之中,除了殿下这一方的势力之外,几乎无人置信义信殿下会谋反,就连主公也绝对没有这种意料,所以若是义信殿下,在这个时候窃取龙朱印,用此印判来假传主公之命,确实有这个可能。”
武田胜赖脸色剧变,言道:“李晓,你说这信上的龙朱印,是兄长找人窃取盖印的?”
李晓问道:“殿下,本家的龙朱印奏者的是哪一位家臣?”
武田胜赖想了一会,言道:“一般是由土屋昌恒出任,他是奥近习之笔头,也是父亲之信任的人之一。他绝对不可能背叛父亲,站在义信殿下一方,私自使用龙朱印的。”
李晓想起历史上土屋昌恒的为人,在长筱合战中战死的一幕,以他对武田家,以及武田信玄的忠心,确实不可能背叛武田信玄。
这点即使连真田幸隆亦不否认。
“那这么说来,龙朱印确实是父亲亲印,这点是无疑的了。”武田胜赖似在释去怀疑。
李晓突然言道:“殿下,你方才说龙朱印一般是由土屋大人保管,也是说有所例外?”
武田胜赖点了点头,言道:“不错,近来土屋大人为主公重用,所以多差遣他出外委以重任,偶尔龙朱印会交给……”
说道这里武田胜赖微微一停顿。
怎么了?李晓紧接地问道。
武田胜赖摇了摇头,言道:“这有点巧合了,若是土屋大人不在时,龙朱印,是给与三枝守友大人或者是曾根昌世大人保管的。”
真田幸隆突然言道:“我突然记起义信殿下侧近众的笔头,曾根周防助就是曾根昌世的长子,曾根昌世的妻子,又是义信殿下的乳母,他实在很有可疑。”
李晓言道:“既然如此,将他叫进来一问便知了。”
曾根昌世再度进门时,面上十分平静,只是问道:“殿下,可以动身了吗?”
李晓看曾根昌世脸上神情淡然,心底却是起了狐疑,若是曾根昌世心底真的有鬼的话,那么他的演技绝对可以去奥斯卡上拿奖了。
真田幸隆首先发问,问道:“曾根大人,请问土屋昌次大人何在?”
曾根昌世惑然问道:“土屋大人?真田大人为何要问他的去向呢?”
真田幸隆微微冷笑,言道:“曾根大人,此刻未免佯装得太好了吧。”
曾根昌世似乎不明所以,又似在憋住怒气的模样,言道:“真田大人,这话是从何说起?”
真田幸隆摇了摇头言道:“曾根内匠,若是你没有任何不良居心,请如实相告,土屋大人,现在何处?”
曾根昌世面色涨红,言道:“好吧,虽然不懂真田大人的意思,但我就直言告诉你,土屋大人被主公派往信浓去了。”
曾根昌世此话一出,武田胜赖,李晓,真田幸隆三人皆是讶然。
真田幸隆继续追问道:“那么这么说主公的龙朱印,正是由阁下保管的吗?”
曾根昌世摇了摇头,言道:“之前是由在下保管的,后来龙朱印被主公取走了。”
“哦?是主公亲自取走的吗?”
曾根昌世摇了摇头,言道:“并非如此,当时正在八幡宫里,是周助代替主公传命,将龙朱印取走的。”
周助就是曾根昌世的儿子曾根周防助。
真田幸隆身子一震,把握到其中的关键,又问道:“然后又是你的儿子周助,将这封书信交给你的吗?”
“不错,是他周助他将信给我,说是主公召见殿下的。”曾根昌世露出骇然之色,显然也把握到其中不妙的地方,但是他一向耿直,所以还是直言相告。
真田幸隆深吸了一口气,言道:“曾根大人,你如此行为有失职守,龙朱印是本家的印判,若是交接,应该由阁下亲自交给主公,眼下你却让你的儿子代行,若是你的儿子,盗用主公名义,伪造书信,再盖上龙朱印,请殿下前去有所不轨企图,那该如何是好?”
“不可能,周助,不会行此胆大妄为的事的,他是我儿子,我一向信得过。”曾根昌世顿时面色苍白。
武田胜赖在一旁言道:“真田大人,眼下都只是我们的猜测,曾根大人,对父亲的忠心,我们都是知道的。或许周助,也并非有什么歹意。”
李晓在一边言道:“殿下,事到如今,一切不可以掉以轻心,还是小心为上。”
曾根昌世深吸了一口气,言道:“多谢胜赖殿下对我们父子的信任,真田大人,李晓大人说的没错,这件事确实是我职责有亏,现在请让我先返回八幡宫一趟,询问主公,是否有下印判召集殿下,请等我确认后,再回禀殿下,若出现其他的一切责任,皆由我曾根昌世一人担当。”
就在曾根昌世自担罪责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了吵杂声。
门外侧近向武田胜赖禀报言道:“殿下,本家出浦盛清大人,派遣忍者回来了。”
“快请进来。”
纸拉门推开后,一名紫衣的户隐众忍者进入屋内。
不过此人身上有数道明显的伤口,一直在滴血,显然是一副是身负重伤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真田幸隆讶然问道。
这名忍者回报言道:“我本是潜伏在踯躅崎馆中,负责情报收集的,在一个时辰之前,本城中突然下令戒严,任何人都不许进出。我知道情况有变,所以特地偷偷出城,回来禀报情况,但是在半途上,却被发现,遭遇了大批轩辕众忍者的袭击。幸亏有出浦大人在后替我阻击,否则在下就不能回来禀报主公了。”
“轩辕众忍者?上杉辉虎插手其中了。”武田胜赖又惊又怒。
随即这名忍者被带下去治伤。
紧接着又一名侧近急匆匆地回来禀报,言道:“主公,不好了,负责监视饭富大人,迹部大人的忍者,回禀说在半个时辰前这两人都失去踪迹。”
“半个时辰?混账,为何现在才回来禀报。”饶是一向老成持重的真田幸隆,此刻亦是动怒了。
这名侧近低着头,神色有愧地言道:“忍者回报,饭富大人和迹部大人,似乎用了影武者替身的手段,派人蒙混自己的踪迹,待我们忍者发现时,已经晚了一步。”
这名侧近的话一出,在场中的人,心底已是一片冰凉。
曾根昌世这时才恍然大悟,言道:“难道是义信殿下,想要谋反吗?而胜赖殿下,你显然早就知道这个情况,为何却不告诉主公。”
武田胜赖苦笑一声,言道:“曾根大人,我只是猜测并无确凿之证据,若是贸然禀报主公,反而会有离间兄长之嫌疑。”
李晓向曾根昌世言道:“曾根大人,事到如今,去本家之中求证已无用途了,可以肯定,义信殿下确实是谋反了。他让令公子,他假传主公之命,调殿下前去八幡宫,显然是个计谋,可以肯定在半路上,一定已经安排下许多的伏兵,只等殿下一到,就进行伏杀。”
“殿下现在再去八幡宫,肯定是凶多吉少。”
“不,”武田胜赖断然言道,“我还是要去八幡宫。”
“殿下(主公)。”
室内众人一片惊呼,曾根昌世首先言道:“殿下,八幡宫已成危险之地,你现在再去肯定中了埋伏。”
武田胜赖叹了口气言道:“我如何不知道,只是兄长他既已经作乱,肯定是要挟持父亲,甚至攻打八幡宫,到时候,父亲大人必然有危险,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事态的发生呢?让父亲大人身陷险境,如此并非是人子之所为。”
曾根昌世油然言道:“殿下,对主公大人父子之情,确实令在下深深敬佩,但是请殿下听在下所言,千万不可去八幡宫,若是义信殿下真的谋反,凭借殿下现在的实力,只是自寻死路。”
真田幸隆,李晓亦然纷纷劝阻。
武田胜赖怒道:“既然不肯我去八幡宫,那你们要我如何?”
李晓想了下言道:“殿下,曾根大人,有一句话说的对,凭殿下现在之实力,根本无从解救主公。眼下当务之急,则是首先殿下要自保其身,然后联络其他忠于主公的家臣解救主公,我看这处山寺一会,也不是久留之地。殿下必须速速离去。”
真田幸隆点了点头,言道:“李晓大人之见,正和我想的一样,如果饭富虎昌,迹部胜资二人在半个时辰之前离开,现在已有足够时间联络上自身的郎党和部下,若我是义信殿下要进行作乱,除了必须要先控制踯躅崎馆,主公所在的八幡宫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派人杀了胜赖殿下。”
对真田幸隆的意见,李晓点了点头,心想这是历来下克上三步曲。
先干掉主公,铲除竞争对手,控制政治中心,再发号施令。
真田幸隆又言道:“可以猜想,义信殿下现在肯定是坐镇踯躅崎馆中,控制本城一切出入,并挟持本家之中家臣的家眷在手,以此来胁迫本家家臣就范。而八幡宫和山寺这里,都是必须要掌握的重点,肯定是由饭富虎昌,迹部信秋二人各带领一拨军势,一路控制主公,一路来杀殿下,分头前来,所以殿下此处绝不是久留之地,请速速离开。”
武田胜赖听了真田幸隆的分析,一时脸色巨变,当即言道:“好吧,我就依真田大人的意见,立即离去。”
真田幸隆点了点头言道:“现在我们兵分几路,我年事已高,不耐奔驰和作战,所以留在此地,尝试为殿下说服本家其他家臣。”
“至于李晓大人,就与殿下一起突围,我猜测这半路之上,很可能会撞见追兵,所以请二位一切小心。”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我会保护殿下,请真田大人放心。”
接着真田幸隆又照着之前的安排,简短地说了所有几种应对之策。
真田幸隆自信地言道:“殿下请放心,义信殿下谋反的消息,我会通过忍者将消息传递出去,相信只要拖过两到三日,事情一定会有转机,所以请殿下一定要忍耐,切莫急着前去八幡宫解救主公,否则就真的是自投罗网,我们也再无翻盘之机会了。”
武田胜赖听了真田幸隆的话点了点头,一口答应,言道:“我明白了,也请真田大人在此亦务必小心,保重自身。”
真田幸隆听武田胜赖的话,亦微微露出感动的神色,笑了笑言道:“殿下不必为臣下担心,而殿下一走,来追杀殿下的追兵,目标只有殿下一个人,绝对不会在本家其他家臣面前非难我,所以我在这里绝对是安全的。所以还请殿下一定保重,殿下的安全才是臣下的安全。”
武田胜赖拿过长枪,言道:“好吧。如真田大人,所说要想杀我武田胜赖,或是生擒,还真是不容易呢。”
曾根昌世亦在一旁言道:“如果殿下,肯定信任在下,在下愿意誓死保护殿下安全。”
真田幸隆,李晓待要阻止,不过武田胜赖却先一步言道:“曾根大人,我信得过你,跟我一起走吧。”
曾根昌世拜服下去,大声言道:“是的,殿下。”
紧接着,武田胜赖,李晓,曾根昌世他们纷纷上马,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师冈一羽,以及二十多名李晓与武田胜赖的侧近。
而真田幸隆,本多正信都并不擅长武艺,所以就留在山寺之中。
此刻天已暮色,附近山林之中已是暗作一片,正适合用夜色掩护撤离。
武田胜赖朝武田八幡宫的方向看了一眼,言道:“父亲大人,胜赖一定会平安回来,解救你的,请你务必保重。”
说完武田胜赖双腿一夹马腹,挥鞭离去,而李晓,曾根昌世,师冈一羽等人亦然纷纷跟上。
就当武田胜赖他们沿着山道方出山寺不久。
在山下的岔路口,突然听闻得大片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轰然响起。
在昏暗的天色下,隐约可以看见,这股骑兵皆然穿着赤甲,背后所插的旗指物上,正是饭富家的家纹。
这一刻,武田胜赖,李晓他们顿时皆是色变。
没想到,武田义信居然出动武田家的精锐中的精锐,赤备队,由本家第一大将,饭富虎昌亲自率领前来追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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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四章 乘夜突围
武田八幡宫。
武田信玄本人于相殿之中,双手负后,望着眼前殿内供奉的武田武太神的神像。
武田武太神是古事记,日本书记中传说的英雄,日本武尊的儿子。
当年源的新罗三郎义光之孙,源清光之子,武田信义正是武田八幡宫元服,取苗字为武田,成为甲斐源氏第四代目,武田氏初代目。
之后武田八幡神社就作为甲斐武田氏的氏社,代代受到祭祀。
武田信玄回过头来,对三枝守友,甘利信忠两名大将言道:“今日在武田武太神面前,你们实话与我说,我信玄担任家督二十五年以来,是否真的失德了?”
三枝守友,甘利信忠二人对望一眼,皆拜伏下言道:“主公,切莫这么说。”
武田信玄长叹一口气言道:“放逐亲父至骏河,背负不孝之名,攻取诹访家,让祢祢怀着夫婿被我杀死的怨恨而病故,就是胜赖的母亲致死也未能原谅我篡夺诹访家家业一事。眼下连我的嫡长子也要反我,如果说夺取天下代价如此之大,我信玄当年就应该让出家督之位,给与信繁,自己遁入惠林寺入道,万事不管。”
眼见武田信玄有放弃家督退隐的想法,三枝守友,甘利信忠二人都是大惊。
三枝守友连忙大声劝道:“主公,义信殿下谋反之事,全是他一人的过错,与主公无甘,眼下主公正要振作精神,平定叛乱,匡扶我武田家之基业。”
武田信玄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一挥言道:“我明白。眼下那个逆子,在作什么举动?”
甘利信忠听武田信玄的口吻似对武田信玄深恶痛绝,想了下言道:“义信殿下,不,是义信,想必他这时已夺取了本馆了吧,现在外面迹部信秋,将八幡宫里外重重包围。迹部信秋的意思,是希望主公能够让出家督之位,效仿当年信虎公之举,自我追放至相模或京都,终身不履甲信一步。他声言若是主公不答应,他就准备攻入八幡宫了。”
武田信玄冷笑一声,言道:“迹部信秋,难道还真敢攻打这八幡宫吗?我倒要看看整个甲斐有谁敢对我信玄动手。就将本家家宝御旗和盾无铠摆在大门去,让迹部信秋去攻吧!”
御旗和盾无铠是武田家家宝,甲斐武田之象征,历来都藏之于武田八幡宫内。
其中御旗是后冷泉天皇御赐。
而盾无铠是源氏八领之一,源氏八领是清河源氏世代相传八具铠甲,如其中之一的源太产衣是源的八幡太郎义家元服所穿之铠甲,之后一直是源氏栋梁的象征。
后来盾无铠由源氏栋梁源赖义传给小儿子新罗三郎义光。
御旗和盾无铠皆是代表武田家为甲斐源氏宗家的象征。
眼见御旗和盾无铠这两件武田家重宝被摆放在八幡宫的大门之前。
迹部信秋顿时愣住了,他若不想背负上千古骂名,成为源氏罪人,担着毁坏这两件源氏重宝的罪名,而遭到天下人的攻讦,就绝对不能跨越大门。
即使他攻进入,杀了武田信玄,武田义信当上武田家家督,成为甲斐源氏总领之后,闻之迹部信秋毁坏了这两件武田家的祖传家宝,也是肯定是不会放过迹部信秋。
何况迹部信秋记得,武田家每一代家督即位时,迹部家历代家主,都是跪在这御旗和盾无铠面前,宣誓向武田家这甲斐源氏总领尽忠的。
上一次宣誓时,武田信玄即位的时候,当时迹部信秋亦在场。
时光荏苒,二十五年之光阴已过,迹部信秋想到自己发过的誓言,不由觉得心底一阵绞痛。
迹部信秋于是犹豫下来,武田义信当初的意思,是生擒武田信玄,而并非是杀了武田信玄。
弑父,弑杀家督这两个罪名,武田义信,迹部信秋两人都是万万担当不起的。
所以眼见御旗和盾无铠摆在大门前,迹部信秋现在的处境是两下为难,攻又不攻不得,退又退不得,于是只能派人回禀武田义信,自己率军在外面挖掘壕沟,竖拒马栅,将八幡宫团团包围起来,两边就如此僵持下来。
夜色笼罩之下,繁星低垂。
武田胜赖,李晓,师冈一羽等侧近二十多人,眼下驻马在一座小山上,稍事休息。
现在他们身下的附近山间的山道,已经分明可以看见一支又一支的举着火把的骑马队,来回在山间巡逻。
显然这些饭富虎昌的赤备骑兵,正在这片山林之中,搜索着他们的踪迹,誓要抓拿武田胜赖,以铲除武田义信即位上的心腹大患。
“如此下去,即使我们可以躲避搜索,一直隐藏到拂晓,但是天一亮,肯定会让他们找到我们的藏身之处。”
李晓指向山下言道。
武田胜赖点了点头,问道:“那么我们该如何是好?”
李晓想了下言道:“事到如今,大家再聚集在一起,反而更容易暴露我们的行踪,不如在此分散分头突围。”
“分散突围?如此好吗?”武田胜赖诧异问道。
李晓解释言道:“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了,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兵分两路,行这金蝉脱壳之计。殿下你一会将衣服换掉,将战马给属下骑乘,装扮作一名山民步行从这里下山,前往饭富乡找饭富源五郎大人,让他出兵平定叛乱,护持主公大人安全。”
武田胜赖听了李晓之话,大吃一惊,言道:“饭富源五郎是饭富虎昌的亲弟弟,他如何肯相助于我,现在去找他不正是自投罗网?”
李晓摇了摇头,言道:“殿下,我与饭富源五郎大人,在出兵飞驒时,有过接触,他是一位忠义之人,是忠于主公殿下的,绝不会依附于他兄长,而进行这次叛乱。这点请殿下,务必要相信我的判断。”
武田胜赖见李晓说的肯定,却依然犹豫言道:“为何一定要去找饭富源五郎呢,本家那么多家臣,如小山田家,穴山家,都可以去托庇。”
李晓沉声言道:“换作其他家臣,实力微弱,眼下根本帮不上殿下,殿下前去托庇反而是害了他们,而小山田家,穴山家分别亲近北条,今川,在这个时候,其态度暧昧,绝对不可以信任。”
“并且饭富虎昌是用兵大家,从他这次袭击山寺,发觉我们不在寺庙之中后,立即派兵分头围追堵截,迫使我们不得不躲避在山上。由此可以看出其反应之快,他手段之狠辣。”
“所以现在若是前往其他方向,饭富虎昌必然会料到,并各个路口之上设下伏兵,若是硬闯只有凶多吉少。眼下我预计,我们往其他各个方向都会遭到堵截,唯有饭富家的本领饭富乡,反而是他不设防,倒是个空虚之地,饭富虎昌做梦也不会想到,殿下会自投罗网,敢动身去饭富乡。”
武田胜赖,师冈一羽等武田家的侧近,听到李晓如此分析,都是露出叹服之色。
李晓说的没错,若是武田胜赖前往饭富乡,这点即使饭富虎昌自己,也绝对不可能想到。
顿了顿李晓又言道:“殿下,我以性命担保饭富源五郎绝对是可以信任之人,殿下找他求助,绝对不会有错。”
李晓对饭富源五郎信心,就是来源于穿越者对历史局势的把握。
虽说因为自己的干系,这次义信谋反事件的轨迹,与历史上出现了很大的偏差,其叛乱引起的祸害更是扩大了许多。但是大的走向上,李晓深信却是绝不会改变的。
比如饭富源五郎在这次事件,表现出忠于武田信玄的立场,这点历史上不会变,现在也不会变。
最后武田胜赖,李晓众人商议之下,达成决定。
众人兵分两路,武田胜赖,李晓,师冈一羽三人一组弃马下山,抄小路立即前往饭富乡。
而其余众人则是骑马从大路突围,以此吸引饭富虎昌赤备之注意,以掩护武田胜赖一行成功逃往饭富乡。
做出如此决定之后,武田胜赖目中露出悲色,显然作为从大路突围的一路骑马队,是作为诱饵的存在,显然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亲信侧近们,此刻却一个一个目中露出豪迈,视死如归之色。
“殿下保重。”
“请殿下保重。”
侧近们一个个走到武田胜赖面前,压低低声拜别言道。
而武田胜赖亦是站直身子,目光盯住他们,回以肯定之答复,或者一拍肩膀,目光凝视他们的面前,似乎要将对方的容貌牢牢记在心底一般。
众人向武田胜赖拜别之后。
武田胜赖沉声言道:“请诸位不到万不得已,务必保全自己之性命,若我胜赖逃脱此难,他日必然与各位同富贵,终身不弃。”
众侧近们听后,低声一起答道:“若有来生,臣下皆愿意誓死追随殿下。”
两方拜别之后,武田胜赖,李晓一行率先下山。
武田胜赖尽管此刻泪水涌出眶外,但是却是头也不回地,坚定地走向山下。
随即武田胜赖,李晓,师冈一羽三人的身影就此消失在夜幕之中。
而在山上,秋山亲久为首的侧近头目,目送武田胜赖走后,沉声对众人言道:“既然殿下已经出发,我们也该进行自己的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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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五章 柳暗花明
甲斐巨摩郡下山村。
清晨的阳光斜斜照射在甲斐山间。
新介打开房门,看着日光照在雪上,一阵晃眼,不由得打了个喷嚏,随即拧了拧鼻子,长长伸了一个懒腰。
“新介,路上要小心哦。”
身后传来妻子的声音,新介整整了腰间的木工箱,温和地言道:“知道了。”
新介是本地的匠人,下山村的下山大工,可是甲斐有名的大工座。
下山大工的匠人平时务农,一般在农闲时接受领主的普请,对城下町,门前町,有力寺社,城池居馆进行修建,以此来换取税赋上的减免。
近一月甲斐大雪,又是新年,新介在家修养了许久,少了工作,家里几乎快没米下锅了。
幸好这时候,附近的领主穴山大人发出普请役,让他们帮助修缮城下町,虽说替领主工作没工钱可拿,但好歹也能混个一天两顿饭吃。
于是新介接到大工的邀请,就立马收拾一下上路了。
正当新介准备出门时,门外传来沙沙地踏雪声,三个像是本地百姓打扮的男子,正缓缓走向他的屋舍。
新介顿时起了怀疑,这几个人生得都是十分高大魁梧,并且都是生面孔,在这雪天里突然出现在乡野的山间,十分令人奇怪。
最令人怀疑的是,对方在行走时候,还有最末一人负责扫去三人行走时,在雪地中留下的足迹,显然是要隐藏踪迹。
而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正朝这个方向行来。
莫非是山贼?想起呆在家中的妻子,新介连忙回头转过身去对着房门,敲打起来。
屋子内传来了妻子柔柔的声音:“新介,是不是什么东西忘记拿了?”
新介很想提醒他的妻子,但此刻却不能出声,却又不能表现出太焦躁的姿态,只能一个劲地在门上敲打的,虽然声音不大,但一下一下的频率却更快了。
“新介,你怎么了?”
屋门打开后,新介见到妻子的容颜,稍稍松了口气,而这时却感觉肩膀上似有千斤重般,一只手掌正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喂,往饭富乡怎么走?”
对方毫不客气地问道。
新介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目标似乎不是自己,于是转过头来,正要说话。
这时山间的山道上响起了一片马蹄声。
这几个人突然闪身进入了屋子,方才与自己说话之人,手持一把肋差,挟持住了自己妻子。
“小弓”
新介看了吃了一惊,正要去取腰间的木工用的锉刀,这时一个人伸手制住了他,言道:“若想你妻子活命,一会就别说我们来过。”
说话的人,是三个人中身材最魁梧高大的,而剩下一人进门以来却一直不说话,动手之事都交给另外二人,显然是三人之中身份最高的。
新介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妻子,于是点了点头言道:“好吧,一切听你们的吩咐就是,不过,不要为难我的妻子。”
对方显然亦是见到自己和妻子十分恩爱的样子,朝他点了点头,言道:“只要你不说,你和你的妻子都不会有事。”
看着这三人押着自己的妻子进屋躲藏,新介平复了一下慌张的神情,重新将屋门合上。
不久之后马蹄声果真在自己房门前停下,随即屋门就传来砰砰地粗鲁敲门声。
新介看了一眼,屋内妻子被对方握刀劫持的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木工箱丢在一旁,随即打开房门。
新介装出一副懒洋洋地,还未睡醒的样子,不快地言道:“什么人,吵死大爷我了。”
新介话刚一说完,随即感觉自己身子一轻,居然被人整个人提了起来。
对方是一名孔武有力的武士,粗鲁地问道:“可否看见有人经过?”
新介双目一翻言道:“有啊”
“在哪里?”
“就是你们啊,难道你们不是人吗?”
新介话一说话,那名武士表情微微一愣,随即大怒言道:“竟敢戏弄我。”
随即新介感觉身子重重地栽在地上,然后痛得打起了滚。
对方一行武士见了哈哈大笑,其后有一人言道:“这里都没有见到足迹,肯定是不会有人前来了,我们还是去别处搜寻吧。”
说完这群武士重新上马,立即离开了此地。
新介吃痛爬起身来,待重新关上门后,转身言道:“我已经造你们说的做了,请放下我的妻子吧。”
对方中身材高大的人开口言道:“没想到阁下,还有几分聪颖,很好,我们是守信诺的人,你和你妻子的性命都保住了。”
说完此人从身上掏出一袋钱来,丢掷给了新介。
新介将钱袋接在手里,托了托,这其中起码有好几百文钱,这笔钱足够他们夫妻二人生活好一段日子了。
新介心想既然对方肯给钱,性命肯定是保住了,否则不用多此一举,但随即他又在这钱袋的表面上看见,绘着武田家的家纹。
这怎么是一个山贼可以使用的。
当下新介吃了一惊,慌忙跪下言道:“不知大人亲自前来,恕罪,恕罪。”
这三人对视了一眼,还是那身材高大的人,言道:“恕罪的话,就不必说了,我问你饭富乡到底如何去?”
新介喔地一声,将路程详细讲了一遍。
对方听了犹豫了一会,然后彼此私下商量了一下。
最后那三人之中看似地位最高的人,开口言道:“你叫新介是吗?”
新介赶忙伏下头去言道:“是的,大人。”
“眼下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办,这件事很危险,有可能会让你丢掉性命,但是回报却是可以给你成为武士的机会,你愿意不愿意?”
新介眼珠一转,他本还在犹豫,但突然想到他的妻子还在对方手底,顿时心底一横回答言道:“不敢要求回报,请大人吩咐。”
“很好。我们要你办的事情很简单,就是与送我们去饭富乡一趟,并且给我们找个合适的身份作掩护,以避开追兵还有路上的盘查。”
新介心想这三个人去饭富乡做甚么?这三个人应该都是武士大人,在甲斐的境内遭人追杀,莫非是敌国的奸细。
想到这里新介知道内通奸细的罪责是什么,是会被处以斩首刑法的。
不过想到妻子,新介仍是哦地一声言道:“小人一定誓死完成大人之嘱托。”
新介不知道他方才和他妻子的小命,在鬼门关前转悠了一圈才回来。
若是刚才新介露出丝毫的犹豫之色,这三人为了出于自己行踪保密的考虑,就不得不将屋内的这两人杀死。
听到眼前这个叫新介农人答应,那三人都露出了笑容,他们自然就是连夜逃出,饭富虎昌包围的李晓,武田胜赖,师冈一羽三人了。
而之前叫新介将他们乔装打扮,带路,只是一方面考虑,另一个目的是将他带走挟持,不让对方在他们走后,向人告密,暴露他们的身份。
当然如此,就不用杀这两人灭口,这也是为了保全这两人性命的考虑。
自踯躅崎馆出发经甲州街道前往骏河这条道路,在甲州人口中称为骏州往返,而在骏河人的口中则称为甲州往返。
这日这条街道上,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原因是明天巨摩郡内身延山的久远寺,举办御头讲会,于是吸引了各地信徒前往听讲。
说起久远寺在日本日莲宗信徒中位置,可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因为这里是日莲宗的总本山。
就相当于一向宗信徒,心目中石山大御坊的存在。
所以这日在街道,皆是来身延山听讲的日莲宗信徒。
这倒给与了武田胜赖,李晓他们很好的人流掩护,躲避饭富虎昌围剿的机会。
前方一出关卡上,一队足轻正在检查着行人的物品。
武田胜赖李晓他们一副当地农人打扮,上面用头巾包住头,在额头前打结,再用布带在背后打上十字结,身上穿上粗布麻衣,而脚上一律都是草鞋,并且还不能穿袜子,否则不符合百姓的身份,只能割下稻草包在外面来御寒。
李晓眯眼打量了一下,关卡前的足轻,对武田胜赖轻声言道:“不是赤备的武士,看起来像是当地穴山家的足轻。”
武田胜赖看了一眼,点点头言道:“不错,这里通向久远寺,穴山家通常都会在门前町之外设立关卡,以收取来久远寺客商,参诣客的过路金。不过既碰见穴山家的人,我们是否表明身份。”
“不必,一来他们人太少,不可能替我们阻击追兵,二来穴山家态度不明,尚且不能信任,我们还是继续前行吧。”李晓如此沉声言道,随即他又看了一眼新介,他此刻浑身正不住哆嗦。
李晓不由低声斥道:“新介,你在做什么?”
新介回过头来,神色慌张对李晓言道:“大人,前面是穴山家的武士佐野十兵卫,他垂涎过在下妻子的美色,曾数度非难过小人,所以小人对他十分害怕,更怕被他看出破绽来。”
听到新介的借口,众人都是暗暗一笑。
武田胜赖想了下言道:“佐野家是巨摩郡的在地国人,家主皆是穴山家的重要家臣吧,新介,你不需害怕他,方才一处关卡,你已经表示很好了,只需你按照刚才那样,就可以了。只要我们能平安到达饭富乡,你以后也是一名武士了,就不必害怕这十兵卫了。”
新介听了武田胜赖的安慰,喔地一声,神色微微缓和。
四人来到关卡前,那足轻中为首一名武士打扮的人,应该就是新介口中的佐野十兵卫。
眼下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新介面前,朝他身上吐了口吐沫,轻蔑地言道:“新介,你这卑贱的下人,来佐野大爷来做什么,以前不是告诉,看到佐野大爷,都必须绕开十间,不,是一百间的距离行走吗?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新介低着头,遏制住心底的恐惧,言道:“十兵卫大人,新介此次是奉穴山大人的传命,赶往城下去修缮屋敷的,因为事情紧急,所以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原谅。”
佐野十兵卫看了后面了李晓一行人,问道:“这些人也是你们的同伴?”
“是介低声回答。
佐野十兵卫细细地打量了他们一番,不过武田胜赖他们都用头巾抱住了头,面貌一时却不易认出。
佐野十兵卫将手一伸,对新介言道:“还愣住做什么?快点交出过路金,否则别怪我为难你。”
新介面上喜色一闪而过,连忙点头言道:“是,是。”
说完将过路金交纳给佐野十兵卫。
佐野十兵卫将钱拿过看了一眼后,就挥了挥头,示意放行。
正当李晓他们一行步行走过关卡时,李晓突然发觉不对,按照以往新介描述的佐野十兵卫,应该会非难他们一番,为何今日就如何好说话。
正当李晓心察觉不对时,就看见佐野十兵卫悄然拔出腰间的肋差。
见此一幕,李晓的反应也不慢,猛然进前,双手齐张将佐野十兵卫手和肩膀按住,喝道:“你作什么?”
佐野十兵卫见被李晓制住,顿时大骂言道:“才想今日饭富大人派人来嘱咐,说这几日有敌国奸细来往,果然不错。你长得如此高大,怎么会像个普通百姓,一起给我拿下。”
佐野十兵卫话音刚落,他们麾下的足轻还未反应过来时。
就听旁边噌地一声,一道明亮的刀光划过,瞬时之间,佐野十兵卫的人头连着头盔一起,冲天飞起。
哧地一声,鲜血四处**。
一旁的百姓见此一幕,顿时惊叫一声,纷纷四散而逃。
“夺马。”
李晓见行踪已经暴露,迅速下了命令,他看到一旁马厩上正好有三匹马正好一人一匹。
师冈一羽一刀得手,旋即飞奔而过,手起刀落,连续斩杀三名足轻。
其余人见师冈一羽剑术如此高超,顿时一哄而散。
不好。
李晓暗道一声。
这时候一名足轻逃向马厩,他的目的正是夺马逃走,想要抢走了一匹。
追兵将至,马少一匹,若是一骑双载,反而会连累对方。
李晓将手中武士刀掷去,却叫对方闪过,反而乘此机会直接跳在了马上。
对方用手拍了下战马,仓皇地向大道上逃脱了。
“枪”
李晓大喝一声。
师冈一羽早已掏出一把,已经填充好弹药的小口径铁炮来,并将火绳在一旁火把上点燃。
李晓接过铁炮,随即抢过一匹马来,直接追了上去。
不久之后,师冈一羽他们只听到一声铁炮鸣响,中间夹着马嘶。
之后李晓手持坐下一马,又牵着另一匹马回来了。
见此师冈一羽不由面露喜色。
武田胜赖不由惊喜言道:“李晓,居然铁炮也可以在马上使用。”
李晓点了点头,笑道:“正是,但不能像弓矢那般连射,只能打一发,不过却可以一击毙命。”
李晓想起那日猎场,饭富虎昌的挑衅,若是自己手持铁炮,自然可以轰杀野猪了。
当即李晓言道:“殿下,我们已经暴露行踪,赶快走吧,否则追兵就上来了。”
接着李晓又看了,盯着他手中铁炮的新介一眼,大声言道:“这位是诹访胜赖殿下。”
新介听了慌忙拜下,言道:“原来是四郎殿下,小人诚惶诚恐。”
李晓言道:“你赶快逃去吧,不准泄露我们的行藏,而我们平安到底饭富乡后,你就可以到殿下这里来投效,正式成为一名武士。”
新介听了油然高兴,大声言道:“多谢殿下,多谢大人。”
李晓说完,三人重新上马,这里到饭富乡,若是骑马全速奔驰,只需不到一个时辰路程。
眼下就要一搏这运气,看看他们是否能杀透追兵平安到达。
当时李晓,武田胜赖,师冈一羽他们策马扬鞭,朝路途上,全速行进而去。
新介愣了一下,喃喃自语地言道:“我居然拜见了四郎殿下,这可是与辉虎殿下齐名的名将啊,以后我若成为他的武士,不是可以……”
想到这里,一股难以自遏的喜悦之情冲上脑门。
“我发达了。”
新介手舞足蹈地跳起,疯狂了一会,随即意识到什么,赶紧朝四下看了一眼,然后抄小路逃走了。
眼下他还是先回家告诉妻子这一喜讯来得重要,当然还必须保住命在。
就当新介走后不久,山道之上有上百人之众,统一穿着赤甲,气势汹汹的骑马武士赶到。
其中领头一名武士,看着一旁关卡上倒毙的尸体,还有血迹,将马鞭朝武田胜赖,李晓他们行去的道路上一指,言道:“逆贼,就在这个方向,随我去追。无论生死,都有重赏”
“喔”
众赤备骑兵们轰然答应。
随即他们纷纷扬鞭,一同朝道路的方向追击而去。
正在此同时。
在穴山家的本城下山馆。
穴山信君在双膝盘坐在居馆之中,他的对面坐在一名穿着黑衣的僧人。
穴山信君眉头紧皱似乎在作着什么艰难的决定。
那名黑衣僧人言道:“穴山大人,以穴山家与我今川家之关系,以及穴山大人与义信殿下之间的交情,这还有什么可犹疑的,但在一句话之间,阁下是否肯借道给我们,让我们今川家从河内出兵甲斐,帮助义信殿下稳定局势,平定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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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六章 兄弟反目
面对黑衣僧人的请求,穴山信君双目紧闭了一会,复睁眼开口言道:“大师,我穴山家深受宗家重恩,亲厚有加,又蒙主公将女儿下嫁,被视为御一门,若是背弃宗家,岂非忘恩负义之人。”
说完这里,穴山信君面上流露出一股凛然之色。
黑衣僧人哈哈笑道:“穴山殿下,何来背弃宗家之说,我今川家并没有覆灭武田家的意思,反而是不忍见武田家重演当年油川之乱,父子相争,兄弟相残的一幕,所以才派兵入甲斐,事后就即退去,不取甲斐一草一木。”
听到这里,穴山信君面色稍缓,言道:“殿下与主公之不和,自是武田家之内事,自然有武田家上下一力担当,却不劳今川家介入。”
黑衣僧人微微一笑,从袖拿出一封信,言道:“这义信殿下写给今川家家主之信,穴山大人,可以过目。”
穴山信君接过信后,仔细看了一遍,脸色微变,言道:“义信殿下,果真是主动勾结今川在先。”
黑衣僧人摇了摇头言道:“信玄公意欲废嫡,又要背弃甲斐骏河数十年之同盟,这才是在先,义信殿下不忍见父亲行此不信不义之举,故而才向今川家家主求援,以求拨乱反正的。”
“话不能这么说。”穴山信君仍是拒绝。
黑衣僧人面色一沉,言道:“难道穴山殿下,不顾穴山家与今川家数十年之和睦关系,丝毫情面也不讲吗?”
穴山信君叹了口气,言道:“虎哉大师,口舌如刀,不要再逼我了。”
黑衣僧人见穴山信君意动,乘势言道:“若是穴山殿下,答允此事,贫僧可以代今川家承诺,无论事成与否,酬谢阁下五千贯。若是义信殿下能继承家督之位,穴山家与武田家亲厚之关系不变。”
穴山信君神色一动,思索了一会,才言道:“劳烦大师,回去禀报今川家家主,我穴山领内边境处有一条小路,可直通往甲府,若是一天之后,情势未变,今川家可自由行事。”
黑衣僧人听此微微一笑,心想穴山信君到这里还不敢当此责任,若是事情败露,他完全可将责任推卸,说今川家从小路偷袭,绕过自己领地。
不过黑衣僧人仍是言道:“多谢殿下,那我就回禀家主了。”
穴山信君突然言道:“虎哉大师,你既非今川家外交僧,与义信殿下又豪不相识,何故替他们奔走说项呢?大师不如投我门下,我必然奉大师为上宾,言听计从。”
黑衣僧人言道:“殿下好意贫僧心领了,贫僧当年受太原雪斋和尚之大恩,蒙他托付,需照拂今川家一二,眼下此事一了,在下会继续修行了。”
穴山信君听此哈哈一笑,问道:“大师不能投效,实是我穴山之遗憾,不过你们临济宗僧人,也讲报恩之说吗?”
黑衣僧人双手合十,笑道:“人在世间,皆有因果,恩情易忘,怨恨难消。”
说完黑衣僧人洒然一笑,大步行出居馆之外。
穴山信君看着这黑衣僧人的背影,暗道了一声可惜,心想此人腹中锦绣,学问不逊于太原雪斋,岐秀元伯,不能得之辅佐实在太可惜了。
甲斐,巨摩郡,饭富乡。
饭富氏是出自,甲斐武田初代目武田信义双生之兄逸见光长一支,在尊卑分脉中记载逸见光长巳刻生为兄,武田信义午刻生为弟。
后来逸见光长之子(亦有养子一说),来饭富乡被官,遂取当地地名为苗字。
PS:还有一说是出自八幡太郎源义家一系。
武田胜赖,李晓,师冈一羽一路之上不惜马力,狂催战马疾驰,不过身后的追兵仍是越来越近。
但是幸好这时饭富乡的轮廓已渐渐在李晓他们眼中清晰。
饭富乡,可以说是一个具有军事作用的小砦,四周围着木栅栏,有六尺高的土垒,上方还有竹楼警戒。
当李晓他们行到距饭富乡大门只有数十间的距离时,一行骑马队混合着足轻队,从小砦正门杀出,拦住了李晓,武田胜赖三人。
“到底是何人,来到我饭富乡?”
为首一名骑马地侍言道。
“放肆,这位是诹访四郎胜赖殿下,还不快下马行礼”师冈一羽抢先言道。
“四郎殿下”对方露出的犹疑之色,问道,“在下仓科重兵卫,请恕在下冒犯,不知有何可以证明的?还有你们身后的大队骑兵是怎么回事?”
正当两人对话时,身后的马蹄的响声大作。
仓科重兵卫看向武田胜赖的大股骑兵队,目中露出警惕之色,看了一会又讶然,言道:“这是本家的赤备队,太好了,家主回来了。赶快去禀明兵卫大人。”
武田胜赖,李晓对望一眼,顿时生出一种自投罗网的感觉。
李晓在一旁言道:“不错,请饭富兵卫一见,我们有要事要说。”
这时赤备骑兵已经赶到,呈一个半圆形将李晓,武田胜赖他们半包围,围作一圈。
仓科重兵卫见双方似是对立的情景,不由犹疑,同时对李晓,武田胜赖露出敌视之意。
“兵卫大人,你看。”
眼见山县昌景策马出现在饭富乡的门口,仓科重兵卫连忙上前言道。
山县昌景将手一挥,示意仓科重兵卫不必再说,转而来到武田胜赖面前,在马上施礼,言道:“参见殿下。”
武田胜赖见到山县昌景神色一宽,言道:“饭富大人,我此次来投奔……”
“殿下,一切事不必说了,我都已经知道。”山县昌景截住话言道。
“那饭富大人是如何决定的呢?”武田胜赖露出一丝忐忑之意。
山县昌景长叹一声,仰头看向远方,言道:“兄长待我如兄亦如父,我的兵法军略,都蒙他一手教导。主公亦待我不薄,若没有他的提拔,我源五郎绝不可能有今日三百骑侍大将的地位。”
武田胜赖点了点头,感慨言道:“是忠是孝,确实两相为难,山县大人,无论你做出何等抉择,我胜赖都绝不怪你就是。”
武田胜赖此言一出,李晓顿时露出诧异之色,心道,武田胜赖高手啊,这一手帝王心术,可是无师自通啊。
果真山县昌景听武田胜赖这么说,露出感激之色,言道:“多谢殿下,也请殿下放心,无论如何,源五郎都不会做出背叛武田家之事,莫说是兄长,纵是全天下都与武田家为敌,我山县昌景亦为主公肝脑涂地。”
山县昌景此言一出,顿时李晓,武田胜赖都是大喜,这一注押对了。
说完山县昌景将手一招,从大门处一队一队手持长枪的足轻冲了出来,呈半圆形将武田胜赖,李晓他们护卫在中央。
见此情景,统领赤备队的武士统领,面色微变,大声言道:“兵卫大人,你要三思啊,这三个人是义信殿下与贵兄长,务必要铲除的人物。”
山县昌景点了点头言道:“这我知道,回去回禀兄长,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若是他肯劝服义信殿下,放弃篡位之举,我愿意与他一道去主公面前请罪,最差之结果,我们饭富家从此家名断绝就是”
“好一个家名断绝,难道五郎,你就如此意气用事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出,一名身穿着鲜艳赤甲,头戴牛角兜的武将骑马行出。
“兄长”山县昌景顿时讶然,他未料到饭富虎昌居然会随队追击。
饭富虎昌盯着山县昌景言道:“五郎,你好令我失望,自小我是如何教导你的,一切以饭富家家业为重。若是此次我辅佐义信殿下,不能成功,你知道等待我饭富家的后果是什么吗?如此后果你对得起父亲大人吗?你对得起家祖见长公吗?”
山县昌景言道:“兄长,可是你亦教导我,武田家对我饭富家有大恩,一起必须服从宗家,以宗家为重。眼下家主尚在,你辅佐其子篡位,如此是何以可言忠义?”
饭富虎昌叹了口气言道:“主公,犯了大错,作为臣子若是劝诫不从,就必须站出让主公纠正,否则就有违背武士之道。义信殿下也是迫不得已才行此举动。当初信虎公在时,国人背弃,众人不也是辅佐主公放逐了信虎公吗?”
山县昌景言道:“主公不同于信虎公,当年信虎公滥杀国人,因而国人将他弃之,而主公却是英明之主,自执掌家督以来,灭大名无数。我等今日有这等荣耀,成就,不正是拜主公所赐吗?若是谋逆,既是不忠,又是忘恩负义。”
饭富虎昌见山县昌景话说得坚决,深吸了口气言道:“五郎,你已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渐渐不将我这兄长之言放在耳里。现在再作这口舌之争已无意义。我顾念兄弟之情,决不愿见此兄弟相残之一幕,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山县昌景听此,目露悲色,叹了气言道:“兄弟相残一幕又岂止我饭富家一幕,兄长你辅佐殿下篡位,不也是父子相残吗?想必主公此刻心中之痛,更胜于我们此刻吧。”
饭富虎昌哈哈一笑,言道:“骨肉相残,这是你我之不幸,也是武田家之不幸,五郎,你既已下了决定,我无话可说,今**我兄弟二人,就只有一人能活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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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七章 为上位铺路
夜晚临近,战火渐渐熄灭。
一天激战后,饭富乡的小砦附近,堆砌了五十多具尸体,情况惨不忍睹。
饭富虎昌誓要斩首武田胜赖,所以不惜一切手段猛攻饭富乡,所以跟随而来的赤备军损失不小。
而据守饭富乡的山县昌景,手下亦不少人战死。
饭富虎昌现在知行地虽在信浓内山城,但他的赤备中本就有不少同族武士,是他当年从饭富乡一路跟随数十年的。
他们头顶上贯着都是同样饭富的苗字。
眼下在这场兄弟之争,又是同族之争。
今日之战况,甚至出现了一幕在杀死对方之后,讨取首级时,摘下对方的头兜,才发觉被自己杀死之人,竟然是自己的族叔或者是族兄的情景。
如此一来,对双方士气打击都很大。
若不是赤备军是武田第一精锐,饭富虎昌又对其保持着很高的统治力,这场进攻战早就打不小了。
夜幕之时,双方达成默契,派人在对方的弓矢铁炮射程之下,救治己方的伤者。
李晓,武田胜赖看了一日今日的战事,则是感慨不已。
从李晓这个角度看去,山县昌景的身影耸立在箭橹上,似在凝视着这片战场。
李晓心知此刻山县昌景心底的滋味,肯定不会好受。
兄弟之决裂,同族之相残。
这就是山县昌景为自己的抉择所付出的代价。
隐隐约约中,可以听见饭富乡的村落里传来几处哭声,应该是同族战死者而悲痛。
武田胜赖长叹一口气言道:“饭富大人此刻的心境,我可以理解。或许是身有感受,兄长现在为贪欲所迷,所以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但话说回来,若非是我步步相逼,兄长可能不会走此路。”
“而眼下父亲大人被包围在八幡宫,本家精锐赤备队,在同族厮杀。父亲大人一向说人即城,人既垣,人即堀,经此一役,本是上下一心的我武田家,在家臣之中,也会因此生出隔阂来,这样即使将来祸乱平复之时,亦如在人心之上留下了一道伤疤。”
李晓听了微微笑了笑,言道:“殿下不必自责,这条路没有人逼义信殿下,是他自己走的,义信殿下为了,心胸狭隘,多疑猜忌,就算没有此事,他与主公的矛盾也会爆发,所差别就是迟一天晚一天罢了。”
李晓想了想历史上,在没有自己的帮助下,武田胜赖远远未对武田义信的嫡位产生,如今日之威胁。但是武田义信仍旧因为武田信玄打算废弃与今川家的同盟,担心自己日后嫡位受威胁,还是走上了谋反这一路。
所以有没有李晓之存在,武田义信最终都会反。
李晓言道:“其实殿下可以换一种角度考虑,义信殿下之谋反,不正是为殿下执掌武田家之位创造机会。”
“若是义信殿下不反,殿下,就没有合适的借口,取而代之,从而自己上位。那样即便殿下真如我所说的,攻下西上野半国,声望达到巅峰之时。若是义信殿下自身没有犯错的情况下,殿下要将他取而代之,终会产生不良之后果。”
“什么不良之后果?”武田胜赖问道。
“这样会给武田家后代子孙留下一个错误的判断,认为只要自身实力强大了,就可以取而代之,而将礼法,大义名分等等而置之不顾,长久以往,上行下效,武田家数代而亡不远矣。所以这反,必须义信殿下自己来造。义信殿下为自己谋反的结果承担了后果后,殿下才可以名正言顺的上位。”
武田胜赖听了李晓的话,点了点头,言道:“李晓你说的是,但是兄长他,此次造成了谋反的代价,实在太大,我担心他可能会引今川家派兵介入此事,将战事扩大。若是武田家真因为兄长这番的变故,将陷入四分五裂之境地,那么我与兄长都将是本家的罪人。”
李晓摇了摇头,言道:“殿下,又何必将责任揽到自己头上,正如我之前所说,义信殿下的叛乱对本家是一个危机,但对于殿下而言确实一个良机。”
不过李晓对武田胜赖的担心,亦表示理解,确实这次武田义信叛乱较之历史上,扩大了数倍,事实证明,在没有举报的前提下,连武田信玄都差一点着了武田义信的道。
若是自己采取另一种途径,确实有办法提醒武田信玄,让他提早察觉,将武田义信谋反这一事件的影响,控制最小之内,但是他只是不愿意如此罢了。
李晓正色解释言道:“殿下,你认为若是此次谋反,义信殿下,尚未起事,就被扑灭在萌芽之中,确实危害减免到最低。但是如此义信殿下被废除嫡位,主公要重新选后继之人,执掌武田家,殿下认为自己的机会有几成呢?”
武田胜赖想了想言道:“李晓,你的意思,我明白。诹访家是本家之敌国,后才降伏本家,又是神社家,并非源氏一族。若是我继承宗家家督之位,本家上下肯定会反对的。所以父亲大人,当初让我过继诹访家的苗字时,确实毫无让我继承本家家督之想法。当时我元服时,父亲未将本家通字‘信’字传给我的时候,我就应该早有觉悟了,可惜当时我一直自欺欺人,自己骗着自己,实际上则是缺乏接受这一事实的勇气。”
听武田胜赖如此说,李晓想起在川中岛时,初与武田胜赖见面时,那时候的武田胜赖就是他说的这么一个愣头青,不过这几年来他执掌大军之后,变化确实很大。
顿了顿武田胜赖长叹口气言道:“所以即使兄长被废除嫡位,我贸然之间也并无执掌武田家家督之资格,这一点上,甚至穴山玄蕃头大人都比我更有可能。即使即位又怎么样,本家家臣武士多是源氏出身,怎么会服我一个外姓,来执掌甲斐源氏的宗家武田,到时候,就是继承了家督,多半自身位置也坐不稳吧。”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殿下,有如此之觉悟,我十分欣慰,家名确实限制了殿下执掌本家。但是这并非不可以弥补,这与谋反不同。殿下,义信殿下此次谋反如此势大,危及主公以及本家上下之安危,若是殿下,可以在这个危难时刻平定叛乱,匡扶武田家,那么就为殿下即位加上了重重一块筹码。”
“功劳再大,也比不上平定叛乱,稳定家族之安危,只要殿下有这份平叛大功在,穴山之流又凭什么跟殿下去争呢,之后只要殿下,再攻下西上野,如此主公也会顺理成章,将殿下确定本家家督继承者。如此将来殿下上位时,本家之中,即使有些人对殿下身份有所非议,但因为平定叛乱,攻取西上野,这两份战功和威望在,反对之声音也会大大减少。”
听李晓如此说,武田胜赖顿时精神为之一震,点了点头言道:“李晓,你说的对。是我太过于忧心兄长这次叛乱,而对没有考虑到自身的形势,差一点不能振作。确实只要按照原先我们之安排,能够平定兄长,所发起的这一次叛乱,凭着这份大功,父亲大人肯定会将我立为本家家督继承者的。”
李晓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武田胜赖能这么说,自己的这一番劝说就没有白费。
如此这次义信谋反事件的影响,尽管超出历史上的范畴,给与武田家内部带来了,比历史上更大的伤害,但是却是给武田胜赖将来上位,成功铺路。
毕竟眼下难关这对于武田胜赖,武田家来说,只是重重难关中之一,真正的大难关,决定家族存亡断续的,却是在十年之后的长筱合战上。
到时候,如果武田胜赖能没有能力,统合武田家上下,竖立绝对的威信,让那一班家臣归心,那么这场合战的结果,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到时李晓仍只有按照原来的打算,自备小木舟,划船溜回大明。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就是在于武田胜赖能够平定武田义信谋反的前提下,否则若让武田义信谋反成功了,就什么都不用说了,一切的雄心壮志都只是一句笑话而已。
次日上午,饭富乡的嘹望橹上看见,远处大股的扬尘飘起。
辨认了一番对方是敌是友后,结果大失所望,饭富虎昌的援兵到了。
援军兵力有五百军势之多,而看到对方的旗指物后,武田胜赖,李晓都是大惊失色。
对方旗印上飘扬的,居然是是赤鸟纹。
历史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今川家竟然介入了这场武田家的萧墙之乱中。
因为顾忌到对方的援军,山县昌景不可能再像昨日一样,守卫偌大个饭富乡。
所以山县昌景集结了两百多人,退往了饭富乡后的一个小型的山城上。
这个山城本就是饭富家前家督,担心战争爆发,在敌众我寡的前提,可以退守才修建的。
山县昌景正是打算凭借着山城这样的坚固地形,进行防守。
反正饭富虎昌与山县昌景一样都是饭富一族,饭富虎昌就绝不可能会为难饭富同族的,所以山县昌景果断放弃了外围防守,将所有人都集中到山城之中。
饭富虎昌丝毫没有犹豫,接管了饭富乡之后,就立即催动今川家的援军,上去攻城。
这一次的战事就十分激烈了。
双方打的都没有留手,战场上充斥满了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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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八章 忍者暗战
踯躅崎馆。
大殿。
这日的清晨,天色阴霾,似有几分要下大雪的迹象。
武田义信穿着一身甲胄,盯着角落边上静静陈放的‘风林火山’旗,目光凝视,且一动不动。
父亲大人,武田家家督之位,一定是我义信的。
今日已是武田义信谋反的第三日。
“各地的家臣,国人们,至今都还没有回信吗?”武田义信清冷而略显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
长坂昌国,曾根周助两人,皆跪坐在武田义信身后三间的位置上,殿内唯有轩辕众忍者加藤段藏,却站立在殿门处,在看向武田义信的目光时,偶尔露出一丝不屑和嘲讽。
这是一种看待叛乱谋反者的嘲讽。
长坂昌国回答言道:“殿下,信昨日才寄出去,这么快,还不会有人回复。”
武田义信转过身来,摇了摇头言道:“信浓的国人,领主固然还不会这么快回复,但是在甲斐的家臣和国人们,这时应该有回音了。更何况我是以印判状的形式发布的,每一封信上我都盖下了龙朱印。”
曾根周助想了下言道:“殿下,尚且不要着急下结论,或许他们正在动员农兵,或者有的人则是在观望,或者还在考虑之中吧。”
武田义信哼地一声,言道:“他们的决定如何并不重要,他们只要不参与胜赖一方,就放过他们。”
顿了顿,武田义信言道“反正本家家臣,国人,他们皆有人质在踯躅崎馆,只要看押好人质,量他们也不敢起来,反抗于我。我现在真正忧心的却是两个人。”
武田义信说的哪两个人,在场的人皆是明白。
武田义信言道:“事情拖延久了,就会生变。昌国,武田八幡宫那边,你就告诉迹部大人,不需留手了,立即行事,一切可能之后果,我心底都已经有了准备。”
武田义信此言一出,长坂昌国,曾根周助对望了一眼,皆是埋下头劝谏。
“殿下,请三思,臣等请殿下,再慎重考虑。”
“你们。”
武田义信见长坂昌国,曾根周助二人反应如此剧烈,不由退了一步,伸手指着他们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长坂昌国双目流下泪来,言道:“殿下,谋反已是大逆不道之举了,更何况还是弑父,这等违背道德伦常之举,臣下还是恳请殿下,一切还是等饭富虎昌大人,回来再作商议吧。”
见这二人劝谏,武田义信颓然一退,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而就在这时,一名插着迹部家家纹旗指物的武士,匆忙忙奔入大殿,言道:“禀报殿下。”
“什么事?”
武田义信无力地言道。
“迹部大人回禀,今日拂晓,他的军势在武田八幡宫突然遭遇大批忍者的袭击,而八幡宫里,主公大人与他的旗本武士,乘乱突围而出,现在已经逃离八幡宫。”
武田义信听了这消息,霍然身子似打摆子般,狠狠一颤,而脸上的神情由阴到暗,又由暗到灰,最终变成了一种彻底的煞白。
武田义信感觉喉咙有什么发堵,一时之间,想说也说不出来,而这时他看见他的两名部下,长坂昌国,曾根周助二人在此刻闻之武田信玄突围的消息,脸上居然流露出一丝喜色。
到了此刻,武田义信终于忍不住了,多日来的煎熬,担忧,恐惧,害怕,夜不能寐,在这一刻伴随着伤心,悲苦,愤怒,等情绪一起爆发了出来。
噗
一口鲜血从武田义信口中喷出。
随即长坂昌国,曾根周助二人大惊失色,上前搀扶住武田义信,大声言道:“殿下殿下”
武田义信恍过神来,挣脱长坂昌国,曾根周助二人的搀扶,沉声言道:“我没事,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大批不明忍者出现的,加藤段藏,八幡宫之前不是一直处于你们轩辕众忍者的监视下吗?你们是作什么的,一堆饭桶吗?”
加藤段藏脸色微微变了变,心中浮起一丝不忿,这武田义信之前用他们时,好言相对,奉若上宾,眼下行事出现差池,此刻就翻脸无情,厉声喝骂。
这样的人能胜过武田信玄,最终夺取武田家家督吗?
加藤段藏看向武田义信,目光森然,口气平淡地言道:“义信殿下,请注意言辞,我们轩辕众一切奉上杉殿之命行事,还轮不到阁下来呵斥。”
眼见武田义信此刻,一副气疯的模样,转眼又要是一口血吐出。
加藤段藏看向那名迹部家的传令武士,言道:“我轩辕众在八幡宫安排了足够的忍者监视,为何还会出现如此疏漏?”
这名迹部家的武士低下头言道:“偷袭八幡宫的忍者,应该是直属于主公的透波忍。”
透波,武田义信吃了一惊,他明白武田信玄除了雇佣户隐忍之外,同时自己也组建了一支忍者众,称为透波。
透波之前的头目是山本勘助,现在则是由上忍高坂甚内负责。
高坂甚内此人据说是北信浓军团长高坂昌信的子侄。
PS:江户时,传奇忍者风魔小太郎,就是栽在这位哥的手中。
透波直接听命于武田信玄,神秘性一直很高,之前武田义信只以为这仅仅是一支负责情报收集的忍者组织,不料却上演了夜袭一幕,展示出如此强大的战力。
接着迹部家的武士言道:“而加藤大人的轩辕众,并打算支援的,但中途却遭到了户隐上忍出浦盛清,以及真田家忍者的袭击,损失惨重。据逃出的轩辕众忍者禀报,出浦盛清昨夜施展了极其精妙的忍术和暗杀术,因此轩辕众忍者损失惨重。”
“出浦盛清”加藤段藏怒喝一声。
出浦盛清与李晓忍者横谷幸重一样,都是加藤段藏眼中的大敌,与轩辕忍者众多次作对。
武田义信却是惨然地摇了摇头,他此刻无力指责加藤段藏还是迹部信秋。怪只怪他自己漏算了一环。
武田义信随即眼睛一睁,决然言道:“立即命馆内津川众、武川众、御岳众的人质写信,让他们告诉家人,不要插手我武田家的内部之事,否则这些人质性命不保。”
“喔”长坂昌国答应一声,立即下去去办。
武田义信这决定还算是英明,武田信玄一旦脱困,肯定是先召集津川众、武川众、御岳众,这三者都是直属于他本人的甲斐当地武士团。
武田义信喃喃地言道:“父亲大人,一时之间肯定召集不了多少军势,这样此他就没有足够的实力,可以进攻本馆。如此我就可以拖延时间,让傅役大人先杀了四郎,李晓他们,嘿嘿,这样就可以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四郎和李晓身上。”
“最后我再到父亲面前哭诉,说这次谋反全是因为听到四郎不轨的企图而自卫。到时四郎一死,父亲大人一时没有了后继者,也不会太为难我,最多再紧闭东光寺几年罢了。我义信大不了放弃武田家这家督之位,即使我坐不上这位置,四郎一样也别想坐上去,还要给我赔上一条性命。”
说到这里,武田义信看向壁上雕绘着武田菱的纹案,目光中露出一丝阴狠之色。
“选择这条路我没有后悔,我没有错反正只要能活下来,一切就都有机会。父亲,四郎,我的命比你们长。”
巨摩郡,饭富乡。
因为今川家援军之助,饭富虎昌的攻势更加凶猛。
由于敌众我寡的缘故,山城的城门一度被攻破。
此刻连李晓,师冈一羽都不得不上阵杀敌。
喝
李晓大吼一声,将枪尖从胸口被捅了一个大洞的今川家武士的身上拔出。
随即又是一名武士一刀袭来,李晓侧身避过,身子一进,反手一个肘击,重重地锤在了对方盔甲护心板上。
这名武士整个人被李晓这一击而掀翻,随即身旁一名饭富家的足轻替李晓补了一枪。
相对于李晓,师冈一羽的剑法在狭小的空间中,施展得更是厉害。
本来今川家有数名足轻想要攀爬曲轮,从后方袭击。
结果这数名足轻刚一落地,就遭到师冈一羽的斩击。
曲轮之后,鲜血扑地,这七名翻墙袭击的今川家足轻,统一都是喉咙中剑而亡。
攻城的今川家士兵,被依仗的人多向冲入城中,但是看见对方阵中居然有,一个使枪,一个使剑,这么恐怖的两个人,顿时都是双脚发软。
自从捅狭间之后,骏河人的勇气似乎就此一落千丈,碰到不论大战小战都是输的,不说是骁勇善战的三河武士,现在就是远江国那几个国人,都是收拾不下。
眼下他们来到甲斐,见识到武田家人的骁勇善战后,顿时更是失去的一战的勇气。
今川家的攻势瞬间崩溃了下去,之后无论饭富虎昌如何劝说今川家的大将,要他们出战,这些骏河人就是不肯。
而眼下饭富虎昌已是心急如焚,武田信玄突出八幡宫的事,传入耳中。
他此刻不敢将此事告诉手下武士,他担心此事一旦说出,就会军心动乱。
而经过昨日一天的攻击,他手下的近百名赤备已损失不小,其余的赤备,早被饭富虎昌派回了踯躅崎馆,护卫武田义信身边。
饭富虎昌将牙一咬,事到如今,只能他亲自上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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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九章 大局已定
饭富乡的战斗,已经持续到傍晚。
落日的余晖正撒落在山城上。
在饭富虎昌亲自上阵的指挥下,赤备与今川军围攻了山城半日,终于取得了成效。
尽管山县昌景,李晓,师冈一羽努力奋战,都在饭富虎昌出色指挥调策下,他利用兵力优势,将军势分作两拨,轮番攻击,以此不断消磨防御者的有生力量。
面对这位甲州之虎,饭富虎昌咄咄逼人的攻势,不论是山县昌景,武田胜赖从作战经验和调配兵力的能力上,都逊色对方一筹。
而李晓亦是如此,他在军阵,战术上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所以尽管在地形上处于优势,但在饭富虎昌的压制下,山城守军已露出败势。
现在大手门已经被攻破,饭富虎昌带领着赤备,今川军杀入了城内。
城中到处是激战,山县昌景,李晓,师冈一羽,以及五六人被迫退到了城中最高的屋舍之中。
众人心底皆是明白,战事已经是越来越不利,再这样下去不需多久,饭富虎昌就可以攻占这里。
李晓对山县昌景言道:“山县大人,眼下别无其他办法了吗?”
山县昌景言道:“殿下,也只有突围一道了,请殿下从搦手门冲突出去,这是唯一的生路。在下在此抵抗,能做到的只有这一步了,抱歉了,还请殿下保重。”
眼见山县昌景目中露出决绝之色,武田胜赖,李晓都心知山县昌景决定留下抵抗,以为他们争取脱逃的时间。
李晓看了一下,在搦手门处有今川军二三十人在监视。
不过就这些人,李晓自信尚挡不住,李晓,武田胜赖,师冈一羽三人的冲突,要突围问题是不大。
只是可惜连累了山县昌景。
“慢着,”这时师冈一羽突然手指着城外言道,“殿下,城外出现一股不明的军势。”
“什么?”
武田胜赖,李晓赶忙走到一旁的曲轮上,朝城下观望,果然看见一路不明军势,正朝饭富军后方而来。
李晓与武田胜赖脸上都露出讶异之色。
李晓言道:“不太可能是保科大人,真田大人他们的军势,以这个时间他们今日最快,也才到达甲斐境内,不可能会赶得及时救援我们的。何况以真田一德斋大人的判断,他已经会令保科大人他们的军势,先与主公会合,如此才能把握这次平定叛乱的大功。”
听到李晓这么说,武田胜赖,师冈一羽都是面露失望之色。
“大人,旗指物上是迹部家的军势。”
听到属下的回禀之后,饭富虎昌笑着挥了挥手,表情上似乎微微松了口气,又自言自语言道:“这迹部信秋看来又来晚一步了,是来将功赎罪的吗。若不是这个蠢材,此番政变就已成功了,现在即使杀了武田胜赖,对大局亦不会有太大的改观了。”
“但也好,来总比不来的好。”
饭富虎昌惨然一笑,当他闻之武田信玄突围之后,就明白这次谋反已是失败了。
李晓辨认这路军势的旗指物,证实是迹部家的军势,果然是敌军援兵。
师冈一羽摇了摇头言道:“早知道是敌方援军了,就不对此抱有期望了。”
“不对,”李晓露出诧异之色,手指着城下敌军军势言道,“迹部家在搞什么,动向十分诡异?”
这时候,战局出现了谁也意想不到的场景。
本是属于武田义信一方的迹部军,突然在背后,朝饭富虎昌的赤备以及今川家,发功的进攻。
“迹部家在作什么?”武田胜赖又惊又喜,向李晓问道。
李晓沉思了一会,冷笑言道:“我明白了,肯定是八幡宫的主公,已经顺利脱险了,所以迹部家眼见谋反失败,因此倒戈一击,又叛向我们这一边,然后想以解救这围城之危,救下殿下一命的战功,来为自己将功赎罪。”
武田胜赖听了李晓的分析,毫不客气给迹部家下了论断,言道:“这个见风使舵的卑劣之人。”
李晓笑了笑言道:“殿下,无论是何种情由,迹部家也算帮了我们这一个大忙。见风使舵的小人,也有这样小人的好处罢了。”
武田胜赖此刻振作精神,对一旁山县昌景言道:“大人,我们就乘势前后夹击饭富军了吧。”
山县昌景听了武田胜赖这话,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目光又看向了城下,已是一脸悲愤之色的饭富虎昌,不由长叹一口气。
在山县昌景与迹部家的前后夹击之下,战斗意志薄弱的今川军首先崩溃,降的降,逃的逃。
唯有赤备军的饭富虎昌仍继续奋战,到了此刻他的目标,依旧是设法杀入山城之中,杀了武田胜赖。
不过在山县昌景,李晓的护卫下,饭富虎昌与他的赤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仍是无法靠近武田胜赖一步。
经过了数论冲突,毫无成功,饭富虎昌身旁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
此刻护卫在饭富虎昌身边的赤备武士,已仅剩下四五名了。
而饭富虎昌本人,身上铠甲被砍了三四道的口子,眼下这位昔日的甲山猛虎,现在双手持着武士刀,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鲜血渗透铠甲滴落了下来。
“饭富大人,请投降吧,再抵抗下去已是没有意义的。”李晓在一旁大声言道。
不过李晓话虽这样说,在场的大部分人皆不认为,性格一贯高傲的饭富虎昌是不可能会投降。何况即使投降了,这样的谋反大罪,饭富虎昌也绝对不可能活得下来。
作为武田家的笔头家老,战到此刻饭富虎昌已是尽力,对得起武田义信了,眼下对于他而言,选择切腹自尽,应该是一名武士最光荣的结局。
饭富虎昌听李晓这么说,出人意料地竟然将手里砍得数道缺口的武士刀,往地上一掷,大声言道:“诸位,不必再战下去了,我饭富虎昌投降就是。”
饭富虎昌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讶然。
他身旁几名赤备武士,竟神情激动地大声言道:“大人。”
这一幕甚至连其余众人都是不相信。
在场人中唯有李晓明白饭富虎昌的意思,脸上这时却露出一丝敬佩之色。
饭富虎昌将手一摆,示意手下不必再说,然后将头兜摘下,言道:“胜赖殿下,此次谋反皆是由我饭富虎昌一人挑起,与义信殿下无关,若有任何罪责,请加诛我饭富虎昌一人。这场祸事本家之中,已流了太多鲜血了,以至于兄弟相残,这都是我饭富虎昌一个人的过错。我饭富虎昌百死难以恕罪。”
这时武田胜赖已经明白,饭富虎昌的意思,他之所以投降,是准备独自一人替武田义信,扛着所有的罪名,然后再以叛乱这种不光彩罪名,被武田家赐死。
他一切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保住武田义信的性命。
顿了顿饭富虎昌又对武田胜赖言道:“胜赖殿下,今日你已经赢了。这几日一战,足以证明你比义信殿下更适合执掌于武田家。我饭富虎昌输得心服口服。希望殿下你能顾念兄弟情谊,不要太赶尽杀绝。”
说完这些后,饭富虎昌脸上露出释然之色,反似放下了一桩心事,而他手下的武士闻此,亦然脸上露出悲痛之色,但是他们同样将兵器都丢掷于地上。
武田胜赖看着饭富虎昌如此神情,长叹一声,似乎在为这位本家之中这位首席大将感到惋惜。
武田胜赖淡淡言道:“兄长以后如何处置,是由父亲大人决断的,我是不会插手的。”
饭富虎昌点了点头言道:“殿下,能够如此,已经足够了。”
说完之后,饭富虎昌就被关押下去。
此刻一个肩舆被扛上了山城中,随即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从肩舆中走了出来,跪在了武田胜赖的面前。
“胜赖殿下,请恕我胜资来迟一步。”
看着这位上次被自己打得重伤的迹部胜资,李晓顿时感觉人生真的很奇妙,谁也没有预料到他,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武田胜赖冷哼一声言道:“迹部胜资,令尊呢?”
迹部胜资仍是一副重伤未痊的样子,不过仍是言道:“殿下,家父谋反之事,在下起初一点也不知情,在下虽与义信殿下走得近,但若是得知他谋反,定不会和他站在一边的。现在家父已对此次谋反之事悔过,在家中切腹自尽了。”
“迹部大人切腹了。”武田胜赖感到了一丝惊讶。
原来如此,李晓将这番情由琢磨了一遍,显然是迹部信秋眼见谋反失败,自知参与包围八幡宫,企图谋害武田信玄之事是肯定活不成。
于是他自己选择切腹自尽,想要以自己之死谢罪,来保全迹部家家名的存续。
而迹部胜资这次对武田胜赖又有救驾之功,说不定真的会换取武田信玄的谅解,让家门延续下去。
要知道武田家经过这次内乱,已是伤了元气,武田信玄再对迹部家这样有力豪族进行惩罚,很可能会伤及自身的元气。
在饭富虎昌投降的这一刻。
保科正则,从高远城率领着武田胜赖麾下诹访神家三十三党,军势九百已进入甲斐。
而真田昌幸率领真田家军势六百人作为第二阵紧随其后。
再之后则是小幡宪重小幡赤备七百人,武田信丰六百人,大熊朝秀率军势五百人。
这几波武田胜赖早已安排好的军势进入甲斐之后,由武田信玄接管过军权,直接向踯躅崎馆。
武田义信的谋反到了这一刻,真正已是事败了。
第两百四十章 说客藤吉郎
酝酿许久的第一场春雨,终于降临在踯躅崎馆。
木下藤吉郎躺在客舍的榻榻米上,无聊地望着淅淅下着的小雨,深深吸了一口湿润空气后,言道:“甲斐还是不适合我,有点想念尾张了。”
他身旁的另一人嘴巴边则叼着一根稻草,与木下藤吉郎躺着同样的姿势,望着窗外言道:“我看你是想宁宁了吧。”
这人话刚说完,就看见客舍外一名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走过。
随即他整个人腾腾地爬了起来,凑到窗格边上,一边看一边口中还啧啧有声。
木下藤吉郎随手拿起榻榻米边的木屐,朝这个人身上丢过去,低声骂道:“蜂须贺家果然都是做贼的,做了武士也没有一个武士的样子,眼下到了甲斐,还想偷女人吗?”
这人不以为意地将木下藤吉郎丢在身上的木屐拿开,双手抱胸,恢复了盘膝坐着的姿势,言道:“大人,不要提以前的事来,什么武士不武士,若不是我并川众的扶持,你现在还是织田家一名区区的足轻头吧。”
这名被木下藤吉郎丢鞋子的武士,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蜂须贺正胜,而人们更熟悉的称呼,则是蜂须贺小六。
小六是并川众的头领,蜂须贺家家主代代的通名。
木下藤吉郎听蜂须贺正胜这么说,怒道:“你要老给我一直提过去的事吗?”
蜂须贺正胜哈哈一笑,言道:“这不是你先提的吗?”
木下藤吉郎与蜂须贺正胜斗鸡眼般对看了一会,一起扬起了头,哈哈大笑。
木下藤吉郎口中发出那独有的刺耳难听的笑声。
随即木下藤吉郎蹲在蜂须贺正胜的身边,打量着窗外那名女人,点点头言道:“确实不错,真想找个机会上了这个女人啊。”
不久这女人匆匆走过,身影消失在两人的身前。
木下藤吉郎和蜂须贺正胜皆是露出惋惜之色,然后一起并肩蹲在地上,并保持着原先的习惯,将双手插进怀里取暖。
木下藤吉郎和蜂须贺正胜算是贫贱之交,这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尾张境内的矢作川大桥。
那时木下藤吉郎在桥上睡觉,而蜂须贺正胜正好踩了他的头,于是藤吉郎不依不饶地抓住蜂须贺正胜的长枪讲理,因此两人不打不相识,当下结为好友这才认识起来。
之后蜂须贺正胜率领并川众给与木下藤吉郎在美浓攻略中多有帮助,并出仕为织田家武士。
织田信长将蜂须贺正胜派给了木下藤吉郎作为与力。
木下藤吉郎与蜂须贺正胜都不是武士出身,木下藤吉郎不说了,蜂须贺正胜说好听点是个国人,说难听就是个水贼头头。
并且这做贼的习惯一直保持到蜂须贺正胜的子孙。
在明治时期,天皇由此给侯爵蜂须贺茂韶赐宴,宴中蜂须贺茂韶乘机在明治天皇的御前,偷了一个银杯,却被天皇发觉。
明治当场毫不客气地言道:“看来蜂须贺家还是没有摆脱先祖做贼的习惯啊。”
木下藤吉郎与蜂须贺正胜彼此之间,不像正儿八经的武士那样,上下级那么尊卑分明,所以仍是相互说着心底话,彼此毫无顾忌,更多的像是朋友之间的关系。
蜂须贺正胜长叹了口气言道:“还是想念当初在木曾川时的日子,当了武士之后,总觉得没以前那么自在了。”
木下藤吉郎站起身来,言道:“小六,我不一样,我猴子,这辈子是一定要出人头地的。给我起来,主公交给我们的使命还记得吗?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蜂须贺正胜听木下藤吉郎这么催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反而身子一倒,趴在地上,懒洋洋地言道:“不是有织田扫部大人,在负责此事吗?我们就做好自己的本分好了,还是说一点更有意义的吧,额,你说中午饭吃什么好呢?”
木下藤吉郎伸脚将蜂须贺正胜踢到一边,双手叉在胸前,似在自言自语言道:“混账,织田家除了主公以外,都是一群饭桶。织田扫部来到甲斐以后,整天都只知道参加宴席,什么时候将主公的事放在心上了。”
说到这里,木下藤吉郎霍然站起身来,言道:“不能再浪费时间下去了,武田义信的谋反已经失败,事后如此处置,想必武田信玄此刻尚未下最后之决定,武田家与今川家的同盟一定是要破裂的,现在正是我为了本家争取的好机会,如果表现好了,达成了武田织田同盟,主公一定会对我更加赏识的。”
“可是这个突破口在哪里呢?”木下藤吉郎继续自言自语,突然他身子一顿,将右手握拳捶在左手手掌上,眼皮翻起,一副精神振作的样子,而犹如金鱼般暴突的眼睛闪着亮光。
“小六,跟我走,我们现在要立即出门一趟。”木下藤吉郎急匆匆地言道。
“下着雨呢?去哪里呢?”蜂须贺正胜不由诧异问道。
“去李晓但马守的府邸。”
“李晓,就是那个明国来的武士,”蜂须贺正胜摇了摇头言道,“你没有弄错吧,上次不就是他从你手中骗走了主公的爱马,还将你的弟弟拐走,出仕成为他的武士。你这次又要送什么?难道……”
接着蜂须贺正胜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摇了摇头言道:“不行,我可不能让你给卖了。”
说完蜂须贺正胜又补充了一句,言道:“我对众道一点也不感兴趣。”
木下藤吉郎嘲笑言道:“如果李晓大人对你有兴趣,我把你送出去是一点也不心疼,可惜,他也不好此道。”
顿了顿木下藤吉郎言道:“在别人那里丢了的东西,就要从别人身上讨回来,否则之前的黑锻不是白送了。我木下肯送出东西,就一定要从别人手里要回三倍的报酬才行。”
低矮的茶室之中。
李晓正坐着左手扶着茶碗,右手拿着茶筅,将茶碗中的茶末和水仔细搅拌。
此刻木下藤吉郎,蜂须贺正胜二人正跪坐在他的下手,看着李晓亲自给他们点茶。
做出粗人出身的蜂须贺正胜,早就受不了这种的气氛,忍不住就像打起呵欠来。
但往往他有这样的举动时,木下藤吉郎就将眼睛一横,提示他不可造次。
于是蜂须贺正胜砸吧砸吧嘴巴,无聊地对着低矮的茶室顶端发呆。
“好了,请二位享用吧。”
李晓将微微冒着白气的茶碗放在了木下藤吉郎面前。
当即木下藤吉郎,蜂须贺正胜二人一起行礼。
木下藤吉郎言道:“多谢,但马守大人,亲自给我们点茶。”
致谢之后,木下藤吉郎双手捧起茶碗,缓缓地在掌心里转了三圈,欣赏了一番茶具了的花纹,茶碗里的茶色,最后在鼻尖凑近轻轻在茶碗上吸了一口气。
这一切面面俱到地做完之后,木下藤吉郎方才捧起茶碗喝了一口,然后微微一笑,向李晓点头致意后,将茶碗传给了蜂须贺正胜。
而蜂须贺正胜有样学样地照木下藤吉郎方才的样子,用加速百分之五十的程度,做了一遍以后,也捧起茶碗喝了一口。
李晓看着这两人的动作,心想木下藤吉郎方才喝茶的样子,做得一点也不错,不仅是武士中,就是公卿里亦挑不出毛病来。
历史上听说木下藤吉郎喜爱茶道,这点今日试探来,确实一点不假。
茶喝完后,木下藤吉郎开启话题问道:“敢问但马守大人,这茶碗可是来自大明的名物?”
李晓哈哈一笑言道:“并非是来自大名,只是普通的今烧而已,在下初学茶道,实没有好的茶具招待,这点惭愧之至。”
木下藤吉郎笑了笑言道:“但马守大人太客气了,但得你亲自点茶,已是我木下的荣幸了,这次从尾张来甲斐拜访,在下亦特地给但马守大人准备一点薄礼,还请笑纳。”
李晓听木下藤吉郎又要向自己送礼,当下不由双眼一眯,心想你上次受的教训还不够吗?
李晓淡淡地言道:“木下大人,太客气了。”
当即木下藤吉郎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然后缓缓将盖子打开。
李晓看去盖子里正陈放着一个朱泥制作的陶瓷茶碗。
李晓将茶碗用双手捧出,仔细在手里看了起来,心想木下藤吉郎送这茶碗给自己有何用意。
这时木下藤吉郎微微笑着言道:“这是我们尾张国的常滑烧,还请但马守大人,不要嫌弃。”
“常滑烧?”李晓愣了一下,常滑烧就是今日爱知县常滑市出品的陶瓷,有日本六大古窑之称。
到了镰仓时期,常滑烧在日本已是大为流通使用,成为一种主要的使用陶瓷。
因为流通广泛,所以常滑烧的价格并不贵。
虽然礼物不贵重,但木下藤吉郎将家乡的特产送给李晓,却不算是失礼的地方。
李晓忽然想起来,常滑烧对于织田家的价值,类似于青苎对于上杉家的作用,都是领内的特产品,类似于今日的拳头产品。
在历史上织田家两代家督织田信秀,织田信长,凭着常滑烧流通贩卖,积累的大量的财富,以此支撑起了织田家对外的频繁作战。
李晓想了这里,顿时明白木下藤吉郎的意思了,原来他是借此这常滑烧,来暗喻自己身后织田家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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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一章 三寸不烂之舌
李晓将火塘里的火苗熄灭,看向木下藤吉郎言道:“多谢木下大人的赠予,我明国有句话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不论是礼物还是礼仪,还是请木下大人说明来意,在下收取这常滑烧,方才踏实。”
木下藤吉郎哈哈一笑言道:“大人太会说笑了。上一次拜访,在下已知大人是一位深守义理之人,眼下在下已不敢再劝说阁下加入我织田家。”
顿了顿木下藤吉郎正色言道:“但马守大人,这次义信殿下谋反,今川家居然插手武田家内部之事,帮助义信殿下谋夺武田家家主之位,闻此此事,不论是在下还是主公,对此都十分愤慨。所以主公大人的意思,是想请武田与织田两家可以结成同盟,共伐今川家。”
李晓言道:“此事是由主公决断,木下大人似乎找错地方了吧。”
木下藤吉郎摇了摇他那个大脑袋,言道:“但马守大人,并非找错地方了,据我所知,胜赖殿下,当初亦有想与织田家同盟打算,以借助织田的力量,与义信殿下背后的今川家抗衡吧。”
李晓点点头言道:“木下大人,说的没错,胜赖殿下当初是有这个打算。”
见李晓承认,木下藤吉郎将手心一捶,膝行向前了一步,言道:“李晓大人,现在是武田家家老,又身为胜赖殿下第一信任之人,绝对有足够的力量,推动武田家接受与织田同盟一事。”
李晓想了下言道:“请恕我冒昧直言,并非是我的意见,现在有其他家臣向胜赖殿下建议说,之前义信殿下在时,胜赖殿下为了对抗义信殿下,需要织田家的帮助,与今川家保持一个均势,现在义信殿下失势了。胜赖殿下已无这个必要。说实在的,这时候胜赖殿下,若是与北条家联姻,确实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一旁的蜂须贺正胜听了李晓的话,顿时大怒,言道:“你们这是出尔反尔。”
李晓正色言道:“蜂须贺大人,战国乱世,一切以利益为取向,若是奉行义理,我觉得织田家与上杉家应该更谈得拢一点。”
说完李晓看向木下藤吉郎,他倒是镇定,面上脸色不变。
李晓相信他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武田义信尚未谋反之前,是武田胜赖求着与织田家同盟,而现在,武田胜赖已无那个绝对的必要。
反正对方已是不可能再执掌武田家家督之位了,那换作如此,武田胜赖与谁不能接姻,非要找织田家呢?
北条家确实相当适合。
更何况现在甲骏同盟已经濒临破裂,那么甲相同盟,就是武田家最后的依靠了。
固然现在北条家家主北条氏政的正室是武田信玄的女儿,但再进行一次联姻,加深彼此关系却也是不错的选择。
想必武田信玄也有这个考虑吧。
木下藤吉郎避开这个话题,言道:“李晓大人,武田家与北条家同盟确有好处,若是将来武田家若想向骏河方向发展,势必要与北条家有所冲突。若是如此武田家或许更需要织田家的帮助吧。”
李晓眼睛一眯,木下藤吉郎确实说的对,武田家要进取骏河,等于侵犯到北条家允许之底线,到时两家很难继续保持同盟。
这样如果不能与织田德川同盟,那么攻占骏河以后,武田家会陷入两线的作战的条件。
不过凭这点,还不够。
李晓听了微微一笑,默然不答。
眼见于此,木下藤吉郎又膝行一步,凑近李晓一步,目光闪烁地言道:“大人可否想过,义信殿下谋反已平定数日,此刻太膳大人虽将义信殿下囚禁,却迟迟不能下最后处置之决断,大人觉得以太膳大人之睿智,此刻仍在犹豫着什么呢?”
听木下藤吉郎如此说,李晓开始不觉得,后才才把握到其中关键,这一刻他终于被木下藤吉郎说动了。
李晓深吸了一口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也漏算了这一点,当下他不无佩服地对木下藤吉郎言道:“阁下对人心之把握,真是可怕。”
木下藤吉郎笑了笑,言道:“但凡两方达成之决定,都是有利于彼此的,对吗?”
李晓笑了笑言道:“木下大人能言善辩,在下佩服,我明白,这件事情我会禀报胜赖殿下的,尽快推动武田家与织田家的同盟。”
木下藤吉郎听李晓如此说,当即大喜言道:“如此就多谢李晓大人,在下静候佳音。”
接着三人又商谈了几句,李晓将木下藤吉郎送出馆外。
在蒙蒙细雨下,李晓在馆门前望着对方矮小的身影,心想若是将来织田家与武田家争夺天下,有木下藤吉郎这样的对手,真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武田义信必须死
这就是木下藤吉郎方才话背后的意思。
武田信玄眼下之所以迟迟不能处置武田义信,就是因为顾及今川家的缘故。
眼下武田家与北面的上杉家,正在开战,双方互相交兵。
若是在这时再与今川家交恶,那么武田家将面临被两大势力从南北夹击的危局,万一北条家再在这个时候成火打劫,那么立足甲斐数百之武田家,只有覆灭的下场。
所以武田信玄正在考虑,要不要忍今川家这次出兵的事件。
或许今川家能给个合理的解释,并做出一定的赔偿,如此至少表面上武田信玄,也就愿意顺着台阶下去,继续保持着今川家的同盟关系。
至少保持表面上的和睦,这笔帐武田信玄,一定会留到以后慢慢去算的。
可是如果如此,武田信玄顾及于今川家的关系,武田义信的性命必须就保住,怎么说他也是今川家家主的女婿。
对于武田胜赖,李晓而言,这就是绝不能容忍看到的局面。
对于政治而言,斩草就必须除根,要么不踩,要踩就必须往死里踩,却不能给对手死灰复燃的机会。
因此武田义信必须死。
如果与今川家敌对的织田家达成同盟,那么意味着武田家与今川家的同盟关系彻底断绝。
这样武田信玄就可以让同盟织田,德川来牵制住背后今川家,自己继续与越后作战。
今川家的重要性一旦失去,武田义信对武田家而言,也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而木下藤吉郎这番话,可谓是一举击中李晓的心理。
看着木下藤吉郎的背影消失在雨中,李晓暗暗在心底下了决定。
必须在他势力还没有强大之前,干掉他,我是该找个机会,派忍者暗杀掉对方了,如此也解除我的心头之患。
“一羽,赶快备马,我要出门一趟,先去胜赖殿下馆中。”李晓对身后的师冈一羽言道。
两日之后,武田信玄召集武田家家老,侍大将级以上家臣会议,宣布了武田家将与织田家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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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二章 最后的处置
在评定会议上,武田信玄宣布武田胜赖将要与织田信长养女成婚。
这位织田信长养女,实际上是东信浓苗木城城主远山直廉的女儿,远山直廉的妻子是织田信长妹妹,所以这位被后世称为远山夫人的女子,实际上是织田信长的侄女。
信浓远山氏其实是出自诹访氏神氏三十三家中的一支。
所以从远山夫人出身这点上,武田胜赖娶远山夫人,对于他控制诹访一地而言,也很有好处。
现在信浓远山氏总领是岩村城城主远山景任,远山景任的妻子则是织田信长的叔母
织田家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通过与东美浓有力豪族远山家联姻的方式,从东面包围稻叶山城。
同样的武田家亦有打开东信浓通道的打算。
而作为信浓远山氏支族的苗木远山,当主远山直廉,在武田家完成信浓侵攻后,因为畏惧强大的武田家,在数年前即对武田家表示了归附之意。
不过远山直廉对织田家亦保持了亲近关系,在捅狭间一战中曾作为织田家一方参战。
所以苗木远山的立场,类似小山田家,处于织田武田家之间的两属关系。
当然武田胜赖结亲之后,也等于在尾张织田家,东信浓苗木远山家两方,同时有了依托,若是将来他上位继承武田家,这也是远山家,织田家所乐于见到的。
李晓在评定会议上旁观着这一切,说实在的达成这份武田家与织田家之间的联姻,他也有一份推动在其中。
马场信房低声的声音回荡在评定室中,台阶下织田扫部宽忠,木下藤吉郎二人听着武田家答允了与织田家联姻一事,不由的欣喜异常。
“喔,在下立即就这一喜事,立即回禀织田弹正忠殿下。”
织田忠宽声音激动地言道。
李晓明白此刻织田信长的心情,武田家与织田家的联姻,就意味武田家与今川家的决裂已经开始,如此今川家更加势单力孤。
作为主位上武田信玄面容微微有几分苍白,不过仍是沉声言道:“如此也就放下我这一桩心事了,辛苦两位了。”
织田忠宽拜伏下言道:“虽然未达成武田家与织田家之同盟条约,但是能取得两家联姻,也算对弹正忠殿下有个交代了。”
待木下藤吉郎,织田忠宽退下之后。
武田信玄又咳嗽几声,脸色反而透出一股病态的嫣红,不过这时他却振作精神,言道:“前几日,义信举兵谋反,我身陷武田八幡宫,不过庆幸本家各位竭尽忠诚,我武田家渡过了这一次危难。”
顿了顿,武田信玄肃容言道:“眼下事情已经过去多日,是该为这次义信谋反之事,给众人一个交代了。”
“饭富源五郎”
“喔。”
武田信玄看向拜服在地的山县昌景,言道:“你这次为本家作出之牺牲,我信玄十分感动。现命你接替饭富虎昌,担任本家两职,并将赤备交由你统领。”
武田信玄此言一出,众家臣皆是神色震动。
两职是武田家政务的最高职务,在奉行之上,之前武田家两大重臣板恒信方,甘利虎泰都担任过这一职务。
而赤备就更不用说了,武田家第一强兵,最具战斗力的部队,更何况山县昌景本人之前就是武田家三百骑,这一级的大将。
两军一合并,如此山县昌景在武田家中兵力动员力,上升至第三,仅次于上野军团的武田胜赖,以及驻守北信浓的高坂昌信。
况且有赤备这样精锐所在,却是高坂昌信,武田胜赖远远不如的。
武田信玄这一任命,山县昌景等于一跃成为家臣之首,超过了马场信房,内藤昌丰,取代了他的兄长饭富虎昌,在武田家家臣排位中,仅次于一门众的武田信廉,武田胜赖之下。
听到武田信玄的任命,连李晓亦对山县昌景不由羡慕,作为一名直臣,这可谓是奋斗的最高成就了。
不过武田信玄说完,山县昌景却伏在地上,泪如雨下哽咽言道:“主公之恩赐,五郎十分感激,但五郎不要封赏,愿意将所以一切的赏赐,来换得义信殿下一命。”
山县昌景此言一出,评定室中一片寂静,谁也想到他居然在这个场合,替武田义信求情。
若李晓不知山县昌景的性格,但听到这样话绝对是猜测其为一名大奸似忠之人。
但此刻李晓亦是微微摇了摇头,此人真是一位耿直之人啊,武田信玄有这样的臣子,真是他的幸运。
果然武田信玄听了山县昌景的话,虎目一红,抽出腰间的折扇挡在了面前。
评定室中一片寂静,在这样的时刻,除了山县昌景以外,确实无一人敢替武田义信说一句好话。
固然但想即当年,武田义信刚元服时,给人之印象,确实是一名深谱礼仪,举止稳重之男子,众家臣亦对他寄予了很多期望,希望他能作为下一任家主来带领武田家,而时至今日,武田义信有这样的下场,既有他咎由自取的地方,亦有他无可避免的悲剧一面。
这时武田信玄缓缓言道:“五郎你不必再说了。”
说完武田信玄放下折扇,又恢复了从容模样,厉声言道:“你们谁也不准给义信求情。”
“喔”
众家臣一起拜服言道。
接下来参与保驾的武田胜赖,李晓,真田幸隆各人,亦有封赏。
武田胜赖获赏赐名刀‘一条三原’,李晓,真田幸隆,亦有名刀,金银上的赏赐。
不过比起山县昌景的,这些赏赐就微不足道许多了。
奖赏完毕赏赐功臣之后,武田信玄肃容言道:“下面,就是对参与此次义信谋反之人的处置。”
此言一出,评定室中寒若冰霜。
甲斐,东光寺。
这间寺庙在之前,曾经是武田胜赖的外祖父,诹访赖重切腹自尽之地。
一间僧房中,饭富虎昌穿着一身白色纱衣,保持着一名武士的坐姿,神色平静地夹着小木桌上的菜肴。
当荻原丰前守念完,武田信玄对饭富虎昌的最终处置之后。
饭富虎昌依旧神色淡然,就连夹筷子的手,都没有抖一下。
饭富虎昌放下筷子,取过白帕之后,擦了擦手,转头看向荻原丰前守淡淡地言道:“在我切腹之前,恳请主公大人允许,让我见义信殿下最后一面。”
不久之后,饭富虎昌的请求得到了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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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三章 风姿花传
饭富虎昌随着荻原丰前守带领,缓缓顺着东光寺中的小道前行,行到一处禅院之外,就看见十数名旗本武士,围绕在一间僧房之外戒备。
荻原丰前守向门前把守的武士出示武田信玄手令之后,旗本武士方才放饭富虎昌进入。
荻原丰前守恭敬地对饭富虎昌言道:“饭富大人,在下在门外等候,请不要太久。”
饭富虎昌点了点头,走向门前,驻足了一会,只听里面一片寂静。
饭富虎昌心底一提,心想义信殿下自来骄横,上次已幽禁过东光寺,此次谋反失败,对他而言又是一个更重大打击。
想到这里,饭富虎昌快一步推开门走了进去。
饭富虎昌进门之后,首先见到的正是武田家另一名家臣李晓。
眼见李晓在此,饭富虎昌心里一噔,心道,难道主公派李晓来赐死义信。
想到这里,饭富虎昌大步走进房中,待见到武田义信安然无恙,方才松下了一口气。
饭富虎昌转过头看向李晓,沉声言道:“阁下来此是何用意,难道是来对义信殿下不利的吗?”
饭富虎昌只见李晓脸色之间颇为古怪,对方苦笑一笑,言道:“饭富大人,在下是来看望义信殿下的。”
“看望?”饭富虎昌目光一闪,哼地一声言道,“李晓大人,何时如此关心起义信殿下来了,恐怕此刻本家之中,恨不能致殿下于死地的人,正是胜赖殿下的吧。”
李晓摇了摇头,言道:“饭富大人,你误会,在下是否来看望,你还是亲自问过义信殿下吧。”
饭富虎昌疑惑地看了李晓一眼,走进屋子,武田义信本是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听到有人进来,缓缓转过头来。
待武田义信看见饭富虎昌,脸上露出笑容言道:“傅役大人,你来了。”
饭富虎昌见武田义信神情平定,脸色红润,似乎没有悲伤难过之情,不由有几分诧异。
不过饭富虎昌此刻亦是欣慰,看来是自己自己多虑了。
饭富虎昌言道:“见殿下无事,臣下就放心了。臣下此次是特来向殿下告别的,以后还往殿下保重,无论如何困难,都还请继续忍耐下去,不要放弃。”
说到最后,饶是饭富虎昌如此刚硬的男子,居然也有几分哽咽了。
之后饭富虎昌向武田义信行叩别之礼。
待饭富虎昌直起身来后,武田义信脸上露出讶然之色,问道:“傅役大人,你这何故,难道要退隐吗?”
“殿下难道不知吗?”
饭富虎昌身子一震,看向武田义信问道。
只见武田义信取出了一把折扇子,脸上露出忧愁之色,言道:“傅役大人,眼下我武田家正是重整基业的时候,你在这时候退隐,你要我武田家如何继续?难道让我一个人独立支撑下去,来收拾这眼下的残局吗?”
只见饭富虎昌此刻身子僵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禅房之中,只有武田义信的声音,独自继续说下去:“傅役大人,我知道你此次一直反对,我举兵夺位之事,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是我无可奈何之选择,你明白吗?”
“眼下父亲大人,已经亡故,可是我武田家还继续立足下去,而扫平上杉,上洛执掌天下,夺取幕府将军之位,一直是父亲大人生前的志向。而我义信既然继承本家家督之位,就必须有这个觉悟,替父亲大人完成这个遗愿。”
说到这里,武田义信神色有几分亢奋,站起身来目光雄雄地看向窗外,将手中的折扇一挥,言道:“傅役大人,经过此事后,我方才明白,之前的目光实在过于狭隘,拘泥于甲斐信浓一地,现在我才明白身上责任之重大,我要背负我武田家上下之抱负,为本家披荆斩棘,开疆扩土。但是傅役大人,就在我这要展示野心和抱负时,你怎么能就此抽身不管,离我而去呢?”
就在武田义信话音落下,饭富虎昌霍然立起,转过身去来到李晓面前,大声言道:“李晓,你对义信殿下作了什么?”
李晓摇了摇头言道:“饭富大人,在下也是今日才得知消息,所以殿下特让来我探望。”
饭富虎昌听了脚步噔噔地向后踏几步,言道:“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义信殿下,他自己……”
李晓叹了口气言道:“没错,虽然很难置信,但义信殿下,他……他确实是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
“不可能。”饭富虎昌一声怒吼。
只见他来到武田义信面前,拜伏下言道:“殿下,请你不要乱了心智,主公大人仍……仍还在健在,他眼下正在踯躅崎馆。”
武田义信听了饭富虎昌的话,顿时愣了一下,言道:“你说父亲大人,他还健在?”
饭富虎昌点了点头,艰难地言道:“是的,主公大人仍然健在,事实上我们这次谋反失败了,眼下大家都是阶下囚。请殿下认清这个局面,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新罗三郎义光的子孙纵然是败了,亦要拿出面对失败的勇气。”
武田义信听了饭富虎昌这么说后,陷入了沉思,但不久以后,他抬起头来,面露释然地言道:“傅役大人,我知道你是不想我,因为父亲大人之死,而从此难过和内疚下去。所以才故意编了个谎话来,隐瞒这这一切,我明白了。”
“不过傅役大人,太过虑了,父亲大人早已在本家八幡宫中切腹自尽了,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此刻我纵然百般伤痛,但是却必须支撑起这武田家来,才能以此安慰父亲大人在天之灵。傅役大人,你说我说的对吗?”
听武田义信这么一说,饭富虎昌顿时整个人似被什么东西抽空了一般,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室内一片寂静,李晓,饭富虎昌,还有武田义信三人各坐一角,彼此都在默默沉思。
沉默许久之后,饭富虎昌惨然言道:“我早应该料到了,今天这一步了。义信殿下这样子,主公大人他知道吗?”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也是才知道不久,前日看望义信殿下后,主公他就病倒了,眼下正在本馆中为医师调养的。”
李晓说完看了下饭富虎昌的脸色,继续言道:“事实上,主公大人之前本已打算让义信殿下切腹,不过眼下凭义信殿下这个状况,他自己是难办到的。”
饭富虎昌深深吸了一口言道:“那胜赖殿下是何打算?”
李晓顿了顿想起今日之事,这才言道:“胜赖殿下闻之此事,也是十分伤痛,他已决定向主公求情,饶过义信殿下一命。若是如此,我想义信殿下应该可以如此渡过余生吧。”
饭富虎昌冷笑言道:“那李晓大人闻之此事,今日来,肯定是亲自来确认义信殿下,是否究竟真疯还是假疯吧。眼下你满意了吗?”
李晓深吸了一口气言道:“站在胜赖殿下的立场,在下当然必须来确认此事。不过我想若有选择,在下绝不愿意看见义信殿下走到这一步。”
“假仁假义,”饭富虎昌当即斥道,顿了顿他又言道:“不过事已至此,作任何口舌之争,已无必要。胜赖殿下,真是一位仁者,若是义信殿下处置此事,绝不能放对方一条生机,看来将来由胜赖殿下执掌武田家,我可以放心了。”
说完饭富虎昌舒了一口气,目中露出一丝决然之意,转过身去对武田义信叩头言道:“殿下,臣下就此拜别,还请殿下以后保重自己。”
武田义信嗯地一声,淡然地言道:“傅役大人,方才我说的事,还望你多加考虑,将来我执掌武田家,还需你多加辅佐。”
饭富虎昌喔地一声,大声言道:“殿下,敬请放心,臣下经过方才一番思索,已决定不退隐了,将继续辅佐殿下,完成心愿。”
武田义信果然露出了喜色,言道:“如此就太好了。如此我就放下心事了。明日我将在武田八幡宫中,率领众家臣们,在御旗盾无前,成为本家地二十代当主。傅役大人,见到这一幕,你应该十分欣慰吧。”
“喔”
饭富虎昌大声答应道,然后最后一次,庄重地以家臣之礼叩拜之后,大步走出房门。
“殿下不论成败如何,你在我饭富虎昌,眼中就是武田家的当主。”
饭富虎昌合上房门的一刻,房内正传来武田义信得意的大笑声。
李晓早已等候在僧房之外,饭富虎昌来到李晓面前,神色畅然地言道:“在下武运将止,要先走一步了,李晓大人,不知可否陪我这最后一程。”
“荣幸之至。”李晓回答言道。
此时空中又开始下起蒙蒙细雨来。
走到道上,武田信玄的旗本武士荻原丰前守在一旁跟从。
李晓,饭富虎昌二人外衣之上皆是渐渐湿透。
饭富虎昌又回头看了一眼房中,言道:“李晓大人,在下最后拜托阁下一件事,希望阁下让义信殿下就如此下去吧。”
“为何?”
饭富虎昌摇了摇头,言道:“若是义信殿下清醒的?他又怎能活命。或许此刻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活在自己的认知中,不必犹豫现实中危境。”
饭富虎昌说到这里,从路边折下一支无名之花来,捧在手中,言道:“正如此花,正是盛开时方有人知他,若凋谢以后,又有谁能知晓。武田义信不适合成为一名武士,不适合真正的武士之道,所以对他而言,死又有有何意义呢?”
李晓听了饭富虎昌的话,恍然略有所思,言道:“饭富大人的话,我记住了。”
听得李晓答应,饭富虎昌点了点头,看向手中之花,言道:“如此我心事已了,生前种种,死后一切野心霸业,都消失不见。不知为何到了这时,我方才留恋起此时此景来,比如这手中之花。”
最后饭富虎昌长叹一声言道:“人生真是过眼即逝,我饭富虎昌若有来生,定当还要报效武田家,追随馆主大人与义信殿下。”
说完饭富虎昌手持此花,在荻原丰前守陪伴之下,大步走向身旁一间的僧房之中。
而在僧房的一边,山县昌景正跪拜在道旁,身下雨水流了一地,整个人也被雨水打湿。
饭富虎昌走向山县昌景身边之时,脚步微微停顿了下,随即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然后大步走入僧房之中。
李晓陪同山县昌景默然静候在僧房一边。
不久之后,房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大吼,随即就是刀劈滚落的声音。
荻原丰前守半边身子皆是鲜血,缓缓地走出房门,同时将一张纸交到了李晓手中,言道:“这是饭富大人的临终前写下的辞世诗。”
李晓接过纸来,上面写着‘此花由我心传至汝心,我见如汝见。’
李晓长叹一声,饭富虎昌的辞世诗是摘自能剧大师世阿弥,所书的《风姿花传》中的一句,原辞是‘若能将此花,由我心传至君心,谓之风姿花传。’
随着饭富虎昌之死,武田义信谋反一事也最终落下了帷幕。
最终处置如下。
武田义信终生幽禁于东光寺。
武田家笔头家老,饭富虎昌切腹自杀。
长坂源五郎昌国,由土屋总次郎诛杀。
曾根周防守、梁田弥太夫,由荻原丰前守诛杀。
一并被诛杀的还有其余参与密谋者二十八人。
曾根周防守之父,曾根昌世因疏忽职守,丢失武田信玄之龙朱印,而被革除武士之职,流放他国,成为浪人。
迹部家除了家主,迹部信秋已切腹自尽,而迹部胜资因参与武田胜赖护卫,并救下对方,因而功过相抵,仍被处以削减知行两千石。
最后因饭富虎昌参与谋反事件,武田信玄令革除武田饭富氏家名。
传自逸见光长的甲斐饭富氏一流,正式断绝。
而被提拔为笔头家老饭富虎昌之弟饭富源五郎,继承甲斐名门山县氏家名。
山县氏亦是源氏名门,之前的家主山县虎清,因向武田信玄之父武田信虎谏言,而被诛杀。
饭富源五郎从此正式改名为山县昌景。
在饭富虎昌切腹的僧房之外,雨水渐渐转大,而此刻山县昌景亦然跪立在那,面前被雨水打湿得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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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四章 三河松平
三河国。
冈崎城城上,三叶葵家纹的旗印迎风飘扬。
“我至今也没有料想到,武田家会遭如此之变故。”
“更没有料到的是,武田家居然与织田家达成联姻,哼,如此我松平家的机会就来了。”
天守阁外长长的走道上,松平家笔头家老酒井忠次,正大步前行。
酒井忠次今年三十九岁,浑身上下透出一名武士矫健的气息,举止沉稳。
作为松平家的笔头家老,酒井忠次现在作为东三河旗头,统领松平家的东三河众。
走到房门前,酒井忠次一整衣冠,将手中的武士刀交到小姓,同时问道:“主公现在在作何事?”
小姓收好武士刀后,毕恭毕敬地回答言道:“主公,现在正在用饭。”
然后又一名仆童替酒井忠次拉开了纸拉门。
酒井忠次在门外看见,一位二十五六岁武家装束的男子,正襟危坐地提着筷子,正夹小木桌上的菜肴。
作为此刻三河的一国大名而言,这位男子这一餐饭并不丰盛,除了大米饭外,碟子上仅有一碟萝卜干,一碟水煮茄子,还有一碗大酱汤。
这时这名男子一时不慎,将筷子上的半节茄子抖落掉在身下。
可对方丝毫没有浪费的意思,低下头将茄子捡起重新纳入口中,当他重新抬头时,目光正好和门外的酒井忠次对在一起。
对方见方才的动作,为自己这位亲信家臣看见,于是哈哈干笑两声,以解尴尬。
酒井忠次呵呵一笑,踏入房中,拜下言道:“拜见主公大人。”
对方点了点头,言道:“平次,你这次不在吉田城坐镇,监视远江,来到冈崎城是向我拜贺新年的吗?”
酒井忠次抬起头,笑道:“请允许臣下向主公表示迟来的恭贺之意,不过臣下此来却另有要事。”
对方点了点头,匆匆将这顿饭用完后将木桌一推,随即一名小姓上来,将小木桌端下。
这名男子嘴中咀嚼着茄子,似在满满品味一般,然后言道:“我家康一生有三好‘茄子’,‘富士’,‘放鹰’,这茄子真是食中美味,若是将来天下能够安定,能日日吃上茄子,我也就满足了。”
这名嘴嚼茄子的男子,就是刚刚统一三河的松平家家主,战国三英杰之一,历史上开创江户两百六十三年时代之德川家康。
不过眼下德川家康尚未改苗字,仍称作松平家康。
听松平家康如此言道,酒井忠次喔地一声,笑道:“主公身为一国大名,似乎要求也太低了。”
松平家康肃然言道:“平次,你还以为你是明白我的。武士之道,首在节俭,节俭,是学会如何克制自己**。视不自由为常事,则不觉不足,一名武士若不学克己,如何学会克制敌人。”
“而作为一名武士,正需要有复杂的大脑,而简单的习惯。任何奢侈浪费的行为,都是可耻的。当年北条执政手持重权,却一生简朴,赢得人心,终而有天下。实值得我们后人借鉴。”
说完这一番长篇大论后,松平家康才笑言道:“平次,此来有何要事?”
酒井忠次点了点头,言道:“主公,臣下是为此次武田家与织田家达成联姻来的。织田家与今川家为世仇,眼下作为今川家同盟的武田家,居然与织田家联姻,加上这次武田义信谋反中,今川家错误的支持了武田义信。主公,我们有理由相信,现在武田家与今川家的同盟已经破裂。”
酒井忠次大声言道:“主公,我建议请速速派人与武田家商议,并达成盟约,从两面夹击今川家,如此今川家一击可灭。”
松平家康听到酒井忠次如此劝说,脸上笑容收敛,坐在那里默然不语。
酒井忠次大声问道:“主公大人,还在犹疑什么?这确实是本家最好的机会,难道主公还惦记着筑山殿,以及与今川家的情谊吗?”
筑山殿是松平家康的正室,且是今川义元的侄女。
松平家康摇了摇头,言道:“我担忧的并非是这个,当初我将义元公赐给我的偏讳‘元’舍弃,将本名由元康改为家康之时,与今川家的恩情就已经斩断。”
“我担忧的是,”松平家康指向了一旁屏风上的一只跳虎,言道,“我真正担心的,就是这头甲州之虎。”
“主公,你指得是信玄公?”酒井忠次半支起身问道。
“不错,我家康一生很少佩服什么人,武田信玄却是其中之一。若是与武田家同盟,共取今川家,套用明国人的一句话来说,就是与虎谋皮。”
酒井忠次点了点头言道:“主公担忧的有道理,武田信玄是个背信弃义,以奸诈之道,四处巧取掠夺,当初之诹访家,今日之今川家都是最好的例子。”
松平家康摇了摇头言道:“不,平次,你错了。信玄公是乱世之中,真正的英雄,正常人之lun理道德,不可作为准绳,放之在其身形容。若是仅凭仁德二字,就是做到极致,也夺取不了天下。”
酒井忠次讶然问道:“主公,武田信玄是英雄?难道主公认为他可以夺取天下吗?”
松平家康挺直身子,正色言道:“信玄公,能否最终夺取天下,我不清楚,但放眼天下之间,能与之抗衡的,除了织田弹正忠,景虎殿下二人以外,不作第三人之想,我家康亦是不如。”
酒井忠次听松平家康如此言道,心底颇为几分不服,言道:“难道以主公之睿智,我三河武士之善战,都不能抗衡武田信玄吗?”
松平家康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转而言道:“将敌人判断得更强,总比更弱要好一点,如此方才能谨慎,谋划更周全,以多算胜少算克制敌人。此次与信玄公谋划需谨慎,否则我松平家终也会成为诹访,小笠原,村上之流,败在他的手上。”
酒井忠次头一抬,言道:“主公,如此你答允了?”
松平家康嗯地一声,言道:“若不乘此今川家虚弱之时,乘机篡去骏河,我松平家永远只能困守在三河之中,武田信玄固然厉害,但北有上杉,东有北条之肘制,不像我松平家,背后有织田家支持,眼中只需专心致志对付今川家就可以了,并且弹正忠大人,随时亦会出兵支援我的。”
酒井忠次听了这里,犹豫了下言道:“主公,臣下觉得还不是不要对弹正忠大人抱有太大期望。弹正忠大人,图谋远大,并非是夺取眼前一城一国之人,可以满足的,他或许不会将我松平家太放在眼中。”
松平家康哈哈一笑,言道:“平次,你不了解信长,我当初在清州作织田家人质时,自幼与他结交,所以深有了解。信长自小志向远大,目空一切,当初捅狭间时,连今川义元亦不放在眼底。但和我家康一样,却唯独忌惮一人,那就是信玄”
“信玄一日不死,信长就无法真正掌握这天下。织田家若没有我松平家,在东面替他抵抗武田家,今川家,他一日无法完成上洛,所以信长公就必须借重我松平家,否则我松平家一倒下,下一个就是他织田家了。”
酒井忠次对松平家康的话表示了赞同,但同时也言道:“其实信长公之担忧,不正如主公今日之担忧,织田家少不了我们松平家,同样的若是今川家一灭,武田信玄若想从东海道上洛,就必须直面我松平家,到时我松平家与武田家必有一战。”
松平家康点了点头言道:“正是,但是我却是不得不夺取今川家啊,毕竟现在甲信之实力要在三河之上,若将希望都寄托在上杉北条牵制武田信玄上,是是不切实际的。若是能多了解一点,武田家的底细就好了。”
松平家康说道这里,酒井忠次突然身子一顿,言道:“主公,我记起来了,本多正信出奔之后,不是前往甲斐吗?眼下听说正出仕于武田家家老李晓,或许我们可以通过本多来了解武田家之底细。”
“正信吗?许久没听到他的名字了,”松平家康点了点头,言道:“我知道他已在武田家出仕,他可是我松平家第一智士,可惜了。”
酒井忠次言道:“若是主公有意,可以招揽他回来,或者潜伏在武田家为我们作内应,提供情报。要知道本多正信的妻儿都还留在三河呢。”
松平家康听到这里,摇了摇头言道:“挟持故家臣亲属,以胁迫对方,是不义之举,我不会作。正信的性格我清楚,要他作内应是不可能的,若是招揽他回来,却是可以,当初一揆之事,我亦有错,若他肯回来,我当亲自向他赔罪。”
“不过若是他不肯回到我松平家也就罢了,切不能为难他的家人。本多正信出仕的武田家家臣李晓,在白根山时大战上杉谦信,以六十骑直冲上杉谦信本阵,我家康亦深羡慕信玄有这样一员勇将。若是正信能出仕于他,也不是委屈了,总是故旧一场。他有个好主家,我亦感到欣慰。”
酒井忠次听松平家康如此之说,当即拜下言道:“主公真是仁德。”
松平家康点了点头言道:“平次,与武田家同盟之事,就交给你了。”
“攻灭今川家,可一雪我当初在骏府作人质之耻辱。你要知道我的喜好,我是多么希望能在骏府城内,一面眺望着富士山的雪景,一面享用着茄子,这也算是我家康一点微不足道的野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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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五章 夺取天下之路
永禄八年,二月。
尾张国,小牧山城,天守阁。
木下藤吉郎毕恭毕敬地跪坐在织田信长面前。
此刻织田信长正为木下藤吉郎点茶。
与以往不同,点茶时的织田信长一副正统武士打扮,头上竖着公卿式的朝天髻。
织田信长点茶时的举止,不急不缓,清风拂过,如高雅的茶人般,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一股宁静悠远之禅意。
这与木下藤吉郎平时认知的那位充满狂野不羁之气的主公,完全是两个人般。
犹如当初正德寺会面时,织田信长去见斋藤道三,之前穿着打扮极其无礼,犹如草莽百姓,待进入正德寺后,却换上正统武士装饰,与斋藤道三会面时无论言行都是一丝不苟、谦谨持重。
这前后之反差,令有蝮蛇之称的斋藤道三大为震动,会面之后说出,他斋藤道三的儿子,今后恐怕要在女婿的门前系马了。
木下藤吉郎深知织田信长为何如此作为,他前后如此反差,正是要摆明,若要成为一名正经严肃之武士,我亦能办到,只能平日不屑为之罢了。
想起此事后,木下藤吉郎看向对面这位替他点茶的男子,心底更生一种复杂的情感,欣赏,崇拜,甚至一丝嫉妒。
“猴子,拿去。”
织田信长将茶碗递给了木下藤吉郎。
“喔。”
木下藤吉郎拜谢后,依据礼仪将茶汤喝下。
织田信长显然今日心情甚好,言道:“猴子,我亲自给你点茶,是因为这次你所操办与武田家联姻之事,我十分满意。”
木下藤吉郎喔地一声,放下茶碗,连忙言道:“多谢主公称赞,这事主要是织田扫部大人在操办,臣下只是在旁边尽一点薄力。”
“织田扫部,不过庸碌无能之辈。他能办成什么事,所以猴子你不需谦虚。”
织田信长说完拿起折扇,敲在了木下藤吉郎的肩膀。
这一下并不重,是表示亲昵的举动,不过木下藤吉郎却呲地裂起了嘴,十分疼痛的样子。
织田信长喔地一声,问道:“猴子,你受了伤?”
木下藤吉郎喔地一声,言道:“回禀主公大人,臣下在回来路上遭遇忍者的袭击,若非蜂须贺大人的保护,在下已经死在这些忍者手上了,不过还是受了伤。”
织田信长目中露出森然之色,怒道:“连我织田家的重臣,也敢袭击,是什么势力的忍者?是谁指使的?”
木下藤吉郎揉了揉右肩,言道:“是谁指示的不清楚,不过蜂须贺大人说袭击忍者,应该是风魔众的手段。”
织田长信沉思一阵,言道:“你恐怕是这次出使武田家,得罪了什么人,将此次出使的经过给我讲一遍。”
“是主公大人。”
接着木下藤吉郎将此番出使武田家的过程说了一遍。
待木下藤吉郎说道武田与织田联姻达成,织田信长将手中折扇一挥,言道:“猴子,你不必再讲下去了,这些忍者是那个李晓派出的。”
木下藤吉郎讶然问道:“主公,为何说是李晓呢?在下出仕武田家时,接触的人中不止他一个。”
织田信长哼地一声,将折扇往脑门上一拍,言道:“这是我的的直觉,不会有错的,就是这个李晓干的了。”
木下藤吉郎露出深思的神色,言道:“臣下根本没有得罪他,这李晓为何要制我于死地呢?”
“很简单,李晓在忌惮你,”织田信长将折扇朝木下藤吉郎头上一指,言道:“你在出使武田家的过程中,表示出心智,令李晓觉得你是将来的一个劲敌,所以才派忍者刺杀你的。”
“忌惮我?臣下不过区区一名足轻大将,差距李晓何止十倍,他为何在忌惮我?”木下藤吉郎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织田信长油然言道:“猴子若非你出身低微,以你的智谋与能力,今日之成就要远远在于很多人之上,你懂吗?”
“或许他人没有察觉,但至少除了我信长之外,李晓亦是很赏识你,猴子,你明白吗?”
“多谢主公称赞。”木下藤吉郎拜服下,激动地大声言道。
“好好努力吧,猴子。”织田信长点了点头,随即又言道,“不过这李晓忌惮猴子你,我亦未尝不忌惮武田信玄手下有这样一个勇将。”
接着君主两人,继续闲谈。
日已经西垂,天天渐晚。
不过织田信长却谈兴正浓,随口提到了天下大势。
织田信长大声言道:“自等持院殿之后,幕府已统御天下两百多年,应仁之乱起后,幕府权威沦丧,有力管领,守护大名四面而起,意欲取代幕府,执掌天下之权柄。”
“可惜如细川胜元,山名持丰,细川政元,三好长庆之流,他们固然一时能夺取京畿,号令天下,但眼转之间身死之后,霸业烟消云散。我织田家眼下虽屈居于尾张一国,亦有雄心上洛。但我不屑如细川,三好他们为伍,执掌短暂之天下。”
说完这里,织田信长拿出一件茶具,摆放在木下藤吉郎面前,言道:“猴子,给你看一件名物。”
木下藤吉郎奇怪织田信长为何将话说到了一半,不过仍是盯着织田信长所拿出的名物,看了许久才言道:“主公,这用来装茶末的肩冲,外观似乎十分古朴。”
织田信长点了点头,将茶具放在手底抚摸,言道:“这并非是普通的肩冲,而天下三肩冲之一的新田肩冲。”
“喔,新田肩冲,”木下藤吉郎双眼放光,口中啧啧称奇,言道:“主公,这可是大名物啊。”
织田信长嗯地一声,不无得意地言道:“此肩冲最初为名茶人村田珠光所有,后辗转为我所得。在茶道中有一句名言,茄子为天下,肩冲为将军。如天下三大肩冲,亦有三大茄子之说。现在天下三肩冲之一的新田已为我所有。”
木下藤吉郎听织田信长如此说,更是犹如有只老猫在心底爬。
织田信长见木下藤吉郎这个样子,笑道:“你若是喜欢,也拿起来观赏一番吧。”
“多谢主公大人。”木下藤吉郎面露喜色,大声言道,然后小心翼翼捧起了肩冲在手中摩挲,颇有几分爱不释手的感觉。
“猴子,你知我为何喜欢茶道吗?”
木下藤吉郎听到这里,联想起信长方才所说之话,问道:“莫非与主公夺取天下有关。”
“不错,猴子你果然很聪明,”织田信长哈哈大笑言道,“不过你为何知道茶道,与夺取天下有关吗?”
“这个臣下不知。”木下藤吉郎如实回答言道。
织田信长打开折扇,在胸前轻摇,然后极其少见的正色言道:“当年泽彦宗恩大师曾与我言过,周公制礼作乐,推行周礼。礼记中有言,礼辨异,乐统同。目的是以礼法,区分尊卑,贵贱,上下,让每个人各守秩序,不可混淆擅越。人们明白礼后,再以乐统和,让不同位次的人,都是同享其乐。若天下都能行这礼乐之制,那么大同之世就不远了。”
顿了顿织田信长继续言道:“我信长最佩服的人物是周文王,周公,孔子,周文王开创周,周公制周礼,孔子推行周礼。我效仿这三人,实现他们的志向,开创如周天下,那般的盛世。所以我要以武力征伐天下,讨平不臣,革旧布新,重竖秩序,最后分封天下六十六国。”
“分封天下六十六国。”木下藤吉郎身子震动,尽管他知道织田信长志向远大,却也没有料到远大到这个程度。
“不过仅仅只以武力,重竖秩序,还是不够,这样我信长最终不过是细川,三好,山名之流罢了,远远不及周文王他们。所以除了以武力,重竖秩序与尊卑外。我还要在家臣,领内上下推行茶道。”
“主公难道是以茶道取代乐吗?”木下藤吉郎问道。
织田信长点了点头,言道:“不错,茶会之上,你我虽各自守礼,却并无君臣之分,区别不过是在我点茶,你喝茶罢了。我们君臣同享茶道之乐。所以我信长所推行的武家茶道,不同于公家,寺庙中的茶道。”
“我要以茶道,让家臣上下与我信长一起,同享这打天下取得成果,如此君臣上下方能一心。所以茶道在我信长眼底是收拢人心的手段,是手段并非是目的。猴子,他**若是因为茶道而沉迷于茶道,忘记一名武家之士的本分,那么我会一脚将你踢出织田家的。”
木下藤吉郎听了织田信长本来说得好好的,突然色变,不由背后出了一身大汗,忙拜伏下言道:“是,主公,臣下不敢忘记武家的本分。”
织田信长见威服了木下藤吉郎,微微一笑,言道:“好了,猴子,你是个聪明人,你会知道怎么办的。”
说完织田信长站起身,来到小牧山城天守阁的窗边,手抓着折扇,并指着远方,声音洪亮地言道:“前面就是美浓了,再更远看不见的地方,就是斋藤家之本城稻叶山城。眼下与武田家同盟已达成,而东美浓又在我掌握之中,攻取下稻叶山城,指日可待。”
“攻下稻叶山城后,我当效仿周文王凤鸣岐山之典故,将岐山与孔子之乡曲阜中各取一字,将稻叶山城改名为岐阜,而后行天下布武,做一番前无古人之事,统一六十六国,开创一个平安乐土的盛世”
“而这就是我信长夺取天下之路。”
甲斐,惠林寺。
寺庙之中,李晓与武田胜赖二人正在摆开棋枰,黑白纵横地对弈。
秋山亲久,师冈一羽等武田胜赖,李晓皆在一旁远远地护卫。
在上一次武田义信谋反之时,秋山亲久等众侍卫突围失败,有半数被赤备所擒。
不过饭富虎昌并没有杀了他们,只是监禁起来,后来武田义信失败之后,秋山亲久他们又被放了出来,现在仍留在武田胜赖担任侧近。
李晓与武田胜赖二人都不是什么围棋高手。
而李晓更差,他除了看过动漫棋魂外,对围棋之道几乎是一无所知。
不过二人也是一时无聊之举,下棋纯属于消遣。
李晓下了一个白子,然后出声言道:“殿下,再过五日,我就要返回北陆了。”
武田胜赖,将手中本要落下的黑子,停在半空,讶然问道:“这么快?”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不错,我在越中飞驒的领地,四面受敌,若是再迟一点返回领地,恐怕就有几家势力蠢蠢欲动了。”
武田胜赖听了叹了口气,言道:“这才相聚不过这些日子,你就又要返回越中了,李晓,这次兄长变乱,多亏你在旁鼎立协助,替我多半谋划,若非你,我现在早被夺权不说,连性命也是难保。”
李晓笑了笑言道:“殿下言重了,李晓确实有一点计谋,但都不是堂而皇之能上正道的,若是要治理领地,威服百姓,统御家臣,收拢人心,这才是正道。殿下不能舍正道而谋小计,如此就是舍本逐末了。”
顿了顿李晓又言道:“不过殿下之路就在自己脚下,这点不能依托其他家臣,必须自己来走。现在义信殿下已失势,主公现在又在重病,众家臣因为此次变乱心存犹疑,人心不固,对将来我武田家何去何从,多数人心底也丝毫没有把握。这个时候,正是殿下当仁不让,乘势而起,而担当责任的时候,千万不能在现在拿不定主意。”
武田胜赖听了点了点头,言道:“李晓,你说的对,我正该如此。若在父亲大人生病之时,我再拿不定主意,那么下面的人就不知该怎么办。”
“眼下兄长已经失势,但我还不能掉以轻心,父亲还未将本家嫡位传给任何之人。也就是一切尚未有定论,所以我更要在此时,作出表率,让父亲,众家臣们看到我的能力,最后才能执掌本家的家督。”
李晓见武田胜赖能有这么说,十分欣慰,问道:“那殿下明白眼下自己身处的之位置了吗?”
“位置?怎么说?”
李晓笑了笑,探手从棋盒取出一把棋子,言道:“若这天下比作这棋盘,在义信殿下未失位之前,殿下的位置,就是我手中这把棋子中的一颗棋子。棋子有棋子的思考,可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必考虑太长远,做好棋子的职责就可以了。”
“而殿下现在不同了,义信殿下被紧东光寺之后。殿下已成为本家之中,最有希望接替义信殿下,执掌我武田家之人。作为一名将来武田家家督,就不能有一颗棋子的见识,殿下的目光就要跳出这棋盘之外,思考如何成为一名夺取天下,争夺胜负的棋手,从而决定这盘棋的胜负。”
“争夺天下?棋手?”武田胜赖身子一震,言道:“要似父亲大人那样来看待这局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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