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酷烈
圣上病重,无法理事,由太子代政,主持今年殿试的消息很快传遍开来,成为坊间热点话题。
对于某些禁忌话题,不可轻易诉诸于口,然而许多人心中都明白:老皇帝估计时日无多了,新帝登基,届时一朝天子一朝臣,必然有一番波澜。
波澜影响之下,不可谓不深。
尤其殿试之上,会增生许多变数。
所谓“殿试”,便是在金銮大殿上,由皇上亲自出题,对贡士们进行考核,然后逐一圈点,定三甲成绩。
这个评定,带着许多皇帝本身的主观意见。比如说他瞧着你长得顺眼,便可能大开金口,钦点为状元;如果看你不爽,朱笔一圈,直接甩到三甲尾巴去了,名之曰“同进士”,身份跌了一大层次。
二王爷府邸,院落中,赵匡明背负双手望天,一脸落寞之色。许久,喟然长叹: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功亏一篑呀。
时间,最宝贵的时间,无奈没有站在自己这边,如果能多两三年时间,一切都将不同。
大哥不日登基,以对他性子的了解,定然会马上进行大清洗,腥风血雨,不可避免。
想到凶险处,赵匡明双拳紧握,那十指指甲都深深刺入掌心之中,刺得发疼。
过不多久,一只乖巧的信鸽飞舞,然后落入他手中。
信鸽右脚绑有一根细细的竹筒,竹筒中空,里面一卷素纸。拔出来,展开观看,他喃喃道:“果不其然,风云变幻,已有立场不坚定者临时倒戈,全投太子那边去了。”
趋利避害,人之天性。眼下大局将定,朝中不少臣子皆纷纷向赵匡启示忠,抱金大腿。
“大厦将倾矣……”
赵匡明又是一叹。
……
“这可如何是好?”
李逸风和黄元启面面相觑,皆看出对方心中的忧虑。
他们得二王爷荐举,在京师担当官职,举家搬迁了过来。不料立足未稳,却又发生了这事。
两老具慧眼,对时局洞察若火,自然明白太子登基意味着什么。到时覆巢之下无完卵,作为二王爷派系的人,肯定会遭受灭顶之灾。罢黜还是轻的,满门抄斩都大有可能。
另外……
毫无疑问,叶君生想考取状元基本不可能了。他与太子有过冲突结怨,怎么可能还会被点为状元?稍不小心,甚至可能被随便寻个由头,直接在金銮殿上拿住,打入天牢,性命难保。
“走,去找君生谈谈。”
李逸风率先道。
“好。”
黄元启爽快答应。
两老也不坐马车,带着两名贴身小厮,直接走路出门。
到了大街上,正满腹心事间,猛听到前面一阵喧哗,有锣鼓之音,又有哭啼斥骂声。
过不多久,有官兵开路,街道空出一大片地方。只见一大队囚车辚辚而来,足足有十多辆。
每辆囚车上,皆装有囚笼,锁住人犯,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其中一副囚笼中,竟关着三名幼童。看起来不过三五岁模样,被吓得哇哇大哭,泪水连连,状甚可怜。
这些囚犯,身上并没有穿着囚衣,而是平日的穿着。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家中抓住的,然后押送到牢狱中去。
李逸风猛地站住,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是张御史,竟是张御史一家。”
黄元启面色大变:“动手了,好快的手脚!”
张御史主持御史工作多年,性子刚毅,屡屡敢上书直谏,在朝中,得罪的人不知凡几。他并不属于二王爷派系,更不属于太子系。或者说,他是那种真正心系天下苍生的好官,眼里揉不得沙子。
朝中很多人都想把张御史搞下去,然而华明帝器重之,不为所动。
万万没有想到,圣上病重,太子代政,立刻就拿张御史开刀。观其阵仗,全家下狱,所扣上来的罪名帽子绝不会小。
听周围人的小声议论,李黄二老大吃一惊:原来张御史被定性为“欺上瞒下,有欺君之嫌,打入天牢,择日宣判”云云。
天牢,整个天华朝最为阴森的所在。被送入里面的囚犯,十有八九都是死。
好狠呀!
李逸风哪里不明白张御史第一个被拿下的真实原因。御史管天下喉舌,位置举足轻重,太子登基,这个位置一定要先拿下,所有碍手碍脚的,一概被剔除。到时要的,是一片颂歌赞歌,敢唱反调的,都要死。
张御史之罪,不在于他是否跟二王爷有来往,而在他刚毅的性格之上。
……
太子再次代政,手段比第一次不知酷烈了多少,犹如狂风暴雨,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也许在他看来,父皇日薄西山,不可能再有康复的机会了,再没有了后顾之忧;又或者,总结了第一次代政时的采取措施的不足,那时候太过柔和了。虽然排斥异己,但没有连根拔起,导致后来华明帝病愈后,留下诸多把柄,以及朝野诟病。
所以这一次,赵匡启再不留情,对于不对头的臣子,一概寻个罪名下狱。其性格一向暴虐,可不代表无能。生在帝王家,自幼学得帝王术,早培养一班心腹力量。此际这股力量大肆出动,如有反抗者,斩立决。
一时间,整个京师人人自危,哀鸿遍野。
京师,是朝政核心,搞定了京师,不日之后,其他州府自然不在话下。
……
三十三天,虚无缥缈间。仙山座座,瑞气万条。
其中一片空间中众老咸集,各使神通手段推算天地气运。
“变了,气运在变化!”
“哈哈,好,真好。”
“莫不是昔日所种种子已生根发芽,发挥作用了?”
“咦,观其卦象,走向有些不像……”
“嗯,气机依然晦暗,仿佛有其他的力量在左右。”
“管他呢,目前最重要的,是不让贤道重现人间,让那小子红尘封神。哼哼,三元封神,有那么便宜顺利的事吗?”
“传令下去,让各天下行走注意点。成败在此一举,不可怠慢了。”
“是。”
有人应命,然后一道道剑书传言光芒激射,朝着红尘世界飞去。
第三百零八章: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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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本来该是芳菲满园的好时光。但中午时分突兀下起绵绵细雨,卷来了冷风,吹拂在人身上,竟有一股透骨的反季节冰寒。
还有五天,就是殿试的大日子。
刚送走李黄二老,叶君生坐回书房中,听着外面风雨飘零的声响,内心沉着如海。
李逸风和黄元启专程而来,有话相告,便是来与叶君生相谈,关于如何应付殿试的事情。
严格地说,至今为止叶君生都不算真正隶属二王爷阵营。然而在赵匡启那边看来,俨然已把叶君生视作二王爷的一大潜力新秀人才。
此事无从分辨,也没必要。
经状元楼一事,对于叶君生,赵匡启颇为忌惮,说是眼中钉不为过。如今,他坐镇金銮殿,俯视天下苍生,而叶君生则作为士子考生,鞠躬于前。两人的身份,一为君,一为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向为政治纲要。
那么,赵匡启要叶君生死呢?
李逸风等最为担心的便是这个问题。
叶君生的性子,颇为古怪,但一点无可否认,便是不肯吃亏。反正相识以来,纵然经历许多风浪,可也没见过叶君生真正吃过亏的。
但这一次不同,大不同。所要面对的不是常人,不是一般的官吏,而是整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君王。
莫说叶君生,如今就连李黄等人,都感到了死亡的威胁。可以预料,在未来不远的一段日子,当大清洗开展,所有二王爷一脉的人都得承受极其严峻的考验,以及压力。
李逸风他们不怕死,作为自幼熟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他们自有不弯不折的骨气。
相谈之际,叶君生也曾隐晦提醒,要二老暂时告老还乡,离开京师这个漩涡地,然而被对方慨然拒绝了。
黄元启掷地有声:“圣上病危,而新君迫不及待排斥异己,大开杀戒,此乃大凶之象,可谓国难。国难当头,吾安能趋吉避害,明哲保身?”
李逸风附和:“吾等读圣贤书,教化仁义。而当国家有难,却惶惶然抱头鼠窜,天下人如何看之?从此以后,千秋百年,教化安在?”
叶君生明白他们的意思,是要留在京师,尽最大的可能帮忙挽回局势,以此做出表率作用。
如此行为,固执而值得尊敬。
就好比老师上课,一天到晚教导学生要舍己为人云云,可一当发生祸害,却跑得比谁都快。
这样的老师,以后还能教人吗?即使教人,恐怕学生也不会再信奉了。
一言以蔽之:为人师表。
李逸风和黄元启乃两大儒家名宿,声望隆重,桃李满天下。他们便要当着天下人的面,做出表率来。
哪怕,付出的代价是死亡。
叶君生不由想起历史上那字字珠玑的几句遗书来: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为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他心神激荡,当即铺开文房四宝,捻起最为粗大的一根狼毫,醮墨疾书。
片刻之后,这三十二个大字便一一写就,分成四个条幅。可看起来,就像浑然一体般,笔墨酣畅淋漓,有别样的气韵流动。
乾坤空间内,猪妖和大圣如有所觉,通过打开的禁制阵法观看。
猪妖一吐大舌头,乍然道:“老爷这字,文气如针如芒,俺老猪在这看着,都感到有刺痛感,两股战战。”
大圣目光深沉:“看来老爷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猪妖目露凶光:“不知何时咱们能大展身手,整天闷在这里,快发霉了。”
大圣不置可否,忽问:“夯货,你那搬运术修炼如何了?”
猪妖登时口哎哎,一看便知又偷懒了。
大圣恨铁不成钢地道:“夯货,老爷三元封神,必有一场大的要做,你想帮忙,就得提高实力,否则到时只能当个观众,又有什么用?”
猪妖憋红了脸:“我这就修炼去……”
叶君生对于自己写出来的四幅字也颇为满意,等墨干了,便小心翼翼卷起来,交给管家老钟,吩咐他出去找家好店铺,裱好。
以笔运意,借书抒情,倾泻了这一通,心情倒大好起来。
坐回椅子上,喝一口茶,又想起李逸风所言,让自己去找赵峨眉。
话虽如此,但叶君生并未有此打算,一来根本没有到那个份上;二来,这时候连赵峨眉还在不在京师都不知道呢。就算在,人家也在宫中,怎么找得着人。之前可一直都是赵峨眉主动来找他的。
这时叶君眉敲门进来,面色有些阴翳。
叶君生问:“君眉,怎么啦?”
叶君眉道:“哥哥,现在局势是不是很不利呀。我听李老先生他们的话,似乎很不好的样子。”
叶君生微笑道:“不用怕,有哥哥在,没事的。”
叶君眉握起小拳头:“哥哥,现在的君眉跟以前不同了,我能帮上忙的。”
叶君生呵呵一笑:“那是当然……但放心,局势固然有变,但哥哥我也不是吃素的,对吧。”
叶君眉道:“哥哥,要不我们不去考那什么状元了。我只怕你上得金銮殿,那什么太子会用阴谋诡计对付你。”
叶君生摇摇头:“很多人都希望我不去呢,只是有些路,一定要走才行。你就在家安心等待哥哥的好消息吧,记得做好哥哥爱吃的清蒸鱼。”
叶君眉默然,她就知道哥哥决定的事情难以更改,更不会轻易退步。
这雨下起来,缠绵连绵,不见停歇。气候转寒,倒有几分腊月时的景象。
京师局势在进一步恶化,坊间消息流通,今天说到某某官员被铺下狱,明天说到某某大臣被罢职,冠之罪名,流放远方。
这些官吏,几无例外,都是亲二王爷赵匡明那边的人。
赵匡明虽然尽力奔走,活动,然而收效甚微。圣上那边,病入膏盲,整天昏昏沉沉睡着,等闲不许见人。整个紫禁城,已被太子殿下把持得如铁桶般。
本想走赵峨眉的路子,熟料早在大年初六,她便跟随师父离开京师,恐怕早返回峨眉山了。
许多人心知肚明,等殿试过后,就将是最后的清算。内交外困,大势已去,赵匡明无力回天。
第三百零九章:殿试
四月十五,殿试举行。
天蒙蒙亮,叶君生准时醒来。先在院子里进行一番吐纳功课,练习剑法——在他看来,今日与其他日子并无多少区别。
出了一身汗,沐浴后穿上妹妹早准备好的一领新衣袍,为蓝色,显得精神抖擞,别有一番风采。
他本来就长得清秀,成为术士后身材挺拔,增加了几分英气,与一般的读书人截然有别。
“哥哥,加油!”
临出门时,叶君眉挥舞着小拳头道。
叶君生展颜一笑,背负起书筪,启门而出。
这时候,辰时刚到,因为雾大的缘故,天色朦胧,显得隐晦。他迈开大步,朝着街头走去。
忽地站定,静立。
前面站着一人,青衫磊落,脚踏芒鞋,系一条灰色腰带,而头上,戴一顶斗笠,遮掩住了面容。
然而他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锋芒毕露,犹如一柄绝世宝剑,是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住的。
剑气逼人,吹毛断发,人的灵魂都仿佛在战栗不安。
燕非侠,蜀山第一剑。三十三天中不世出的剑道天才,锋芒最露的一个人,但同时,又是最神秘的的一个人。
“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
燕非侠淡然开口。
叶君生双眸微微一缩:“我正等着。”
“今天殿试,是你三元封神最大的一个契机。得之,则气运汇集;失去,则前功尽毁。”
“我知道。”
燕非侠呵呵一笑:“你镇定得让我感到意外。”
叶君生也笑了:“人生在世,但求胸怀快意,何必计较于一时得失?”
燕非侠道:“好,好,都说读书人心怀最为广阔,能容天下,今日一见,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那我等你高中状元时,所凝聚出来的贤道之剑,与吾剑比,孰更锋锐!”
说罢,干脆利索地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雾色之中。
叶君生神色不动,心中却明白:今天,或将是一生中最为漫长的一天。
……
西山寺,臭和尚早早起身,走出寺外,见到黄梦笔居然比他更早,从外面走回来。其身后,赫然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家,唇红齿白。虽然衣装朴素,但掩饰不住的灵气钟秀。
臭和尚眼睛一瞪,大感惊奇,把黄梦笔拉过一边,低声道:“大师兄,你从哪里拐骗来的小姑娘?”
黄梦笔白眼一翻:“什么拐骗,臭和尚你说话都是臭的。人家叫小夭,我新收的徒弟。”
“徒弟?”
臭和尚失声叫道。
在他看来,这黄梦笔作为羽化道新生代大师兄,惯于饮酒作乐,喜爱游戏人间。今天不知怎地,居然无端端跑去收个女徒弟,还是个幼齿,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臭和尚便开灵眸,观望女孩子,口中啧啧有声。他算是明白过来了,此女灵秀如泉,潜力无限,实在是个好苗子。
三十三天诸多宗派,经常会有人在红尘行走,一来淬炼本心;二来还会挖掘些具备潜力的新人,引荐入门培养。
咦,不对,在这骨节眼内,黄梦笔突然收徒,莫非另有蹊跷?
臭和尚心思一转,又问:“大师兄,今日殿试,至关重要,你有何办法?”
黄梦笔双手一摊:“该用的办法,前面不都用了嘛。现在,就看那小子的造化。”
臭和尚道:“三十三天有剑书传信,说到天下气运有变。可惜天机隐晦,尚不明朗,真是急死人了。”
黄梦笔道:“和尚,你也算修为高深之辈了,为何如此沉不住气?虽说我们都不愿有人红尘封神,争香火。可天道乾坤,总有道理。”
臭和尚跳起来:“如今你就这般说辞了,当初我去托梦,后又设阵唤‘回头是岸’,敢情就我在当恶人,把所以因果揽上身。”
黄梦笔正色道:“和尚,你这话不对。因果是当初你在冀州时便结下的,与现在何干?”
臭和尚默然不语:昔日在冀州,的确是自己看走了眼,先是点醒楚三郎在先,然后又想渡化叶君生……再到扬州雨夜偶遇,诸多种种,因果纠缠越来越深。
故而后来知晓叶君生真正身份后,嗔念频生,都有因由。
想通这一层,他心生烦躁。
黄梦笔道:“和尚,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只剩下燕非侠那一场了。然而以他自负骄傲的性格,断然不会作甚手脚,只会光明正大约战,应该在叶君生中状元之后,凝练贤道神剑。”
“如果叶君生没有被点上呢?”
臭和尚反问。
黄梦笔一笑:“那不正符合你我所愿嘛,三元封神,乃气运所定,不足一元,便会有残缺。等多三年,天下气运早不知变成什么模样,再轮不到他了。”
臭和尚连连点头,这些话,孤空寺的主持也早有交待。
那么,就等今天的殿试结果吧。
殿试,只进行一天,即时出结果。然而如今太子代政,主持殿试,其与叶君生存在不可愈合的矛盾裂痕,怎么可能会点叶君生为状元?不当场寻个由头打杀,都算运气。
变数,最大的变数就在这里。
如此说来,叶君生想三元封神,简直便是做梦。
……
殿试,个人科举的最后一关。对于中举的人而言,考过这一次,以后都不可能再有机会了。所以在最后的环节里,谁都想表现出最优秀的一面,拿到最佳名次。
这些名次,不但是荣耀,更关系日后仕途的进程。
殿试理论上只要能参加,都不会存在落榜的可能。然而成绩分三甲,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倘若落在三甲去,名分就跌了,难以拿出手。
至于能拿到第一甲,无论探花或是榜眼,乃至于第一的状元,皆为无上荣耀。插花游城,万众瞩目。日后亮出来,同样能成为耀眼的资格阅历本钱。
一大早,一众获得殿试资格的士子考生早早来到紫金城外,等待宣旨开门,然后进去。
每一个人都穿得光鲜无比,从头到脚,全新装束,一看便知花费了不菲的本钱——
走到这一步,哪怕出身贫寒,都早得资助,鲤鱼跃龙门了。
彼此碰头,除了十分相熟的人能说上几句话外,其他人皆保持沉默。有些胆儿比较小的,想到即将面圣,都不禁潸然流了冷汗。
第三百一十章: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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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生,君生等等!”
将近紫禁城时,边上传来焦急的呼唤,正是李逸风,以及焦不离孟的黄元启。两老身后,停着一架马车。
叶君生连忙走过去问候。
李逸风凝视着他,叹口气:“君生,如今我也不知说什么好。”
局势恶化,大局波澜,已远非个人所能自主。依他本意,本想叫叶君生不参加殿试了,暂避锋芒。然而又怕太子追究,施以重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赵匡启要拿叶君生,能逃到哪里去?
叶君生微微一笑:“君子之交淡如水,李老但请放心,不会有事的。”
听他说得淡定,李黄二老都满腹疑惑,想不到事到临头,叶君生还有什么底气,莫非源自赵峨眉?可二王爷说了,九公主早已返回峨眉山去了。
叶君生忽而拿出一个包裹,递给李逸风:“李老,这是学生前些日子心血来潮所写的字,还请笑纳。”
李逸风接过。
“我去也。”
叶君生留下这一句,拱手作礼,转身大踏步走向紫禁城门汇合点。
捧着长条形包裹,李逸风一时间有些懵然。
黄元启道:“逸风,且打开来看写得什么。”
于是打开包裹,见到里面包着四幅字。急忙打开观看,但见笔墨森然,一笔一划,皆崚嶒有骨: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为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这,这是遗言之举呀。
李逸风心中一震,忽然间明白过来,看往叶君生的背影,双目竟流淌出了热泪。
他与黄元启,早抱了舍生取义的念头。坚决不同意二王爷的安排,留在京师,只等死。
然而两人没有想到,叶君生竟也存了同样的心志,而且以书帖的形式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了。
四幅字,三十二个字,字字入心,气骨凛然。
一遍一遍看着这字,又看着远处模糊的身影,黄元启跺足道:“君生去也。”
在两老心目中,这四幅字或将是叶君生的绝笔,同时世间再没有什么作品能与相媲美了,书圣的都不行。
……
时辰到,紫禁城内有钟声激荡而起。过不多久,那气象威严的两扇重门缓缓被打开,两队甲胄迈着整齐的步伐踏出。
这些甲士,全副披挂,盔甲鲜明夺目,走动之间发生碰撞,金戈声起,隐隐散发出一股充满了杀伐的气息。
甲士分两边,把守重门两侧,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天华朝建立以来,国泰民安,风气渐趋奢华。重文轻武之风开始蔓延而起,虽然不少读书人还保持着“文武双全”的观念,但更多的人却慢慢朝着纯书生蜕变,不愿再去舞刀弄枪了。
长久以往,可以得知过得不少年头后,会有相当一部分的士子成为只会埋头苦读的书呆子,会出现越来越多的“书痴”,最终积重难返。
历史的进程很好预示了这一点,而决定性的便是那科举制度。再到后世,干脆单独设立武举了,两极分化得十分严重。
如今获得殿试资格的,便有些士子属于那种闭门读书的人物,不曾有多少阅历见识。见到甲士威武,犀利的目光扫到身上来,顿时不禁怯了几分,低下头去,更加紧张。
此时又有负责接待的太监出来宣旨,公布各种注意事项,弄过这一套后,还得逐一验明身份,这才放人进去。
足足一个时辰,才把所有事宜搞定,真正进入紫禁城内。见到里面金碧辉煌,气势非凡,委实开了眼界。
今天殿试,金銮大殿事先就设置好,空出偌大的空间。
殿试由帝王主持,但是一众文武大臣都会出席,共同见证。他们自然不会一直站着,而是分配了位置,各分主次地坐着,观看。
一班士子们入得紫禁城,可不能立刻便上金殿来,而是先要在殿外候着,听候命令。
规矩,无处不在。稍有行差踏错,便会是那要命的罪名,会被咔嚓砍头。
无规矩,不成方圆。规矩本质上就是无形的一股力量,往往能把一个人折腾得头角迟钝,一点脾气都没有。
站在人群中,叶君生徒然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皆有无穷的压力丛生。这是一种“势”,皇权之势。
对于普通人,他们面对这种势时会下意识地产生跪拜服从的念头。
叶君生的感受却清晰了许多,他明白所谓“势”,其实就是官气的威压。
五气中,官气品质最为沉重,主镇压。而天下最大的官,当然便是当今皇上了。
君王能定天下官吏,故而官气加身,汇聚成龙,不知浓厚到了何等地步,故不再隶属官气范畴,而更进一步,美其名曰:皇气。
感应到周围气息的压迫,泥丸宫世界却不太平,宝印自动旋动,本命飞剑将进酒慨然而鸣,要与外面的皇气相争。
得此缓冲,叶君生顿时觉得全身轻松,态度悠然,没有丝毫紧张的神色。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才有主事太监走出来,拂尘飘拂,高声叫道:“太子有旨,令一众士子考生上殿。”
如今赵匡启固然代政,可华明帝毕竟未曾驾崩,还没有正式传位。故只能称太子,不能叫皇上。
言毕,率先带路。
后面数十名士子面色都不自然地紧了紧,跟着他,亦步亦趋地进入金銮大殿。
入得里面,见里面格局恢弘盛大,布置奢华珍贵,难以用言语描绘道出。
一班文武官员早已入席,分主次坐在两边观望,其中,二王爷赵匡明赫然在。
中间空出的大片地方,摆着一张张几案,却是提供给士子考生答卷所用。每张几案上还铭刻有姓名,方便对号入座,不会错乱。
大殿上首处,设立平台,各种礼仪用具齐全,其间摆一张宽大龙椅,代表着天下最为显赫威严的位置所在。
此时,龙椅空着,太子未上殿。
众士子各自寻觅座位坐好,尽皆平心静气,不敢有异动。文武大臣也是闭口无言,偌大的金銮殿上,霎时间竟静寂一片,气氛沉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约莫半刻钟,有宣示太监高声叫道:“太子驾到!”
第三百一十一章:策问
太子驾到,大殿氛围更加严肃。不少士子考生都不敢往上面看,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这时候,坐在左侧的二王爷赵匡明关切地看了叶君生一眼,却见到他端坐如山,神色沉稳,极为镇定。
好家伙,光是这份气质,便足以令人刮目相看。当真有“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与左而目不瞬”的风范。
赵匡明不禁暗暗赞叹,以前从李逸风等人口中得知叶君生行人处事,多有可取之处,但那些毕竟属于耳闻,不及亲眼目睹来得真实。同时其还知道,在状元楼,其实叶君生和太子已经进行过一番交锋了。
然而个中的具体情况,外人无从得知。当其时叶君生虽然能全身而退,功劳却应该记在突然闯上楼去的赵峨眉身上。没有她解围,叶君生的下场一定很惨。
九妹……
想到自家这个神通广大的妹子,赵匡明隐隐心生希望。如今父皇病危,随时会撒手西去,大局形势岌岌可危,唯一的变数,当属赵峨眉。只无奈这位京城小龙女,超然红尘之外,对于政事一向漠不关心。
硬要说关心,或者叶君生会是个意外因素。
如果赵匡启一定要对叶君生下毒手的话,赵峨眉会不会再度现身?
一些隐晦的念头在脑海盘旋而过,赵匡明表面不动声色。
却说赵匡启身穿黄色龙袍,头戴珠冠,态度威严地坐在龙椅之上。随即抬头,俯视下来,目光忽而落在叶君生的脸上。
叶君生与其对视一眼,然后不着痕迹地偏了过去。
太子的眼色中,裹挟着一股戏谑之意,如同一只猫在看着一只老鼠——今时不同往日,当初在状元楼,面对赵峨眉的干涉,他的确不敢采取过激的行动。可现在,这江山,已是他的江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有的锦绣山河,所有的子民百姓,都属于他的。
上殿之前,他还专程去看望病榻之上的父亲,气若游丝,随时驾崩。
这个多年以来,强势赫赫,说一不二的父亲,眼下孱弱得一无是处,好像随手一戳,便会化为灰灰。
那么,最大的障碍已不成问题,他赵匡启还需要顾忌什么?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要杀叶君生这么一个新晋贡士,简直和杀一只鸡差不多。
赵匡启嘴角浮现一抹冷冷的笑意,他不着急一下子就命人进来把叶君生拿下,这个殿试,没了叶大才子,未免无趣了些。
太子登台,宣布殿试正式开始。
这殿试,主考策问,要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仪,一一完毕后,颁发策题,主要内容是考核士子考生对于时务的观点看法。说白了,就是理政的观念。
试题很快发放到每一位士子的手里,他们要即时书写,而今天的主考官,便是太子殿下。
两旁又有文武百官,一片目光注视之下,莫说弄小动作,心理压力都是大得不得了。
一些士子,握笔的手都在微微哆嗦,勉强写出来的字,扭扭歪歪,不成体统。这样的答卷不可能敢交上去,唯有废掉,重写。一遍不行,写第二遍,第三遍,要一直写到好为止。
他们惯读诗书,平时涵养功夫颇为不错,自我调整之后,倒很快能找回状态来。
策问:朕,可以为德?官,可以为公?法,可以为正?民,可以为安?
这就是今天殿试的命题,一个命题,包含四大方面,非常大。可以说方方面面,把政务核心内容都问到了。从最高统治者的皇帝,到文武百官,再到律令制度,以及百姓生活……
而考生们作答,便要从这四大方面,分别论述自己的看法观点,总字数不宜超过两千字。
不得不说,也幸好这时代的文字句式简短精辟,若在后世,千把字,估计不够描写一记大招……
其实这个策问题目就算非常精炼了,在明清时期,殿试策问动辄几百字,上千字,更难把握到重点所在。
命题大,回答则易流于空洞无物,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士子们纷纷打醒十二分精神,认真思考着。
这个命题,并非赵匡启所拟,而是华明帝之前确定的,用信封密封好,今天才开启,公布出来。
赵匡启自然早知道这个题目,略一思索,便明白父皇用意——经过多年的励精图治,天华朝盛世伊始,然而各种各样的弊端问题层出不穷,急需解决。华明帝出这个策问,就是想听取士子们的意见看法,看看是否有治国良策出现。
科举甄选人才,能走到殿试这一步的,自是万里挑一的良才,当有见地。
殿试正式开考的时间,足有三个时辰。考完之后,立刻由翰林学士组成的五人评审团评审,分三甲,最后交给圣上拍板,定夺。
三个时辰,等于后世的六小时,倒算充裕。因此现阶段的士子们大部分都在沉思,捕捉思路,不急着下笔。也有些开始醮墨作答的,却是想通过写,来带动灵感。
一时间,大殿重陷入一片静寂。
……
哥哥早早出门,奔赴紫禁城参加殿试,叶君眉一个人在家,心中既欢喜,又有些忐忑。
欢喜的是,哥哥开窍后灵思如泉,接连考取解元会元,风头一时无两,光宗耀祖。爹娘泉下有知,定然十分欣慰;不安的是,在殿试,哥哥能否再接再励,把最后的状元揽入怀中呢?
状元,是每一个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头魁称号。传说中,只有天上的文曲星才会考中,代表着无双气运,万千荣誉。
如果能中,哥哥可是连中三元了哇,从古至今,能有几人做到?
不过听说老皇帝生病无法理事,主持殿试的是太子殿下,其与哥哥似乎有过矛盾。那么,他会不会故意刁难,不给哥哥考中呢?
想到这里,叶君眉幽幽一叹。表面看来哥哥很淡定,但少女明白,状元对于哥哥意味良多,非常关键。
就在此时,猛地院子外响起金戈之音,仿佛有大队人马来到一样。
砰!
院门猛地被撞开,冲进一对甲士来:“奉太子旨意,缉拿要犯,敢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那些丫鬟仆从闻言,顿时吓得呆若木鸡,一动不敢动。
屋子中,叶君眉脸色大变。
开了本新书,《谁与争锋》,求围观!
嗯,各位读者书友看到这一卷“三元封神”,应该也知道本书差不多要收尾完结了。书名《人神》,写得就是人间成神的意思,就是一个读书人,借助民心民意成神的故事。至于一统三十三天,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那些,我本来就不打算写。
只可惜,因为一些缘故,本书的展开始终不满意,作为聊斋风的第二本,还是差强人意。格局貌似很大,实际写得东西很小。
不过这最后一卷的**,我会很仔细写完,给个交代的。
言归正传,今天开了新书《谁与争锋》,嗯,是新合同的第一本书,至关重要。别的南朝不敢说,只能说这书将会尽量写很长,很长……
人品节操啥的,早碎了一地,不敢多想了。
我甚至做好了从头再来,从零开始的心理准备。
但还是衷心希望,有喜欢看南朝写书的老读者能跟过去,投投票,点点击什么的。可以从作者信息,或者直通车里点击书名进去围观、捧场。
不变的写作风格,变得是题材内容,无它,只因为真得想写一本很长的书……
南朝拜谢!(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发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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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住四合院的甲士,影影绰绰,起码上百人。个个身材彪悍,全副披挂,执兵刃在手,明晃晃的,凶神恶煞。
叶家中的奴仆丫鬟们哪里见过这般阵仗,被吓得面青唇白,全没了血色。
至于邻舍那边,更是惊诧不已。他们都知道这院子里住着的叶君生,乃是天下第一才子,有皇帝御赐的亲笔牌匾在,算是金漆招牌,半点虚假都没有。哪曾想时隔不过半年,如今居然有官兵来叶府拿人,究竟是什么事?
莫非……
有头脑灵光的,即刻联想到近期太子代政,大肆缉捕官员,天牢人满为患的传闻。
如此说来,定然是叶君生得罪了官家,乃至于惹得杀身之祸。
想明白这一层,本来围拢在叶府外面,准备等殿试结果出来,就要抢人当姑爷的各大户人家小厮们顿时像打了鸡血般,立刻拍拍屁股走人,飞也似的回去禀告老爷了。
甲士如狼似虎,冲进内屋要去抓叶君眉。但竟扑了个空,里面空荡荡,人影全无。
大肆搜罗一番,依然寻不到人,又来审问丫鬟。丫鬟战战兢兢,只说刚才还在,转眼不见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领队的统领好不纳闷,瓮声瓮气道:“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不见,给我再搜,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可放过。”
一众甲士得令,挥舞兵刃,进行地毯式的搜寻,看叶家里面有无地道地窟之类的匿身之所。
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一无所获。
统领面露狰狞,拿不到人,无法回去交差,上面问罪下来,可饶不了自己。他亲自走到居所的各大房间察看,来到叶君生书房时,见到里面已然被翻得乱七八糟,满地狼藉。书籍、文房四宝等物,撒了一地。
他目光锐利地四下观望,忽见到书架上摆着几幅卷轴,不禁心中一动。来之前,他便知道要抓什么人。而叶君生的才名在天华朝早传遍开了,深入人心。其实以叶君生出道的时间,以及作品来看,短短时间内获得如此傲人的名望,实在算得上是个奇迹。
其诗词作品,固然脍炙人口;书法丹青,虽然妙笔天生。但是深究开来,叶君生本身经历的传奇色彩,亦为不容忽视的因素。
比如书痴十八年,一朝开窍;比如童子试三试第一;再到才子竞赛的双手作画等。
这些事迹,颇具传奇色彩,是市井坊间最为热衷的话题之一。一传十十传百,想不出名都难。
一言以蔽之:噱头!
近年以来,叶君生的作品行情水涨船高,一路飙升,达到了极为惊人的地步,甚至于一字难求。
所以统领来到叶君生书房中,见书架上存有卷轴,便想顺手牵羊,拿回家去,说不定能卖出一大笔横财呢。
他伸手将几幅卷轴全部拿下来,逐一打开查看。果然都是些字画,然后看留白处的印章,却都不是叶君生的作品,不禁大为失望。
“嗯,这画……”
统领沉吟着,端详手中打开的画。
这是一幅山水写意,远山飘约,山林如墨。近处芳草茵茵,横一方大青石,石头上,赫然有一只小白狐。
白狐竟是坐在石头上的,人态十足,手捧一卷书在看。观其形态,活灵活现,惟妙惟肖,居然仿佛正在诵读文章,有缥缈的声音传出来。
而在山林边缘上,却又有一牛一猪。
那牛全身青得发亮,健硕威猛,双目炯炯有神,只是得一支角,另一支断了;而那猪更是粉嘟嘟胖乎乎,憨态可掬,在草丛上打滚,神态非常可爱。
统领本身为粗人,对于字画之类不甚研究。他看这画内容搭配,十分古怪,又是狐狸又是猪又是牛的,乱得很……
“咦,这是……”
没有找到叶君生的作品,他大感失望,可就在一转眼间,手上这画中居然又多了一只青皮狐狸,正探头探脑地从树林里冒出来。
“我不会是眼花了吧。”
统领吃了一惊,揉一揉眼睛,再一看时,仿佛正与青牛的眼眸相对。在这一瞬间,青牛的眼眸似乎活过来,冷漠而充满杀机,根本不像一头牛,更像一头老虎。
“哎哟!”
统领吃了一惊,失手将画丢在地上:“怪异,好生怪异!”
跟在身旁的两名亲兵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问道:“大人,怎么啦?”
统领定一定神,喝道:“你们把这幅画拿出去,一把火烧了。”
亲兵领命,俯身把画捡拾起来,要拿到外面院子银杏树下打火烧掉。
呼!
平地乍然卷起一阵恶风,沙尘飞舞。
亲兵怕被沙吹进了眼睛,赶紧眯眼。
泼剌一下,劲风大作,一声低吼,就见到一头壮硕的大青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突兀现身,一头便把两名亲兵撞得飞起,最后重重撞在院墙上,撞得七荤八素,几乎晕死过去。
事发突然,其他位置把守的甲士还来不及反应,两名亲兵已被撞飞了。
哞!
青牛圆睁双目,撒开四蹄,就往院子外面冲。
“快,快拦住它!”
有机灵的甲士下意识地大叫起来。
守门的甲士听到动静,赶紧把持兵刃,堵在门口,要乱刀乱枪把这青牛杀死。
呼!
青牛四蹄生风,没有任何减速的意思,眸子发红,宽大的鼻孔喷出两道白色,疯一般冲了过来。
“哎呀我的姑奶奶,这是头疯牛!”
“疯牛发飙了!”
牛这动物,平时总给人温顺忠厚之感,然后发疯的牛,厉害程度甚至比老虎还要凶猛,非常令人犯怵。
蹬蹬噔!
根本不容人思考,青牛一头撞进甲士群中,来势汹汹。那独角彷如利器,势不可挡。
那些甲士,都是精兵,也算身经百战,可在发飙的青牛面前,如同纸糊的,一冲就散。
蹬蹬噔!
几呼吸间,青牛冲出门去,甩开蹄子,转眼不知去向。
门口处,七、八名被撞倒的甲士伤筋断骨,躺在地上呻吟不已。等统领扑出来的时候,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什么,一头青牛冲了出去?”
统领眼睛都大了,完全搞不清状况:“叶家,叶家府上有养牛吗?”
第三百一十三章:身份
闹这一遭,统领疑云大起,颜面无光这些都是次要的。于是开始审问那些丫鬟仆人。
“没有养牛!”
“我连牛长得甚样都不知道……”
问不出个所以然,统领满腹郁闷。己等率众而来,抓拿一名豆蔻少女,本来该是手到擒来的事,不料连人影都摸不着。
他目露凶光,大手一挥,喝道:“把他们全部拿回去审问。”
却是要在仆从中做文章,又或者,严刑逼供后,看能否查到些蛛丝马迹。其手里有谕令,为所欲为都不怕。更重要的是,他心里很明白:叶君生完了,叶大才子上得金銮殿,十有八九下不来了……
……
金銮殿中,气氛沉抑而肃静,间或传出一些沙沙的毛笔在白纸上划动的细微声响。
计算时辰,已过了小半。不少士子考生已思考完毕,在脑海中打好了腹稿,开始奋笔疾书。
叶君生依然端坐不动,干脆闭上眼睛,犹如老僧入定。
边上二王爷看着,心里一个咔嚓,暗道不好:莫非叶君生心知太子肯定要下手,难以幸免,故而干脆连笔都懒得动了?
台上太子赵匡启把叶君生的神态一一看在眼里,暗自冷笑:此贼倒也识趣,居然做起光来,不答卷了。哼,这样也好,不用在文章上做功夫,直接以“态度不正”入手,定下罪名。趁九妹不曾回来,直接推出午门斩了再说。
如斯想着,心中戾气涌现,杀气腾腾。
说也奇怪,对于这叶君生,其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憎恨,仿佛生死之仇。按道理,彼此昔日没有任何交集冲突。即使把叶君生视为二王爷的人,也不应该表现的如此强烈……
二弟那边的心腹肱骨之臣,论才干论资历论在政坛上的名望,超过叶君生的人起码有十几之多,为何偏偏对于叶君生这般仇视呢?
在某些安静的时候,赵匡启也曾扪心自问,要想个明白。然而一开始想,脑袋便像被针扎了似的生疼,根本不能持久,唯有作罢。
也许,在潜意识里,把这叶君生当做了一个最大的威胁,这才视之如虎吧……
这个可能性最大。‘
当前叶君生固然只能算新秀,但综合各方面的表现,实在潜力无限。
既然如此,那就斩草除根,杀杀杀!
赵匡启杀意萌生,早定了主意。
就在此时,下面静坐的叶君生开始动了,动作非常慢,先是磨墨,然后提笔醮墨,然后才在宣纸上书写。
写的时候,更是慢得过分。每一笔画,仿佛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点点地慢慢划下来。
旁人看见,都替他担心。
过不多久,一层汗珠竟从额角冒出,吃力的样子,感觉写的不是字,而更像是用笔头来搬石头。
他在搞什么?
留意关注他的诸人面面相觑,不知所谓。
二王爷一脸茫茫然,实在想不明白叶君生究竟在写什么。
台上的太子见状,同样心生疑窦,却按捺住了内心的杀意:好吧,且等一会,看你能写出个什么东西来。言语字句稍有不对,即可视为篡逆,立刻杀头。
他早打好主意,无论叶君生的文章写成什么样,都要扣一顶篡逆的罪名上去。
文字狱,可是最有发挥空间的一项罪名。任你本领通天,都无法逃脱。雕文琢句,处处皆疵,杀你没商量。
……
京城东郭,某处偏僻角落,一头青牛突兀而来。幸好附近没人看见,否则定要吓得不轻。
呼呼!
青牛身边,凭空冒出一头肥嘟嘟的大肥猪来,摇头晃脑,憨态可掬。只是瞧它神态,竟有几分拟人的愤懑之情。
再接着,出来的竟是一位清秀逼人,娇媚不可方物的少女,满脸焦急,正是逃出四合院的叶君眉。
“哥哥……”
嘴里喃喃着。
大队甲士围困叶府,明目张胆抓人,定然出自朝廷的授意。那么,也就意味着最为担心的事情成为了现实,代政的太子要对叶君生下毒手。
那么,叶君生一大早去参加殿试,岂不是自投罗网,有去无回?
换了其他地方,叶君眉倒不至于太担心。毕竟哥哥身为术士,不是普通的读书人,有神通护身,然而紫禁城内,皇气镇压逼迫,神通根本无法施展开来。
“哥哥有危险了。”
想到这,少女又是焦急,又是担忧。
大圣张口道:“小老爷,我们闯金銮殿吧。”
猪妖马上附和:“走,杀他娘的,什么太子,什么皇帝,土鸡瓦狗耳。”
说罢,一个箭步就率先冲了出去。待跑出十余丈远,回头一看,见到大圣和叶君眉根本没有动,不禁讪讪然,张嘴嚷道:“牛哥,怎地不来!”
这一幕,恰好被一名路过的货郎听见,呆若木鸡,眼勾勾地盯着猪妖。
猪妖正烦躁着呢,瞪他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会说话的猪呀!”
“妖,妖怪啊!”
货郎失声大叫,双眼翻白,干脆利索地晕倒在地。
大圣忙低声喝道:“夯货,切莫胡来。”
在京城,它们所学的法术神通基本派不上用场,唯有靠强悍的本体吃饭。然而面对千军万马,本体相当吃力。一不小心,被擒拿了去,就变成烤猪牛了。
思前想后,叶君眉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到紫禁城那边闯上一闯,就哥哥出来。
呼!
有风劲吹,一个青年一和尚从巷道里走出来,拦在路口处:“你们哪里都不用去。”
这两人,一个满面玩世不恭的笑意,一个形容邋遢、臭气熏天,走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
感受到对方不同凡响,猪妖警惕地赶紧退回来,和大圣站在一起。
大圣目光灼灼:“羽化道和孤空寺的天下行走?”
黄梦笔叹了口气,缓缓道:“这一场,是叶君生必须面对的劫,过了成神,不过即灰灰。现在,三十三天的人不会干涉,而你们,同样不能。”
“放屁!”
情急之下,叶君眉竟说了粗口。
臭和尚看着她,合十念了句佛号:“狐媚之身,前朝余孽,原来如此……”他天生具慧眼,竟一下子就洞悉了叶君眉真正的出身身份。
第三百一十三章: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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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和尚一语中的,点破叶君眉的身份。叶君眉一听,面色“唰”的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黄梦笔恍然叫道:“原来如此,昔年涂山氏降落凡尘,与一书生相恋。此事当时闹得挺大的,沸沸扬扬……原来有遗孤寄养在叶家,并借机传下了贤道。”
他恍然大悟,豁然贯通,想起这么一个典故来。
此事在三十三天,几乎人人皆有所闻。
当前朝覆灭,新政当道,大肆剿灭前朝余孽。十多年前,避世隐居的涂山氏被找到,夫妻双双遇难。然而当时涂山氏让一只青皮狐狸驮着刚出生不久的女儿逃离,不知所踪,成为一宗悬案。
不曾想,这个女儿居然被送到了彭城叶家,并抚养成人。
在彭城当地,此事不甚明朗。只有些邻舍有所耳闻,但说了些闲话后,渐渐也就不提了。毕竟叶君眉身为狐女,这样的事情未免有些惊世骇俗,不可理喻,常人多不信。倒有个别的小孩子从大人口中听到端倪,借此来笑话过叶君眉。却只被当做是童言无忌,没有什么说服力。
关于叶君眉的身份,叶母至死都不曾说出来。而叶君眉本身也是懵懂不知。只是后来,她服食了叶君生所给的乾元阴阳丹,激发身体潜力,魂神壮大,一些自幼被封印在脑海里的记忆终于开始渐渐苏醒。
记忆表达的方式,就是几天晚上做那个书生救狐的梦。
那时候,叶君眉很疑惑地去问叶君生,可叶君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不再做梦了,就不了了之。
然而《灵狐图》作为涂山氏所遗留的法宝,里面隐含有特殊的精神印记,烙印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本来就是给叶君眉所预备的。
如此,此图叶君生无法研究通透,却自动融合给了叶君眉,也就顺理成章了。
所谓狐仙,其实就是涂山氏的一缕魂神。受叶君生的血所激发,托梦传剑,传贤道。
这贤道,红尘早不得见闻,只在三十三天中存有,不许流传世间。三十三天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涂山氏避世仍然遭到追杀,含恨而终。但她毕竟不甘心,便把《灵狐图》裹着女儿逃走,藉此留下一份保护女儿的依仗。
那一个风雨之夜,青皮狐狸慌不择路,逃进彭城,最终选择把小主人放在了叶家的门口上。
再后来,自然是叶父叶母收养之。而那幅随身的《灵狐图》则成为叶家书房的一幅画。
这画内容古怪,透着怪异,而对于婴儿身份只字不提。叶父等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价值,唯有束之高阁。如果不是穿越者适逢其会,恐怕再过很多年,都无法重见天日。
再到后来,叶君生读书成痴,令得叶父叶母筋疲力尽,无计可施,对于“女儿”的事,自难以兼顾过来了。
而这些事,在叶君眉融合《灵狐图》后,全部了解清楚。只是她不知该如何跟叶君生说,这才吞吞吐吐,说不出口。
现在,却被臭和尚一语道破开来。
大圣和猪妖闻言,固然一时间无法洞悉全部的真相,但也明白过来:敢情自家老爷和小老爷,并非亲生兄妹呀,这个……
尤其大圣,阅历丰富,自然也是知道涂山氏的,它上一任老爷,和涂山氏之间还曾有过交情呢。如今听闻叶君眉竟为涂山氏的后人,顿时激动的泪水盈眶。怪不得在乡上之际,初次相见,便萌生亲切之感,一切冥冥中皆有因由。
黄梦笔与臭和尚对视一眼,顿时了然彼此心中所想。便要下手,拿住叶君眉,解押回三十三天,亦算大功一件。
于无声处,一身白衣的赵峨眉突兀出现,站在叶君眉身旁。
臭和尚面色变得很难看:“赵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峨眉神色漠然:“你们不能动她。”
“哼,难道你真对那小子动了真情?”
赵峨眉柳眉一挑,嗡的,本命飞剑“丹青引”现身而出,锋寒如芒。在京师,她所承受的压力竟远比别人小,居然能动用法宝神通。
臭和尚面色大变,他明白对方可绝非一般的术士,还有个显赫的皇室身份。天生具备皇气,能够和气运发生中和。
黄梦笔叹了口气,拉起臭和尚:“和尚,我们走。”
“可是?”
臭和尚仍然有不甘心。
黄梦笔道:“你还不明白,目前的关键不在这里。一味纠缠些细枝末节有何意义?不如到紫禁城那边,看看事态发展如何了。”
三十三天,新政建立,百年以来大肆剿杀前朝余孽。然而与眼下的叶君生相比,其他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贤道重现人间,并且得天独厚地有大气运,大机缘,实在始料不及。
有人红尘成神,影响深远,一时间,倒不是说完全是坏事。只是要通过此事来验证乾坤动向,气运厚薄等等,不容有失。
臭和尚叹了口气,终是跟着黄梦笔离开。他身为孤空寺天下行走,乃是新生代弟子中的杰出代表人物。然而主持方丈正是看出他六根有不净,心气常欠缺,这才命他为天下行走,在红尘浮沉修炼,积攒因果功德。
每一次他积攒功德成功,便能减化掉身体的一分臭味。等功德圆满,便能发生彻底的蜕变,立地成佛。
只可惜,当一切顺利的时候,臭和尚到了冀州,与叶君生误打误撞地发生一系列的因果,最终演化至今,化为难以平息的嗔念。
他们走后,叶君眉急忙对赵峨眉道:“赵家姐姐,我哥哥有难了,你赶紧去救他出来。”
赵峨眉面露一丝苦笑:“君眉妹妹,我救不了他,我们都没有办法。若果硬要闯进去,只会坏事。”
“为什么,我不明白?”
赵峨眉幽幽一叹:“很多事情我也不明白,所以师父问我,要不要回来,我就回来了,我想寻找一个答案。”
这话更加玄乎,叶君眉懵懵懂懂,也顾不得多想,只想立刻赶去紫禁城,帮哥哥。
赵峨眉看出她内心的想法,一字字道:“君眉妹妹,这是他的舞台,是他的机遇造化,同时,也是他的劫难。但我相信,他一定会有办法冲出来的,一飞冲天。”
顿一顿,面露喜色,指着天空:“看,气运开始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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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比预料中要好,没想到嚷一嗓子,竟有几百兄弟不离不弃地立刻去支持南朝新书,不胜感激。
别的话就不多说了,学到了很重要的一点,少说多做,要证明自己就得靠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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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交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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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峨眉仰观天空,看见那肉眼不可见的气息在京城上空缭绕凝聚,一层一层的,俨然天上的云彩。
这云彩,色彩各异。有浓烈的血气、有蓝色的富贵气、有金黄的官气,以及七彩鲜艳的文气霞光。
八方风云动!
其中数道七彩文气,各有手臂粗细,各自占据一个方向,朝着最中央的一片犹如华盖的官气汇聚,靠拢,甚至说吞噬也不为过。
诸种景观,高高在上,然而大部分的人,根本无从窥伺。
叶君眉也想开灵眸观望,然后目中灵光刚开启,顿觉刺痛,双眸仿佛被针刺了一下,酸痛酸痛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唰的便流了下来。
她的修为毕竟差了太多,在漫天气息的压迫之下,哪里能施展出什么术法神通来?立刻遭到反噬,魂神大震。
叶君眉心记哥哥安危,什么都顾不得了,赶紧抓住赵峨眉的手:“赵姐姐,气运变化目前如何了?哥哥的情况怎么样?”
赵峨眉面露苦笑:“气息纠缠,形势十分复杂,一时间难以看得明白……”顿一顿,安慰道:“君眉妹妹,不用担心,我相信他会没事的。”
天下气运,瞬息万变,哪怕强如三十三天外的金仙存在,都未必能推算清楚。
叶君眉焦急道:“赵姐姐,你是公主,带我们进宫吧。”
赵峨眉略一踌躇,答应了下来。
至于大圣猪妖,一牛一猪招摇过市,未免太惊骇了些,便重新进入到《灵狐图》的乾坤空间中。
此图乃一件纯阳之宝,别有空间。固然比不过天地玄黄顽石印那个等级的,但也颇为难得,是件了不得的宝贝。
眼下叶君眉的眼睛仍然酸痛不已,泪流不止,睁不开来。赵峨眉便一手挽着她的臂腕,施展出轻功,快疾地朝着紫禁城方向掠去。
……
紫禁城,金銮大殿,此刻各士子考生的答卷已到紧要关头。
计算时间,大半已过去。这时候再不抓紧时间,便不够用了。
唰唰唰!
笔墨挥舞,一行行端正的字体出现在宣纸上,组合成文章。
士子考生们紧张,在两旁关注的文武百官的心情也被传染到了。在他们当中,与在场的士子考生多少有些瓜葛。比如亲人、门生,诸如此类,故而牵涉在其中去。
尤其二王爷赵匡明。
时局艰难,大势渐去,即使再不甘心,可在这一场斗争中,显然已陷入不利之地。
但他到底不甘心,而眼前这一场殿试,或许还能出现一线希望……
赵匡明目光灼灼,盯住叶君生,见到他竟然满头大汗,手中毛笔仿佛百十斤重,每运转一下,都耗费极大的心神精力。
这个表现,不正常,相当不对劲……
赵匡明心头疑云大起,实在想不明白,叶君生在搞什么。诗词文章,耗费的基本属于心神之力,哪里有这样写文章的?好像要用笔尖把字体刻在纸上一样。
与此同时,同样盯着叶君生的赵匡启也感到有些奇怪。但他坐在龙椅上不动,内心冷笑:写,就让你写,看能写出个什么来。然而不管写的是什么,在本宫眼中,都是垃圾,废纸一张。
殿试固然还会经过翰林学士的审阅,但最后的批准大权始终把握在赵匡启的手中。他说你不行,你就是不行。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铛,一声钟响,有太监尖声叫道:“时间到,诸生坐定,放笔。”
其实这个时候,绝大部分的考生士子早就提前一点时间完成了答卷,正襟危坐着,小心吹干纸上的笔墨。
时间到了,自有专人过来,逐一收取卷子过去给翰林学士那边审阅。
当收取到叶君生这边时,那官员见到他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几乎被吓了一跳,心想:“这人是否生病了?看样子还病得不轻。”
往届之际,考生士子临场生病之事也有发生,有些病得发昏,可依然坚持要上得殿来。
放下笔,叶君生闭上眼睛,只觉得疲倦欲死,整副身心如同掉进了海里,极为漂浮。
翰林学士组成的阅卷团,办事效率很高。一方面上得殿试的士子考生数目比之乡试之际,少了许多;二来殿试的阅卷规则显得比较宽松。一篇文章读下来,是好是坏,是优是劣,甚是分明。读完,写评语,定分数。然后交差换着,程序很是娴熟。
到了这个时候,肚子也饿了呀。
虽然考试期间,有送来些点心面饼之类,分发给大家充饥,可毕竟不当正餐,冲不了数。
一个时辰后,第一阶段的审核结果出来了。由大学士们甄选,按照分数划分三甲。一一整理好,然后呈交给太子殿下,作最后的审批。
一般来说,这审批流程基本属于走过场。首重的便是第一甲的前三名次排列,点谁为状元,谁为探花。
点评的时候会叫士子考生的名字,然后其便要站立起来,让皇帝过目。
这个过目,便是正式的面试了。
所以到了这个环节,长得歪瓜裂枣之类的,是不可能被点进第一甲的。毕竟金榜题名,骑马插花游城,形象太吓人,未免不雅。另外,性格太过于胆小,问一句话,吞吞吐吐半天放不出个屁的,也是不行。
科举考试,招收天下人才,书呆子之流,往往没有前途。
就见太子殿下高高坐在龙椅上面,开始批阅。二甲三甲的文章,他看都没有去看,直接就看第一甲的三份。先要看翰林学士的意见如何,也就是看单独的评卷评语。
偌大的金銮殿一片静谧,气氛紧迫,大家都在静待太子的最后评准结果如何。有大臣忍不住,干咳了一声,顿时招惹到一片责备的目光。
“嘿嘿!”
忽然间,坐在龙椅上的太子殿下发出一阵冷笑。
众臣子听见,情不自禁便觉得脊背有寒意冒出。他们深知这冷笑声对太子而言,代表着什么。
“言简意赅,鞭辟入里,见解发人深省,有深意,可当状元之才。嘿嘿,叶君生,就凭你,也能当状元!”
说罢,一甩手,看都不看,就把叶君生的卷子文章丢了下来,如同在丢几片废纸垃圾。
第三百一十六章:文章
太子殿下高高在上,根本不看文章,直接看翰林学士们的评审批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叶君生的。评语极高,被推荐为状元。
赵匡启一看,一股恶气从心口腾腾冒起,说不出的愤怒。当下不顾礼仪,把叶君生的文章往下一扔,冷笑道:“叶君生,就凭你,也能当状元?”
此举可以说是颇失礼仪,一点都不符合未来一国之君的体统。下面文武百官见着,纷纷皱起眉毛,大觉不妥。即使是太子党的楚云羽等,也是觉得殿下莽撞了些。大庭广众之下,轻率地摔一位士子考生的文章,犹如孩童发脾气,毕竟不妥当。
大殿内,顿时一片静寂,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二王爷眉毛一挑,忽而站起,道:“殿下何故摔士子文章?传扬出去,恐怕惹士林非议。”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出头替他说话!”
赵匡启大声咆哮,仿佛一头愤怒的狮子。其霍然站起,须发怒张,眼眶都有些泛红了。
失态,实实在在的失态。
众臣子根本想不到太子殿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表现得如此暴怒。看来他喜怒无常的脾性,更加难以自控住了。国有此君,如之奈何?
近期赵匡启大肆排斥异己,大清洗,然而之前在华明帝的治理下,满朝文武,依然有不少贤能之辈。他们绝不愿国家天下交给一位暴君手里,致使江山基业毁于一旦。
不过君臣理念,伦理纲常,早根深蒂固。自古以来,皇帝驾崩,太子登基接班的套路思想早深入人心,除非改朝换代,否则都会这样代代传承下去。如今华明帝病重,没有只言片句传出来,大家自然默认赵匡启就是接班人了。二王爷固然贤能,无奈名不正言不顺,终归难以入居庙堂。
但认定是认定,敢说话的贤能之臣依然存在,他们见到太子莫名发飙,有失国统,纷纷站起来,秉直进谏。
这些人,有左丞相,有枢密使,有翰林大学士等,人头济济,足有十数之众,都是位高权重的大员。齐刷刷站在殿下谏言,说太子举止不当。
这么多人,堪称天华朝政的半壁支柱了,分量可绝对不轻。
赵匡启吃吃冷笑:“怎么,你们都要替叶君生说话?”
众大臣齐声道“不敢”,只说要太子殿下依规矩做事云云。
闹这一遭,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突兀地就发生了,只惊得没有多少朝政经验的士子考生们个个呆若木鸡。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叶君生身上,心想这叶大才子可真是能折腾,什么时候居然得罪了太子,真是不知死活。
固然谁都不明白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明眼人一看便知太子很不喜欢叶君生。不仅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至极,都直接摔文章了。
此时此刻,作为风暴眼的主角人物,叶君生居然仍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神态不起波澜,却不知其内心中究竟作何打算。
难道被吓坏了?
“好,很好!”
赵匡启蓦然冷静下来,坐回龙椅,目光逐一从台下敢于进谏的大臣脸上掠过。目光闪烁,不知作何打算。
下面楚云羽忽而想明白了:殿下这是故意为之,假装暴怒失态,从而引得以二王爷为首的一班人出来……
这是站队呀!
楚云羽忽而觉得太子殿下变得睿智了,居然能使出这一招来,引蛇出洞,最后一网打尽。
好计!
他嘴角露出一抹阴森的微笑来。
赵匡启端坐不动,道:“那依你们所言,本宫该如何处理?”
二王爷忍住气,道:“殿下最起码,都得看一看士子们的文章。若果真有不妥之处,才好做处置。”
作为和皇兄斗争多年的人,他如何不知赵匡启的用心。只是局势至斯,步步败退,若不做最后一搏,便再没有机会。
赵匡启瞥了他一眼:“御弟之意,是要本宫看过叶君生的文章后,再做定夺?”
“不错。”
“好,那本宫就看看,所谓的天下第一才子,能写出什么锦绣文章来。若有违逆处,休怪本宫无情!”
赵匡明一听,心中一叹。他同样清楚皇兄究竟会出什么招数。不外乎雕文琢句,硬要找叶君生文章的茬。
文无第一,更无完美一说。字面理解,往往用心不同,结果便不同。所谓“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说你是反诗,那就是反诗。
再加上赵匡明明白叶君生的性子,诗词文辞飘飞,丹青敢画鸟雀白眼对青天,写起文章来,自然头角毕露,不输峥嵘。
有头角,便容易被抓住破绽,被曲解理会,然后扣帽子,定罪。
但听太子殿下一声喝:“来人,把叶君生的文章捡起,呈上来。”
当即有值班太监赶紧过来,把掉落在地的文章拿起,然后恭恭敬敬呈交上去。
赵匡启手执文章,当即翻开来看——
嗡!
细不可闻一声低鸣,但见宣纸文章,字里行间七彩文气怦然激发,一丝丝,一缕缕,成千上万,凝聚成一片华彩,缤纷鲜艳,根本看不清字上到底写着什么字。
这一片华彩,本来赵匡启不可能看得见,看得到的。他虽然贵为太子,但凡人毕竟凡人,诸多奥妙只可意会,不能直观。然而眼下,他居然看得清清楚楚。不但清楚,而且数以万计的七彩毫光丝丝如针,直往他的双瞳刺过去。
攻击,这些七彩文气再向着他攻击!
赵匡启大吃一惊,在刹那间,其实他的思想意识是迷糊的。根本搞不清楚这团光华为何物,可第一时间,他思维的反应甚至都超越了本体。如同脑子里存在另一个魂神,能够立刻做出防御抵抗的姿态来。
嘶!
一股黑气咆哮而出,狠狠地朝着七彩文气撞过来。
两股气息相遇,顿时犹如仇人狭路相遇,分外的眼红。只一瞬间,就斗得难分难解,不可开交。
当然,这些状况,外人根本无从窥伺。众人正各怀心思地准备迎接太子的评语,熟料龙椅之上,赵匡启看着叶君生的文章,竟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刺客
龙椅之上,太子阅读叶君生的文章,眼神儿直勾勾的,甚至都显得有点呆滞。刹那间,金銮大殿的气氛为之一滞,诸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又或者,叶君生真得写出了一篇绝世文章,锦绣灿烂,乃至于赵匡启观之忘形,举止失措了呀?
怎么可能?
满朝文武,无论是二王爷派系,而或太子党心头都涌起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因为他们最清楚,无论叶君生写的是什么,都不可能让赵匡启进退失据,呆在当场的。
赵匡启要置叶君生于死地之心,人人皆知,怎会为了区区一篇文章而方寸大失?
他们却不知道,此时此刻,赵匡启的魂神中竟爆发出另一股奇异的力量,凝聚成墨黑的煞气,正与进攻而来的七彩文气斗得不亦乐乎
文气灿烂,犹如一匹锦绣,鼓荡起激烈的罡风,时而化形成文章模样,大开大合;时而一变,竟凝成一支如橼大笔,笔锋如芒,锋锐无比。
而那股煞气不甘示弱,气息滚滚,一张狰狞的面目不时浮沉而出,无声咆哮。
这面目,虽然模糊,但依稀可认出,正是那从扬州败走的煞祖!
煞祖,竟不知何时,侵入了太子的魂神内。一直潜伏着,潜移默化,影响着赵匡启的脾性变化。
——楚云羽感觉太子殿下脾气越发喜怒无常的根源就在这里。
其实此事,早已发生。若是臭和尚在此,肯定能恍然明白过来——当日在西山寺,赵匡启前来找主持大师求推算天机。大师施展出望水之法,欲让赵匡启观望,可窥视一二。
就在那时候,煞祖趁虚而入,化身入一碗清水之中。
赵匡启望水之际,身心敞开,立刻便中了招。他固然有皇气护体,但煞祖乃是何等人物?千年老怪,即使在扬州被叶君生借百万民心重创,一身修为丢失大半,然而在京城之外,对赵匡启用阴招依然绰绰有余。
那一日,臭和尚云游至斯,恰好感受到了非同一般的煞气。不过当其时被楚云羽遇到,牵涉到另一桩因果,不得不暂时离去。
煞祖寄身太子殿下魂神之中,最为关键的是这赵匡启,天生暴戾,煞气浓郁,与之融合起来,居然天衣无缝,并不怕受到紫禁城的皇气镇压。
煞祖的打算,满满当当,便是要等赵匡启正式登基,借他之手,做一件惊天动地的逆天大事。熟料在殿试上,他观看叶君生的文章,竟激发出凌厉的文气来。
文气七彩,态势绝伦,具有强烈的排他性。遇见煞气,犹如碰见死对头,不依不饶,定要诛杀之。
关键时刻,被阴了一把。煞祖愤慨无比,他霍然醒悟,敢情叶君生早就觉察到了端倪,慨然赴试,是要埋一个坑,让他跳下去的。
本来煞祖也是有恃无恐,表面有太子殿下的身份,暗地对自己的实力也相当自信,却万万没有想到,叶君生所写的文章,居然能达到文采锦绣,气机湛然的地步。
怪不得,这家伙会是被选中的人!
几乎阴沟里翻船,煞祖懊恼不已。
不过现如今顾不得其他了,先把这侵入进来的文气消灭掉再说。只要扛过这一波突袭,后面叶君生黔驴技穷,再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给本座灭!”
煞祖本命元气摇身一变,化为一条巨大的黑蟒,张开大嘴,要把锦绣文气给吞噬掉。
嘎嘎!
文气一时间呈现不支的痕迹,却被吞噬了一个角,色彩立刻显得有些黯淡了下来。
这一受挫,心神息息相关的叶君生马上感受到了,心坎如被重锤敲击,震得整个人都差点坐不住,要摔倒下来。
他忍住要吐血的反噬力,顶上宝印急速旋动,稳固己身的心境。口中念念有词:“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不朽何所得也,问之天地不答,问之苍生有言。子曰:吾善养吾之浩然正气也。其气至大至刚,可纵横天地之间,可缩于七尺躯干。能得意志,能得力量,名曰:仁者弘毅,故无敌矣……”
“一言以蔽之:思无邪……君生上古,继天立极,作民主;兴百神之奠,垂万世之法;祭祀事用,发大誓愿,祈我家国:春秋百代,永保升平。呜呼!尚飨!”
这一篇祭文,玄奥古朴,正是《永字八剑》本身蕴含的纲要文字。随着他默默诵念,这天地气息为之一变。
贤道与道释两家最大的区别就是入世的程度以及方式,道释也可入世,但基本都是抱着游戏人间的想法,最多就是超然身外,体验感悟。而贤道,却是要与这红尘真正的融化起来,喜怒哀乐,不分彼此,要与天下苍生共进退,共盛衰。
故而,无论皇气而或血气,对于贤道的压制都相对较弱。
古时曾有铮铮铁骨的臣子放言:“君过臣当谏,不听可易之。”
这话最为适合贤道的核心思想。
只可惜贤道失传已久,到了后世,被改得面目全非,全成了教条主义,只剩下“规矩”二字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但处处是规矩,也就没了生气。
叶君生念起祭文,如同冥冥中挥指天下,天空上一道道文气唰唰的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最后凝结在金銮殿的上空,浓郁到了顶点,七彩缤纷,鲜艳夺目,直如彩霞。
然而这些,一般人根本无从洞悉。而城中的不少文人才子,瞬间觉得心中一空,好像丢失了些什么一样,有那么一刹那的走神。
文气郁结,煞祖立刻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顿时倍增,如同被一座巨山镇压过来一样。
“又来这一招?”
他气得七窍生烟,叶君生这借民意用大招的手段还真是屡试不爽——文气,究其本质,也是民心中的一个因子,组成部分。
得到源源不断的力量补充,那篇锦绣文章光芒更盛,反客为主,重新占据主动,把煞气凝聚的黑蟒死死压制住。
就在此时,一名侍卫忽而从殿外掠入,长剑在手,冲过来朝着叶君生就刺。
有刺客!
第三百一十八章:疯了
金銮大殿,殿试进行中,正当事态发展有点诡异之际,一名侍卫从外面冲了进来,手执利剑,刺向叶君生。
有刺客!
此时此地,居然有刺客,简直骇人听闻。
一班文武大臣顿时被惊得叫喊起来,二王爷更是一颗心跳到了嗓子口,要知道这时候,坐在座位上的叶君生可正紧闭双目,毫无察觉呀。
电光火石间,赵匡明想到这一着很可能是皇兄的后招,直接撕破脸皮,下毒手了。其代政以来,皇宫内外的戒卫力量基本被换了个遍,全部换成他的人。想要安排杀手,绝非难事。
好个皇兄,无所不用其极,为达目标,不择手段。
其实这时候,赵匡明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处处透着诡异。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事态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在关键时刻,就出现了刺客。
说时迟那时快,侍卫利刃明晃晃,就要刺入叶君生的背心。叶君生的身子猛地一偏,间不容发之际就闪了开来。
夺!
利剑刺了个空,刺在木桌之上。
“哇!”
如同炸了锅,一众士子考生再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了,鸡飞狗跳,立刻朝外逃开。
呼!
却是郭南明竟还保持几分冷静,抓起一块砚台朝着侍卫狠狠掷过来。噗,居然命中,可惜力道差了些,并未造成多少伤害。
侍卫眼里只有叶君生,一击不中,迅速拔剑再砍。
哗啦!
这一次是梅雪海,他坐的位置本来就和叶君生比邻,下意识地就将桌面上的文房四宝兜头兜面朝着刺客扔来。
其也不是说要救叶君生什么的,而直接是一种下意识行为。觉得金銮殿出现刺客,大逆不道,必须有所表现。
不得不说,这些杂乱的干扰性攻击给予叶君生一线生机,他一咬舌尖,泥丸宫中的本命飞剑“将进酒”终于祭出——
这一剑,本来是准备压轴的,作为后招对付煞祖。熟料突兀冒出个刺客来,生死一线,不得不提前祭出。
“将进酒”乃贤道之剑,哪怕在这金銮大殿上,也是能施展出来。只不过同样受到极大的约束压制,威力十中无一。
可是用来对付侍卫,足够了。
光芒一闪,直接洞穿了侍卫的喉咙,带起一抹鲜血飞扬。
侍卫双眼圆睁,生机断绝,当场倒下。
飞剑速度极快,一闪而过,随即返回。在场诸人,根本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恰在此时,太子的魂神中,煞祖找到了反击的天赐良机。黑蟒翻腾,一下子壮大了一圈,咆哮着,竟一口将那篇锦绣文气给咬住,吞进肚子。
噗!
下面叶君生面色煞白,一口鲜血喷出。
这些事情写起来长,其实不过几呼吸间。兔起鹘落,引得片片惊叫。此时的金銮大殿,哪里还有半点庙堂重地的威严肃穆。
“全部肃静!”
二王爷蓦然跳到桌子上,大喝道。
这一喝,非常见效,场面顿时变得有些秩序起来。楚云羽等见着,面色好生难看。无奈眼下太子不知搞什么鬼,坐在龙椅上死死盯着叶君生的文章,哪怕下面发生大乱,都不曾抬起头来。彷如坐在上面的,不再是一个活人。
难道,殿下出了什么事?
楚云羽心里打个突。
“咦,殿下动了!”
他惊喜地发现,保持了许久呆滞状态的赵匡启的身子微微动了一动,眼神有了色彩。
同样发现的,还有叶君生。他心里明白,这是煞气压制了文气的缘故,如果被赵匡启恢复清醒,后果将不堪设想。
“起!”
然而泥丸宫中,飞剑“将进酒”萎靡不振,根本飞不出来。先前一击,几乎竭力。
“完了!”
叶君生第一次流露出绝望之色,难道功亏一篑,只因一名小小的侍卫,而致使功败垂成?
“给我起呀!”
一股不甘的意志在无声呐喊。
就在此时,贡院之外所立的圣贤塑像若有所觉,一道文气冲天而起,七彩明艳,化作一笔,朝着金銮殿方向飞来。
“出剑!”
城外西山寺,一道剑光灿烂,如同流星疾飞。只一瞬间,便击在七彩文气之上。
文气如有灵,笔形转变,化作数十个大字,组合成锦绣文章。一粒粒斗大的字,不停撞击剑光。而后又有十来个字不作停留,飞进金銮殿,没入赵匡启魂神中……
蓬!
呆滞不动的太子猛地一跳,双脚不稳,摔倒在地,只惊得左右太监面无人色,赶紧要来扶:“殿下!”
“殿下你怎么啦?”
“嘻,我当皇帝啦,哈哈,我当皇帝啦!”
赵匡启猛地跳起,眉开眼笑,拍着双手大叫。
左右面面相觑,浑然不知何故。
赵匡启却只是叫着笑着,推开左右,朝着外面冲了出去。因为走得急的缘故,头上的珠冠掉了,连一只鞋都掉了。
他这是……
文武大臣你看我,我看你,呆若木鸡。
楚云羽见状,一个可怕的念头蓦然萌生:殿下,难道殿下竟莫名发疯了……
一瞬间,他似乎苍老了十几岁,头晕目眩,仰天竟也倒了下去。
……
砰!
半空的剑光消散,化作无形。
西山寺中,燕非侠喷出一口鲜血:“好,好一个贤道!”
在红尘人间,贤道传承断绝已久。然而那尊圣贤塑像,立于贡院,年年受无数士子考生,文人才子躬拜祭奠,吸收了无数的意念信仰,却成为了另一种传承。它感应到了叶君生的贤道召唤,怦然而起,在至关重要的关头,帮助叶君生。
对于这一着,燕非侠早有预算,故而不惜忍受反噬之痛,出剑相阻,不过最后依然不能成事。
他喃喃道:“现在看来,贤道已成,重现人间。这真是气运,阻挡不得。罢了,我且回山,禀告师尊,百年之后,再做计算。”
想着,身影倏尔不见。
另一边,臭和尚和带着女徒弟的黄梦笔,亦在告别,他们虽然不在京城中,心中却亮堂堂的:不管如何的不情愿,可尘埃落定,接下来的事,那是另一场因果故事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尾声
(多谢书友“辰.月”“小锂飞氘”“随风笑敖”“魔纹777”的慷慨打赏!)
夏日炎炎,太阳高悬在天空上。
树荫中,知了在拼了命地叫嚷着,也不知在骂天热呢,还是在发泄着什么。
彭城,县衙后院一株高大的梧桐树,猛地一声猪嚎,只惊得树上的知了扑腾腾乱飞去,一时没了声响。
但见树底下,一头粉嘟嘟的大肥猪打个懒滚,从酣睡中醒来。它双眼圆溜溜地打转,瞧四下无人,内心窃喜:“老爷审案,牛哥跟小老爷出去散步,俺老猪终于可以趁机出去打打牙祭,一饱眼福了。嘿嘿,街东头新搬来的张寡妇,屁股又大又翘,白生生的肉,她如今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洗澡,可得便宜俺老猪也。”
蹑手蹑脚,便从后院的小门中闪出去。
出到外面,正听见有路人经过,嘴里议论着彭城新任的知县叶君生。
“叶知县回乡任职,造福家乡,真是一大美事。”
“可不是,前一阵子判决的那几桩案子,清楚分明,没有不服的。”
“哎,时也命也,张三,你还记得昔日的彭城书痴否?”
于是两人一阵会心的笑。
此时距离叶君生考取状元已过去了足足一年光阴。
上一届科举,殿试上情节曲折离奇,有小道消息传扬出来,演化成诸多富有传奇色彩的版本。
市井坊间的议论传闻,多为星斗市民的臆想猜测,颇不靠谱,听一听,笑一笑,就当过去,不过是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然而不容置疑的事实是,太子殿下莫名其妙得了失心疯,言行举止颠三倒四,早失去了任何竞争的资本,养在京城中的一座宅子里“颐养天年”。
几乎与此同时,华明帝驾崩,驾鹤西去。
正所谓“国一日不可无君”,水到渠成地,呼声最高的二王爷登基为帝,盛“光明帝”。
光明帝励精图治,拨乱反正,把天下整理得井井有条,要开创出一个烈火烹油的繁华盛世来。
新帝继位,接过殿试的主持大权,钦点叶君生为状元。同时昭告天下,享受万民荣光。
是日,叶君生与梅雪海郭南明等一众新科进士,插花骑马,在京城最为热闹的朱雀、玄武二街巡行。
当日数以万计的百姓夹道欢呼,迎接新科士子,一番荣耀自不多提。
叶君生童子试三试第一、科举又是连中三元,声望风头一时无两。再加上他本身的才子身份光环,在民间,俨然已成为文曲星下凡,如同神一般的存在了。他的作品,诗词丹青不用说,光是字,一个字便卖到了十余贯之多,还属于那有价无市的那种,真是千金难求。
休息期后,叶君生走马上任,正式开始仕途生涯。他的第一份任职,便是返回家乡彭城当知县。
本来天华朝有规定,本地出身的一般不能回故乡担当一把手官位。然而也不知道叶君生和光明帝说了什么,申请就被批准了。衣锦还乡,成为彭城知县,治理一方水土。
从昔日人人耻笑的彭城书痴,到今时的一县之尊,不过短短数年功夫。当初之际,谁能料到?
叶知县上任之后,风风火火,一连颁布了好几项给力的措施,把个彭城,管制得繁花似锦,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口碑极佳。
在众多百姓眼中,叶知县不但经历富有传奇色彩,而且所作种种更是奇思妙想跌出,大搞发明。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被创造出来了。什么香皂香水,玻璃造纸……随便拿出一样,都是足以令人不敢想象的新鲜事物。
如此一来,众人更是惊叹,惊以为神。
万民归心,叶君生升迁道安府知府的呼声越来越高,相信不用多久,便能被擢升上去了。
这一日,其实叶君生并没有升堂办案——彭城在他的管治下,民风清明,基本就没有什么案件发生了。
乐得清闲,叶君生换了便装,做书生打扮,与叶君眉出城而去,来到旧日寓居的广平乡。
旧地重游,百感交集,最后化为淡然一笑。过去种种,皆化为永恒的记忆。
叶君眉穿一身水蓝衣裳,牵着大圣,巧笑倩兮。
间或叶君生望着她,有柔情涌上心头——关于自家“妹妹”的真实身份,经历殿试后,叶君眉一五一十坦白说了。
叶君生是何许人也,自也没有多少接受的障碍,反而暗中有所窃喜。只是许多东西,彼此根本不用明言,相视一笑,尽皆莫逆于心。
两人一牛,来到广平乡附近的山坡处,见此地山清水秀,倒也别致。观望之,能让人意兴清雅。
忽而有琴声起,叮咚一响,未成曲调先有情,犹如一汪清泉注入心田,心旷神怡。
抬头看去,见白衣飘飘的赵峨眉抱琴含笑而至,从青山绿水中走来,宛如下凡的仙子。
“君生,我来了。”
少女明眸善睐,竟然蕴含这一抹难得的娇嗔之意,令人一见,为之忘餐。
“我来了,我要留下来。”
闻言,叶君生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不知作何言语。
那边赵峨眉已拉着叶君眉,窃窃私语起来。
叶君生搔搔头,插不进嘴去,又见溪流之上,一女踏水而来,身上衣衫,被劲风带起,飘逸地在身后舞动。她一身火一般的衣衫,明艳鲜丽,更衬托得英气逼人。
看着这一团火红的身影,叶君生的思忆不由自主地回放,他本以为,再没有机会见到当初的打虎女英雄了。
“叶君生,还有我呢。”
莫名地,听见这句话,叶君生有脚底抹油的冲动。尤其面对另一面四道含义不一的目光时,更难以招架,于是干咳一声,牵着青牛:“大圣,你看坡上的青草多青翠碧绿,鲜美得很,我带你去吃吧。”
熟料大圣张口,口吐人言,毫不给台阶下地回答:“老爷,咱老牛不吃草已经很多年了!”
叶君生不由分说,叫道:“就算不吃,看一看也行。”
翻身上牛背,双腿一夹。
大圣暗自偷笑,撒开四蹄,“得得得”就驮着自家老爷往山坡上走。
他们身后,却不时传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听得叶大知县好不纳闷,那心气意兴爆发,干脆扯开嗓子,高声唱起来:“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