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六章 惊人的决定
李晓现在是家老的身份,所以佩刀自然不是凡品。
李晓手中这把武士刀,是福冈一文字,由备前国一文字派的刀匠荣誉出品。
在福冈一文字中,以菊一文字则宗最为有名,此刀正好契合了日本菊与刀的含义。在小说中,是新撰组冲田总司的佩刀。
而李晓部下中也仅有师冈一羽有一柄福冈一文字。
用他的话来说,刀就是武者第二个生命,所以他对此刀爱不释手,每日都要擦拭三遍。
所以李晓赠送土屋昌恒这把福冈一文字可谓十分贵重。
土屋昌恒手捧过福冈一文字,眼中闪过一抹喜爱之色,显然他知道此刀贵重的价值。
不过他摇了摇头,出声言道:“但马守大人,不知我可否不要此刀。”
“哦?那你要什么?”李晓感觉有些诧异问道。
土屋昌恒诚挚地言道:“但马守大人,我想恳请你教我枪法,我以前知道胜赖殿下的枪法是由阁下传授的,你曾凭借此枪法战过上泉伊势守,地黄八幡殿。胜赖殿下说你的枪术是天下第一,所以我想……我想学习你的枪法,将来总有一日,我能和你一样厉害。”
李晓听了哈哈一笑,言道:“天下第一哪敢这么说,上泉伊势守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秋山亲久上前言道:“无礼,但马守大人,是本家家老,每日繁忙军务,哪里有空替你来指点枪法。”
土屋昌恒歪过脑袋想了下,言道:“但马守大人,我真的很想学你的枪法,成为我武田家第一勇士,所以恳请你一定答允。”
李晓将福冈一文字交给土屋昌恒,然后言道:“这把刀赠给你,我这几日都在高远之町,你可以来找我,到时如果我有空,就把枪法传授给你吧,希望你不要辜负这把刀,以及我的枪法,将来成为一名正直忠义的武士。”
土屋昌恒听了李晓这么说,顿时大喜,跪下言道:“但马守大人,我现在还小,还不能成为武士,但是等我元服以后,一定要出仕,成为你的武士,还恳请但马守大人答允我这请求。”
李晓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自己怀中的儿子,言道:“好吧。”
秋山亲久见李晓肯答允收录土屋昌恒为武士十分高兴。
土屋家的名迹是由他兄长土屋昌次继承的,虎丸只能作为兄长的家臣,所以眼见虎丸被李晓这样武田家家老级大将,收录为武士,自然更有前途,自身的身价也是水涨船高。
想到这里秋山亲久露出欣慰之色,见土屋昌恒喜不自胜的模样,自己也十分欣喜,并想到武田胜赖曾说过李晓不仅勇猛过人,而且智谋出众。
秋山亲久心想有李晓这样的强援在侧,对武田胜赖将来夺嫡之路,必然有绝大的好处。
他记得胜赖殿下近来一直有事烦心,连真田一德斋大人也无力解决,不知李晓可否帮上忙。
于是,秋山亲久言道:“胜赖殿下,这时候应该已经回城,但马守大人,如果现在有闲余,不如一起去拜见胜赖殿下。自大人出镇飞驒以来,殿下一直记挂着大人你,如果他今日看见大人你,一定会十分开心。”
李晓听了哈哈一笑,言道:“好吧,我也很久没见过殿下了。”
高远城,天守阁。
一身疲惫的武田胜赖回到了城主卧室,刚刚回来,忍者众的一则密报就送到了他的面前。
武田胜赖看完密报之后,许久不言。
“让真田一德斋,真田昌幸,保科弹正三人立即来天守阁见我,要快”
“喔”武田胜赖侧近众得知之后,立即奔下楼去。
不久,真田幸隆,真田昌幸,保科正直三人出现在武田胜赖天守阁第三层中。
“父亲大人,已经对北条,今川,祖父三人的来信,做了处置意见,你们看吧。”武田胜赖语气不平不淡,不过内里却透着一股被刺痛的口吻。
真田幸隆三人看完信之后,保科正直是一脸震惊之色,真田昌幸则是将密报反复重头再看一遍,而真田幸隆却在一旁闭目沉思。
天守阁中一片沉寂。
真田幸隆闭目半日,突然睁开眼,言道:“胜赖殿下,事已至此,我们联络织田家的对策,已是晚了一步。臣下深感惭愧,现在已无对策,替殿下分忧。”
保科正直不由面露惊愕,心道眼下真都这一步,就连足智多谋的真田大人,亦没有办法了吗?
保科正直转头看去只见武田胜赖脸上流露出一抹悲色。
武田胜赖站起身,俯视着扶栏下,一片萧瑟之景,不由长叹一声,言道:“时不我待,迟作筹谋,兄长这一击真是厉害,我们已经晚了一步。”
保科正直听武田胜赖似有几分灰心之情,不由言道:“胜赖殿下,请你忍耐,现在事情还未见分晓,或许还有转机,我们可以……可以尝试一下挽回御馆大人的心意。”
武田胜赖摇了摇头言道:“父亲大人,此举已是最后的决断,不会轻易更改了。各位,是我胜赖无能,辜负你们了。”
说到了这里,武田胜赖仰天长叹一声,颇有几分穷途末路之感。
真田昌幸霍然站起身言道:“殿下,父亲,我们一定还有办法。我们若是在这时候放弃,以往的在西上野九死一生的奋战,以及所有努力,今日都白费了。”
“昌幸,你有什么计策?”武田胜赖出声问道。
真田昌幸目光闪过一抹决然之色,举起右臂重重向下一斩,言道:“胜赖殿下,乘着我们还有余力调动兵马,不如就在此刻起兵,兵谏御馆大人。”
真田昌幸话音一落,在场之人顿时震惊。
兵谏
谁也没有料到,真田昌幸既然出了这个决定。
武田胜赖从腰间拔剑,怒声喝道:“混账,昌幸你在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真田昌幸面对武田胜赖的长剑,似乎无惧地言道:“殿下,我刚才说的是兵谏。”
保科正直此刻脑子一蒙,兵谏这两个字对他而言犹如五雷轰顶一般。
他没有想到平时沉默不言的真田昌幸,在这个关键时刻,还真敢想,并且真敢做,这需要多少的魄力,才能做出这样的决断。
而且真田昌幸一旦做出决定,就是如此惊人,这可是大逆不道的重罪,即使在下克上的战国,也是必须要被灭门的。
真田昌幸侃侃而谈,言道:“殿下,你想一想,我们几人九死一生两次决战上杉辉虎,差点连命都丢了,这次征讨西上野我们费了多少努力,主公一句话就收回去了,这是明君之所为吗?如此只是寒了将士们的心,这是昏庸之举,是乱命,我们必须让御馆大人纠正。”
“混账。”
武田胜赖面色赤红,举剑要朝真田昌幸砍去,保科正直眼下见了,慌忙扑上去抱住武田胜赖,言道:“殿下,切不可冲动,真田大人,话虽大逆不道,但是他却是一片为殿下打算之心。”
这时真田幸隆站起身来,言道:“昌幸,这是行不通的,若是我们对御馆大人,实行兵谏,内藤昌丰,武田信丰,小幡宪重都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如此我们的实力就去了一半。”
真田昌幸摇了摇头言道:“不必如此大张旗鼓,我听闻御馆大人一直都在志摩温泉疗养,身边的侧近不会太多,给我三百精锐武士,如果运气足够,就足以生擒御馆大人了。”
真田昌幸的话一出。
众人心底一惊,他连这个都考虑,显然不是一时冒失之言。
难道他心底一直在默默地策划,还是刚才临时想出。
真田幸隆言道:“不行,还是太冒险了,不说的你成功几率极低,何况一旦我们兵谏成功,到时武田家将陷入四分五裂,内战的境地,如此更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
“万一失败,不止是我们真田满门,就是殿下也不能幸免,结果徒然只会让上杉,北条这样对我武田家别有居心的大名得利。”
真田昌幸听父亲大人反对,噗通一声坐在原地,不再言语。
而武田胜赖也泄了火气,一副颓然的样子,盘膝坐下。
天守阁中,众人无言对坐,死一般的寂静。
当秋山亲久返回天守阁中时,看到就是这一幕景象。
武田胜赖阴沉着脸盘膝坐着,双手抱胸,面前武士刀竖直地直接插入地板上。
而其他三人的表情也各是不对,这情景显然发生过一场严重的争执。
秋山亲久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无法参与这样的关键决策,不过既然武田胜赖心烦,他就觉得自己必要替主公分忧的义务。
“殿下,但马守大人已来到本城,现在正在天守阁外,等候大人的接见。”
“但马守大人?”
武田胜赖面露疑惑。
反而是保科正直精神一震,言道:“是李晓大人吗?太好了,他一贯足智多谋,能在这个时候前来,必然有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
李晓。
武田胜赖霍然站起身,仿佛被注入了一记强心针般,大声对秋山亲久言道:“快,替我请李晓进来,快。”
说完武田胜赖自己反而噔噔地直奔下楼,此举是要亲自迎接李晓。
听到李晓的名字,真田幸隆,真田昌幸两人都别有深意地,相互对望一眼。
李晓此来真的让武田胜赖脱离眼前困境的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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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七章 以退为进
李晓刚走入天守阁,就看见武田胜赖快步从楼梯奔下。
武田胜赖见了李晓,怔怔地愣住了一会。
“参见殿下。”
李晓率先言道,他看去武田胜赖较之以往更成熟了,唇边也开始蓄起了胡渣,眼神也较之以往更有力了许多。
武田胜赖走到面前对李晓,嗯地一声微微点头,言道:“回来了就好,走吧,今日我们要大醉一番。”
李晓笑了笑言道:“殿下,喝酒之事,什么时候都可以,之前听秋山亲久说,殿下眼下有个**烦。不知道有什么我李晓可以帮得上的。”
武田胜赖一愣,点了点头,然后言道:“好,眼下我正有个难关,需要你的帮助。”
待李晓,武田胜赖走进城主评定室中,就看见真田昌幸,保科正直两人,还有一名老者。
这名形容普通,背部微微有点佝偻的老者,李晓曾有过数面之缘,暗中也打过不少交道,知道是武田家的‘攻弹正’,历史上真田三代的开创者,真田幸隆。
保科正直,真田幸隆眼下都已是武田胜赖的心腹,列入了他夺嫡班底中了。
“这位是真田弹正大人吧。”
真田幸隆人畜无害地呵呵一笑,一点头言道:“正是在下,但马守大人,自从侍奉殿下以来,曾多次听闻阁下的勇武智谋,但是一直无缘有机会深谈,希望今日能多多指教。”
李晓深知这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哪里还敢指教他,言道:“弹正大人客气了。”
接着真田昌幸,保科正直二人都向李晓见礼。
真田昌幸看见李晓露出一脸复杂之色,李晓不明白对方为何有这样的表情。
不过随即真田昌幸会意到他的失态,马上表里比兴,换上一副恭敬的神色,言道:“李晓大人,在越中以一支孤军为我武田家拓地两万石,这等勇武实在令昌幸佩服不已。”
李晓微微一笑,言道:“真田大人,过奖了,我也听说你在西上野攻略战功卓著,被殿下晋升为侍大将格,并成为羽尾城城主,知行三千五百石。”
真田昌幸摇了摇头,言道:“比之李晓大人,在下还差得太远了。”
李晓呵呵一笑,谦虚言道:“我年长于你几岁,若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决不在我之下。”
转而李晓看向保科正直,言道:“正直,现在该称呼你为保科弹正了。”
保科正俊战死之后,保科正直继承了保科家家业,并继承了他弹正忠的官职,而他的弟弟保科昌月,却过继内藤家,成为四名臣内藤昌丰的养子。
历史上长筱合战,内藤昌丰战死,保科昌月继承了内藤家的家业。
保科正直见了李晓,想起了在吾妻郡时父亲的亡故,不由脸露伤感之色。
李晓伸手拍了拍保科正直的肩膀,以表示宽慰,他的枪术是当初李晓一手指导出来的。
所以当初两人在武田胜赖家臣团中关系不是一般的亲厚。
数人坐定之后,武田胜赖向李晓一点头,言道:“李晓,此来我是有**烦了,父亲大人,要剥夺我西上野军团长的职位,改令他人,并且还要将我的与力真田大人,小幡宪重,武田信丰三人都收回去。”
哦,李晓听了也是震动,武田信玄此举不是令武田胜赖一夜回到解放前。
这等于将武田胜赖与手下将士,两次奋战上杉谦信所得来成果,一句话之间都收了回去。
接着武田胜赖又将这期间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对李晓是毫无隐瞒,推心置腹,而保科正直,真田昌幸也一边补充,并将自己一些判断和看法添加进去。
唯有真田幸隆坐在一边,老神在在,闭口不言,手上轻摇折扇,似在打瞌睡一般,偶尔才微微睁开眼睛看一眼李晓的反应。
李晓整整了听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将这两年来的武田胜赖方的情况和底细,来龙去脉把握清楚。
说实话在之前,武田义信,饭富虎昌,迹部信秋三人一直利用其在武田家内部影响力,频繁对武田胜赖暗施黑手。
不过所幸在老奸巨猾的真田幸隆手腕下,都波澜不惊,留有余地地化解了。
在此李晓暗暗佩服真田幸隆处置手段的老辣和从容,这才是大宗匠气度。
换作是自己应对,在手腕和细微的处理上,肯定是比不上真田幸隆。
想到这里,李晓又高看了这看似老态龙钟,半挂不挂的真田幸隆一眼。
真田昌幸开始言道:“现在义信殿下,已取得今川,北条,老主公三人的支持,在外部局势已压倒了殿下。而眼下的办法,为了抗衡义信殿下的优势,确实只有如父亲大人所说的,只有让我武田家择织田家为同盟。”
保科正直言道:“眼下与正崛起的织田松平家相较,今川家颓势已现,远远不复当年义元公上洛之势力,松平家康已几乎完成三河国之统一,在远江国,今年二俣城城主松井宗亲,曳马城城主饭尾连龙被松平家康策反,举旗叛乱,今川氏真派幸臣三浦重俊前去讨伐,结果大败,主将三浦重俊战死,现在今川家连远江国几个国人众都对付不了,而不用说平定整个远江国的动乱了。”
真田昌幸点了点头附和保科正直的意见,言道:“织田家与今川家属于仇敌,选择了与其中一家同盟,就形等于选择与另外一家敌对。从长远来看,今川家家主今川氏真暗弱,家主威信散失,国人离心,三国之地仅甚剩一国,如此下去,如没有巨大转折,今川家恐怕很难再立足于骏河。”
“而对于本家而言,与上杉谦信苦战十数年胜负未分,若是转向攻打富庶之骏河,不仅可以占据一国之地,并可以获得出海口,如此对主公而言,就有了上洛的根本。在这点,他必然早已经看到,与其徒然守住与今川同盟的承诺,倒不如在这时候背盟,转而和织田松平家同盟,两边一起合力,如此就可以一举攻下今川家”
真田昌幸说完,武田胜赖默然点了点头。
对于武田义信而言,最大的依持就是今川家,若是今川义元不死,武田胜赖就算再努力,也很难翻得了身,而现在今川的衰败,却正是武田义信的死穴。
只要武田家一决定进攻今川家,就目前而言,武田义信的嫡位十有七八就要被废了。
所以武田义信才乘着现在今川家尚还能喘气时,让他支持自己,而今川家也希望武田义信能够坚挺下去,将来若是德川织田大军压境时,就可以拖武田家下水,让他派兵替自己抵抗一阵。
面对真田昌幸的分析,李晓点了点头,这点他的看法与他们一致,而且这是历史上,武田义信真正败亡的重要原因之一。
武田胜赖见李晓一直似在沉思,出声言道:“李晓,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你说我该如何应对?”
听武田胜赖这么说,李晓抬起头,转头环视了一下众人,保科正直,真田昌幸都屏息静气看向了自己。
显然眼下自己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就连真田幸隆此刻也停止摇动折扇,目光半垂,斜斜地打量向他这里。
面对众人的期望,李晓看向真田幸隆,从容地言道:“对于真田大人,联合织田家,以对抗义信殿下背后的今川家,这个谋略,我李晓是赞成的。”
“但是这个决定,对于御馆大人而言,要下定决断与今川家断盟,破弃当年善德寺定下的甲相骏三国同盟。御馆大人在没有足够的把握,决定这致命一击前,尚且不会贸然行事。况且对于目前武田家而言,其重要性今川家仍是大于织田家的,所以这次御馆大人这次选择支持了义信,这是作为武田家家主,之必然的考虑,属于情理之中。”
李晓这一番分析,说得武田胜赖,真田昌幸,保科正直三人纷纷点头,而真田幸隆也是双眼微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接着李晓自信的一笑,言道:“所以问题很简单,而现在殿下的危局,就是我武田家还未与织田家达成同盟,而这边今川家却已经率先向主公这边发难,所以我们要拖过这一段对我们最不利的时间,暂时保住自己目前的实力,然后静待事态的发展,以观其变。”
武田胜赖一拍大腿,言道:“不错。如果随着局势发展,今川家若是继续这么表现不堪,父亲大人的心目中权衡,今川家的重要性就大大降低了。”
真田昌幸问道:“那李晓大人,殿下要如何拖过这一段时间呢?要知道十天之后,就是评定日了,那时御馆大人,就会召集众家臣在踯躅崎馆宣布解除殿下西上野大将的职务。这个时间,若是向御馆大人,声言辩解,会不会太迟了一点。”
李晓笑了笑道:“不需要辩解,越辩解反而更显自己心虚,落入局势上的下风,十天对于我们而言,已经十分足够了,殿下要暂时渡过这道难关,很容易。就是八个字,混水摸鱼,以退为进。”
李晓的话音一落,真田昌幸进而问道:“如何混水摸鱼,以退为进。”
李晓仔细解释言道:“这次支持义信殿下上位,分别是老主公,北条家,今川家。三者支持的原因各不同,老主公是不愿意看到本家陷入分崩离析的危境这才决定支持义信殿下。而今川家原因不必多说了。”
“至于北条家,我猜测北条氏康所不想看见的是,勇猛善战的殿下继承家主之位。现在我们所需要做得,只要将这点点明了,就可以了。”
李晓说完,武田胜赖等人尚在疑惑,而真田幸隆却身子一震,本是微微浑浊的目光看向李晓这边时,却露出了一丝精光。
十日之后,武田胜赖在前往踯躅崎馆参与武田家家老评定时。
在城下町遭遇忍者刺杀,三名侧近战死,侧近笔头秋山亲久负伤,武田胜赖本人背部亦中了一箭,箭上并抹有毒药,顿时性命垂危。
闻之武田胜赖遇刺的消息,刚刚从志摩温泉返回踯躅崎馆的武田信玄大怒,下令马场信房彻查此事,并缉拿凶手。
武田胜赖当街遇刺之后,顿时甲斐谣言纷起。
有传言传说上杉谦信本人决定从越后大举出兵西上野,与武田军决战。
有人联系起武田胜赖被刺一事,顿时联想起,武田胜赖被刺是否是上杉谦信暗中示意,以刺杀这位多次给自己造成麻烦的武田家猛将,以为了自己出阵上野作准备。
不过深明武田家内部情况的家臣武士之中,却有另一番的猜测。
一说法的流传,就是武田义信为了铲除自己嫡位之上的竞争敌手,而派人暗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武田胜赖。
这个说法,顿时传遍了武田家大部分家臣的耳底,信者有之,不信者亦有之,半信半疑者亦然有之。
在如此耳传风闻之下,一日更甚是一日,武田义信终于坐不住了,亲自上门向武田信玄解释。
武田信玄倒是对武田义信宽慰了一番,以表示信任。
如此武田义信这才稍安。
不过之后的谣言一直未能平息,各种说法都有,一时众人也搞不清武田胜赖遇刺其中的真相。
反而到时候,一则确认的信息传入武田家中,箕轮城的长野家,突然出兵连续攻灭上野几个已降伏武田家的小豪族。
代武田胜赖坐镇西上野的内藤昌丰,一面抵挡长野家的攻势,一面派人向武田信玄禀报这一情况。
数日之后,行刺武田胜赖额两名刺客形迹被发现,一人被打死,一人负伤后自尽而亡。
两名刺客一死,顿时武田胜赖遇刺一事,线索中断。
之后马场信房向武田信玄回禀调查之事,虽未有足够证据的,一切蛛丝马迹上看,一切矛头竟然却指向了,之前谁也没有料想到的北条家。
之后,武田胜赖得有‘甲州德本’之称的名医师永田德本治疗,伤势痊愈。
武田胜赖病愈之后,当即前往正在本馆中居住的武田信玄哭诉。
声言自己遭此变故,已是心灰意懒,决定解除自己一切兵权,交换所有封地和知行,自己前往惠林寺一起追随武田信繁出家,从此退隐不问世事。
武田信玄对武田胜赖此举一时亦措手不及,只能表示安抚。
数日之后,武田信玄重新召集家臣,进行评定。
在评定会议上,武田信玄对这几日所传沸沸扬扬之事做出澄清,并表示对武田义信的信任,让大家不要再猜测此事。
最后武田信玄命武田胜赖病愈之后,重返西上野镇守,继续负责对长野家的箕轮城的攻势。
至次武田胜赖的危机,告一段落,而到底是谁行刺武田胜赖一事,也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唯有几个此事的幕后推手,在背后冷眼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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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八章 李晓的家事
高远之町。
李晓的武士屋舍之内。
室内点燃了熏香,丝丝绕绕的轻烟,缭绕而上,屋内气氛显得格外静怡。
几盏油灯点燃放在室内四周,微微灯火之下,李晓和小幡由美正相对而坐。
李晓的儿子正被他抱在怀中逗乐,而小幡由美一旁微微笑着,温柔地看着这父子俩,并在一边给李晓身前桌几上的空酒杯,重新添上温酒。
李晓摆弄着儿子的小手,同时对跪坐在一旁的小幡由美,言道:“这两年让你一人在家孤单,辛苦了你了。”
小幡由美温婉地朝李晓微笑,言道:“你这是在客气吗?你我分属夫妻,这些客套话不必再说了。”
李晓嗯地一声,点了点头,言道:“有些抱歉的话,即使是夫妻也是要说的。”
小幡由美摇了摇头,说道:“妾身有由贞陪伴,倒是不甚辛苦,更何况你也常有信件往来,聊以解愁,不过这趟夫君出门在外,一直繁忙军务,有件事你却忘了。”
李晓呵呵一笑,言道:“这件事我知道,你是说给儿子起名的事吧。”
小幡由美点了点头,笑道:“你记得就好了。”
李晓言道:“我怎么会忘记,名字我早已想好了,他是正月出生的,就叫他李正吧,你觉得怎么样?”
“李正?”小幡由美点了点头,言道,“正这名字很好,书上不是说君子,应该堂堂正正吗?”
李晓点了点头,看向儿子言道:“嗯,没错,就是取自堂堂正正之意,以后你就叫李正了。”
李晓听李晓这么说,呀呀了几声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
正在李晓和小幡由美其乐融融的时候。
这时候,门外一名武士言道:“禀报主公,踯躅崎馆来人了。”
哦?
李晓微微诧异,心想这半夜了还有什么急事,于是对门外言道:“请来人进来。”
房外传来纸拉门推开的声音,只见一名插着小旗的旗本武士,进入了屋内,见了李晓当即跪拜,言道:“但马守大人,池田右门卫参见,奉主公之命,请大人明日动身前往踯躅崎馆一见。”
李晓眉头一皱,言道:“我之前已向主公递信,说是在高远之町逗留数日之后,再往本城参见,为何着急明日就匆匆来召见我。”
池田右门卫言道:“是的,主公大人言过,此来是与大人令公子,婚事一事有关。”
李晓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言道:“知道了,请回禀主公,李晓明日立即动身前往本城。”
“是,既然如此,我就告退了。”池田右门卫当即行了一礼,然后告退。
待池田右门卫走后,小幡由美看向李晓,脸上茫然之事,言道:“夫君,是否有什么事你还没有告诉我的?”
李晓微微一笑,言道:“由美,这件事我正要和你说,是关于正儿的婚事。”
“婚事?”小幡由美吃了一惊,言道,“正儿还小,为何这么快就给他决定婚事。”
李晓长叹一口气,言道:“此事说来话长。”
实际上在李晓返回信浓之前,就已经拜托武田信廉,为自己的长子,向武田信玄的五女菊姬求亲了。
不过这件事并未一帆风顺,长岛本愿寺方面,亦派人向武田信玄的五女菊姬求亲。
但后来在李晓又拜托武田胜赖替自己说项,让武田信廉,武田胜赖二人的为自己暗中奔走。
而今日武田信玄正式召见李晓,显然是已经意属于李晓方面的求亲,准备将五女菊姬嫁给李晓。
如果李晓长子与菊姬的婚事一旦定下,李晓就可以凭此借位上升为武田家的一门众,家格提升一等,与武田家的关系就更深了一层。
接着李晓将李正和武田信玄五女通婚的事情,详细和小幡由美说了一遍。
小幡由美听后眉头微蹙,转而将李正从李晓手里接过,抱在自己怀里。
李晓看了小幡由美的神情,不由问道:“你是否对我擅自定下正儿婚事,而不高兴吗?”
小幡由美摇了摇头言道:“不是,能娶来御馆大人的女儿,可以使得夫君你在武田家的地位巩固,提升本家的家格,而且这桩婚事,对本家之内,也是多少家老谱代,梦寐以求亦求之不来的,这我都明白。”
“那为何还闷闷不乐呢?”
小幡由美脸上流露一股惆怅之意,言道:“我只是想起,当初你你反对家臣团的意见,然后执意娶我之事,若不是我小幡家家门败落,我也可以帮得上你许多。”
李晓哈哈一笑,他没想到小幡由美突然想到这件事。
当初李晓向小幡由美求婚,小幡由美也是用这件事来婉拒,那一幕的景象他还记得。
李晓将小幡由美,李正一起揽在怀里,言道:“与你的婚事,我从没有过丝毫的后悔,这点我不必再说,你都已经知道了。”
幡由美微微点头。
李晓又接着言道:“既然知道了,此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如果你真要报答我,就多生几个儿子来,替我分忧吧。”
小幡由美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羞色,言道:“我知道。其实纵然你这两年一直不在我身边,我亦然是感到很幸福。”
李晓伸手拍了拍小幡由美的肩膀,以表示宽慰,这个时代的日本女性,文静娴熟真是没的说。
当夜李晓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想起了自己前任的女友,以及家里以往的亲人。
以往之时,想到他们李晓是感觉很心疼,毕竟穿越之后,就是两个空间,不能再相逢了。
但是事情已成定局,是自己无力挽回的,所以李晓明白只能将过去,当作一份美好回忆,藏在心中。
若是能与他们捎上一句话,李晓想说,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是夜,一场大雪在信浓甲斐降下,而永禄七年亦然转眼即将过去。
而随着时间过去,武田胜赖遇刺之事已逐渐平息,这场轰动一时的事件已为人所淡忘。
但是这件事件,却犹如铁锤打下的楔子,扎在了武田义信,武田胜赖二人的之间。
武田信玄两个儿子不和,彼此相互争夺未来武田家家督之位,已逐渐明朗化。
两人之争再也没有任何一丝缓和和可以回头的机会,两人争斗的唯一结果,必然直到是一方倒下去为止,而不死不休。
现在武田家上至家老,下至普通足轻,都在一旁观看着,这场权力最巅峰的角逐。
而随着新年的渐渐临近,一场大的风暴已正在武田家内部暗暗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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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九章 与织田的同盟
尾张国。
织田家本城,小牧山城。
当初犬山城的织田信清与美浓的斋藤结盟,以对抗意图统一尾张的织田信长。
因为犬山城距离清州城太远,织田信长为了缩短攻进距离,同时也是出于日后进军美浓的目的。
所以织田信长做了一个颇具魄力的决定,将居城从清州城迁移到小牧山城。
搬迁居城,同古代王朝迁都一样,都是浩大工程。
历史上不少王朝迁都之后,都将此作为一个革旧布新,锐意进取的起点。
就像当初的秦帝国为了进取中原,曾九度迁都,最后才以咸阳为中心而夺取天下。
当时织田信长为了减少家臣们反对的阻力,耍了一个小手腕。
第一次向家臣们宣布时,说是要将居城移到犬山城旁边的二宫山,由于这个计划太过冒险,遭到了所有家臣的反对,于是信长就装作表示妥协的样子:“那就移到小牧山吧。”
而这一次大多数家臣们都同意了。
小牧山确切位置位于尾张北部春日部郡的小牧乡。
永禄六年八月,信长先派出一千人驻守此地,之后由织田家善于筑城的丹羽长秀负责筑城。历经九十余日,于年底正式完工。
修成之后,织田信长立即就将自己的居所,以及谱代家臣的府邸一股脑儿从清州城搬到了小牧山城。
现在小牧山下修葺着四五百间武士屋敷、足轻长屋以及马屋。而最中央的则是信长府邸,如群星拱月般居于中间。
此刻织田信长正在小牧山顶的天守阁中,眺望着脚下这片浓尾平原,当初他之所以选择在小牧山筑城,是因为小牧山是这片平原上一个孤峰的存在。
站在山顶向远处眺望,方圆数里内的军情,就可以一览眼底。
此刻在织田信长身后的天守阁的评定室中,正坐着织田家中四名重要家臣。
居于最上首是,柴田权六郎修理胜家。
次席则是,佐久间右卫门尉信盛。
再次是,丹羽五郎左卫门尉长秀。
而最后则是一名尖嘴瘦脸的年轻人,他就是木下藤吉郎。
当时尾张国流传着一句民谣,‘前进柴田、后退佐久间、米五郎左、木棉藤吉’,说得就是这四名现在在织田信长手下最受重用和信赖的家臣。
织田信长独自俯视完小牧山城下的景色,大步走到房间另一端将刀架上,将一把武士刀抓在手里。
只听噌地一声,织田信长拔刀出鞘,顿时屋内刀光似雪,那一泓清亮刃光,映照在人的脸上,可见这柄武士刀是一把好刀。
织田信长将手一伸,随即一旁的小姓会意,连忙取了一块绢布来。
织田信长拿着绢布,缓缓地擦拭刀刃,若仔细观看刀上所刻一行小字上面所书,禄三年五月十九日义元讨捕刻彼所持持刀,织田尾张守信长。
织田信长擦拭完毕,将刀归鞘,随手丢掷给小姓,然后对家臣们言道:“这把宗三左文字,据说是当初三好宗三在京都时,赠给来访的武田家前家主武田信虎,后武田信虎为其子放逐至骏河,就将这把刀转赠给了女婿今川义元。”
提到今川义元,织田信长肃然的面上,露出些许嘲讽之色,言道:“今川义元得此刀后,十分爱惜,故而天天手持在身边。在捅狭间夜袭中,他就是手持此刀战死的。现在这把名刀已辗转到我信长之手,从今以后此刀就不再叫宗三左文字,而称为义元左文字。”
喔
织田信长说完,在场四名家臣同时下拜言道。
织田信长将手一挥,言道:“三好宗三,今川义元已死,武田信虎犹在,但也雄风不复。不过他的儿子,甲斐之信玄,将来是我信长争夺天下之最大敌手。此刻他的四子诹访胜赖,竟派人与我方接洽,希望我织田家能与武田同盟,共享天下,织田上洛,武田据关东,重演京都镰仓,两家公方分庭而立之格局,不知你们是如何看的?”
作为家臣之首,柴田胜家率先发言言道:“正如主公所担忧,甲斐之武田乃是源氏名门,一直以来有取幕府而代之的野心,故而武田信玄上洛之图谋,妇孺皆知,而我尾张国,美浓国为武田家上洛必经之路,将来迟早必有一战。所以即使两家同盟,也只是一时,并不可靠,绝非本家与德川家同盟可与之相比的。”
“而诹访胜赖提议与我织田家结盟,不过是他权衡之策,他兄长武田义信身后有今川家支持,故而他才想借助织田家,以对抗武田义信。而我织田家当前的要务是兼并美浓,在此刻实不应该分心其他之事。”
织田信长对柴田胜家的意见不置可否,转而看向了丹羽长秀,问道:“长秀,你怎么看?”
丹羽长秀在织田家一向以谨慎而认真著称,所以出言一向小心,他向织田信长言道:“回禀主公,柴田大人方才的分析我是赞同的,不过对于应对方略上,我觉得可以商榷,要知道美浓国与信浓国之间有中山道连接,武田信玄是否有从中山道进取美浓的野心不得而知。”
“但是若与武田同盟,则可破坏武田信玄与今川家的关系,将其注意力,转移至东海道,这点却对于本家有着莫大的益处。”
织田信长双手叉胸,嗯地一声对丹羽长秀的意见,点了点头。
柴田胜家等四名家臣见织田信长已下了决定,也就不再作其他劝说。
“猴子。”
“喔”作为最下首,身材矮小的木下藤吉郎,听闻织田信长召唤,富有激情地,大声答应道。
织田信长哈哈一笑,走到木下藤吉郎的身前。
织田信长用脚踢了踢木下藤吉郎的肩膀,正色言道:“上次你和忠宽出使武田家,一无所获,还赔上了我的爱马黑锻,此事我十分失望。新年之后你和忠宽再给我去武田家一趟,就以我的名义向武田信玄求亲。”
“此次若是不成,你就给我留在甲斐,当山猴子去,不需给我回来,明白吗?”
“喔”木下藤吉郎鼓足气力大声言道,一副充满干劲的模样,“属下一定鞠躬……,死而后……”
听到木下藤吉郎在掉书包,在场的家臣纷纷大笑,而坐在木下藤吉郎上首的柴田胜家,佐久间信盛脸上更多是露出嘲讽之色,明显是一副看不起的模样。
“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织田信长一边捧着肚子大笑,一边纠正了木下藤吉郎的错误。
“喔,主公英明,正是这句话。”
木下藤吉郎抬起了他那张看似滑稽的脸,朝织田信长呵呵一笑。
而这时织田信长却飞起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噗通一声将木下藤吉郎整个人重重踢翻在地。
评定室中的笑声戛然而止,柴田等三人连忙恢复了原来拜伏的姿态。
织田信长朝木下藤吉郎,喝道:“不许再像上一次一样,一事无成,否则我真会杀了你,懂吗?”
木下藤吉郎鼻尖渗出几点血来,连忙重新恢复了跪拜的姿势,然后喔地一声,拜服在信长脚下。
织田信长走回了主位看向佐久间信盛,问道:“武田家的事,可告一段落,与浅井家同盟之事,谈得怎么样了?”
佐久间信盛言道:“尚且正在僵持,一直以来浅井家对于美浓亦有染指之野心,所以对本家夺取美浓一事颇有抗拒。”
“况且浅井家内部对我织田家的态度也是意见不一,家主浅井长政是意属与本家同盟,而前任家主其父浅井久政却持有反对态度,父子二人是各持一词,手下家臣国人们又各自依附于其中一方。所以谈了许久,仍……没……有成果。”
佐久间信盛越往下说,越发觉织田信长的脸色不对,于是匆忙结束了发言。
织田信长重重吸了口气,熟悉他的家臣们都知道,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于是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织田信长言道:“浅井家当前的首要大敌,应该是南近江的六角家,其余的说法不过是一面托词,好吧,信盛,就以市姬嫁给浅井长政为同盟条件之一,以显示我方同盟之诚意。”
织田信长此言一出,四位家臣都是一惊,谁都知道织田市是织田信长最钟爱的妹妹,如此织田信长肯将织田市嫁给浅井长政足以显示出他同盟的诚意来。
不过四人之中,反应最大还是柴田胜家和木下藤吉郎,这两人对织田市窥视已久。
当听闻织田信长,打算将织田市嫁给浅井长政的消息,顿时脸色煞白,在场仿佛听见了心碎之声。
织田信长笑了笑言道:“浅井长政是当世罕有的豪杰,阿市嫁给他,也不算是辱没了,我信长的妹妹。”
顿了顿织田信长,目光中透出森然之色,言道:“眼下今川家有松平家一力当之,若浅井家的同盟可以达成,再稳定住武田信玄,我信长就可以安枕无忧夺取美浓了,所以……”
“所以……猴子,这次同盟武田一定要达成,懂吗?”
“喔”木下藤吉郎大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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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章 家老加一门众
永禄八年。
新年伊始。
李晓偕同小幡由美,小幡由贞,还有他的长子李正,接到邀请参加武田家本城踯躅崎馆,举行的新年贺仪。
与去年的新年贺仪相较,今年的新年贺仪规模更加盛大。
武田家凡一千石以上的家臣都列位参加本城的贺仪席中。
就连一贯不出席,驻守海津城以拒上杉谦信的高坂昌信,也派了刚刚元服的长子高坂昌澄来参加这次的贺仪。
由于与武田信玄的女儿菊姬的婚事已经定下,李晓现在已是武田家家老和一门众双格身份,故而武田信玄在踯躅崎馆城下町中,特意赐了一座府邸给与李晓居住。
而这座府邸,也是从今以后小幡由美与李正的新家了。
李晓怀抱着李正,与小幡由美,小幡由贞一起坐在牛车上,而一旁跟着十多名正装打扮的家臣武士,骑马行在街道上。
李晓从牛车上望向踯躅崎馆两边的街道。
这座踯躅崎馆是武田家前家督武田信虎所筑。
永正十六年(1519年),武田信虎将守护所从武田家历代的居馆石和搬迁至甲府。
踯躅崎馆虽是一座平城,防御力自然不如山城,不过平城的优势就是交通方便,能够更好的控制整个甲斐,促进城下町发展,以及大名对领国的统治。
而且当时武田信虎出于压制甲斐有力国人众之目的,要求甲斐内各家臣,国人的人质们,离开自家的居城,来到踯躅崎馆居住,以便加强对其控制,并能迅速集结出征兵力。
此举这并非武田信虎创举,在信虎之前有朝仓家四代家督朝仓孝景筑一乘谷城的先例,后有六角定赖将家臣团搬迁观音寺城城下町继承。
如此的措施,使得武田信玄更有力控制国内各豪族势力,也帮助武田家从守护大名向战国大名大大向前跨出一步。
不得不说,此措施与后来德川幕府的一国一城令,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晓纵目看去,踯躅崎馆城下町一切井然有序,不时有一列列手持朱漆长枪的常备足轻,从街道上行过。
这时候,小幡由美在车内向李晓说道:“我听闻当初信虎公筑城时,仿效了京都的‘条坊制’。就如此将武士馆舍、商铺和工匠作坊用街道分割得如棋盘般整齐,所以才见得城下町如此整齐,看来还是信虎公先见之明。”
小幡由贞亦在一旁插言言道:“姐姐,人人都说信虎公残暴无端,还是不提他的好,不过甲府之町是效仿京都,想必京都的规模应该更大,不知我武田家何时可以上洛,我也可以跟随姐夫的大军,去见识京都的风采。”
李晓听了哈哈一笑,言道:“你这一个小女孩,也知道什么叫上洛吗?”
小幡由贞听了微微皱眉,然后似埋怨地看了李晓一眼,对小幡由美言道:“姐姐,姐夫嘲笑我。”
小幡由美温和一笑,伸手拍了拍他妹妹的手腕,言道:“我听闻京都是效仿当时唐朝的京城而建,建成之后称为平安京。”
“嗯?”小幡由贞不禁诧异问道,“效仿唐朝的京都而建的,唐朝的京都不是长安,为什么我们去京都,都称之为上洛?”
小幡由美耐心解释言道:“因为建成之后,平安京分为左京、右京两部分,左京仿洛阳,右京仿长安,后来右京多沼泽不适宜居住,渐渐废弛了,所以公卿们都搬到左京去了。后人们都将左京称为洛京,这也就是上洛说法之由来。”
顿了顿小幡由美看向李晓问道:“夫君是明国人,想必明国的京师规模更宏大吧,也是一如如此条理似棋盘的规格吧。”
李晓笑了笑,这时代明国的京都他是没有去过,不过仅凭他当初去故宫的皇城转了转,就知道其规模了。
李晓对小幡由美言道:“不止是明国的京都如此,唐朝时也是一样,我记得有一首唐诗如此说‘千百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田。’指得就是当时长安。”
“千百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田。”小幡姐妹又重吟了一遍,流露出悠然神往的神情。
李晓所坐的牛车正行到一半,正好狭路上碰到同样一列要穿行牛车。
既然同样乘坐牛车,说明对方同自己一样也是武田家家老的级别。
李晓本着谦让,就令牛车停下让对方先过,而对方见李晓这边谦让,也是道谢一番。
待两边互通姓名,李晓才知道对面牛车上坐着就是信浓安昙郡仁科家家主,武田信玄五子仁科盛信。
不过对方闻之李晓的家名,却不肯先行了,偏要让李晓的牛车先过。
李晓顿时感到诧异,这未免也太多礼客气了吧。
而这时小幡由美在一旁对李晓言道:“仁科家家主的母亲正是油川夫人。”
李晓听了小幡由美的话,恍然大悟,心想此度自己儿子李正所娶的菊姬,也正是武田信玄的侧室油川夫人所出。
李晓这明白仁科盛信为何谦让自己的缘故,现在李晓与仁科盛信同为武田家一门众和家老的身份,不过对方还未元服,尚未下赐职位。
李晓至少有朝廷颁发但马守官职在身,所以对方的位次屈居于李晓之下,故而让李晓的牛车先行。
李晓的牛车继续驶向踯躅崎馆,对一旁小幡由美言道:“我记得油川夫人,是油川刑部助大人的女儿吧。”
小幡由美嗯地一声点了点头。
李晓眼睛一眯,不外别的,他突然想到当年武田家油川之乱的主角之一,被武田信虎干掉的油川信惠正是油川夫人的祖父。
油川夫人为武田信玄所生四个子女,一位是方才是仁科信盛,还有就是松姬是历史上织田信忠之未婚妻,而菊姬即将嫁给自己的儿子。
至于还有一位就是葛山信贞,之后过继给骏河豪族葛山家,作为有力国人葛山氏元的养子,继承葛山家。
葛山信贞同样也是以武田家一门众,作为统领一方的大将。
李晓心想看来一门众的身份不仅可以帮助自己提升家格,而且无形之上,更替自己添加了不少人脉,这可都是将来的政治资源,自己在武田家立身的根本啊。
想到这里,这时前方车夫已将牛车停下,对李晓言道:“大人,踯躅崎馆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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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一章 兄弟之争
夜色已近。
而忙碌了一天的踯躅崎馆此刻已是越来越热闹了。
站在三之丸中,望着城下町这一番繁忙的景象,此刻真田幸隆却是遥遥叹了口气。
“父亲大人,何故叹气。”真田昌幸在一旁问道。
今日参加新年贺仪,真田父子二人,皆是一袭狩衣,头戴侍乌帽子,一副武家正装打扮。
真田幸隆对真田昌幸言道:“昌幸,你怎么看李晓这人?”
听到父亲提起李晓,真田昌幸微微一怔,问道:“父亲大人,何故提起他?”
真田幸隆言道:“你还不知道,御馆大人已经决定,将油川夫人所出的菊姬嫁给李晓的长子李正。”
“什么?”真田昌幸显然十分诧异,目光看向远方,分析言道:“自胜赖殿下的母亲由布姬故去后,油川夫人就是御馆大人最宠幸的女子,这数年油川夫人为主公连诞两子两女,就可以看出御馆大人之宠信。”
顿了顿,真田昌幸沉声言道:“如果李晓能与御馆大人联姻,如此他就是一门众的身份了,他在本家的地位又更进一步了。”
真田幸隆点了点头言道:“不错,你对本家的事了若指掌,在这点上,比你两位只知武艺军略,不懂谋略兄长要强。不过这次,我亦有打算与主公联姻的,如此也可将我真田家提升至一门众,可惜被李晓抢先了一步。”
“一门众?”
真田昌幸摇了摇头,这可是不易的,真田家虽与武田家同为源氏名门,不过却是庶族出身,故而武田信玄之前将三女嫁给家格更高一等的木曾家,却没有嫁给真田家。
而真田昌幸两位兄长娶的都是信浓本地豪族的女儿。
顿了顿真田幸隆向真田昌幸问道:“而我听闻你与李晓接触许多,不知你是如何看的?”
真田昌幸将以往与李晓所处的经历,仔细想了一遍,言道:“父亲大人,我以前和你说过一次,李晓无论是武艺,军略,以及权谋,在本家都是数一数二的,你难道忘记了吗?”
真田幸隆点了点头,言道:“不错,我记得,不过我当时觉得你言过其实。精通武艺,军略,以及权谋这样的人物,在我眼底只有已故去的斋藤道三,以及北条早云可以做到,所以你当时说的,我并没有全信。”
随即真田幸隆加重了语气言道:“但此次他帮胜赖殿下,渡过这次危机的手段,这匪夷所思的手段,以及他对武田家上下人心的把握,连一贯足智多谋的御馆大人,也被他算计在内。若非我们熟知事情的经过,这一次也看不出是他自己耍的手段,被他蒙在鼓里。”
“我真田幸隆今年五十二岁,阅人无数,自信不会看差一人,但却从没有一个人如此令我把握不透,甚至御馆大人,信繁公二人也没有给我这种感觉。李晓此人实在太可怕了,勘助的话果真一点也没有错。”
“山本勘助大人?”真田昌幸诧异问道。
真田幸隆点了点头言道:“不错,勘助大人,是我的好友,当年若不是他将我举荐给御馆大人,我真田幸隆焉能,从村上义清手里,复兴我真田家小县郡的旧领。”
“那山本勘助大人,是如何评价李晓的?”真田昌幸不由的好奇,他知道山本勘助致仕前,最后将自己举荐给武田信玄。
“山本勘助在信里对我说,李晓的才能胜过他十倍,他曾劝过主公,不可放任李晓自由,要始终将他放之眼下,不过御馆大人显然没有听他的话。”
“十倍于山本大人”真田昌幸震惊了。
真田昌幸想起这次李晓设计,一举扭转了武田胜赖的逆局之事。
李晓的举动仿佛一名高明的棋手,仅仅一两手之间的变化,就对方全局的优势全数化解,这样的人,就连身为盟友也深感心寒的。
看来山本勘助才是慧眼识人,他早就看出李晓并非池中之物,所以对他才有了早早那份警惕。
真田昌幸平静下心中纷杂的念头,转而言道:“不过父亲大人,庆幸的是李晓与我们站在一边的,一起辅佐胜赖殿下的,对吗?”
真田幸隆摇了摇头言道:“此话现在是不错,但若要想到长远,将来胜赖殿下即位为武田家家督,到时候我真田家与李晓,关系就不一定会和睦了。所以正如勘助所说的,李晓这人,我们现在就要提防。”
真田昌幸点了点头,随即他看向了殿门之外,言道:“父亲大人,正是凑巧,正提到李晓,他已携家眷和家臣到达大门之外了。”
“李晓大人,许久不见。”
李晓见真田幸隆和真田昌幸二人皆站在殿门前,却不进去微微诧异问道:“一德斋大人,为何在此等候,不直接进入馆内。”
真田幸隆呵呵一笑言道:“我们在等候胜赖殿下,一同进去,李晓大人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在此等候。”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也好,我也在此等候胜赖殿下。”
说罢,李晓一行,与真田父子一起走到三之丸一旁偏殿之中。
真田昌幸的妻子,亦然其中见了李晓与小幡由美,小幡由贞之后,当即向他们行礼。
李晓心知真田昌幸也是去年刚刚结婚,妻子是原信浓守护小笠原氏家臣宇多赖光的女儿京御前。
历史上宇多赖广不过是籍籍无名之人,但他看人的眼光不得不说是超前和独到,他的两个女婿都是战国历上的风云人物,一个是真田昌幸,另一位则是石田三成。
宇多赖广在主家灭亡后出仕织田家,羽柴秀吉任常长滨城城主后,他成为羽柴秀吉的配下,在此中他认识了石田三成,最后成了他的岳父。
由于这层关系,所以历史上真田昌幸之所以在关原合战中加入西军,力挺石田三成,这一点也不奇怪。
新婚燕尔的真田昌幸可谓是幸福之中,而他的妻子京御前则是肚子微微隆大,显然已是怀有身孕。
李晓看了京御前一眼,笑道:“真田大人,恭喜阁下了。”
真田昌幸亦是笑了笑,言道:“是吗,多谢李晓大人。”
说完真田昌幸看向李晓怀中的李正,言道:“令公子与菊姬的婚事我已经听说了,我在替阁下高兴欣慰的同时,亦感到可惜。”
李晓听了微微诧异,问道:“为何可惜?”
真田昌幸笑道:“我本想若是内人生下一位女儿,将来打算许配给令公子,不料却让御馆大人抢先一步了。”
真田昌幸话一说完,在场众人听了呵呵大笑。
一旁真田幸隆双目一眯,似乎若有所思般,然后他向李晓言道:“李晓大人,昌幸的话不错,若是合适,我真田家倒真想替李晓大人结为姻亲。”
李晓看了京御前的肚子一眼,心想如果没有错,她肚子里应该怀的,应该就是历史上的真田信幸。
而京御前的第二个孩子更加了得,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日本第一兵真田信繁。
李晓心想若自己真有个女儿,嫁给这两人也不算是辱没了。
可是这前提也要小幡由美的肚子争气啊。
不过真田幸隆的提亲之意,李晓自然明白其幕后的意思。
真田幸隆这老狐狸,走一步谋百步,他已经在提前下子,布局将来。
将来武田胜赖即位,按照一朝一天子一朝臣的说法,李晓与真田家必然会受到重用。
而李晓与真田家的关系亲疏,对武田胜赖,武田家内部,以及李晓,真田家两家而言,可谓是至关重要。
所以真田幸隆在这个关头,向自己提亲,正是为了将来买保险。
换过来说,李晓也需要这个保险。
当即李晓笑着对真田幸隆,言道:“若有合适,我当然也很愿意和真田家结为姻亲了,这是我李晓的荣幸。”
听闻李晓如此答复,真田父子二人皆然脸上露出了喜色。
三人相顾发笑,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
大约等了一会,武田胜赖率领五六十名家臣武士,声势浩大地策马从大门之中行入。
武田胜赖刚刚从西上野前线返回甲府参加新年贺仪,眼下他一身狩衣,衣着光鲜地骑在马上。
武田胜赖待见到真田幸隆,李晓在一旁迎候,顿时呵呵一笑,精神抖擞地跳下战马,随即一旁侧近从他手里接过马鞭,将马牵走。
真田幸隆,李晓一同上前行礼。
李晓看见武田胜赖左右随从,都是一副经久沙场之干练武士,心想看来这两年来,武田胜赖征战西上野,也培养了一帮精锐武士。
除了武士之外,李晓看见武田胜赖左右,还有真田幸隆的长子真田信纲,以及次子真田昌辉随侍在侧,另外还有大熊朝秀,保科正直,小幡宪重诹访赖忠皆在其左右。
再加上一名正随父亲武田信繁在本丸与武田信玄聊天的武田信丰,跟随在内藤昌丰身边的保科昌月。
最后就是武田胜赖继承的诹访家,诹访家其下有号称诹访神家一党的三十三氏,这些国人豪族的势力,眼下都是武田胜赖的部下。
李晓不由感叹武田胜赖现在的班底,真可谓是豪华,几乎可以赶上当年的银河战队皇马了。
眼下这个偏殿之中,都是武田胜赖现在的班底。
当即武田胜赖带头在前,一行近百人家臣武士家眷,一起浩浩荡荡地朝本殿行去。
一路走向本殿,附近武田家家臣武士见此纷纷避让在一旁,让出一条道来。
待众人行到二之丸时,正巧前方屋敷之下,也是五六十名家臣武士,聚集在一起,挡在路前头。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眼下这一帮人正是武田义信的郎党,而饭富虎昌,迹部信秋的家臣武士也在其中。
对方在场武士家臣他们见到武田胜赖一行,原本聚在一起谈笑的声音,倏然地安静下来。
唯有几声沙沙地挪动脚步的声音。
“混账,看到胜赖殿下,还不快让路吗?”
武田胜赖身边几名武士纷纷站出身,对着对方大喝。
不过这帮人依旧没有让路的意思。
对方三三两两凑在一堆,或蹲或站在那里,眼中斜斜地打量向武田胜赖这一边,目光中透露出不羁的神色来。
甚至还有不少家臣和武士还暗暗将手把向腰间的武士刀。
眼见双方一副剑拔弩张的气氛。
李晓暗暗摇了摇头,眼下武田义信与武田胜赖之间的对立,都已经蔓延到他们麾下武士了。
若是将来这两人各拉一派刀兵相见,武田家肯定会元气大伤,甚至重演当初油川之乱的一幕。
“迹部胜资,这是你的意思吗?”
真田昌幸将手一指,点向武士中的迹部胜资。
“若是如此,我们会禀报御馆大人,说你在这里,堵截胜赖殿下,意图行刺。”
迹部胜资见真田昌幸一下点出了自己,当下也无法在躲在身后,站出身来言道:“真田昌幸,别以为你成为了城主,就可以随便污蔑他人,在下只不过恰好站在这里,没有堵截胜赖殿下的意思。”
迹部胜资看向真田昌幸,心底流露一丝妒忌的味道来。
真田昌幸不过是真田家三子,因为跟随了武田胜赖,凭着在上州的战功,因此成为了城主,知行三千五百石。
而那大熊朝秀原来不过是被上杉谦信撵出家门的丧家之犬,眼下也因为在武田胜赖手下的战功,成了岩拒城城代,手下武士足轻两百。
而他自己呢,只能等着他老爹迹部信秋哪天挂了,他才能继承迹部家的家业。
要知道迹部家原来可是甲斐守护代,地位仅次于守护大名武田家之下,现在的势力与当初比起来,真是远远不配啊。
迹部胜资愤愤不平看着这几人,于是将手一挥,左右武士纷纷退到一旁。
“混账,见了殿下,也不会行礼了吗?”
在真田昌幸的怒喝之下,武田义信方的武士,无奈之下,只得向武田胜赖这边行礼。
武田胜赖见真田昌幸替自己赚足了面子,微微一笑。
正当武田胜赖要带领家臣武士,跨过大门走向本丸时,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冷测测的声音。
“四郎,这么急匆匆地要走,连我一面都不想见了吗?”
武田胜赖微微一愣,待转过头来,看见武田义信正穿戴整齐站在一边,手里轻轻摇着折扇,看着武田胜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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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二章 就你也配求亲?
武田义信一出现场面上的形势顿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武田义信的郎党,以及武士,见到武田义信亲至,顿时都精神一震,腰杆再度直了起来。
作为武田家嫡子武田胜赖此度出席新年贺仪,也是一副武家打扮,与普通武将不同,他手持的是一把折扇,而他气宇之间也多了几分公卿般的和雅,与武田胜赖透着剽悍之气完全是两种风格。
武田胜赖见是武田义信一眼,当先便他向行礼,言道:“拜见兄长。”
武田义信眼见武田胜赖一副武家打扮,虽是年纪轻轻,却显得格外精神勃勃。
那笔直的腰背,自信从容态度,以及时刻显露的颇为具威仪的气度,很难相信眼前这位是一名尚不足二十岁的男子。
武田义信越看是越发嫉妒,他越看武田胜赖,越觉得他与当年武田信玄相似。
不过看到此刻武田胜赖亦在自己面前,恭敬的行礼,武田义信紧皱的眉头微微舒缓了一点,心想四郎再怎么出色,终还是自己弟弟,只要有着大义名分在手,他都必须向自己卑躬屈膝。
武田义信微微一笑,言道:“四郎,许久未见了,听闻你一直在西上野立功,我很高兴,不过幸亏你还将我这兄长放在眼底。”
武田胜赖面对武田义信话中的骨头,沉声言道:“兄长,胜赖不敢。”
“知道就好。”武田义信阴阳怪气地一笑,将手里折扇噗地一声打开,然后拍了拍武田胜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言道:“这次没削除你的兵权,真是遗憾。”
武田胜赖目光一闪,低声言道:“这次祖父,今川家,北条家一起向父亲大人建意,剥夺我兵权一事,果真是你策划的。”
武田义信哈哈一笑,言道:“不错,不过可惜还是让你逃过去了,这派人刺杀自己的戏演得很好嘛,连我和父亲大人也算计进去了,很好,下次你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武田义信话语越说越是阴冷。
若是不明就里的人,从外部看来,仿佛是两个兄弟,正在友好谈心一般。
对于武田义信的挑衅,武田胜赖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兄弟二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彼此犹如雷霆电闪一般,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一丝杀意。
武田义信见武田胜赖无话可说,自然地转过身来,正好看见居于武田胜赖下首的李晓。
武田义信见李晓居于武田胜赖身侧,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快,但随即神情转而温和,言道:“李晓大人,恭喜你即将成为本家之一门众。”
李晓微微一笑,他虽对武田义信十分厌恶,但面上还是和颜言道:“义信殿下,这是主公大人对李晓厚爱,李晓自然十分感激。”
武田义信呵呵一笑,转眼看向正在李晓怀中熟睡的李正,言道:“不错,蛮是像李晓大人的。”
武田义信说完,于是伸出手去向抚摸一下李正的头。
“不许你碰他。”
正当武田义信手伸到一半时候,李晓身边有一名女子大声言道。
李晓转头看去说话的人,正是小幡由贞。
不仅是小幡由贞,小幡由美姐妹二人都是银牙轻咬,怒色瞪视着武田义信一人。
李晓这才想起之前在国峰城时的一幕,当时武田义信意欲强掳小幡姐妹二人,但结果小幡由美抽刀反抗,并将武田义信挟持下来。
最后武田义信的部属为了救武田义信,亲手斩杀了小幡由美的另一个亲弟弟。
所以难怪小幡姐妹二人为何看见武田义信是这般愤恨的神情。
而当武田义信伸手准备去抚李正时,小幡由美虽不愿意,但一切以李晓的立场为重,所以并没有说话。
而小幡由贞则是想到当年国峰城那一幕惨剧,所以直接开口言道,并一把从李晓怀中将李正接了过来。
武田义信被一个女子大声呵斥,顿时面上有几分挂不住,双眼一眯看向小幡姐妹二人,顿时认出这姐妹两人来。
看到小幡由美时,武田义信甚至下意识地,差点想伸手摸一摸脖子上的伤疤。
这时候,李晓出声言道:“义信殿下,这是我妻妹,不懂得殿下威仪,故而冒犯,还请殿下见谅。”
听到李晓的道歉,武田义信反是负手站在原地,他本是个心胸狭隘的人,换做他人敢如此呵斥他,早就被他命麾下武士拖出去打死了。
但眼下李晓身份不同,已是武田家家老和一门众身份,在没有和武田胜赖正式扯破脸皮前,自己却也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所以武田义信按捺下胸中那股暴虐之意,反而是在脸上露出一丝宽和的笑容,言道:“李晓大人,无妨,既然她不愿意就算了,嗯,阁下的妻妹我以前似乎在上野的国峰城见过。”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殿下的记性真好。”
小幡由贞却忍不住插言言道:“原来殿下还记得,我的弟弟就是被殿下的部下亲手杀死的。”
武田义信哈哈一笑言道:“当日之事,实属意外,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李晓是本家家老,你作为他的妻妹,就必须一切以他为重,不应该再记着过去两国征伐之事,如此并没有好处。”
顿了顿武田义信又言道:“李晓大人,方才令妻妹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不过我记得迹部胜资大人,当初对这女子十分喜爱,不如我今日亲自代迹部大人,向阁下提亲,将你的妻妹许配给迹部大人,迹部胜资,你同意吗?”
迹部胜资一听武田义信的话,立即来到他的身边,双目露出贪婪之色上下打量了小幡由贞一番,然后对武田义信言道:“蒙殿下赐婚,臣下感激涕零,其感激之意难以言表。臣下对这位小幡姑娘确实十分喜欢。”
小幡由贞见了迹部胜资当即是动怒了,她一贯很少发脾气,但这一次却是怎么也按捺不住了。
当初就是这个迹部胜资,在白根山合战后,以为武田胜赖李晓战死,于是强行掳走自己,意欲霸占。
小幡由贞从小到大都没有恨过什么人,但是对于迹部胜资却是个例外。
武田义信见了小幡由美的表情,脸上露出阴冷的厉色,然后语气上却是十分温和地对李晓笑言道:“李晓大人,觉得如何呢?迹部家是武田家分家,并为本家谱代家老,世代重臣,若是阁下的妻妹嫁给迹部大人,也不算是辱没。如此对于李晓大人与迹部家两边的和睦也是大有促进,如果我将此事报给父亲大人,他听闻了,也肯定是亲自下令答允。”
李晓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心底却早已想将武田义信这阴人斩个十七八刀了。
武田义信此举真是阴险,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还有什么比嫁给自己厌恶之人的惩罚,更残忍的。小幡由贞只是斥了武田义信一句,就遭到他如此毒计报复,可见他的人品如何了。
同时武田义信还算计到,若是小幡由贞真与迹部胜资成亲了,自己等于变相也有一个人质被武田义信握在手里,如此自己等于受制于武田义信。
如此将来自己若是帮武田胜赖对付武田义信,他肯定会摧残小幡由贞以此施以报复。
但是武田义信也心知李晓不会答应,于是帮出了武田信玄这座山头来压李晓。
他的借口很简单,美其名曰消除误会,让亲于武田义信的迹部胜资,与亲于武田胜赖的李晓,两家结亲,加深彼此的羁绊,如此将来彼此动起手就会顾及。
如此对于一切以武田家内部安定为重的武田信玄而言,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李晓考虑着应付武田义信的方略,而他身边小幡由贞已是满面通红,又气又怒地大声言道:“姐夫,我宁可是死了,也绝对,绝对不嫁给这迹部胜资这混账。”
迹部胜资哈哈一笑,言道:“混账,是吗,小幡小姐,当初我请你去我家喝酒时,却没有见到你如此拒绝啊。”
听迹部胜资这么说,武田义信一方的武士们也跟着起哄,纷纷扬起头来呵呵大笑。
小幡由贞见此羞辱,牙齿咬破嘴唇,逸出丝丝鲜血,浑身气得颤抖,差点就要眼泪留出。
而李晓这时却拍了拍她的肩膀,温言言道:“给与敌人最好的回击,就是不要露出丝毫伤心难过之色。”
小幡由贞听了点点头,目光柔柔地看向李晓,言道:“姐夫,我知道了。”
说完小幡由贞,眼中透出一丝决然之色,坚定地言道:“可是姐夫,我宁可死,也绝不愿意嫁给迹部胜资。”
对于小幡由贞的请求,李晓点了点头,转眼看向了迹部胜资,眼中透出了一股厉色。
武田胜赖站出来,对李晓言道:“李晓,你大可不必顾虑兄长的求亲,直接拒绝迹部胜资好了,一切由我来担着。”
李晓笑了笑言道:“多谢殿下,不过不必劳烦,应付迹部胜资,对我而言,轻而易举。”
说完李晓转过身来,走到迹部胜资面前,手里按着腰间的武士刀。
迹部胜资见李晓迫近自己,并且神色不善,顿时微微发怵,戒备地向后退了一步,问道:“李晓大人,你要做什么?”
李晓脸上露出笑容,转而开口问道:“迹部大人,不需害怕,我是来问你,你是一名武士吗?”
面对李晓突然发问,迹部胜资微微一愣,然后盯着李晓问道:“李晓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还需要问吗?”
李晓微微一笑,言道:“是这样的,我内人曾跟我说过。当初他们姐妹父母,过世时,曾不放心她们的将来。所以对他们姐妹嫁人的要求,提出几个条件?”
迹部胜资显然以为李晓,为了不让小幡由贞嫁给自己,于是准备漫天要价,大声言道:“李晓大人,先人之言不可胡说。”
李晓言道:“我哪里敢胡说,迹部大人,你既然要娶我的妻妹,就应该答允他们已故父母的条件。你到底要不要听?”
迹部胜资犹豫了一阵,脸上露出一丝狡黠之色,言道:“可以,如果这些条件,李晓大人,你可以办到的,我迹部胜资自然也可以办到。”
李晓哈哈一笑,言道:“很好,这些条件当然我是做到了,怎么样迹部大人,你答应不答应,只要你可以办到,我就将我的妻妹嫁给你。”
迹部胜资哼地一声言道:“好吧,我答应你。条件是什么?”
李晓哼地一声言道:“首先要娶我妻妹的条件,对方必须是一名武士。”
迹部胜资不屑地挥了挥手,言道:“李晓大人,你这不是开玩笑吗,我迹部家是源氏后裔,在甲斐也是武家名门,在下当然是一名武士了。”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既然如此,恭喜你迹部大人,第一个条件,你附和了。下面是第二个条件。”
迹部胜资听李晓所提出的条件如此简单,当即信心大增,言道:“快说,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李晓言道:“内人曾说过,他妹妹将要嫁的人,除了作为一名武士外,并不需要他有何等家门显赫,也不需他知行数万石的领地,但必须能开弓射箭,弓马过人,这点迹部大人,你可以做到吗?”
迹部胜资扬起头哈哈大笑,心想这条件若是放在公卿子弟,当然是困难至今,但对于自小接受武家教育的他而言却不在话下。
迹部胜资傲然言道:“这算什么,在下出身武家,无论弓马射术,还是武技都是出众。若是不信,李晓大人,尽管可以一试。”
李晓摇了摇头,言道:“迹部大人的弓马,我还有不放心的吗?这点我自然是佩服的人,所以不用试了,第二个条件你附和了。”
迹部胜资听李晓这么说,顷刻之间信心爆棚,顿时腰背挺直,仿佛拔高了好几厘米,雄赳赳气昂昂地问道:“我还以为什么条件,如此简单,那还有其他条件是什么?尽管说出来,我迹部胜资一起办了。”
李晓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嘴上却附和迹部胜资言道:“迹部大人,果真厉害,这最后一个条件,你若附和,就可以娶我的妻妹了。”
迹部胜资不耐烦地言道:“什么条件,快说,快说。”
李晓看着迹部胜资,冷笑一声,一字一句地言道:“这第三个条件,就必须是武艺娴熟,能够百人敌”
迹部胜资听了一愣,言道:“百人敌?你要我去战场上讨取一百个人?”
李晓呵呵笑道:“这倒不必,哪里找这多人来,不过测试一下还是必须的。”
迹部胜资暗暗感到不妙,问道:“如何测试?”
李晓言道:“是的,口说无凭,迹部大人,若是你可以胜得了我这位家臣,我就承认你的武艺,如此我将妻妹拜托给阁下,也算放下一桩心事。”
李晓说完,师冈一羽不动声色地,站出了一步,出声言道:“迹部大人,许久不见了。”
待迹部胜资看到李晓的家臣师冈一羽站出时,顿时脸色煞白。
李晓见到迹部胜资这副表情,脸上微微一笑,上一次李晓冲到他家解救小幡由贞时,师冈一羽一人就放倒了他七八人,想必那一幕的情景应该令迹部胜资印象深刻吧。
武田义信对迹部胜资的武艺还是有信心的,低声对身旁的迹部胜资言道:“既然李晓开口了,你就上去和他的家臣一战吧,反正无论输赢,我都可以给你做主。”
武田义信听迹部胜资不答,转过头去只见迹部胜资脸色不对,顿时明白了,问道:“迹部,你难道不是李晓那家臣的敌手。”
迹部胜资面色尴尬地言道:“回禀殿下,这人名叫师冈一羽,是冢原仆传的得意徒弟。”
“什么冢原仆传的得意徒弟,李晓手下怎么会这样的高手。”武田义信吃惊了一下。
武田义信心底盘算了一下,在这第三个条件,在武艺上,迹部胜资远远是不如李晓。
所以李晓才以此来非难迹部胜资。
武田义信又看向李晓,言道:“李晓大人,比试到是不必了。我这次代迹部大人提亲并非唐突,我知道你之前与迹部大人一直存在误会,这趟如果两家结亲,可以视作双方和好的诚意。若是两家可以和睦,这才是我武田家之福。”
这时武田胜赖开口了,他言道:“兄长说的不错,但是先人的遗愿也是要遵守的,若是迹部大人,武艺实在胜不过李晓大人的家臣,这亲事也是无法结成的。至于李晓大人武艺,大家是知道的,而且在这位大人,还未成为李晓的家臣时,他在与李晓大人比试上,可是输给对方的,这点我可以作证。”
想了这里,武田义信横了迹部胜资一眼,怒其刚才把话说得太满,以至于现在下不了台。
迹部胜资的武艺虽然不错,但和李晓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武田义信目光一转,随即言道:“李晓大人,阁下的勇武在我武田家中有数的,但娶阁下妻妹的第三个条件,若是以阁下为标准,未免太强人所难了。难道天下只有胜得阁下的武士,才配得上令妻妹吗?如此我倒想看看,阁下妻妹要如何才能嫁得出去了。”
武田义信此话一说,他一方的武士一同在旁附和。
李晓点了点头,承认武田义信确实有两把刷子,言道:“义信殿下,说的对。”
武田义信继续言道:“至于阁下第三个条件,我想可以折中一下,迹部大人的武艺,我是见过,第四次川中岛合战,他也曾连续讨取三名上杉家足轻的首级,如此若称不上勇猛第一,但是也说是武艺高强的武士了吧。所以我想第三个条件,迹部大人,就不必测试了。”
李晓笑言道:“义信殿下,说的没错,但是请允许在下这一点坚持,这样吧,条件折中一点。迹部大人。”
李晓看向迹部胜资,正色言道:“若是迹部大人,能够接住我李晓三枪,就证明阁下是一名武艺出色的武士,我就把妻妹嫁给阁下如何?”
李晓此言一出,顿时在场无论武田义信,武田胜赖这边的武士都是惊呆了,李晓区区三枪,就能打赢迹部胜资吗?
这迹部胜资虽说不是武田家的勇将,但自身武艺也有两把刷子,李晓说三枪定胜负,未免太张狂了。
若是迹部胜资连李晓三枪都挡不住,也不用说什么武艺高强了。
所以这一次连武田义信也无话可说了。
迹部胜资脸涨得通红,当下也不顾什么的,大声言道:“李晓,你未免太目中无人,三枪就三枪,我肯定要令你后悔。”
当即迹部胜资就接下了李晓的挑战。
而武田胜赖,武田义信两边武士也是群情而动,十分有兴趣地看着这场比试。
李晓勇猛和枪术之精湛,武田家上下自然是闻名的,眼下能见李晓一展身手,顿时这帮武士都报了见识一番的心态来看。
当即众人连参加本馆的新年贺仪都顾不上了。
比试一旦定下,当即就有人替李晓,迹部胜资取来武器。
面对李晓轻蔑的挑战,迹部胜资眼下是怒火冲天,手持一柄木刀后,手指着李晓大声喝道:“李晓,我要与你一决胜负。”
李晓脱去狩衣,轻装上阵,接过长枪之后,随手一挥十分称手。
李晓大声言道:“迹部大人,那我们这就开始了。”
说完李晓长枪一横,摆开架势,迹部胜资亦然全神贯注,目光盯住了李晓,以作戒备。
“迹部大人,我要攻你左肩了,你注意了。”
随着李晓将自己的枪路报出,在场武士都是惊讶,心想这未免也嚣张,与对方比试,还要报自己攻对方一击的位置,让对方提早有了准备。
难道李晓对自己的枪法真的这么有自信吗?
而反观师冈一羽,迹部胜资却是拧起了眉头,攻击对方前自报自己的枪路,这样的招式,以往也不是没人用过。
在冢原仆传之前,有一名堪称剑圣格的剑豪梶原长门,他使一把刃长三尺**寸的长刀,他在与人比试前,总是先‘提醒’对手,言道:“注意,取你左手。”
说完比试之中,就真的一刀砍下对方左手。
梶原长门这番说到哪斩到哪,从不失手的武艺,确实可说得上当时一绝。
而他的对手纵然知道,对方事先的招数,却始终无法躲过他快若闪电的一刀。
这样的人一般是对自己的剑术达到绝顶的自信。
难道李晓的枪术,已经达到了与梶原长门的剑术相当的程度吗?
迹部胜资脸上更添了几分凝重之色,而在这时李晓手中的长枪一挥,已经破空攻来。
一枪破出,李晓心底言道,迹部胜资,就你也配求亲,自讨苦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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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三章 武田家两山
迹部胜资全神贯注于提防李晓杀来的一枪。
李晓手中此枪攻去看似凶猛,但确实是直挺挺地刺向他的左肩。
迹部胜资挥刀一架,只听噗地一声,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之中,他挡住了李晓这一枪。
迹部胜资不愧是武家出身,自小武艺娴熟,换作在场不少人,甚至连这李晓‘提醒’的一枪也挡不住。
饶是迹部胜资挡住了李晓这一枪,但受这枪头的冲力的影响,脚步向后挪动了半步,握住木刀的十指,也微微发麻起来。
迹部胜资心底暗暗惊呼,果真李晓是盛名之下,确实有他的实力所在。
仅凭这一枪,他就知道自己远远不是李晓的对手,但要在三枪之内胜过自己,他还不够。
想到这里,迹部胜资抬起了头,向李晓挑衅言道:“李晓,还有两枪,大爷在这等着。”
第一枪被迹部胜资挡住,李晓不以为意,反是哈哈笑道:“很好,有个性,我喜欢。”
说完李晓提枪在手,喝道:“第二枪,刺你右肩。”
李晓说完果真刺向对方右肩,迹部胜资这一抬手之间,再次架住了李晓这一枪,不过受这一枪的猛击,他奋力抵抗之间,右膝微软,差一点跪在地上。
仅仅两枪之下,迹部胜资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李晓并没有停手,大喝道:“第三枪,刺你右肋。”
最后撑过这一枪,小幡由贞就是我的了,如此也可大大羞辱李晓。
想到这里迹部胜资,嘴角边浮出一丝狰狞之色,喝道:“我等着呢。”
迹部胜资没有料到,李晓刺来的第三枪,枪头突然乱甩,枪尖划出了道道弧线,自己一时竟看不出他的枪路。
“这是什么枪法?”迹部胜资顿时大惊失色。
迹部胜资不亏久经沙场,知此情况,不可贸然抵挡,向后退了一步,并重重向下斜斩一刀,目的是破去李晓枪头的攻势,最后身子向左闪避,准备避开刺向他右肋的一枪。
但这时李晓的枪头转了一个弧度。
“不好,他不是攻我的右肋”
迹部胜资待反应过来,已经慢了一步。
李晓的木枪已经攻到。
就在所有人的一阵惊呼声中,只见迹部胜资整个人腾空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一口气直接飞出了三四间的距离,重重地砸在一群武士的人堆里。
迹部胜资身下殿着三四个人,姿态狼狈不堪。
迹部胜资又惊又怒,他刚想出声喝骂李晓不顾信义,偷袭他的左肋。
但他刚刚开口之间,空气进入了他的肺部,他顿时感到左肋一阵剧痛。
“不好肋骨断了。”
迹部胜资最后想到这里,转眼被这肋部的剧痛击倒在地,立即昏厥了过去。
胜负已分。
三枪就三枪。
李晓抽枪收立,他方才的枪头重重的戳在了迹部胜资左肋的地方,尽管枪头上面包裹着棉布,但这是他奋力一击,丝毫没有留手,所以这一枪至少足够迹部胜资在床铺上躺上三个月,不能下地的。
如此也足够教训他上次强掳小幡由贞之仇了,看他日后还敢不敢起恶念。
眼见迹部胜资昏厥过去,武田义信看向李晓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寒芒,李晓这一枪等于了半废了迹部胜资,在这将来几个月关键的夺嫡之争中,他少了迹部胜资在旁协助,等于了去了部分力量。
武田义信阴冷地朝李晓言道:“很好,李晓你这一手够狠的。”
李晓摇了摇头言道:“迹部大人,太不小心了,方才我已枪下容情了。不过比武中总有闪失,这是天意,并非人定,只能怪他运气不好吧。为了表示歉意,我这里倒有几副重金购来的药材,不知是否可以给迹部大人,医治一二,以解我内心愧疚之意。”
武田义信皮笑肉不笑地言道:“如此就好。”
说完,武田义信带着麾下家臣武士大步走进本馆之中,而迹部胜资也被人抬去找医师医治。
武田义信走后,武田胜赖哈哈一笑对李晓言道:“迹部胜资这人虽没有才能,但却一肚子鬼计,暂时除了他,也可断绝兄长部分的反击之力。李晓多亏你了。”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殿下,方才不过是意气之争,要胜过义信殿下,并非是几个意气之争就可以解决的。”
武田胜赖听了李晓的话,点了点头言道:“我明白,走吧,大家一起赴宴去吧。”
说完武田胜赖一方家臣武士,亦向踯躅崎馆本丸的大殿行去。
大殿之中。
早已坐满了许多武田家的家臣以及同行的家眷。
这一次参与武田家新年夜宴的家臣足有上千人之多。
不仅是大殿中席次不够,连两旁的偏殿都坐满了人,甚至席次都铺到了走廊之上。
李晓作为武田家家老格的家臣,自然有资格在大殿之中,享用宴席。
随着武田胜赖,李晓,真田昌幸走入大殿之中。
武田家的众家臣们陆续到齐,向主公武田信玄表示完新年祝贺。
武田信玄在大殿之中赐宴,招待答谢来家臣武士们在过去一年中为武田家基业奋战而作出的努力。
按照以往的惯例,在新年宴会之中,要先饮屠苏酒。
屠苏酒的作法来自中国,原是药用酒。
早在中国南北朝时,就有岁饮屠苏,先幼后长,为幼者贺岁,长者祝寿的说法。
而后渐渐传入日本,因为关东关西京畿各地风俗不同,也渐渐也有了各地不同的饮法。
武田家新年贺宴上屠苏酒,先用山椒、桔梗、蜜柑皮、小豆装在木棉袋中,放在酒里浸泡一夜后,第二日在取酒饮用。
宴会之上,武田信玄也是一身新装,面色微红,对着众家臣笑着言道:“屠苏酒乃长寿酒,苏辙的《除日》诗中曾道:年年最后饮屠苏,不觉年来七十余。所以我希望诸君也能保重身体,如此我们方能共享大业。”
在座的武田家家臣站起身来齐声言道:“愿为本家竭尽忠诚。”
祝酒之后,武田信玄与众将闲谈了一番,便回去休息,众家臣也心知武田信玄一直以来身体都不甚太好。
这也是他年青时候肺痨落下的病根,因为酒色操劳,身体一直欠佳,直到这几年来方才注意,不能再像以往那般了。
武田信玄走后,就由武田家一门众笔头,武田信玄的亲弟,武田信廉来主持新年贺宴。
以往这一任务都是由武田家嫡子武田义信来担当的,但自上一次岩拒城合战,武田义信串通上杉谦信谋害武田胜赖的事件之后。
武田信玄已撤销了武田义信这一殊荣。
这一幕变化在武田家内对外界颇为敏感家臣眼中颇有令人深味的意思。
宴会之中,武田胜赖作为武田家新贵自然受到众家臣的关注,不时有家臣上来与武田胜赖攀谈,祝贺新年。
相对而言,武田义信虽然近来在走下坡路,但好歹也是武田家嫡子的身份,加上他之前在武田家中打下的人脉,所以同样也是十分忙碌。
至于李晓还是首次参加主家的新年贺宴,并且其自身根基尚且,主家家老级家臣们他也多半不认识,所以坐在一边却,显得不那么引人瞩目了。
真田幸隆与李晓坐在角落之中饮着屠苏酒,他低声地为李晓指引本家中的人物。
“此人就是河内穴山家家督的穴山信君了。”
李晓看过去只见一名二十多岁的风雅人士正站立在武田义信身旁,与他说话。
穴山信君相貌十分俊雅,行止之间颇有几分京都里公卿间的作派。
他与武田义信二人详谈甚谊。
李晓对真田幸隆言道:“穴山玄蕃,在下认识,之前随胜赖殿下出征松山城时,曾经见过,不过感觉其人不像有武家的做派,反而与义信殿下一样,更似京都里的公卿。”
真田幸隆微微一笑,言道:“李晓大人,有所不知,穴山大人能文亦武,并且是本家有名之文化人,平日与信廉公十分交好。”
顿了顿真田幸隆言道:“至于穴山家坐镇甲斐南部之河内领,是主家在甲斐国中第三大势力,而河内领虽多山地,但是林业伐木甚佳,领内以山造,饲鹰、下山大工、狩猎为主要产业,因为河内领与今川家领地接壤,所以主家一直是由穴山家负责对今川家的外交。
“在油川之乱时,穴山家依附今川氏,与主家作对,后来信虎公策反穴山家当主穴山信悬次子清五郎刺杀其父,引起穴山家内讧,之后才将穴山家降伏其下。”
“之后,主家为了加强与穴山家之关系数代姻亲,穴山信君的母亲,是信虎公的次女,而信君的正室,则是御馆大人的女儿,其与本家的渊源可谓是一门众之中的一门众。”
李晓听了真田幸隆的介绍点了点头,河内穴山家,其与今川家关系紧密,所以他依附于武田义信方的立场,就可见一般了。
接着真田幸隆又补充言道:“但是穴山家真正忠于的是主公大人,尽管倾向义信殿下,但在我们与义信殿下相争时,穴山却不会贸然出手,不过亦值得我们提防就是了。”
真田幸隆介绍完毕后,李晓点了点头,对穴山信君有了更深入地认识。
正待这时候,穴山信君转头见我和真田幸隆正在打量他,微微一笑,然后走到了我和真田幸隆面前,言道:“真田弹正大人,但马守大人,许久不见了。”
李晓呵呵一笑言道:“穴山殿下两年一别,风采依旧。”
穴山信君点了点头,双方说了几句场面话,穴山信君便言告退,挪到别的地方去了。
穴山信君走后,接着真田幸隆又指向在另一边独自一人喝着闷酒的一名容貌粗犷的武将。
“此人就是郡内领小山田家家督小山田信茂,是本家一员虎将,常率领擅于投石的部队为本家征战。”
李晓闻此点了点头,言道:“小山田家之家名,在下多有听说,在甲斐国中小山田家之势力,应该仅此于主家吧。”
真田幸隆微微笑道:“你说的不错,在甲斐国内,小山田家之势力仅此于本家,确实不可忽视。不过小山田家并非与本家同宗,而是出自恒武平氏,但因为与本家数代联姻,所以也等同于主家之一门众看待。”
“主家对于小山田家一贯宽厚,保留其自治之权,在主家之中,小山田家保有对领内,入山料,徴收,栋別钱,赋课,检地,诉讼,裁定等之特权,几乎与木曾家一同被视为本家内部之独立大名家。”
真田幸隆,李晓见小山田信茂正转过头看向这边。
李晓微微一笑表示和善之意。
小山田信茂只是微微一点头,就继续喝酒了。
真田幸隆对李晓言道:“他的性格一贯如此,本家之中除了主公之外,谁也不买账。”
李晓呵呵一笑言道:“有意思。我想是小山田信茂太过自傲吧,随着近年来主家攻取信浓一国,如内藤,马场,高坂等从主公侧近提拔起来的后起之秀,但成为一城之主,代主公执掌一方,已成为与他平起平坐之人物。而小山田家却依然守着郡内,一无长进,想必才是苦恼之根源吧。”
真田幸隆言道:“小山田家若想要拓展领地,可不容易,小山田家世代所领的郡内与北条家接壤,专门负责主家对北条家之防务和外交。除非他想转封领地,否则拓展领地的唯一途径就是本家与北条交战了。”
顿了顿真田幸隆继续言道:“不过小山田家与北条家交恶不太可能,反而关系甚佳,前家主小山田弥三郎就曾担任北条家之取次一职。”
“分仕武田北条两家?”李晓顿时诧异,心想这小山田家也太牛了吧。
PS:在北条氏的分限账小田原众所领役账中,他国众中名单正有小山田弥三郎的名字。
真田幸隆点了点头确认言道:“不错。当初在善德寺接下的甲相骏同盟,也是由小山田家在主家与北条家之间奔走才达成了。事后主公为了犒赏小山田家,特命他护送主公长女的队伍,送至于北条家的北条氏政。”
李晓听了真田幸隆的分析,不由摇了摇头,河内之穴山,郡内之小山田,这两‘山’都是当年信虎公为武田信玄所留下的左膀右臂。
如果说毛利家有两‘川’,那么穴山与小山田就是武田家之两‘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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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四章 源氏栋梁
书友们平安夜快乐,圣诞快乐。大家好好陪女朋友和未来女朋友啊,不要像我这样码字度日,内牛满面。
武田家两山,确实可以这么称呼。
平定油川之乱后,在信虎时代,武田家,穴山家,小山田家这三家都是甲斐中最大势力,其中武田家作为甲斐守护势力稍强,小山田家次之,穴山家再次之。
小山田信茂之祖父小山田信隆在油川之乱中站错了队,站在油川信惠一边,最后被武田信虎夜袭杀死。
后小山田越中守信有继承了小山田家家督,娶了武田信虎的妹妹为妻,武田信玄又娶了,越中守信有的姐姐为妻,小山田家才正式降伏武田。
而穴山家也是如此。
武田家作为甲斐守护,在信虎公的手上,经过多年之征战,以杀伐,暗杀,策反,怀柔,姻亲等种种手段,才将这武田两山压服。
最后在武田信玄手上,成为两大助力替他征战信浓国。
然后真田幸隆对李晓言道:“如今我们要辅佐胜赖殿下要扳倒义信殿下,首先除了义信殿下在本家内部势力之外,就必须设法使得本家与义信殿下身后的靠山今川家,两家断绝同盟之关系,如此势必会危及到当时善德寺定下的甲相骏三国同盟的盟约。而如此武田家之中,分别亲附于今川家的穴山家和亲附北条家的小山田家,必然不会愿意出现这种状况,如此才是难题之所在。”
顿了顿真田幸隆又言道:“李晓大人,本家历来一直是谱代家老,重臣合议,尽管御馆大人有很高的权威,但是一般不会太过干涉,家臣团们做出的决定。所以一旦决定本家重大要事,都是由家老们组成的评定众商议之后,由主公下论断,所以若不能将穴山家和小山田家说服站在我们一方来,要断绝本家与今川家的同盟,扳倒义信殿下这一切也就无从谈起了。”
李晓听了真田幸隆的分析后一愣,恍然大悟,原来他费尽心思向自己介绍穴山家和小山田家,是出于这个目的。
对此李晓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不过真田幸隆亦然笑道:“不过李晓大人,既已成为本家家老,对胜赖殿下而言实在是一件喜色,这意味着大人你亦然也有参与评定的资格。如此在重臣评定的会议上,我们的力量就更强了一分。”
李晓听真田幸隆这么说,笑道:“能帮得上胜赖殿下,如此就好了。”
就在李晓在一边与真田幸隆攀谈,一边喝着屠苏酒时,一名近侍走来对李晓言道:“但马守大人,主公有请。”
武田信玄的突然召见,颇令李晓诧异。
上一次武田信玄召见是谈论自己儿子李正与武田家联姻一事,谈至大半后,武田信玄因身体不适,就没有继续下去。
本来武田信玄还要继续询问李晓关于越中,北陆方面的军略,但也因为他的身体问题而中断。
李晓猜测武田信玄召见他,可能是继续上次未完成的讨论,让目前代替马场信房负责越中飞驒方面攻势的李晓,阐述下北陆现在的情况,以便为武田信玄决定未来一年武田家的攻略方针,做一个参考。
在明日就是本家一年一度的家老评定,武田家在永禄八年的战略决定,攻略方向,以及外交倾向的决定,都必须在明日的家老评定会议上商议而出。
如此才能给武田家上下明确在永禄八年中,武田家将进行那些计划,给予各人制定目标。
李晓跟随着近侍走向武田信玄的居所。
武田信玄的居所,在本馆中处于一个较为寂静的位置,虽是新年,但四周警戒一点也未松懈。
李晓可以很明显感觉一路上,负责信玄安全的奥近习布下不少明暗哨。
李晓走到了居室前,正好有一名穿着和服,三十有许的美貌妇人,正缓缓地为居室拉上纸拉门。
这人的穿着打扮应该是武田信玄的妻妾,从年纪上估算是祢津夫人或是油川夫人中之一。
李晓十分友善地向对方躬身行礼,而那妇人看见李晓,亦是微微一笑,向李晓言道:“这位就是李晓但马守大人吧,妾身有幸得见,我是主公的侧室油川。”
李晓心里一凛,原来真是油川夫人,未来李正的岳母。
当下李晓不敢怠慢,言道:“原来是油川夫人,在下正是李晓。”
油川夫人温和地向李晓一笑,言道:“李晓大人,请勿多礼,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菊姬以后还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李晓亦是客套地言道:“油川夫人哪里的话,菊姬能下嫁我们李家,这是主公对李晓的厚爱,也是李晓的荣幸。”
接着油川夫人又与李晓闲聊几句,当即告辞。
李晓舒了一口气,从油川夫人的相貌来看十分美艳,这么说她的女子菊姬想来也不会差,如果性格也像她一样,想必将来和李正十分好相处。
“李晓大人,主公正在内等候阁下。”
经身旁武田信玄侧近提醒,李晓才回过神来,当即脱下鞋子,交出武士刀,然后迈步走向武田信玄的居室。
李晓走进武田信玄屋内,屋中摆设十分简单,这一切都颇具出家修行人士的作风,而在内壁的上方则悬挂着一副字画上面写着一个‘禅’字。
武田信玄本人是信奉天台宗,并且自身从小受临济宗影响颇深。
由后世所见武田信玄一生中下达的政令中可见,他曾多次修缮佛寺,赠地于寺庙,免除寺院年贡,可见他侍佛之心甚为虔诚。
在这乱世中武田信玄,可谓是一手拿屠刀,一手念佛之战国大名,并且这样的大名在当时不占少数。
在居室内的烛光之中,李晓可以清晰地看见,武田信玄正在窗台边,用手指在一个地球仪上,轻轻拨弄着。
李晓心知这是自己所带的葡萄牙宣教师托雷斯神父拜见武田信玄时送赠的。
武田信玄似在想些什么事情,十分入神,以至李晓到来了都没有发现,李晓与身旁武田信玄的侧近都没有出声,只是在一边恭候。
待到窗台上的烛光噗地一声发出清脆的剥响,这时武田信玄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武田信玄转过身来,这才看见恭候在一旁的李晓,他笑着言道:“想事情入了神。”
武田信玄说完退侧近挥了挥手,侧近会意跪拜后退下,走到居室之外,双膝又重新跪在居室门前,缓缓地将纸拉门推上。
侧近退出之后,武田信玄手中拿起地球仪,开口向李晓言道:“李晓,你相信如南蛮人宣教师所说的我们所在的大地,真的是圆的吗?”
李晓喔地一声,恭敬地言道:“是的,我相信,并且我们明国人多数都相信。”
武田信玄诧异问道:“哦?你们明国人不是一直说天圆地方吗?”
李晓微微笑道:“这是过去,现在我们已经认识到了,不过南蛮人更厉害,他们中有个哥伦布,他率领船队环绕我们所在的地球,航行了一圈。”
武田信玄点了点头言道:“我明白,虽对这感到不甚明白,但我相信那宣教师和你李晓的判断,你们说的是对的。”
说完武田信玄将地球仪轻轻拨弄,然后指向地球上日本的所在,对李晓言道:“庄子曾说过,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自小时候我听岐秀元伯大师说过这个故事,但是当时我不太相信有鲲这样大鸟。但是今日见了这个地球仪,我方才知道,并非世上没有鲲这样的大鸟,我只是受限制于自身见识的渺小,而短视不能见物。”
顿了顿武田信玄换了种口气,言道:“李晓,古事记里所说,天神创造了本州、九州、四国、淡路、壱岐、对马、隠岐、佐渡八大洲,之后天孙降临,平定了各地的纷争,代天神统辖诸洲,是为神武天皇。所以我们常以天下二字,来代称我们所居之地。而有点见识之人,也仅知道世上还有琉球,高丽,明国,吕宋,南蛮等区区数国。”
“但见了这地球仪,我方才知道我们所居之地的渺小,以及见识之短,日本居于真正的天下之中,不过是个弹丸之地,而我们一直以为庞大大物之明国,不过也只是这一掌之地而已。世上还诸位文明,例如之前所见的宣教师托雷斯,我记得铁炮这样的火器,就是由他们传入的。”
李晓在一旁听着武田信玄的感慨,在现代人看来早已接受了世界这个概念,明白了自己所居在地球中的位置,所以不会盲目自大。
但是在古代每个王朝,为了宣传皇权,塑以膜拜,都有每个国家自己的本位思想。
这最早起源中国,后朝鲜,越南,日本都有这思维,历史上越南自立后,越南国王也曾将自己国家称为南朝,而北方明国称为北朝,两者并立。
李晓问道:“主公,为何突发这样的感慨呢?”
武田信玄将地球仪放下,言道:“李晓你虽是明国人,但见识过人,与你谈心常常令我所有得。我在想,我信玄征战半生,现已是五十五岁之人,迄今所统辖之地不过日本六十六国之甲斐信浓两国,不说统一六十六国,即使上洛大业有生之年亦未必能够完成,更不用说见识朝鲜,琉球之风土,而天下之浩瀚闻之却不能一见,实在是人生之遗憾。所以我才发出这样的感慨。”
李晓听了点了点头,武田信玄这话怎么说,坐井观天也有坐井观天之幸福?
李晓本想说几句话来宽慰武田信玄,但随即想到自己的身份不对,这样的话不该是一名臣子说的。
当下李晓也只能言道:“主公多虑了。”
武田信玄感叹了一阵,又恢复了以往的形态,目光透出坚定之色,言道:“方才只是我信玄一时之言罢了,无论天下如何变化,世事如何发展,但眼下都动摇不了我信玄之决心,人生所争的不过这几十年,大丈夫若不能完成自己的宏愿,也要战死在完成宏愿的路上,所以在我眼底,义元公绝不是一名失败者”
说完,武田信玄抽出屋中所悬挂之武士刀,对准地球仪一刀劈下,地球仪顿时之间化作两半。
屋子之外的侧近,听闻屋子传来刀剑之事,顿时以为有异。
数名武士冲进了信玄的居室之中,却被武田信玄大声斥退。
武田信玄重新将刀收好,言道:“既然见识不了这天下之广博,这地球仪对我信玄而言已无意义,不必再留着了。”
李晓听闻此点了点头,很不知趣地在哪里心想,即使你不用,也可以送给我啊,怪浪费的。
不过面上李晓还是附和了武田信玄几句。
接着武田信玄重新盘膝坐在李晓面前,从身旁抽了一把折扇打开在手里轻摇,然后对李晓言道:“李晓,我信玄一直很欣赏你,所以这话我只对你一人说。”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臣下一定洗耳恭听。”
武田信玄正色言道:“我信玄一生之野望,在于上洛,上洛之目的,在于取代幕府,完成我武田之先祖,新罗三郎义光,重新成为河内源氏栋梁,进而执掌天下之武家。这不仅是我信玄一个人,而是我甲斐武田历代先祖之野心。”
李晓近来在武田家日久也听闻这一掌故,镰仓幕府之源赖朝,室町幕府之足利尊氏,这开创两代幕府的将军,在历史上都是八幡太郎源义家的后裔。
源义家本身就是河内源氏嫡流,后来在前九年之役、后三年之役中,在关东镇压叛乱,从而得到关东武士的效忠,自从成为天下武家之领袖。
而作为源义家的弟弟新罗三郎源义光,在兄长死后,也曾替代成为河内源氏的栋梁,成为武家之领袖,不过最后没有成功。
所以武田家作为源义光之后代,自然也有替祖先夺回幕府将军的野心。
能等到武田信玄如此推心置腹坦诚自己的野心,李晓也颇为感动,当下言道:“臣下定当为主公为成此宏愿。”
PS:历史上德川家康,将苗字从松平改为德川,目的是为了认新田义贞为先祖,而新田义贞同样是源义家之后裔,最后德川家康凭此身份,开创江户幕府,成为了河内源氏栋梁,武家之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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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五章 越中攻略之计
居室之中,一副北陆国地图摆设在武田信玄,李晓二人面前。
武田信玄坐在地图边,用折扇指着地图上箕轮城一点,然后向东一划,对李晓言道:“我信玄的志向虽在上洛,但在关东亦需保持足够影响力,所以今年本家的攻略重心,还是放在西上野一边,你怎么看?”
李晓思索了一番,言道:“上州是关八州之要地,士卒骁勇,土地肥沃,并盛产战马,同时也为本家攻略上杉家之重要,即使不能进取,亦要取下自保,所以一定要掌握手中。从大局上看,若上州一失,则上杉辉虎可再度出阵信浓,与我武田大军对峙于川中岛一线,再命长野家从箕轮城,经碓冰峠进入信浓,侧袭我军后方,前后夹击之下,如此我军前方大军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对李晓的分析,武田信玄点了点头,显然李晓的判断与他不谋而合。
李晓接着言道:“上州之要害在于箕轮城,厩桥城两城。不攻取这两城,则无以得上州,就是攻下了也守不住。如若攻取箕轮城之后,则加强本家在西上野的防御,就有了坚城可持,同时可与岩拒城相互呼应,从后方威胁到上杉谦信出阵关东的据点,厩桥城。”
李晓将手指到地图上厩桥城的位置,言道:“上州是连接越后与关东唯一枢纽,也是上杉辉虎出阵关东唯一通道,若上州一失,如此上杉辉虎进出关东之路断绝,如此上杉辉虎空有管领之称号,却无力掌控关东之实,如此他在关东的影响力也就不复存在了。”
武田信玄双眼微一眯,言道:“李晓,你说的不错,但是若是上杉辉虎无力出阵关东,我怕关东迟早会为北条所吞并,一旦北条统一关东,将重现镰仓时北条执政的气象,势力做大,那时才是甲斐之大患。”
李晓微微一笑,却转而言道:“我想主公对此早有决定了吧。”
武田信玄点了点头,言道:“你说不错,本家在上野的攻略,攻取下箕轮城即可,留下厩桥城给上杉辉虎,保留他出阵关东的通道,让他继续替我们牵制北条家。”
李晓心道武田信玄所说的,果然形势和历史上发展的一模一样。
顿了顿武田信玄对李晓言道:“今年本家将专注于西上野攻略,一切以此为先,在越中和飞驒方向,是不可能再像去年那般派出山县,木曾出阵,所以我是不能给你提供更多军力和财力上的援助了,一切都需靠你自己了。”
李晓听了面色一变,武田信玄这么说,等于是要让他在越中孤军反战,同时独立面对神保家和椎名家的压力。
尽管李晓觉得凭他现在的军力,固然进攻尚且不足,但独立面对神保或者椎名任何一家的进攻,自保还是可以的,但是要换作两家一起动手,李晓就危险了。
何况飞驒局势现在也没有平定下来,若是武田信玄今年撤退对飞驒的援助了。
那么李晓今年只能龟缩在神冈,城生两城作缩头乌龟了。
于是李晓往武田信玄那边,摆出出一副‘我困难,我很需要帮助’的样子。
若不是顾及武士形象,李晓几乎是要遍地打滚,耍赖要钱了。
李晓还是言道:“主公,如果神保家,椎名家来攻,这任意一家大名势力,我要独立面对都十分困难,若是多一点意外变化,后果不堪设想。”
武田信玄挥了挥手言道:“我已通过三条家,马上即将与本愿寺达成协议,到时候两家结成同盟。本愿寺法主显如上人承诺,会支持你在越中的行动。如果上杉谦信来攻略,你可以向本愿寺请求一向一揆势的支援,况且我看神保家与椎名家彼此都是世仇,不可能共同对敌的。”
李晓想了想言道:“话虽这样说,但是我在飞驒越中仅有城生城,神冈城两城驻守,而飞驒国内姊小路家,内岛家外表臣服,内里却蠢蠢欲动,若他们联络神保家或者椎名家二者其中之一来攻打。我在越中就危险了。”
武田信玄听李晓这么说到,一时也颇为为难,反问道:“那你需要什么本家的帮助吗?”
李晓斟酌了一会,对武田信玄言道:“我想向本家需求一万贯军资金的帮助。”
“一万贯。”武田信玄倒抽了一口气,言道:“我并非拿不出这么多钱,但是眼下你也知道黑川金山,已经几乎枯竭,而西上野用兵也需要大量的军资金。一万贯根本无法拨给你。”
武田信玄想了想,言道:“李晓,钱我给不了你。不过我给与你与上一次飞驒攻略一样,这次越中攻略你李晓一人自由切取的决定。”
“自有切取?”李晓身子一震,也就是越中一地任凭他来处置,如果李晓能攻下多少,就都算李晓的石高,有这么好的事情。
武田信玄点了点头言道:“不错,越中石高四十万,除了上杉家,本愿寺各占据一部分以外,神保,椎名两家石高在二十多万。李晓只要你实力足够,这二十多万石高打下多少,全数算给你。”
李晓深知这并非是武田信玄给与李晓的特殊优待,在历史上,武田信玄,武田胜赖也是给了真田家一样的权力。
在历史上真田家并没有向武田家要任何一兵一卒,而是凭着真田幸隆,真田昌幸两代家督一起发力,真田家的版图一路从信浓小县郡,一路攻下上野吾妻郡,直接将本家所领扩充到沼田城下。
到了武田家末期时,真田家的石高已达到近七万石之多。
不过武田信玄话虽简单,也近似于开空头支票,就等于公司里老板对员工说,你如果不要公司任何资源帮助,能够赚到一百万,我就分你八十万一样。
李晓想了下,虽说没有得到本家任何在越中飞驒方面攻略上的帮助和倾斜,但是能取得武田信玄这个承诺也是不错。
最后李晓答复言道:“我一定竭力而为,替本家守住飞驒越中这一通道。”
武田信玄哈哈一笑,对李晓言道:“很好,李晓,你一切放手去做。”
顿了顿武田信玄以一种闲聊的语气,对李晓道:“你知道为何我相信你凭一己之力能够在越中立足吗?”
李晓言道:“我想是主公对我的欣赏,觉得我有这个实力吧。”
武田信玄摇了摇头言道:“并不知是如此,李晓你是个有野心的人,这点我信玄自信没有看错。”
李晓听武田信玄这么一说,心底一震,反问道:“野心?”
武田信玄将折扇放在手里轻摇,以一种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李晓言道:“李晓,据我知你在越中飞驒,组建了两支常备,有一千军势对吗?”
李晓沉声言道:“正是。”
接着武田信玄似换上一种质问的口气,问道:“李晓以你现在区区两万的石高,居然可以维持起一千的常备,换作他人,以两万石高,恐怕连一千农兵都很难动员。我想问这笔钱,你是从哪里来的?”
莫非武田信玄知道我神冈银山之事,李晓心底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李晓心知现在老实交代,将神冈银山交出去,虽不会被武田信玄怎么怪罪,不过这隐瞒主家藏匿一事,必然会让武田信玄给自己留下不佳的印象。
不过李晓也不是并无准备,他对此事来有了应对的备案。
于是李晓,从容地回答言道:“一切都瞒不过主公,是的,臣下是维持了一支一千军势的常备,并且还装备了不少铁炮,而所费之钱,是由之前在下所开设之明国拉面馆处的盈余收入而来的。”
听闻李晓之言,武田信玄沉着的脸上,突然逸出一丝笑意,言道:“果然与我预料的不错,换作本家其他武将若是有了明国拉面馆这样年盈余数千贯的产业,可能早就拿来买茶器,名刀,战马,歌女或者其他奢侈品了吧,但是你却能将之投入军备之中。”
李晓轻轻吐了一口气,看来武田信玄确实没有得知自己神冈银山的消息,这样就好办了。
“很罕见,年轻人在你这般年纪时,能够不爱惜钱财,不贪图享受,这十分难得,不过也可见得你所图谋的更加远大。”
但是武田信玄下一句话,却又让李晓心提了起来。
李晓忙解释言道:“主公,在下并非是不爱惜钱财,只是一向生活如此,听闻当年北条家执掌天下时,亦是清廉俭朴,所以我想效仿。”
武田信玄用扇柄指了指李晓,笑道:“效仿北条家执政镰仓?莫非你一个明国人也有到异国篡取天下之野心?”
李晓连忙言道:“臣下没有执掌天下的意思,不过我渴望能够出人头地,位居人上,如果说有,这就是臣下的一点野心吧。”
果真武田信玄呵呵一笑,言道:“李晓,当初我招募你为本家武士时,就看得出来,你的目光中闪动着野心和抱负。我信玄看人一贯不会走眼,知道吗?当时第一眼见到你,我在你身上看见了二十年前,经过勘助介绍,来投奔我的真田一德斋。”
“真田一德斋大人?”李晓顿时讶然。
武田信玄居然将自己与真田幸隆相比较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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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六章 暂代军团总大将
武田信玄与李晓谈起真田幸隆,言道:“当时真田幸隆,正托庇于长野家长野业正之下。当时山本勘助向我举荐了他,说他是一名奇才。所以我才见了他一面,真田幸隆那时无时无刻渴望恢复在信浓小县郡的领地,所以当时一见令我影响深刻。”
武田信玄还有半句话没有对李晓说出,现在的真田幸隆年纪已大,当初那毫无掩饰的**已退敛而去,更加深沉。反而是他的三子真田昌幸,又令他感觉到在他父亲身上,出现过那股咄咄逼人,要篡取一切的野心。
说道这里,武田信玄看向李晓,言道:“在你的眼神中,我同样看到了二十年前的真田幸隆.”
李晓哈哈一笑,言道:“主公说笑了,难道仅仅凭一个眼神吗?”
武田信玄微微一笑道:“这是我信玄的当时直觉,我当然不会以片面而下论断,但凭着你这三年半在武田家中表现,我都默默看在眼底,我更加确定了之前的判断。况且山本勘助致仕时,就曾与我说过你是个有大抱负的人,我信玄相信自己眼光,同样相信勘助的眼光。李晓在我武田家中是一个才能与抱负具备的人。”
李晓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本来就不想掩饰自己的抱负,而且在武田信玄这样豪杰眼底也掩饰不住。
在乱世战国最却不缺乏的就是野心家。
在漫漫历史长河上留下名字的人,上至皇帝,下至武将,谁说没有一股野心的原动力在背后驱动着。
若那些说着自己整日随波逐流,无心名利,却最终能够位居人上人的人。
小说里写写也就罢了,如果真的出现在你身边,你会信?
但是至于是抱负还是野心,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就看武田信玄怎么看了。
武田信玄对李晓笑着言道:“我记得山本堪助提起,你曾说过,一个人在山上挥手,别人能看得见他,并非是因为他长得高的缘故,而是此人借助了山的势。而你就是要站在这座大山上,看清天下的大势,亦也要让天下人都看得到自己。”
“李晓,我信玄一直很欣赏你这份志向,更欣赏你毫不掩饰,这很难得。我也很感谢你选择我们武田家,作为这座大山,为我武田家建功立业。”
李晓言道:“主公你过誉了。能为武田家效力,是臣下的荣幸才是。当初若不是主公收留,在下恐怕早已经冻饿而死在甲斐山中了。”
武田信玄点了点头,言道:“李晓,我信玄很欣赏你,所以才将越中方面攻略相托。马场民部我需他坐镇中枢,筹划对西上野的攻略,所以不可能派他去越中。所以我决定,在之后家老评定上,让你暂代马场民部,担当本家的飞驒越中军团总大将。”
李晓听了一怔,军团总大将,这相当于出镇一方大将,武田信玄对自己的信赖可非同一般啊。
武田家现在实行的军制就是寄亲寄子制。
所谓寄亲寄子制,就是以地域划分,以重要城为核心,一种从上至下的军队管理机制。
以目前武田家的负责北信浓的高坂昌信军团而论。
高坂昌信作为海津城城主,负责统御武田家北信浓四郡的军势。
高坂昌信这一级在军制中,称为‘城主’,“一手役”,“大指南”。
高坂昌信以下则有,小幡昌盛,寺尾家,雨宫家等本家直属足轻大将,或当地国人头目这样的中级家臣,这一级称为“寄亲”,“指南”。
而最下级则是在地武士,地侍这样的普通级别武士,这一级称为‘寄子’,‘被指南’。
待战时动员时,高坂昌信根据军役账上各人的俸禄,石高,对寄亲级大将发布动员令。
之后寄亲级大将收到动员令后,再向所属的在地武士,也就是‘寄子’一级发出动员令,如此一级一级逐级动员。
在历史上武田家还依此军制,先后编成有,南信浓秋山信友军团,负责三河,中山道攻略,内藤昌丰编成西上野军团,山县昌景编成骏河军团。
在战国武田家采用寄亲寄子的军制,今川家,北条家亦是如此。
这一军制后来还曾为德川家康效仿。
在历史上,小牧山长久手合战之后,因为大将石川数正叛逃至羽柴秀吉手下。
德川家康担心一切军事机密为羽柴秀吉得知,所以将德川家的军制模仿武田家的甲州流进行改革。
德川家康将德川家兵力编为五大军团,分别是酒井忠次、大须贺康高、本多忠胜、神原康政军团,以及赤备组成的井伊直政军团。
德川家康与武田信玄还有个微妙的巧合之处,在军团长的设立上,武田信玄是武田四名臣加秋山信友,德川家康则是德川四天王加大须贺康高。
两家都是以谱代加当地国人众+寄骑的方式,作为一个军团设立。
所以听闻武田信玄任命自己为负责攻略越中飞驒方面军团总大将,他心底的惊愕,是难以言喻的。
这一职务以往是武田信玄一手提拔上来的谱代家臣,如马场,高坂等四名臣不说,而秋山信友也是武田信玄一手拔耀上来的。
李晓能被武田信玄授予这一重任,可见他对自己的赏识。
虽说是暂代,但是只要李晓日后表现出色,就可以将这暂代二字去掉,而正式转正。
如此即可与饭富虎昌,高坂昌信,武田胜赖,马场信房平起平坐。
武田信玄能如此任命李晓为代理军团长,李晓心知除了自己已成为本家一门众这个因素之外,还有武田信玄对自己的信任。
当下李晓郑重地言道:“多谢主公的知遇之恩,李晓愿为本家竭尽忠诚。”
三天之后,踯躅崎馆,武田家的家老评定。
武田胜赖,李晓,真田幸隆,武田信丰四人皆然参加。
真田幸隆,武田信丰现在虽然是武田胜赖军团麾下的寄亲,属于武田信玄划拨的与力。不过他们原来都是武田家家老级的家臣,所以亦有参与家老评定的资格。
至于小幡宪重,大熊朝秀,保科正直他们就不能列居其中。
踯躅崎馆的大殿之上。
在武田菱的家纹之下,武田信玄肃然正坐在叠席上,身侧则摆放着他日常上阵所穿具足,具足之上则是披白熊毛,下覆鬼面的诹访法性头兜。
而另一侧则摆放着武田信玄的旗印,风林火山旗以及诹访大明旗。
武田信玄左,手侧,依照位次高低,依次坐着武田信廉,武田义信,武田胜赖十多名武田家家老级家臣。
因为李正尚未与菊姬成亲的缘故,所以李晓虽已得到众人承认,但现在仍还不算是进入本家一门众的范畴,在家老级家臣中位次相对靠后。
李晓一副正装打扮,坐定位置之后,正坐在软垫上,左右四顾。
现在他左右这十多名家老级家臣就是武田家的评定众。
但凡武田家商议重大要事时,由评定众所做出之决定,在由家督通过之后,就是武田家的最终决定,任何人都不得违背。
当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实际上主要也看,主家家督自身威信如何。
若是主强臣弱,那么家督之意,基本评定众都不敢违背,出现如织田家那般,织田信长一个人说的算的局面。
若是主弱臣强,那么家督将被架空,少数几个权臣操控的评定众,完全可以不理会家督的意见,自己做出决定。
这个例子拿现今的幕府而言,就最好不过了,足利义辉基本被架空,幕府大小事务都由有‘半王’之称的三好长庆说了算。
三好长庆代将军执掌天下,故而可算是半个天下人。
而在三好长庆之前,则是由半将军细川政元将幕府玩弄股掌之间,当时三好家只是细川的一介家臣。
在武田家中随着坂恒信方,甘利虎泰家老的先后身死,武田信玄的权威日重,他的决定已渐渐可影响左右评定之结果。
但是评定众们亦保持一定的独立性,若是武田信玄在某些决定上一意孤行,评定众上也会驳斥回去。
相对于评定众所坐的另一侧,李晓抬起头看去,只见在降一格的台阶下,则密密麻麻坐着家老格以下的侍大将,足轻大将格家臣。
这些人集体坐在大殿的下端,将细听评定会议上所决定之结果。
这一级别的没有话语权,只能坐在一旁听闻。
见到这一幕情景,李晓不仅想起了当初自己初进武田家时,也是相似的场景。
当时自己是身处在海津城中,他的位子是坐在台阶下,听着饭富虎昌,马场信房,山本勘助他们,进行第四次川中岛合战前的军议。
独目跛足的山本勘助当堂提出了啄木鸟战法,这一幕令他记忆犹新。
三年半的时间,从眼前飘然而去,李晓现在坐在了家老席的位置上。
如果是三年之前,自己也能在当时的军议上,说出自己的意见,那么第四次川中岛合战,或许会将是另外一个结局。
现在李晓终于拥有了一定可影响武田家中枢决定的权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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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七章 家老评定
大殿之上。
武田信玄宣布了重新编组的几个军团。
首先是李晓暂代马场信房成为越中,飞驒军团的总大将,除了李晓自身所领之外,下辖有飞驒国已向武田家臣服的姊小路家,内岛家,江马家三股势力。
而原先属于该军团的马场昌房,以及仁科家的青柳清长,尽数划拨给高坂昌信的北信浓军团。
而木曾家的木曾义康,则改划拨到新编成的负责中山道,三河攻略的南信浓军团。
军团总大将由原先伊奈郡郡代,饭田城城主秋山信友担任。
军团编组之后,新继任成为武田家军团总大将的李晓,秋山信友正式从武田信玄手中拜领职务,至于高坂昌信,他本人尚坐镇在海津城,所以由他儿子高坂昌澄代替父亲接受任命。
李晓加入武田家短短时间之内,一跃成为武田家坐镇一方的军团总大将。
李晓可以感觉到场上为他高兴者有之,嫉妒者有之,至于忌惮者亦然有之。
接着评定众商议今年武田家的攻略计策。
在攻略上野箕轮城这一点上,众人并没有争议。
箕轮城城池坚固,内有精兵驻守,武田信玄,饭富虎昌五度攻城未果,之前长野业正在时,几乎是一人之力,将武田家的势力拒之上野国门外足足九年之久。
在关东,能在与武田信玄交手中,不分胜败的,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上杉谦信之外,也仅有长野业正一人而已。
长野业正所在时箕轮城的对于武田信玄眼底,就是一根死都啃不下的骨头。
并且长野业正死后还叮嘱继任家督的儿子,长野业盛言道:“身后但求埋骨于菩提寺,无需葬仪,多以敌军首级祭我即可。汝万不可背弃主家,于敌前屈膝,力尽之时,枕死城头方可,此乃真孝道也。”
五度折戟箕轮城下,武田家上下早就发誓定要夺取箕轮城,以解这心头之恨,并且这是武田信玄之前早就制定的作战方略,为与越后争雄,三路并举的大战略。
所以箕轮城是一定要攻陷的,但在讨论何时出兵时机,却引来家臣们的一阵争议。
众人的争议,主要是冬季前还是冬季后出兵。
冬季后出兵优点显而易见,这个时候,越后大雪封山,上杉谦信的越后大军根本不可能翻越积雪的山脉,来救援长野家。
但是冬季出兵的不利之处,就是这个季节本身就不适合攻城,箕轮城又是一座坚城,在这时候攻城难度倍增,而围城效果也不佳,因为秋粮刚刚收割,城池内肯定有足够粮食储备。
所以冬季出兵这打算,渐渐被排除在外。
经过评定众的商讨,还是将出兵的日期,大致定在**月附近。
而为了提防上杉谦信可能会出兵救援箕轮城,武田信玄决定进行本领之内的最大动员,至少动员两万以上的军势,出阵西上野,一口气攻下箕轮城。
武田信玄此言一出,众家老们面面相窥,明白主公这一次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决战箕轮城下了。
而事实上经过武田胜赖军团两年多以来在西上野的奋战,箕轮城周围的支城皆已纷纷陷落。
当初武田胜赖在岩拒城所言的断其枝叶,再伐其根本,第一步已是完成,现在到了最后倾力完成最后一击的时候,攻取箕轮城的时机已经成熟。
李晓在第一次家老评定中,基本没有什么发言,席间武田信玄曾一度专门征询过自己意见,在众目睽睽之下,李晓回答的中规中矩,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这也是惯例,但凡是第一次参与这种重大评定,谨慎一点总是没错。
况且军议上制定的方针也是正确,历史上箕轮城也是如此陷落,唯一出入的就是落城时间,从历史上的永禄九年九月,要提前了大约一年左右。
所以李晓根本不需要发言作任何细节上的更改。
没有太多的异议之下,本家大的攻略方向已经定下,之后所有的安排皆是为了配合箕轮城攻略而服务。
各个家臣都被下达任务,而筹办粮草,军资的任务就由本家几位奉行执行。
而李晓,高坂昌信两个军团,今年的任务武田信玄只要他们做到守备领土即可。
不过配合九月本家对箕轮城攻略,武田信玄也要求他们购置粮草,做好出阵的准备。
在本家出阵上野之前,武田信玄将会命李晓从城生城出阵越中,高坂昌信从海津城出阵奥信浓,两大军团从两路出击。
犹如一支老虎钳般,威胁越后,摆出一副夹击春日山城的架势,以迫使上杉谦信不敢轻举妄动,从春日山城出兵救援箕轮城。
当下李晓,高坂昌澄二人都接下了这一任务。
家老评定开了一个多时辰,大体上需讨论的皆已无问题,正当众人以为评定会将要如此的结束时。
、
在接下来的外交策略讨论上。
刚刚升格为南信浓军团总大将的秋山信友,突然抛出了一个爆炸性话题,就是破弃与今川家的同盟,转而与织田德川家的同盟。
秋山信友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自天文六年,武田信虎将女儿于丰嫁给今川家今川义元,武田与今川之同盟迄今已近三十年。
两家一直保持着和睦关系,两家各取所需,武田家可以放心大胆地用兵攻取信浓,而今川家则进军远江,三河打通上洛之通道。
今川家现当主今川氏真是武田信虎的外孙,而武田义信的妻子则是今川氏真的妹妹,一时在外人看来甲骏同盟牢不可破。
秋山信友此言居然破弃与今川家的同盟,这一惊人之言顿时震动全场。
李晓同时亦然感到震惊,这一情况是他未料想到的。
待他以为是武田胜赖,真田幸隆在背后策动秋山信友此举,却未想到他们两人亦然是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真田幸隆亦同时看向李晓,他露出询问的神色,显然亦是以为李晓在背后策动的。
不过李晓却摇了摇头,表示此事与他无关。
这时轮到真田幸隆震惊了。
开玩笑,秋山家是武田家的血筋支族,秋山信友又是武田家坐镇一方的大将,无论是武田义信,还是武田胜赖,这两人的账,秋山信友谁也可以不卖。
李晓沉思了一会,也就是方才秋山信友的说法,是他自身个人的决定了。
李晓目光一闪,这对于武田胜赖而言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对于武田义信而言,武田家与今川家同盟关系,是他实力最强的一环,同样也是他最危险的一环。
当时眼下除了武田胜赖一方,秋山信友的支持者寥寥无几。
秋山信友话音一落,第一个站起身来怒喝的,正是饭富虎昌,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大声言道:“混账,秋山你懂得你在说什么吗?”
饭富虎昌是家臣中的笔头,资历又最老,所以秋山信友面对饭富虎昌的厉喝,只是埋下头,言道:“饭富兵部,在下所言,是深思熟虑之后说出的。”
饭富虎昌话刚说完,这时一直不动声色的真田幸隆在一旁,言道:“饭富大人,主公面前,请注意礼仪。”
李晓微微一笑,真田幸隆这一开口恰到好处。
饭富虎昌见真田幸隆居然反驳自己,目光转而狠狠地瞪向了真田幸隆,不过他没有贸然发作,闭口不言。
这时穴山信君慢悠悠地开口了言道:“秋山大人,我也不赞成,你的说法,本家与今川家同盟近三十年,今川家对本家亦毫无失德的地方,若是背弃盟约,天下之人就会指责本家毫无信义可言,为人所指责的。”
这时武田胜赖出声言道:“为何不听一听,秋山大人出言后,大家再作个判断。”
武田胜赖这一开口,顿时李晓察觉到坐在他上首的武田义信,突然手中一紧握住了自己的膝头。
武田信玄点了点头言道:“秋山,你尽管直言。”
秋山信友喔地一声言道:“在下驻守饭田城,对三河尾张美浓一带有所了解,主公,我得出的结论是,今川家现已不比当初义元公在时,恐怕连松平家都很难抵御。”
接着秋山信友详细分析了一番骏河,三河现在的局势。
正如秋山信友所说,确实今川家现今之衰败,已是众所周知。
最后秋山信友言道:“主公,我可以与德川家同盟,两家平分今川家之地,今川家拥有我甲斐所没有之良港,其良田富庶是我甲斐之所没有,安倍金山又可解我黑川金山枯竭之急。”
PS:甲阳军鉴里记载,历史上在武田家内部讨论武田织田同盟时,武田家众将上下一致反对,唯有秋山信友一人支持,并说服通过。
秋山信友话音一落,武田家上下掀起了议论。
李晓看到武田义信的脸色更差了。
听了讨论一阵,除了武田胜赖一方支持秋山信友的决定之外,在场家臣大多都不支持,背弃信义,这违背武士之精神。
显然很多人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而这时一直闭口不言的李晓开口了,他直接看向武田信玄问道:“请问主公是如何决断本家与今川之同盟关系呢?”
顿时这球被踢到了武田信玄的脚下。
作为家主该如何决断,顿时在座的家臣们皆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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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八章 犹疑自生
武田胜赖,真田幸隆见李晓直接问向武田信玄关于此事的决断,一时不明其意。
但是李晓此言一出,大殿上的评论一时平息下来,静待家主对此事的决断。
不过武田信玄露出沉思的神色,将手中的折扇在胸前轻摇了几下,许久不说话。
此时武田信玄的态度,在外人看来颇为微妙了,支持与今川家同盟的武田义信,饭富虎昌渐渐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反而秋山信友眼中倒是腾起一丝希望来。
即使换作是秋山信友,也没有把握在一次会议中,扭转武田家整个外交走向的打算。
甲相骏同盟,可谓是关东,也是整个天下之间最重要的军事同盟,若是武田家破弃与今川家的同盟,之后将何去何从?
众所周知,武田家的最终战略目的是上洛,攻打上杉谦信,既可以铲除后患,亦然可以从北陆道进军的途径,但这条路线并不好走,冬天积雪难行不说。
即使武田家突然人品大爆发,能在几年之内击败上杉家,而挡在前面路上还有本愿寺家,朝仓家,还一系列近畿强国,这些都不是轻易可以战胜。
而取道今川家就不一样,骏河富庶,甲斐大军一至,面对眼下残破的今川军,横扫犹如卷席,眼前的强敌松平家,织田家,目前对于武田家而言还不成气候,况且东海道上洛之路无疑更加坦途。
武田信玄将手中折扇一合,沉声言道:“秋山信友。”
眼见武田信玄已有了决定,众家臣忙露出凝神倾听的神色。
而秋山信友喔地一声,拜服在下。
武田信玄言道:“秋山信友,我命令你在一个月,攻击三河犬居城一线。”
武田信玄此话一出,满堂皆惊,摸不准武田信玄的意思。
秋山信友左思右想了一阵,也是不明武田信玄此话中的意思,问道:“敢问主公,我需要动员多少军势呢?”
面对秋山信友的问题,武田信玄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此事,你自己决定。
秋山信友尽管还是不明所以,只能大声喔地一声。
说完武田信玄将两边垂下的袖袍一举,言道:“很好,各位辛苦了。”
此话代表评定结束,而众家臣们皆垂下头恭送武田信玄。
说完武田信玄站起身来走向侧门外的长廊,而小姓捧起他的太刀跟在他身后。
武田信玄走后。
众将面上都露出大惑不解的神色,并是一副苦恼地揣测其武田信玄方才的决定。
此刻唯有李晓率先站起,转头略有深意地看了武田义信一眼,大步离开了大殿。
“无礼。”
饭富虎昌为李晓率先离去,而低声喝骂一声,不由脸上亦露出忧心重重的神色。
随之众家臣彼此低声商谈,亦然三三两两地纷纷退散而去。
武田义信的居馆之中。
武田义信与饭富虎昌,迹部信秋他的几位心腹家臣皆聚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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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武田义信重重地用袖子一甩,将一个茶碗打碎在地,这茶碗是来自高丽的名物,价值不菲。
眼下在武田义信的发怒之下,成为了牺牲品。
武田义信向饭富虎昌问道:‘父亲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长坂昌国言道:“殿下,何必生气,我看很显然,三河国现在为叛出今川家的松平家盘踞,主公命秋山信友出阵三河,自然是协助今川平定三河的,恢复今川家旧领。”
曾根周防守摇了摇头言道:“不对,今川家连远江半国的国人叛乱,尚未有气力平定,隔着一个远江国,何来收服三河之说。”
“都不是,”饭富虎昌摆了摆手,虎目闪动,沉声言道:“三河国一直是默认的今川家势力范围,虽说现在已被松平家占领,但本家一向不插手此间的事务,但主公大人为何命秋山信友攻击三河犬居城,若是攻下了,是为本家占有,还是归还今川家?这其中的用意实在难以揣测。不知迹部大人,有何看法?”
迹部信秋双膝跪坐着,双目微微眯着,显然也是在沉思之中,听饭富虎昌问到,老成持重地言道:“主公之行事,我们一贯难以判断,勉强猜测反而会有偏颇,我觉得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不行,”武田义信打断迹部信秋的话,言道,“迹部大人,今日评定上,秋山信友突然提出,主张破弃本家与今川家的同盟,转而与织田家同盟,你觉得是巧合吗?”
“殿下,你觉得有人在背后支持?你指得是胜赖殿下?”长坂昌国出声问道。
武田义信哼地一声,言道:“四郎要指示动迹部信秋,凭他现在的实力,现在还办不到。”
听武田义信这么否定,众人皆然思索到武田家中唯一能够指示到迹部信秋之人,想到这个答案,此刻他们皆是惊惧。
饭富虎昌出声问道:“殿下,这只是无理由之猜测,不可坐实。”
武田义信将手一举,止住饭富虎昌的话,言道:“不会有错,你看见没有,今日评定之后,李晓那趾高气扬走出大殿,他为何如此得意,显然他的判断和我此刻不谋而合。”
“殿下,”迹部信秋跪伏在地上,大声言道,“这可能是李晓故作姿态,离间殿下与主公之间的计谋,不可中计啊。”
听了迹部信秋的话,武田义信凄然一笑,言道:“李晓又需要离间呢?在我被软禁东光寺之后,我就看透一件事,父亲大人,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武田义信此言一出。
在座之人皆是惊讶,儿子指诋父亲在什么时候,都是大逆不道之举,更何况出现在上下尊卑分明的武家之中。
武田义信说完,在座家臣包括饭富虎昌,皆然都是拜下言道:“殿下请你慎言。”
武田义信摇了摇头,露出又难过又自伤的神色言道:“我就看透了,四郎立下不世战功,是本家唯一可与上杉谦信抗衡之名将,父亲大人早想剥夺我的嫡位,转而将本家家督的位子传给四郎。”
“当初父亲为了继承家督,可以放逐祖父,为何不能将来武田家之强盛,剥夺我的嫡位,转将之传给胜赖。今川家的同盟在他眼底算是什么,当年信浓诹访家与本家亦是同盟,父亲大人为了吞并信浓,不也是背弃了信义,攻灭了诹访家,逼迫自己的妹妹的丈夫诹访赖重在东光寺自杀。”
听武田义信这么说,自小作为他傅役的饭富虎昌,此刻居然流下泪来,言道:“殿下,千万不要这么想,当年放逐老主公,也有我的一份责任,如果主公真有剥夺殿下嫡位之心,臣下将切腹死谏主公。”
饭富虎昌如此一说,迹部信秋,长坂昌国,曾根周防守亦然纷纷出言言道:“如果主公真打算废除殿下嫡位,臣下亦愿意追随饭富大人,切腹死谏主公。”
“切腹死谏有什么用?倒不如想办法如何应对才是。”
正当室内众人都在悲伤之时,间隔一扇门后,突然有一名女子如此说道。
饭富虎昌大惊,手握腰间的武士刀喝道:“何人在此偷听。”
随即纸拉门推开,一名身穿华丽之吴服的女子,款款行出,走到的饭富虎昌面前,凛然正视言道:“怎么了傅役大人,你要拔刀杀我吗?”
饭富虎昌见到来人,将抽出一半的刀刃又重新收了回去,欠身言道:“原来是夫人,失礼了。”
武田义信看到这名女子,不禁眉头一皱言道:“你一个女人来这里做甚么?没看见我们正在商议要事吗?”
这名女子站着盯了武田义信一会,突然咯咯咯地笑起。
武田义信不耐烦地言道:“在这时候,你还在笑什么么?”
这名女子拿起折扇,半遮住脸敛去笑容,然后突然肃然用折扇着武田义信言道:“妾身在笑你这个没志气的男人,你父亲信玄公一世枭雄心狠手辣,怎么生出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来。”
武田义信霍然立起,铁青着脸言道:“你一个女人,懂得什么?”
那名女子脸色不变,反问道:“妾身懂得什么?眼下武田信玄就要背弃同盟,攻打我母家今川家,我若在不闻不问坐视不理,难道看着我今川家与武田家近三十年的同盟毁于一旦,然后妾身的丈夫,倒在他的弟弟的刀下,最后妾身只能出家为尼的下场?”
“若是你一个人事也就罢了,此事现在关系到我母亲今川家,我丈夫,我三者的命运,如此也就罢了,我本不是要争什么,但现在却要为了我肚子里孩子去争。夫君,你未出世的孩子。你将来是想他一出生就横死于刀下,还是将来成为武田家的家督。”
这女子厉声呵斥之下,武田义信一时无言。
此女子当然就是今川义元之女,今川氏真的妹妹,同样还是武田义信的表兄妹,现在嫁给他的津弥。
饭富虎昌摇了摇头言道:“未想到夫人居然怀孕了,这可是大喜事啊,不过眼下却难以高兴。”
武田义信十三岁元服,与津弥结婚,津弥与武田义信成婚十五年来,之前都没有子嗣,到今日才有了孩子。
听了饭富虎昌的话,津弥倒是看得淡然,她大声言道:“怀孕不怀孕,并非重要,关键是如何帮助夫君渡过眼前的难关。你们作为夫君的亲信的家臣,切腹死谏有什么用,徒然送了性命,依我这女人看来,倒不如站起一搏,兵谏主公。”
“放肆。”饭富虎昌大喝一声,若非顾及到津弥的身份,他早就一刀当场杀了此人了。
“不,”武田义信摇了摇头言道,“津弥说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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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九章 谋反之决定
甲斐,踯躅崎馆。
又是一阵飞雪降临。
眼见武田义信受到津弥的鼓动,竟然做出了兵谏的决定。
饭富虎昌,迹部信秋等家臣顿时都是脸色巨变。
“不可,殿下,兵谏之事是大逆不道之举,会受到天下的责骂。”迹部信秋大声言道。
“哼,父亲大人当年可以放逐祖父,我又为何不可以效仿父亲之举动,天下人责骂又如何,父亲大人取到今日之地位,又何惧他人在背后非议。”武田义信当即反驳言道。
“今时不同往日,那时老主公倒施逆行,屠杀谱代家臣,已引起国人上下的众怒,所以主公当初放逐父亲大人,是顺应人心之举。”饭富虎昌当年参与过武田信玄放逐武田信虎一事,故而十分了解。
但是对于饭富虎昌的劝诫,武田义信却依旧固执,言道:“有何不一样,眼下父亲大人见今川家势弱,起了吞并之心,而不念三十年来同盟之间相互支持之情,要破弃与今川家的同盟,转而与织田家结盟,更是不义不信之举动。”
武田义信眼中露出坚定的神色,言道:“不顾信义,焉能称霸天下。只怕届时众叛亲离,连今川、北条都变成敌人。一旦背腹受北条氏政和上杉辉虎等大军的牵制,将是一场苦战。所以为了本家之存亡断续,我决意即使背负上不孝之罪名,亦要行此一搏。”
接着无论饭富虎昌,迹部信秋,长坂昌国,曾根周防守等四人如何劝诫,武田义信就是不听,铁了心就要谋反。
而津弥亦在一边推波助澜,声言若是武田义信要放逐武田信虎,她愿意写信于今川家,请求兄长今川氏真的支持,调兵入甲斐,帮助武田义信之谋反起事。
武田义信听了津弥的支持,信心更足,觉得有今川家之帮助,举事更是十拿九稳。
之后武田义信与津弥二人哭着,向饭富虎昌和迹部信秋他们跪下。
武田义信哽咽地言道:“傅役大人,你是自小看我长大,除了你,我还能交给谁呢?麻烦你了。父亲放逐祖父信虎时,也是有板垣信方协助。若没有你在,我万万无法成功,请你一定要帮助我。”
面对武田义信的哭诉,此刻连一向刚硬的饭富虎昌亦是长叹一声。
饭富虎昌闭目沉思了一阵,武田义信空有篡位之野心,却并没实际之才略,如没有他的帮助很难成功。
以他的猜测,武田信玄下令秋山信友进攻三河,不过是一个普通决定,但武田义信却因为多年积累下来的犹疑恐惧,对武田信玄的不信任,以及对自己的嫡位的不安,突然之间爆发,而一时思路出现偏差,剑走偏锋,下了最偏激的决定。
武田义信说的没错,他是饭富虎昌他从小一直看着长大的,他绝不能看着义信就如此牺牲。
更何况在饭富虎昌看来,这次兵谏,除了道义上负罪感外,谋反成功的几率却并不低。
一个是武田家的嫡子,一个是武田家笔头家老,若是他们二人举事,应该会无人置信,家臣之中亦不会有防备之心的。
饭富虎昌下定决心之后,随即站起身来,言道:“好吧,义信我答应你了。”
饭富虎昌一拍板,武田义信和津弥二人随即露出感激的神色。
武田义信当即拜谢言道:“如此多谢傅役大人了。”
不过饭富虎昌虽是答应了,但迹部信秋,长坂昌国,曾根周防守三人仍是在犹豫之中。
这时候,屋外传来一人的声音,言道:“殿下,有信件来到。”
武田义信推开门,他一名侧近在走廊侧低声言道:“殿下,是一封密信。”
众人拆开信件,仔细看后方才知道,织田家派出织田忠宽,木下藤吉郎为使者,再度来到甲斐。
织田家一行人的目的,表面上是向武田信玄庆祝新年,而实际上则是来请求武田织田之同盟,同时欲与武田胜赖结亲。
闻之这个消息,武田义信觉得证据更加确凿,大声对犹豫中的迹部信秋,长坂昌国,曾根周防守这三人言道:“到了此刻,你们还有什么可怀疑的,父亲真的要废除我了,若是真到了这一步,武田胜赖将来上位,他会放过我们吗?”
迹部信秋将信反复看了几遍,最终长叹一声,咬牙下决定,言道:“既然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我迹部家就赌上身家性命,为殿下搏一把吧。”
长坂昌国,曾根周防守二人亦对视一眼,同样伏下身子,言道:“愿为殿下效死。”
武田义信见众人皆然答应,面露喜色,单拳紧握大步走入室内,对着神龛言道:“源的新罗三郎子孙,我武田义信在此向神佛祈愿,放逐父亲大人之罪行,加诛我义信一人身上即可,不需连累他人。”
众人见武田义信发下重誓,亦然跟着立誓,声言跟着武田义信起事,永不背叛,并将各自家中的子侄托付给武田义信,表面为照顾,实际为人质。
在立下重誓之后,武田义信与众人便商议起造反之计谋来了。
屋外天色渐黑,雪亦越下越大,而屋子之中,武田义信等人围着火塘,压低了声音,正在密议。
凝视着身前,半明半暗燃烧着火炭,武田义信低声言道:“父亲大人,你怎么也料想不到吧,我义信反了”
“义信他会谋反?”
武田胜赖霍然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晓。
而保科正直亦然是瞪大了眼睛。
一贯足智多谋的真田幸隆本人听了李晓之言,亦然摇了摇头,言道:“李晓,我看不会吧。”
此刻在踯躅崎馆的另一侧,武田胜赖的居馆中,另外一场密议正在进行着。
武田胜赖与几名亲信家臣,还有李晓一同在室内商谈着,不过当他们听闻李晓抛出这个爆炸性话题之后,都是感觉到不可思议。
“并非不可能,义信殿下确实有这个动机。”李晓侃侃而谈,他也知道武田胜赖他们难以置信,他也没有丝毫证据证明他的论断。
不过作为穿越者,李晓清楚地知道,如果历史没有改变,永禄八年,就是在这一年武田义信谋反,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而李晓唯一不确定是,武田义信到底会在今年之中,挑在哪一时间段来动手。
按照历史上说法的推断,武田信玄是在一次家臣会议中,商讨是否要将本家的攻略重心从北上转移至南进,去攻略今川家。
当时会议中,还在讨论,尚未下个定论。
但是武田义信却以为武田信玄真要进行如此行动,父子二人产生了严重的矛盾与冲突,所以武田义信才决定联络饭富虎昌起事谋反。
李晓说了一番,自己的见解,但是武田胜赖,真田幸隆他们对此却是将信将疑。
反而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真田昌幸,却站在了李晓一边,他言道:“李晓大人说的确实有道理,殿下,父亲大人,我亦认为义信殿下,可能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动。”
有了真田昌幸的支持,李晓松了口气,之后转而看向武田胜赖与真田幸隆两人的反应。
真田幸隆犹豫了一会,才言道:“殿下,义信殿下是否打算谋反,我们没有证据,也不得而知,没有证据,贸然禀报主公,反而会落下离间挑拨之罪名。但是万一义信殿下,真的决定谋反,这可是干系到武田家存亡,以及殿下安危之大计,我们也不得不未雨绸缪,早作准备才好。”
武田胜赖听真田幸隆如此言道,于是点了点头说:“弹正大人,说的对,未雨绸缪,小心提防,总是不会错的,李晓,你说,若是兄长他真的谋反,他会如何做呢?”
李晓想了下,首先言道:“我估算了下义信殿下眼前手中的实力,以他麾下的郎党,饭富虎昌手上可调动的我武田家第一精锐赤备队,加上兵力动员力可以在本家家臣中,排入前五名的家臣迹部信秋。义信殿下可以出动三千以上的军势。即使不作兵力动员,他手中也有七八百名武士,常备足轻,可以动用。这还不包括长坂昌国和曾根周防守二人的部下。”
“而反观殿下身边,大部分人马都在西上野部署,即使加上真田大人等几位亲信家臣,身边可调动的直属家臣武士,不超过七十人。彼此相差十倍。”
听闻李晓如此说,武田胜赖等人听了都是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保科正直言道:“不过若是义信殿下进行兵谏,踯躅崎馆中,御馆大人以及本家几位重臣,皆居住在此,凭他们手上武士,常备足轻,应该足可抵御义信殿下的举事吧。”
李晓摇了摇头言道:“御馆大人,在本城之中,义信殿下自然不会贸然举事,我所担心的是,他去志摩温泉疗养时,身边只会携带少数武士,那时若是武田义信偷袭志摩温泉,主公的安全就危险了。”
李晓此言一出,众人反是看向了真田昌幸,他的考虑与他当初的图谋几乎不谋而合,难怪真田昌幸会支持李晓的意见,恐怕也是因为此二人才会不谋而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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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章 犬追物大典
密室之中。
李晓款款而谈,他言道:“如果义信殿下一旦袭击志摩温泉成功,那时他可以挟持主公,以此来号令本家其他家臣,如此义信殿下就等于挟主公在手,率先抢到了大义名分,以此来压制殿下你。”
“之后义信殿下,会想办法,尽快控制踯躅崎馆。因为踯躅崎馆中有本家大部分家臣的家眷,若义信殿下控制踯躅崎馆后,本家大部分家老,见家门上下性命都在掌握在武田义信,尽管仍是忠于主公,但也会默认武田义信谋反的事实。”
“毕竟对大部分家臣而言,武田义信就是未来家督,武田家的旗帜依旧可以打下下去,等到武田义信稳定家中上下,那时就可以从容地腾出手来对付殿下你了。”
众人听到李晓所说武田义信种种行动,不由震慑,若是武田义信真的如此行动,那后果真是不可设想。
李晓说到这里也不由感叹,似乎在日本,大名对自身安全防卫都不甚重视。
历史上不仅有织田信长在最接近天下统一时,被明智光秀在本能寺被*翻的先例,就连后来的武田胜赖也差点遭此厄运。
那时是武田家最期,武田胜赖下令国内增加赋税。这可惹恼了一群甲斐当地的老农,他们大怒之下,居然直接冲入武田胜赖泡温泉的澡堂,喝令他必须减税,否则跟他不干休。
可以猜想当时,武田胜赖在一群百姓用锄头叉子的胁迫下,用浴巾裹着赤luo裸的身体,含泪作出妥协的情景。
那时堂堂武田家家主,数国大名武田胜赖,居然被百姓在自家澡堂‘逼宫’成功,这也算是前所未有的奇闻了。
想到这里,李晓停顿了下,又言道:“况且义信即使事败,还有最厉害的一招,也是最万不得已的一招,就是请北条,今川家,甚至北方之上杉辉虎,干涉我武田家之家事。那时义信殿下等于凭空多了三支强援,今川,北条,武田义信,上杉谦信四方势力瓜分本家之甲信两国,从此武田家将四分五裂,基业不复存在。”
武田胜赖缓缓摇了摇头,言道:“我仍不信兄长会走到这一步,我武田家无论是谁获得家督之位,但其基业都不能为外人夺取,兄长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这时真田昌幸在一旁言道:“殿下,请你务必相信李晓大人,你想这数年来,李晓大人,为殿下所谋之计,何曾有过差错。所以尽管只是猜测,但臣下相信李晓大人的判断。”
李晓看了真田昌幸一眼,未料到他对自己如此推崇。
武田胜赖听了真田昌幸的话,点了点头,将拳头重重往地面一锤,立起身来言道:“我不能坐视此事,先祖新罗三郎义光传承下的家业,绝不能就此毁于一旦。”
说完武田胜赖下了决定言道:“我这就写手令,从上野,诹访调兵,护卫父亲大人的安全。”
真田幸隆连忙言道:“殿下,不可,义信殿下叛乱之事,还只是我们凭空猜测,至于义信殿下是否真的起意谋反,我们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若是贸然调兵,反而会给与义信殿下之口实,到时反是我们遭到主公的猜忌。”
“那如何是好?”武田胜赖愈加感到焦躁,在室内来回走动起来。
李晓沉思一会言道:“殿下,临大事前需有静气。主公,义信殿下手底下都有耳目监视四方,从上野,诹访调兵之举瞒不过他们。”
“那依李晓大人的意思呢?”真田幸隆问道。
将真田幸隆将皮球踢给自己,李晓微微一笑,目光扫视过众人,道:“我们明国人有句话是‘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我们越是要得到的,越是要不重视他,同样的越是提防的,表面欲要摆出一副松懈的态势。如果义信殿下,真要谋反,这是谁也阻挡不住。所以殿下必须要外松内紧,这时候相反不要调兵从诹访,上野来护卫自身,相反要不如将真田大人,保科大人,小幡大人他们带着各自的武士,都返回到各自领地。”
“这是为何呢?如此我身边的势力不是更薄弱了吗?”
面对武田胜赖的不解,李晓笑道:“是的,表面上看来殿下身边的力量是减少,但是实际上,却是跳出眼下这个圈子,在四面落子,从外部布局。在事情突变之时,殿下在应对上,才有了外援。”
“一旦义信殿下起事,殿下随时可用一封密信,遣真田几位大人来相助。到时只要拖得两到三日,大军就可以赶到增援。同时殿下自遣走几位有力家臣,如此也摆出不设防的姿态,以此来懈怠义信殿下对我们的警惕。”
听李晓说到这里,真田幸隆嗯地一声,点了点头言道:“这就是李晓大人,所说的外松内紧吧。”
“不错,”李晓继续言道:“即使万一,义信殿下控制了主公,占据了踯躅崎馆,殿下亦然有退一步的余地,到时候可回诹访,上野退守,我亦然也会率军从越中赶回增援的,那时就是两边兵戎相见,也是我等最不愿意见的一幕了。”
众人一听李晓的话,皆觉得有理,与其整日在踯躅崎馆提心吊胆,担心武田义信何时谋反,但不如到各自领地上,待机而动,同时也可将自身的势力从明处摆向暗处。
真田幸隆整了整袖袍,看向李晓言道:“李晓大人之见识,在下佩服之至,正是应该如此应对。殿下,就如李晓大人所建议,让各位都回到各自的领地上,殿下身边有昌幸与李晓大人,二人留下就足够了。”
武田胜赖点了点头言道:“好吧,就依李晓所说的办吧。”
这时保科正俊言道:“若是我们一走,义信殿下若是突然对殿下意图不轨,该如何是好?”
真田幸隆言道:“这容易,殿下身边之安全是必须的防备,我这几日会与本家忍者出浦盛清联系,让他们派遣足够的忍者,监视义信殿下与饭富虎昌的一切动静,并同时护卫殿下身边安全。”
李晓言道:“我与真田大人,所见相同,到时我也会派师冈一羽,还有几名侧近中的剑道高手,一同留在殿下身边护卫。”
见李晓附和自己的所见,真田幸隆向李晓报以一笑。
众人听到武田胜赖的安全,由师冈一羽为护卫,顿时心底大定,这位名剑豪之实力,众所周知,有他护卫武田胜赖,则可以放心不少。之后众人又密议了一会,对武田义信起事的作了种种应对方略。
听闻李晓,真田幸隆二人不住对提出应对计划,并彼此进行补充,使之更加周密,武田胜赖和其他人都是庆幸,这两人眼下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谈到大致妥当,李晓看天色已晚,站起身来言道:“我们该告辞了,若是继续在殿下屋舍耽搁下去,恐怕会给予义信殿下以口实,传入主公大人的耳里,会有不好非议。”
武田胜赖亦是点点头,言道:“事到如今,我除了静观其变,也别无他法了,但愿兄长不会铤而走险,走到这大家都不愿意见到的一步。”
李晓闻言言道:“殿下,我亦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了,否则这次的危局,不容易渡过。”
武田胜赖看了李晓一眼,呵呵一笑,走前几步,拉开纸拉门。
寒风顿时从外迎面袭来,吹得人身上一阵刺寒。
武田胜赖转过头来对众家臣们言道:“你们看,好一场大雪”
新年刚过。
甲斐信浓各地举办各种神祭仪式。
其中规模最盛大的莫过于诹访神社的神祭御神渡了。
在元日时,诹访神社上社本宫,会先举行蛙狩的神事,蛙狩神事即是将附近冬眠的青蛙,抓来放在神前供奉。
而御神渡,指的是冬天极冷之时,诹访湖的湖面全部结冰,因为温度差的缘故,在湖中央的冰面会一夜之间爆裂开来,形成一条长达数十里、连接诹访上社与下社的狭窄水面小路,此被称作“御神渡”。
这自然景象在不明所以的百姓眼底,自然是神迹,因为诹访神社的上社和下社,间隔着诹访湖,面湖相观。
诹访神社上社供奉的是诹访族的氏神诹访大明神,而下社则供奉则是诹访大明神的妻子八坂刀売神,所以当地百姓传说,这御神渡,就是两位神明从空中飞跃湖面相会所留下的痕迹。
除了诹访神社的祭祀之外,武田家内部也进行了新年祭祀,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武田信玄为祭祀八幡大明神,而举行传统中的骑射三物中的犬追物。
八幡大明神是清河源氏的氏神,也是武士信奉的代表自己武运的武神。
八幡大明神又称为弓矢八幡,而在日本弓矢除了有作战之外,还有祭祀之用途,在平安朝前,武官们参见天皇手里一律拿着都是弓矢,弓矢的地位好比是文官上朝时手中所持的芴板。
所以没什么比举行骑射大典,来祭祀八幡大明神更好的了。
这时保科正直,真田昌幸,大熊朝秀,小幡宪重等武田胜赖重臣都已经回到各自领地,警惕待命。
而武田胜赖,李晓听闻到武田信玄召集全体武将,举行骑射三礼之一的犬追物大典时,心底都是一紧。
举行大典时在郊外,而不在城中,那时很有可能是武田义信动手叛乱的良机。
所以武田胜赖,李晓他们去赴会时,皆是小心警惕,做好了准备,以防不测。
举办犬追物的场地,是长宽四十间长的正方形的空地,四周都用木栅围紧。
然后在场地的正面和左右两侧,竖立起高台,以便家臣们和他们的家眷旁观。
作为家老级家臣李晓在右侧看台上获得了一个不错的位置,而武田胜赖,武田义信二人都被武田信玄拉到了正面的看台上一同旁观。
李晓看去只见看台上,武田信玄,武田胜赖,武田义信这父子三人一副其乐融融,共享天伦之乐的模样,似乎一点也看不出彼此其中的勾心斗角。
“估计是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了。”
李晓心底如此揣测,同时看向了正面看台的侧下方,下面坐着的正是织田家这次来武田家拜贺的使团,其中有织田扫部宽忠,还有李晓的老熟人,历史上的太阁大人木下藤吉郎。
看到这两人,李晓顿时明白了武田信玄举办犬追物大赛的意图,原来是给织田家一炫武力来了。
这一幕,联系起那日武田信玄让秋山信友攻打三河犬居城的意图,更加坐实了李晓心底的揣测。
事实上,在未攻陷箕轮城之前,武田信玄当时纵然有心图谋骏河,却根本不可能有对今川家用兵的实力。
历史上永禄八年武田义信谋反,永禄九年箕轮城陷城,永禄十年,武田义信身死,武田今川同盟正式破裂,到了永禄十一年,武田家才与德川家达成密谋,攻略今川家,到了永禄十一年年底时,武田信玄才正式出兵骏河。
若是武田信玄真的有攻打今川家的计划,根本不必等近四年,这么长的一个时间段。
而武田信玄命令秋山信友攻打三河,其用意有三。
其一正是为了敲打一下,正不断吞噬今川家势力范围的德川家,摆出陈兵在后,从侧面威胁三河的姿态,让松平家康不敢放手大举进攻远江国,。
其二却是显示自己的势力,若织田德川家真要与武田家同盟,用这种手段,也是增加自己在谈判上的筹码,迫使织田德川家拿出更优厚的条件,来拉拢武田家。
其三,是拖延德川家扩充势力的速度,为了将来自己插手骏河,赢得时间,最好将三河的局势稳定住,保持现状,等到武田信玄在北方,能够压制上杉谦信,或者双方媾和。这时武田信玄就可以抽出兵力,进军骏河,夺取今川家的领地。
并且攻击松平家,也是援助今川家的一种方式,师出有名,武田信玄不仅从容化解了,李晓向他提出的难题,也在名义上赢得了声望。
当然李晓猜想,在武田信玄心底,对于骏河这块大肥肉,他早已有了窥视之心,这是人之常情,任何人坐到他的位置上,都会这么想的。
想到这里,李晓看了武田义信一眼,不过对于武田信玄这番良苦用心,武田义信是否能从心底猜测的准。
李晓就难以估计了,他不知自己的挑拨之计是否有用,但是他心底打定了成算,就是历史上这一年,武田义信确实谋反了。
就正在李晓揣测之际,犬追物仪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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