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告别
今年四月,身体暴瘦的妹妹住院检查,得出结果,卵巢肿瘤——恶性!
今年妹妹二十三岁,待字闺中。
接下来一个多月时间,联系医院,准备手术,各种来回奔波。
若说身体上的疲惫睡一觉就能好,那么精神上的痛苦却怎么都无法平息,心累如卵啊。
人生,真是脆弱得像那风中的羽毛,下一刻,你就不知道会被命运的风暴刮落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自幼我对妹妹的管制就很严,稍不听话,就用细小的竹枝打她掌心。但当做好手术,当护士拿着大如椰子的囊肿组织出来,示范给家人看时,我哭了……
我从未有想到,身边亲人的命运会如此残酷地展示在我的面前,血淋淋,无法进行任何的回避装饰。
然后是住院、各种针水注射、化疗……
妹妹本来有一头长长的漂亮黑发,可现在掉得稀里哗啦,快光了。
她倒坚强,有时候还会开玩笑地和我说:“哥哥,我现在可以去当尼姑了。”
这时候,我心如刀割。
六月,妹妹出院了,在家养病,各种偏方。
我不信鬼神,但信命,以后要发生,或者一定会发生的事,我无法阻挡,唯有随遇而安。
生活还得继续不是?
例如我的码字生涯。
感谢.asxs.,让我这么一个三流大学毕业出来找不到体面工作,身体又孱弱不堪搬不起砖头的家伙,能够靠写小说来养家糊口。
这是我村子,以及身边的人所根本无法想象得到的。
从来没有人看好我的前程,包括我渐渐年迈的父母,但我如今已用最好的事实证明,我能够撑起这个家。
我能养好我的老婆孩子。
我能赡养父母,能帮助可怜的妹妹。
足矣。
作为男人,有泪不轻弹,有些话说一次就够了。人生于世,肩膀上的压力谁都不比谁少多少。
同样是今年,我的码字事业迈入一个全新的高点,签了大神约,能够全职地投入到这份喜爱的工作当中。
一根网线,一台电脑,一双手,就是赖以生存的全部。
但妹妹的事对我打击很大。《人神》更新断断续续,便从此而起。至于期间的情绪波动,起起伏伏,等尘埃落定,再想重拾之时,猛地发现,却风中凌乱,浑浑噩噩了。
那么,在差不多的时刻,做个了结吧,同时留个念想,这个题材,日后必定还会重新拾起。
《人神》固然不甚圆满,但自认还是完整表达出了一个故事。只是,短是致命的伤。
那么,唯有寄望于新书《谁与争锋》,要写一本很长的书。
虽然不敢奢想,但南朝亦有梦想。
新书,就承载了我所有的梦想!
那就写吧,从今天开始,这不但是兴趣,更是职业。
这一条路,注定披荆斩棘,注定臭鸡蛋飞得比鲜花更高更灿烂。
然而无论如何,不管你喜欢,或者唾弃,请告诉我。
此致敬礼,还有最重要的——谢谢!
新书《斩邪》,求围观!
新书《斩邪》,书号:3265654;或从直通车直接进入。新书是《穿入聊斋》、《人神》系统的后续,不敢说三部曲什么的,但题材风格是一脉相承的,喜欢的读者请去支持一二,谢谢了。
转型的阵痛,真是扑街惨重。当一切重新回到起点,那就破釜沉舟,从头开始吧。
八方乱,国将亡。
百姓号哭于野,妖魔披衣冠据庙堂。
弱冠书生,何去何从?
仗剑而起诛鬼魅,提笔静坐写文章。
手握乾坤,斩邪留正
一曲《正气歌》,浩然起苍茫。
第七十六章:降服(求月票)
(榜单形势岌岌可危,大家都木月票了吗?救命呀!)
十余丈外的江面,突然汩汩作响,好像下方有什么东西在吸水一样,形成一个旋涡状的波流。
“咦,这是?”
仙使微一皱眉,精神贯注,两个瞳孔激发出熠熠蓝光,似乎能看穿波浪,透入到水底之下。
他登时有所发现,露出恍然的神色,身子一动,直接跳入那波流之中,如履平地,滴水不能沾身。
周乱山看着,羡慕之色毫不掩饰。仙使施展出的《分水大法》属于水遁的一种,练成之后,能避水流,出入江河,毫无阻滞,属于一门非常实用的神通。但以周乱山目前的身份地位,却无缘习得。
仙使直下江底,目光莹莹,见到下面有一大堆石头,堆积得像座小山——这里本该是一座石殿,属于前河伯所建造,但如今崩塌掉了,里面也捕捉不到生灵之气。
那精怪居然逃跑了。
“难道它觉察到本仙使要来,是以落荒而逃?”
他觉得颇不高兴,只是通江茫茫,一时间也不好搜捕,只得踩出水面,回到船上。
周乱山见他面色不好看,不敢吭声。
仙使坐着,淡然道:“这番彭城出现前朝余孽的气息,事关重大,宗门派遣我前来督查,正需要你家师门协助,你却不能怠慢,再把前期侦查的情况说一遍给我听。”
周乱山赶紧禀告,未了不忘将遇到牛妖之事说了。
“什么?有一头断角牛妖出现在那山上?”
仙使霍然色动,站立起来。
周乱山察言观色,心道难道那牛妖也是大有来历的家伙?没道理呀,它实力那么孱弱……
“快,将它的特征事无巨细道来。”
仙使颇为激动。
周乱山忙把遇见牛妖屠杀猛虎,痛饮鲜血,以及彼此交手的过程都一一说出。
仙使神色阴晴不定,喃喃道:“难道真是它?其竟沦落至斯?不行,此事非同小可,宁可杀错,不能放过,必须马上赶去。”
周乱山陪着小心问:“仙使,莫非那牛妖亦为余孽不成?”
仙使含糊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有一件关系重大的法宝下落,要着落在它身上……”
法宝?
周乱山一听,一颗心不禁砰砰乱跳——术士所用之物,自不会是红尘凡品,另有所造,按威力大小分级,可划分成三个级别:法具、法器、法宝。
法具,为开光之物,威力最差;法器,器物中镌刻有法阵禁制,禁制越多,功效越大;法宝,这才是术士们所梦寐以求的存在,传闻中法宝能通灵,能变化自如,大小如意,甚至自成一方世界。
周乱山的身家,不过拥有一柄法具飞刀而已,法器都没有一件,现在听说那头牛妖很可能与一件法宝有关联,不禁又是惊愕,又是懊悔。早知如此,当初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它。
仙使沉声道:“走,立刻带我去那座山上探查。”
……
吭哧哼哧!
官道之上行人来往,忽而目光齐刷刷盯着一辆板车在看。
这板车,也无甚出奇之处,用木板粗粗地制造而成,让人惊奇的是拉车的居然是一头大肥猪,撒开四蹄,速度居然还不慢。
肥猪浑体漆黑,仿佛被泼了一身墨汁,黑不溜秋的貌不惊人。
这年头,有马车牛车驴车等等,猪车算比较冷门了,但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很少见过这般快的。
此猪,倒是能跑,亏得那一身肥肉,忒有力。
板车上坐一书生,悠然捧一卷书在观看。
哼哧哼哧!
速度悄悄有所降落,啪,书生空着的左手把持一根长长的竹枝,就毫不留情地抽在猪背上:
“夯货休得偷懒!”
猪妖只得继续低着头加速度,满怀激愤:“好歹俺老猪也是一头妖,竟然沦落到要拉车的份上,天道何其不公?”
这些话,却不敢说出口。
话说中午时分,江底石殿倒塌之际,叶君生激发剑意,竟能鼓动波浪,从而将一干女子送上岸去,遣返回家。至于猪妖,则毫不客气地套上绳索,负责拉车。
叶君生能鼓弄江水,源于剑意吸收了河伯玉符敕命的能力,从而附带掌握一点水遁功夫,虽然不算精通,但逃出生天没有问题。
由于走得匆忙,也无暇继续体验。
一连发生那么多事,陈家乡非久留之地,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至此,此事算是告一段落,收获不小。其中剑意的威力提升为首要,额外抓住猪妖为苦力,加以训导,未尝不能为己所用。
事情解决,就该回家。
猪妖拉车,速度不同凡响,到无人处更是飞奔赛骏马。一路不做停息,终于赶在日落前回到彭城县。
进城的时候,守门官兵很是审视了一番,待叶君生拿出文书验证,这才爽快放行。
回到家中,见到院门开着,直接驱车进去,正见到江静儿与叶君眉在屋子里说话,听到声音,两女抢着出来。
“哥哥,你终于回到了,江姐姐正与我说,你路上有些事耽搁了呢。”
叶君眉欣喜地扑进他怀里,雀跃不已。
叶君生怜惜地抚摸着她的秀发,自己这一趟奔赴冀州,她肯定非常担忧,便道:“的确因事耽误了些时候。”
抬头去看江静儿,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
江静儿来找叶君眉说话,自是为了宽慰她。
“哼!”
江大小姐本来露出的笑意瞬间散去,却对叶君眉说道:“君眉,我先回去了。”故意摆出一副大摇大摆的姿势,从叶君生身边经过。
叶君生暗自觉得好笑,也不好说什么。
哥哥回家,旅途辛苦,一定累了饿了,叶君眉急忙去张罗晚饭。
叶君生赶着猪妖进入牛棚中,时隔多日,青牛愈发的壮硕精神了。
“嗯,不错!”
拍拍牛头,很是欢喜。大圣与自家一条战线,它修为恢复得越好,对于自己的帮助就越大。
等叶君生出去,猪妖扫了大圣一眼,眼珠子骨溜溜一转,却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只见这牛的头顶之上,只得一团血气灵光,并无其他异状,看起来,就是一头普通的牛。
便大喇喇走过去,大屁股往卧着的大圣肚皮上一坐,嘴里埋怨道:“他奶奶的,累死俺老猪了。”
“啪!”
蓦然身上一疼,不禁惨叫一声,蹦跳起来:“何方毛贼敢偷袭爷爷!”
左顾右盼间就见到本来卧在地上不动的青牛一骨碌站起,居高临下打量着它,尾巴甩呀甩的,敢情这就是凶器。
猪妖不甘示弱:“好哇,你这头死牛也敢打爷爷,我要吃了你!”张开血盆大嘴,其势汹汹——
蓬!
还来不及反应,肥胖的身子被青牛一脚踩踏住,好像身上被压了一座山,重达千钧,动弹不得。
“哎呦我的乖乖,又撞铁板了……”
到了这个时候,猪妖哪里还不知道青牛不是普通的牛?自家根本不是对手。本来还想着趁机逃走呢,原来“老爷”之所以把自己赶进牛棚里,早有预备。
“老爷”,便是它对叶君生的称呼,拍马屁一向都是它的强项,而之前为了讨得叶君生欢喜,便叫他做“老爷”。
当然,在背地里猪妖可没有那么服帖,还想借机逃走,继续去构造理想中的后宫世界。
“咦?哥哥,牛棚那边好像有人在说话。”
叶君眉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却见到哥哥就站在院中当中。
叶君生笑道:“你听错了吧……饭好了没,我饿了。”
“快好了。”
叶君眉无暇多想,继续炒菜。
一会之后,牛棚恢复平静,叶君生走进去,就见到那猪妖正蹲在大圣边上,挥起两只前肢,在给大圣捶骨,表现非常殷勤。
搞定了!
叶君生轻轻一笑,他眼下没有好法子收服猪妖,不过有大圣呢,其肯定有些不同寻常的手段,能让猪妖老老实实地服从效命。
现在一看,果然没有失望。
……
叶书痴……呃不,现在应该叫叶秀才,他从冀州回来了。
县试、府试、院试、三试第一。
这消息就像蒲公英的种子,很快就洒满彭城县。
作为昔日的一位“反面名人”,叶书痴的名声早就传扬开来,只是这一次,反面变成了正面。
人的思维心理很奇怪,在没有取得功名之前,叶君生种种不可理喻的行径被人热嘲冷讽,不屑一顾;可当他三试第一,以优异的成绩成为观尘书院廪生后,其以前的作为顿时变成了雅事,为人所津津乐道。
“我早就说了,这孩子苦读诗书,总有一天能考得功名的。”
“还是我有先见之明,他八岁的时候,我就夸过他是文曲星下凡了……”
“呵呵,我姑妈的姨婆的女儿今年刚十六岁,与叶秀才正是天生一对,我且上门去说亲……”
前倨而后恭,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与这一边的扬眉吐气不同,彭家却陷入了低谷,两个儿子先后遇害,大受打击,一蹶不振。至于胡县令,自从县试揭晓,他就大病一场,连理事都不怎么利落了。
上面已有消息传来,将让他致仕,提前退休……
彭城县的百姓,从此以后日子好过许多了。
第七十七章:卷终(求订阅)
江家后宅演武场,喝声霍霍,江静儿手执乌木枪,正对着一尊木刻假人,刺挑拍打,不亦乐乎——
这杆枪,却是叶君生托人送回来的。
那尊假人,雕刻得倒不算精致,身上穿着一件儒衫,头戴书生帽,如斯打扮与叶君生很是相同。
“扎死你个大骗子!”
江静儿嘴里喃喃道,枪法非常泼辣,仿佛大有进步一般。
从陈家乡返回,其实她心中颇为担忧,这才特意来到叶家,去安慰叶君眉。等着等着,叶君生很拉风地坐着一辆猪车回来了,毛都不见少一根,不知多潇洒。彼此见了面,还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这让江静儿如何不恼怒?
啪!
枪如蛟龙出海,劲头十足,精钢所铸的枪头深深地刺入假人的心口中……
“小姐,夫人叫你呢。”
小姑娘阿格一蹦一跳的跑来。
江静儿拿过一条手拍擦汗,没好气地问:“叫我干嘛?”
阿格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道:“小姐,我偷听了几句,似乎是与叶公子有关。”
江静儿眉毛一挑:“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能是夫人见到叶公子考取了功名,回心转意,不再反对你们来往……”
“呸,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何时与那呆子有来往了,现在我连见他都不愿意。”
阿格一吐舌头,问:“那去不去见夫人?”
“这个可以去。”
说着,率先迈步而行,后面鬼灵精怪的小姑娘窃笑不已。
来到厅堂上,江母与江知年都在。
“母亲,爷爷。”
见过礼,江静儿坐到一边去。
江知年啜了口茶,道:“静儿,你知不知道君生兄妹明天就要启程,迁徙冀州了。”
江静儿刚捧起茶的手微微一抖,溅出些茶水来,嘴里淡淡应了个“哦”字。
江知年又道:“如今君生三试第一,考得观尘书院的廪生,却放心不下妹妹,自然要带着君眉一同前往冀州,定居下来后,只怕以后都很少会回彭城来了。”
人往高处走,自古不变。有机会飞向更高更广阔的的天空,自不会再偏居一隅。
江静儿垂着眼,一只手揉弄着衣角,嘴里道:“他迁徙冀州,与我有甚关系?”
江知年叹了口气,其实他以前也不怎么看好叶君生,当初之所以要与叶君生有所约定,更多的是因为看在其死去的爷爷面子上。不曾想叶君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三试第一,一举考取秀才。
生员功名其实并不算有多么了不起,当初彭青山可是二甲进士呢。关键在于叶君生现在才刚刚二十岁,年轻得很。
年轻,才是最值得骄傲的资本。
谁说得准叶君生会不会一路势如破竹,再来个乡试第一,甚至殿试第一,高中状元呢?
前景不可估量,值得期待。
江母干咳一声:“不管怎么说,我们江家与他叶家都是世交,静儿你明天是不是要去送送他?”
态度果然大有改变。
以前江母极力撮合女儿与彭青山,最看中的便是他的官身功名。如果江静儿嫁过去,锦衣玉食,自无忧虑,比起埋头读书,自理能力都没有的叶君生不知胜多少倍。严格地说,倒不算江母势利眼,实在是那时的叶君生浑浑噩噩,太不长进了。
如今,彭青山莫名其妙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叶君生很光鲜地考到了秀才功名,境况一下子就逆转过来。
这让江母不得不重新考虑。毕竟女儿今年十九,岁数不小了,总不能继续舞刀弄枪,走镖添刀口过日子吧。再不找个人家,只怕黄花大闺女就变成明日黄花蝶也愁了。
江静儿小嘴一嘟:“我不去,要去你们去。”
“哎呀你这孩子,怎得还这般任性?爹,你说句话。”
江知年道:“静儿说得对,有些事情还得长辈出马才行,不如今晚备些礼物去叶家做客吧。”
江母一愣神,说实话她真拉不下面皮去讨叶君生的好。当日叶君生上门,可没少受她脸色,现在掉过头来了,只觉得脸火辣辣的,未免尴尬。
江静儿吓了一跳:“爷爷,你要干什么?”
江知年眨眨眼睛:“说亲呀,听说这两天叶家的门槛都被媒婆踩烂了。再不去,这个最佳孙女婿就要被人抢跑,我可不甘心。”
江母一听,不禁眼睛一亮。
江静儿一张脸蛋臊得像个熟透的红苹果,跺足大声道:“不准去!就算去了我也不会答应的。”
江母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能让你任性作为?”
江静儿急得眼泪儿都要下来了,如果就这样嫁过去……又或者,再被叶君生拒绝了,那么她这一辈子还能抬得起头吗:“我说不能去就不能去……我已决定了,要去读书。”
“读书?”
这下轮到江母与江知年面面相觑了。
“不错,大前年母亲你不是要我到冀州的惜月书院去读书吗?现在我同意了。”
前些年的时候,江母为了让女儿不再舞刀弄枪,打打杀杀,便一力主张她去冀州的惜月书院读书,学些诗词歌赋,安安分分当个女子。不过那时江静儿想都不想,就否定了。
不料当前急中生智,翻出旧事来。
江母面色古怪,迟疑道:“静儿,以前你年纪还小,但现在……”
“我已决定了,非去不可。”
江静儿的倔强脾气也不是盖的。
那边江知年抚着胡须,眼珠子一转,拍板道:“好,爷爷同意你去读书。”
事情就此尘埃落定,江静儿喜滋滋地去收拾行李。
她离开后,江母问:“爹,你怎么同意了?”
江知年笑道:“惜月书院与那观尘书院都在冀州,相隔不远,互相间还经常会举办些诗会交流什么的……况且,等下我去见君生,将此事告诉他,请他照顾静儿的。”
所谓惜月书院,就是女子的专属书院。
江母听得眼睛一亮,拍手叫绝:这“曲线救国”之策,实在太好了。
江知年心里却叹息一声:他何尝不想直接上叶家说亲?孙女这边再说动说动,自然没问题,关键就怕叶君生不同意。想当初在那般情况下,叶君生都能干脆利索地撕掉婚书,时过境迁,如果这趟说亲不成,那就彻底没戏了。倒不如再观察些时日,让他们在冀州会聚,发展发展,说不定柳暗花明,反而会成事。
他虽然想找人接班镖局,但真不愿耽误了孙女的终生大事。
“小姐,你真要去惜月书院读书?”
阿格好奇地问。
“当然,本小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放心,我会带你去的。”
“谢谢小姐……咦,我明白了。”
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恍然大悟。
江静儿纳闷地问:“你明白什么了?”
阿格有板有眼地道:“似乎惜月书院与观尘书院相隔不远呃……”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江静儿以手加额,苦笑道:“天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阿格嘿嘿笑道:“我听人说,躲都躲不开的,就叫做‘冤家’。”
江静儿恍然又想起道安诗会期间,爷爷所说的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只是现在,她平静得就连自己都不相信。
……
该告别的已告别;该收拾的已收拾,挥一挥手,作别彭城的日出,与其洒下伤感的泪水,不如解下裤腰带撒多一泡尿水——这样,在路途上便不会尿急了。
一架颇为简陋的篷车,拉车的不是猪妖,而是青牛,猪妖则哼哼地跟在后面,一圈儿尾巴甩上甩下的。
叶书生先养一头牛,后来又豢养了一头猪,端是令人咄咄称奇。
送别的江知年道:“君生,你还带着这头肥猪干甚?不如卖给屠夫宰杀了吃肉吧。”
猪妖听见,心头泼辣辣有气:本猪神身娇肉贵,天下间谁人吃得起?
叶君生呵呵一笑:“此猪天生异禀,能养到五百多斤,如今还不够肥。”
闻言,江知年嘀咕不已,但也不在这些小事上纠结:“君生,现在许多人都叫你做“猪牛秀才”了。”
“猪牛秀才?好,大俗即大雅,快哉我意。江爷爷,我们走了。”
无需吆喝,大圣撒开四蹄,拉车而行,随即有深沉磁性的歌声飘出:“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找痴痴梦幻心中爱,路随人茫茫……”
在路边郊外的一片树林子里,同样要奔赴冀州的江静儿一身劲装,骑马横枪,风姿飒爽,正静静地伫立着。忽而听到那似曾相识歌声,不禁娇躯一震,顿时明白了诸多的来龙去脉:
那一天在渡云寺的山道上,吹着风,下着雨;那一天,就是叶君生在唱歌……
在另一个方向进入彭城县的官道上,周乱山赶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仙使在车厢内静静打坐着。微风中骤然传来一阵曲调奇特歌声,殊不类平常,听着能让人莫名沉醉。
仙使张开眼睛:“何人在唱歌?”
周乱山赶紧勒住马匹,陪着小心道:“歌声从那边传来的,过去一看便知。”
微一沉吟,仙使挥手道:“算了,有甚看头?直接进城。”
在周乱山以前遭遇牛妖的山脉一带细细搜寻了几天,一无所获,哪里还有听歌的心情?
虽然无法确定牛妖的身份,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会不顾一切。只因那件法宝,不是普通的法宝,而是一件就连当今帝君都会拼命抢夺的先天纯阳之宝呀!
(本卷终!但真正好看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八十章:开张(第三更)
三试第一的叶君生在上刘夫子的第一堂课时,居然睡着了,睡相极其之难看,还流了口水……
这消息便如一阵风,迅速在观尘书院中传开。
在这个十分讲究举止礼仪的世界,叶君生如斯行径,自是招惹到一番口诛笔伐,被不少人骂。
“君生,走走,到状元楼去喝一杯解闷!”
在书院的绿荫道上,黄超之一把拉住叶君生,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外面走。
黄超之来书院报到的日子比叶君生要早,他被分在最末的丁班里去,但依然开心。对其而言,只需考得秀才功名,便是可喜可贺之事,对于分班之类,不甚在意。
到了酒楼上,黄超之点了一桌子佳肴,以及一壶好酒,热情地招呼叶君生饮食。
叶君生的精神却不甚好,有点萎靡的样子:出窍所遭遇的凶险影响还没有消散恢复呢?
往重里说,好比病了一场,需要一定的时间调整休养。
黄超之却以为他是因为上课睡觉,受到夫子训斥,以致闷闷不乐,便安慰道:“君生,你何必理会那些起哄?我相信你,其中定然有缘故。”
叶君生不作解释,笑道:“谢谢。”
喝了几杯酒,见到气氛有些沉闷,黄超之问:“君生,前些时候你不是说要开张一间书帖店吗?办得如何了?”
叶君生回答:“现在还没有开始。”
“哦,莫非是因为手头紧?周转不过来?”
叶君生点点头,道:“确有此因。”
黄超之呵呵一笑:“君生为何不告诉我知?我愿借十贯钱与你打本,日后赚到钱了,再还给我不迟。”
叶君生眼神炯炯地看着他:“你就不怕我没得还?”
黄超之哈哈笑道:“君生说笑了!说实话,我很看好你,日后如果你平步青云,只要不忘了我这个朋友,足矣。”
他家族便是做生意的,自幼耳濡目染,学到不少门道。俗话说“人情练达即文章”,所谓人情,往往也是一门生意,需要投资,才有回报。毕竟这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
一见面就称兄道弟的,太假。就算性子相投,也需要一定时间的相处。
叶君生抿了一口酒,倒也干脆:“如是,那多谢超之了。”
“你我何必客气?对了,你是要在墨香巷那边开店吧。”
叶君生摇摇头:“我改变主意,准备在书院旁边的南渡巷找地方。”
南渡巷黄超之也曾去过,有所了解,道:“这边也行。事不宜迟,不如我们等会便去找找,看有没有地方。”
叶君生自然同意。
吃喝过后,两人离开状元楼,到南渡巷去。
皇天不负有心人,约莫一个时辰后,他们便找到了一座不错的宅子。只是这宅子,不愿租,只肯卖。那户人家是要迁徙到别的地方去,故而出售。
售价不菲,高达六十贯,经过讨价还价,最低都要五十五贯。
这座宅子,位于南渡巷的尽头处,占地不小,按照现代标准,有三百多平方,为前宅后院的设计模式。前面可以开张门面,以及住人。有四间厢房。
门口处种一株高大的榕树,起码五十年树龄,像一把撑开的大伞,为宅子遮阳送阴。
叶君生颇为喜欢这处宅子,很理想,只可惜对方不愿意租。
黄超之是个有心人,忽道:“那好,就买下了。”
叶君生一怔:“超之,你这是?”
“实不相瞒,我黄家正想在冀州城置办些产业。这座宅子,看着不错,买下来也无妨。”
叶君生明白他的心意,叹道:“超之,这份人情,我叶君生定将涌泉相报。”
黄超之笑道:“君生太客气了,你我皆有便利之事,一举两得。”
五十五贯钱不是小数目,就算黄超之也得筹备三天,这才能拿得出来,与那户人家到府衙去签订登记文书,进行产权转换手续。
顺利搞定之后,这座宅子便以每月一百五十文钱的租金,租给了叶君生。这个价格不算高,但也不低,与行情差不多。
无论如何,叶君生都不可能白白用黄超之的宅子。况且,他打算着等赚到足够的钱后,再从黄超之手里买下来,真正成为一个家。
地方好了,立刻去接叶君眉过来,用牛车拉着行李,猪妖随后。
当黄超之见到这副阵势时,奇怪之余,又觉得哭笑不得:“君生,你家里还养着一头牛与一头猪吗?”
叶君生笑道:“不错。”
黄超之试问:“可是待养肥了杀?不过我看着这头猪貌似很肥了,可以杀了。”
猪妖听见,大为不忿:“怎得个个人见了本猪神,都想吃肉,难道是欺我肥吗?”
当即走到黄超之面前,鼻子一拱,差点将黄秀才给拱个四脚朝天。
“哎呦!”
黄超之一个趔趄,失声惊叫,他倒没想到那肥猪如此野蛮。
猪妖的小心思,叶君生看在眼里,喝道:“猪升天,不得无礼。”
猪妖哼哼叫唤,跑进宅子后院去了,却是要找个好地方,最重要睡觉要舒服。
黄超之眼睛都看直了:“君生,这些牲畜都被你训熟了吗?还起了名字?”
叶君生道:“多加管教,自然听话。”
黄超之无语:就算猪牛再听话又有什么用?迟早都是被宰杀吃肉的份,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读书人,喜爱梅花桃花,养雀养鹤,谓之文雅;可养猪养牛的,就是大俗了。传出去的话,斯文扫地,不知会惹多少嘲笑。
不过此事属于叶君生个人的喜好问题,他却不好多说。
搬入新居,叶君眉满心欢喜,手脚非常勤快地开始收拾,忙里忙外,一个人全包。
黄超之见到,谓然叹道:“君生,你有此妹,真是莫大福气。”昔日书痴未开窍前,听说都是妹妹照顾,才不至于饥寒交迫,饿死街头,此事传扬甚广。对于叶君眉,人皆有赞。
叶君生微笑道:“我也这般认为。”
宅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叶君生从黄超之手里借来两贯钱,开始置办家什。首先要弄好的,便是招牌。
招牌上的字,是叶君生亲笔所写,名曰:独酌斋。其中语义,不言而喻。既点出该店铺只卖店主的字,又富有诗意。
做好招牌,又轮到门口两边的对联:“君生天地外;灵顽有无中。”
寓意更是丰富,耐人寻味。
那黄超之一见,不明所以,问之不答,越是琢磨,越觉得玄奥,不由大为惊叹:看来叶君生开这书帖店,绝非心血来潮,而是准备许久的了。
其实对于叶君生开店铺,只卖自己作品的做法,黄超之并不认同。他认为叶君生还没有到那个份上,专卖店呀,开玩笑吗?在业界没有相当的地位名气,能有什么生意?
人家事前都不知你是谁,又怎么会来买你的作品?
风险很大,远不如采取寄卖的形式,就是广开门路,接纳其他人的书法作品,挂在店铺里卖。卖掉之后,抽取一定的佣金。
这样,人气肯定会旺盛许多。
他曾向叶君生提议,但叶君生听了后,只是笑笑,并没有接纳。也罢,是叶君生开店铺,一切都以他的意见为主。等打不开局面后,或者才会醒悟:生意,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不过现在,黄超之看见叶君生展现的几笔字,铁画银钩,气象森然,颇有宗师气度,确实不错。他目前最为紧缺的,无疑便是名气。
当字写到一定的程度,本身的水平已不是关键,重点都在名气之上了。
然而名气,岂是好得的?
门面功夫差不多做完,接下来便是购置文房四宝。开门做生意,对于笔墨的需求量自然很多,对于质量要求也高。因为现在卖的是书法,不是在乡下卖对联。字写得好,也要纸墨来衬托才行。否则在那些粗糙的毛边纸上写,任你写出朵花来,人家一看你这纸,顿时了无兴趣。
前前后后,差不多筹备了十天功夫,一个书法店的规模基本修整好了。招牌,对联,门面,都已齐备,店里面挂着十幅叶君生写得字,货品也已上架;然后打扮整齐,如一朵清水芙蓉般的叶君眉再往柜台那里一站,整个独酌斋就像活过来一样,生机勃勃。
于是开张。
开张仪式非常低调。
本来依黄超之的意见,是要在书院中宣传开来,请同学们来吃顿饭,顺手帮衬一二,先把人气搞旺起来。
但这个提议,同样被叶君生否决掉:自己刚来书院报到,并没有认识什么人,何必去搞那么多事情?
弄来弄去,都是虚的人情,远不如踏踏实实地来。反正开这个书法店,也不指望大火大卖,三分之二是为了妹妹,三分之一属于个人的兴趣。
书法店顺利开张,总算了结一件心事。往后的日子,除了攻读诗书外,叶君生把更多的时间放在《永字八剑》的修炼之上。
说来说去,这门神通的修为才是根本,不容松懈。不断提高,才能不断发掘出蕴藏在里面的奥秘——其中包括神秘狐仙的来历!
第八十一章:异象(求月票)
(依然四千字大章送上!)
独酌斋中,叶君生端坐于书房内——宅子颇大,能单独设立出一间书房来。读书人没有书房,确实不像话。只是如今房中并没有摆放多少书,买书耗费不菲,需要积累。
油灯点起,照出一团光华,映照出《灵狐图》的景象,越发栩栩如生起来。
远山近林,草地青石,认认真真地坐着读书的小白狐,在有些朦胧的灯光映照下,看着就像要活过来一样。
叶君生铺开文房四宝,略一沉吟,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定”字。
此字写得甚有精神,笔墨饱满,笔画四平八稳,给人一种非常稳定的感觉,字在纸上,稳如磐石。
凡人皆有负面情绪,想尽快地凝神静气,就需要自我调整。诸如出家人,和尚道士之类,都会有心浮气躁的时候。他们往往会通过沐浴斋戒,打坐,或者敲木鱼,数念珠等手段来平息情绪。
身为书生,叶君生自我调整的办法便是写字,颇有成效。
一个“定”字写下来,本来有些骚动的心,果然慢慢就沉稳住。于是开始闭目养神,约莫差不多火候了,念头一动,魂神出窍而来。
轻飘飘的,先定一定神,然后身子便往灵狐图里钻去——
嗡,果然别有洞天。
下一刻,他宛然已进入到一个灿烂若花的世界之中:这里阳光明媚,好像永远都不会有黑夜来临;这里空气清新,呼吸一口,整个人如沐春风,全身毛孔都散张开来……
叶君生心中感叹,难道这一幅《灵狐图》,竟是一件奥妙的法宝不成?其中能自成一个空间世界。
只不过这空间绝非看上去那么大,远方的山林仿佛是假的,作点缀用,只能看,走不过去。只得一条蜿蜒的山径,走上十几步,一个转弯,就来到白狐读书之处。
“咦,白狐呢?”
目光所见,大青石在,可本来应该坐在石头上的白狐却不见影踪。四下搜寻一遍,依然毫无发现。
这是怎么回事?
叶君生有些模糊,想往林子里面走,去找找,可根本进不去。前面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穿越不得。
嗤!
就在这时候,远处最高的一座山峰之上骤然有灵光闪现,随即放电影般闪过一幅幅画面。这些画面组合起来,便成为一个故事——很俗套的一个故事:
一位貌若天仙的少女,喜欢上了一个贫寒书生,两人情投意合,私定终生,结庐而居。几年后,女子生下一个孩子。但就在这时候,天地异变,有非常厉害的敌人来到,攻杀女子。在此过程中,书生很快被杀。悲愤无比的女子决心要与敌人同归于尽,于是使出一个术法,召唤出一头青色的狐狸,让它背负婴儿逃走……
至此,画面消失,戈然而止。
无可否认,这个故事很狗血,套句行话说,叫“烂大街”,然而叶君生却全副身心地沉浸了进去:
书生被杀时的酷烈;女子目睹丈夫死去的悲愤;与敌人同归于尽时的决裂;被青狐带走的哭啼得令人心酸的婴儿……
诸多情感,都深深烙进了叶君生的心坎之上。这时候,他不仅仅只是个局外人,仿佛已置身其中。
只不过,这个烙印在画中的故事,想要告诉他什么?
……
啪!
一个灯花爆开,声音虽然小,但还是一下子就将叶君生惊醒。他茫然抬头,发现魂神已归窍,书案之上,《灵狐图》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位置都不曾有所挪移。
画中,小白狐坐在青石上,捧卷而观,十分拟人化。
忽地,白狐的视线发生转移,微微抬起来,朝着在外面端详画卷的叶君生眨了眨眼睛——
这个眨眼睛的动作虽然很快,一秒不到,但这一次叶君生绝对看清楚了:那一刹那,竟彷佛永恒。
一刹那的眨眼,一刹那的活泼,一刹那妩媚,都让他今生都无法忘怀。
“红尘似染青山在,人心如鬼灵狐观。”
呼!
叶君生卷起画轴,贴身藏好,思绪犹在动荡不安。他想了很多,包括搜索枯肠地试图勾起前身书呆子的旧时回忆。可惜这些回忆都与书有关,孩提时的事情基本忘得差不多了,非常零碎。
碎得根本不成样子。
罢了,谜底终归有解开的一天。
时候不早,刚出窍一次精神也极为疲倦,应该上床多加休息。
醒来后,又是一个艳阳天。
独酌斋开张前期,生意一直不好,其实是非常不好,因为根本都还没有开张。期间倒有寥寥几个顾客上门来,但他们基本转一圈就跑了。
字写得好,有名气才能叫书法家,没名气的最多只能称呼为书法爱好者。谁愿意花钱买一副名不见经传的笔墨回去?挂在厅堂中说不定还会惹人发笑。毕竟书法属于艺术品,除了鉴赏外,收藏的价值更大些。
一般只有名家之作才值得收藏。
不过对于这样的状况,叶君生早有心理准备。本来他想劝慰叶君眉,不用着急,孰料妹妹反而抢先安慰起他来:
“哥哥,不用着急,你写的字这么好,我相信迟早会有人识货的。”
见到妹妹如此懂事乖巧,叶君生为之晏然,在家吃过午饭,便回书院去。本来让叶君眉一个人守店,他并不怎么放心,不过后院中有大圣与猪升天在,就不用怕受人骚扰。
这两个家伙可不是善茬,正闲得慌,得了老爷的命令,只恨不得没人来捣乱。
“我呸,这么一幅字居然要一百文钱,你不如去抢!”
店铺中,一位穿着长袍,读书人打扮的男子忿然骂道。声音有些沙,拉高起来的时候就像鸭公叫。
叶君眉听见,面皮不禁有些涨红:不是为自家定价高而惭愧,而是为对方侮辱哥哥的作品而气愤。
“我说妹子,我出十文钱,卖给我吧。”
说着,嘻嘻一笑,不住瞟着叶君眉姣好的容颜。说他是来买字的,不如说是来窥人的。
叶君眉厌恶地道:“少一文钱都不卖,不识货的,请走开。”对方在店里转悠好几回了,加上嘴上无德,她早就想拿起鸡毛禅子直接撵人。
男子蹦跳起来:“十文钱还嫌低?哼,我把话撂这里了,除了我,没人会买这破字,当废纸还差不多。”
“‘独酌斋’?这招牌起得不错……‘君生天地外,灵顽有无中’?此对应该源自王摩诘的‘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之句,不过信手拈来,只换四字,境界随之凛然一变,顿时意旨微茫,别有胸怀。好,黄公,李公,我们应该进去看一看。”
随着一把清朗的声音,一行数人迈步进入,顿时让店铺显得有些逼仄起来。
这一伙人,成分端是有些复杂。居中一位,长身玉立,富家公子打扮,留着短须,面皮莹润,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身边两位都上了年纪,长须飘飘,态势俨然,衣装俱是不凡;后面再跟两名壮汉,体型魁梧,眸子精光莹莹,很是强悍的样子。
再后面又是四名随从。
他们人数虽然多,但层次分明,并不闲得杂乱无章。
这些人涌进来,叶君眉微微一惊,随即淡定,脆生生招呼道:“各位要买字帖么。”
那公子打量她一眼,暗暗一愣,没想到这街巷里的一间并不起眼的书法店中,竟有如此绝色。虽然年纪尚幼,不施铅华,却越发显得清新脱俗,动人心魄。不过他是见过无数世面的人,在女色方面也无甚贪图,打量一眼就转过去了,专心看字。
“好字!”
一声赞叹,脱口而出。
这公子眼眸闪过赞赏之意:“好一幅‘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字意诗境,浑然结合,非洒脱之心,不得此字。”
“嗯,这一幅更好,‘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字好,句更好。但这两句却不知出自何人之手,我怎不曾见过?”
说着,转头去看两位老者,心想他们学富五车,博学多才,肯定读过。熟料两位老者面面相觑,茫茫然。
公子顿时愕然:难道这两句是对方独创的?
店铺中,只悬挂着十幅字帖,数量不多,看一会便可以看完。
公子一边看,一边不住点头,看完后,问道:“李公,黄公,你们看如何?”
那叫黄公的老者,点头附和道:“不错,没想到在这南渡巷里还有这么一间书帖店。如斯水平,足以在墨香巷里打响名头了。”
墨香巷,是冀州的字画一条街,有水平的作品,大部分都在那边卖。
另一个李公拈着须道:“确实如此,但看其印章,落款‘天外客’,不署真名,倒是奇怪。”
那公子笑道:“这个无碍,若不是时间不足,真想见一见此人。好,我就买下这幅了。呵呵,定价倒不低,看来这个天外客甚有自信。”
要买下的,正是“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这时最先在店里的那名鸭公声男子嚷道:“这位公子不要妄下决定,此店黑着呢,这么几个字,居然卖一百多文钱,杀猪呢。”
闻言,叶君眉又急又怒,好不容易有人买字,如果被此人嘴上放屁赶走了,那真是可恨之极。
这公子瞥了男子一眼,不为所动,冷眼道:“人家店铺明码标价,买卖自愿,何来黑店之说?看你像个读书人,却心术不正,品德欠奉,枉读圣贤书。”
说着,一挥手,便有一名壮汉上来付钱,拿字。
接过第一笔生意收入,叶君眉喜笑颜开:万事开头难,开个头后,以后就好办了。
一行人随即离开,只剩得那个鸭公男还呆在店里头。
叶君眉扫了他一眼,有心将一捧钱抖了抖,声音清脆,示意说:你的十文钱,还是去买废纸吧。
鸭公男犹自嘴硬,冷笑道:“臭猪头也有菩萨要,走狗屎运而已。依我看来,也就是只能卖这一幅。”
话音未落,一名随从急匆匆入门,对叶君眉道:“姑娘,把你们所有的字都拿下来,我家老爷全买了。”
“全买了?”
叶君眉惊喜交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开铺面近乎一个月了,无人问津,不曾想今天被人一扫而空。大起大落,出人意料。
“不错。”
说着,就拿出钱来。把剩余九幅字帖打包捆住,拎走。
这一幕,鸭公男看在眼里,面色登时变得有些青白相间,火辣辣的。
片刻之后,又有一位随从气吁吁地跑来,看着店铺里头空空的墙壁,不禁叫唤道:“姑娘,那些字帖呢?”
叶君眉认得他,以及刚才那个随从,都是跟着富家公子一伙的,不禁有些纳闷,回答道:“刚才你同伴来,都买走了。”
“哎呀,被李老爷抢了先,我得赶紧去禀告老爷。”
随从一跺足,赶紧又跑出去了。
演戏似的,本来如废纸般无人问津的字帖,居然被人抢着高价买,鸭公男看得有点晕,脑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走出独酌斋的时候脚步还是浮的:这世道是怎么啦?随便写几个字,都能卖几百文钱,冤大头就这么多了?敢情我也要开一间去……
蓬!
身后被狠狠撞了一下,仆倒在地,然后像被一座小山压住了一样,几乎无法呼吸,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身子,随即臭烘烘的一张血盆大嘴出现在眼帘前。
“什么东西?”
鸭公男惊骇不已,叫都叫不及,就被那张臭嘴给拱了进来,又臭又腻,恶心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却又无法吐出来。
哼!
一声得意的叫唤,哒哒哒,肥大的身影逃之夭夭,转瞬不见踪迹。
男鸭公男好不容易爬起来,吐得哪一个叫“惊天动地”,差点连黄胆水都吐光了,回想刚才之事,骇然道:“莫非刚才那是一头猪?天呀,我竟给一头猪给拱了,这世道,可还有公义道理……呜呜呜!”
独酌斋后院,猪妖美滋滋地躺回草堆上,大圣问:“事情办妥了?”
“那是当然。”
“怎么做的?”
“把上面拱了,可惜没有拱后面,不知滋味如何,端是期待。”
大圣一听,浑身一身恶寒,心想老爷怎得弄回这头夯货来,这是要逆天呀……
第八十八章:调教(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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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夯货,吸取日月精华,要抱元守一,四短三长这样,方能最大限度地将精华转成修为法力……”
后院中,大圣有板有眼地指导猪妖修炼。
作为野路子的猪妖,有幸被大圣指点,实在为造化。当即聚精会神地投入进来,只是依照大圣的摆布,那姿态颇有些不自在,四脚朝天,长长的猪嘴一张一合,看起来,非常猥琐。
不过猥琐嘛,它真得很喜欢。
吞吐了一会,告一段落。
猪妖坐起身子来,忽问道:“牛哥,你说我们隐于城中,那会不会被城隍他们发现?”
大圣回答:“哪里那么容易?只要不闹事端,他们就不可能察觉到我们的存在。”
“呵呵,原来如此,怪不得牛哥不准俺老猪胡来。”
“所谓城隍,只是寄一缕神念于神像之上,收拢香火念力而已。又不是真身来到,真身藏在三十三天修炼呢。”
“对了牛哥,你就与俺老猪说说三十三天的事吧。”
“哼,等你修炼到了散仙之境再问我吧。”
“散仙?那要何年何月才行。”
“修炼一途,如果耐不住寂寞,你还不如留在猪窝里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呢。赶紧的,继续吞吐。”
猪妖不敢怠慢:“好吧……牛哥,你听,老爷在房中调教小老爷呢。”
啪!
头上挨了一记牛蹄。
“夯货,专心些!老爷是在教导小老爷念书,你这猪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嘻嘻,教导和调教,都一样嘛……”
宅子里,灯火点起,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叶君生在教导妹妹念书。
因为之前叶君眉有了基础,《三字经》、《千字文》之类,基本都读过了,所以可以直接跳过去,教些深一点的知识。
教书其实并不容易,诗词文章这些,必不可少;另外叶君生也不愿仅仅是教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还必须掺杂些私货进去。
故而,叶君生专门制定了一份课程表,每天从书院回来,吃饱饭,漱洗之后,便开始上课。
叶君眉确实冰雪聪明,许多东西一教便会,还能举一反三。
日子过得充实而写意,不用记挂什么烦忧之事,不用经历什么勾心斗角的争斗,心境如井水,平静无波澜。
“哥哥,明天晚上我与江姐姐约定,要出城泛舟,你也一起去吧。”
这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叶君眉脆生生地说道。
叶君生想了想,道:“左右无事,去泛舟也无妨。”
冀州城东郊不远外,便是通江的一段流域,水流平缓,其上有沙洲,名曰“鸭知湾”,平时多有文人骚客前往观览游历,属于冀州一处名胜景点。
昔日考院试之时,那黄超之便极力邀请叶君生去鸭知湾玩,不过那时候叶君生要顾着了解冀州城的风土人情,故而没有去成。
第二天傍晚时分,叶君生交待大圣几句,然后与妹妹一同出城,在城门处与江静儿汇合。
今天江静儿依然做男装打扮,看上去翩然佳公子,身边没有带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君生看着江静儿的模样,似乎瘦了些,下巴都显得有些尖了,少了两分丰腴,却多了三分媚态。
“江小姐,好久不见,在书院过得好吗?”
叶君生笑容可掬。
装,继续装!
江静儿心中没来由就有些气,鼓起眼睛道:“挺好的,有心。”说着,亲切地挽起叶君眉的手,两女有说有笑地迈步出城而去。
如此一来,让叶君生成为了跟班。
鸭知湾既然为名胜景点,自然有配套的泛舟服务,晚上生意更好,岸边之上,宛如一个集市,颇为热闹。
——这个世界,能够消遣的娱乐节目实在太少了。
江静儿租了一叶扁舟,三人上了船,那艄公手中竹竿子一点,便轻飘飘地往江心而去。
今晚天气非常好,天高气爽,星子熠熠,七月尾的月光渐渐开始浑圆起来。屈指一算,距离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不远矣。
泛舟不可无酒。
扁舟船舱中一应俱全,还能生起炭火打边炉呢。
来之前江静儿的计划已筹备妥当,备好了酒肉,以及各式精致小菜,此刻点起炭火,又请艄公杀了一尾肥鱼,做鱼锅子。
不用多久就可以饮食了。
叶君生夹着一块好肉放进嘴里,只觉得满嘴鲜美可口,不禁感叹:享受,太会享受了……
星月可人,佳肴可口,秀色可餐,夫复何求?
江静儿憋着一股气,频频敬叶君生喝酒,不料叶君生这厮看似斯文,居然海量,吃得十余杯下肚,一点事儿都没有。反而江静儿自己,面色越发酡红,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一样,要娇媚得滴出水来。
“糟糕,又上当了!”
江大小姐心里暗呼不好,只是势如骑虎,下不得来。
叶君眉却不喝酒,只饮些开水,笑眯眯地看着互相斗杯的哥哥与江静儿。
咚!
江面之上,忽有琵琶声悠悠传来,清新动听,好像一粒珠子在玉盘上滚动,一下子就引人倾听。
谁人在弹琵琶?
只听得那琵琶声轻拢慢捻,曲调渐成,先是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渐渐曲调高亢,情绪激昂,仿佛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至最终处,骤然四弦一声如裂帛,戈然而止,余鸣袅袅,犹在耳边回荡。
好一曲《琵琶行》。
叶君生不禁放下酒杯,出到船头上,举目张望,却只见江心秋月白,水波粼粼,南面处有一叶扁舟,舟头一女子白衣飘飘,仿佛那凌波仙子。只是彼此相隔有些远,看不清形容面貌。
突然间那叶扁舟径直划来,而白衣女子却已进入船舱中,不见影踪。
撑船的是一名虬须大汉,健壮若一尊铁塔,他把持扁舟而来,靠近叶君生所乘坐的船丈余开外,忽而停住。
听得大汉问道:“船上所立,可是叶君生公子?”
他的声音非常大,突然开口,好像平地一声惊雷,胆小的只怕当场便会被吓软了。
叶君生有些奇怪,道:“正是小生。”
大汉又道:“听闻独酌斋为你所开?”
“不错。”
这样的事情早为人知道,无需隐瞒。
大汉点点头:“如此甚好,我家主人曾在贵斋中购得一幅字帖,为‘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几番思索,不知出处,故特地冒昧前来相问,还望公子告之。”
其说话声音虽然大,但十分得体有礼。
叶君生顿时恍然,原来是这事。不过妹妹说购买字帖者是男的,怎么变成了女子?
此时叶君眉和喝得有几分醉意的江静儿都闻声走了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那两句源于一词。”
大汉忙问:“可是公子所作?还请道来。”
叶君生也不矫情,开口吟道:“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眉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这一首《临江仙》,诵读出口时,他灵机一动,改变了一个字,把小“苹”,换成了小“眉”,却有些意指自家妹妹的意思。
扁舟船舱内,轻纱蒙面的白衣女子正在奋笔抄写,等听到下阕“记得小眉初见”之句时,内心不禁一颤,笔尖滴下一颗墨汁。
全部写完后,不由得不出声地默念了一遍,然后又是一遍……
她本以为“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已是对自己心境的完美写照,世上再无第二句可媲美,不料如今听到另两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时,却整个人都有些傻了。
许多本已尘封忘却的记忆,潮水般涌来,翻上心头:最记得便是那一幅画面,小时候自己站在皇宫的大院里,抬起头,望着天空——
三月春天,微雨飘飞,一对对的燕子轻盈地划过天际……
也就是那一天,她飞出了皇宫,飞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叫“三十三天”。
那一天,她恰好九岁。
她的名字,叫做赵峨眉!
大汉抱拳表示感谢,竹竿一点,两叶扁舟开始分离,渐离渐远。这时候其他地方的一些船只闻到琵琶声赶紧划来,要寻找弹奏之人的踪迹,只不过他们什么都见不到了。
叶君生还站在船头上,怔怔出神。对方的来历,很神秘,当然来头也不会小,却不知道是哪方权贵。
其中,他甚至隐隐感受到了一股非常强大的术士气息,只是不好直接窥视,生怕会惊动对方。
“看来以后得谨慎些了,来到大城市之中,其中必然藏龙卧虎,可要注意点,免得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而且,大圣和猪妖更不能轻易暴露,否则便闹大发了。”
身边带着两个妖怪,未免惊世骇俗。
唉,如果有什么法子,或者什么地方,可以把两妖藏起来就好了。
叶君生可听说天地间有法宝,其中自成空间世界,里面可储放东西,还能藏人呢。
不过显然,那些基本都是传说中的存在,可遇不可求。
“不知何年何月得偿所愿……”
第八十九章:独行(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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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这首词做得真好。”
叶君眉赞道。
旁边有几分醉意的江静儿却甚看不过眼:“这家伙,又在扮猪吃老虎了。这一趟不知在糊弄谁……”
叶君生呵呵一笑:“咱们回船舱里吧。江小姐,还能喝否?”
江静儿舌头都有些大了,却不肯服输:“喝就喝,谁怕谁?”她就不信了,自己堂堂江湖枪花江静儿,喝酒会喝不过一名书生?
于是回到船舱坐好,继续。
今晚,注定不醉不归。
也罢,泛舟江上,星月同行,人生旷达,何须拘谨于小礼?
于是到了最后,叶君生与江静儿都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这让叶君眉看着,大为摇头叹气,奋力做善后工作。
水流有声,潺潺而过,依稀有梦。
……
“君生,今天我们去喝一杯如何?”
课堂上完后,黄超之找到叶君生,说道。
叶君生摇摇头:“我要教妹妹读书,需要早些回去。”回想前天晚上的痛饮,至今脑袋还有些发胀,真是醉过方知酒浓。
黄超之“哦”了声:“原来如此……对了,你妹妹是不是还会牵着牛出城吃草?”
“偶尔会,怎么啦?”
黄超之顿时压低声音:“据说北郊那边不甚太平,你叮嘱你妹妹,牵牛出去吃草的时候莫要走太远。虽然说大白天的,但防患于未然,小心一点总好。”
叶君生一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黄超之神神化化地道:“听说那边的般若寺又闹鬼了。”
叶君生精神一振:“闹鬼?”
黄超之耸肩道:“可不是嘛,那座般若寺不知废弃多少年了,以前就闹过,但后来听说被路过的高人给灭掉了,不曾想如今又闹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
“那边附近的村民进城说的,消息已在坊间传开了。”
“多谢超之提醒。”
叶君生拱手与他作别,返回独酌斋中,趁还没有到吃饭时间,先到后院去,将此事告诉大圣。
大圣眼睛一亮,粗声道:“如此正好,老牛我久不得进补,自不能放过。”
猪妖赶紧道:“牛哥,我随你一起去吧。”
大圣瞥它一眼:“你去作甚?还是留在院中保护小老爷吧。”
猪妖还要争取,叶君生道:“你去了反而累赘,那鬼凶着呢,见你这般肥腴,一口吃掉。”
猪妖顿时吓得浑身一个冷战:“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去了吧。”
叶君生对大圣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牵我出城即可。”
“那好,路上要多加小心。”
这不是大圣第一次单独外出,倒没有太多的嘱咐可说。它本身就属于一个“老江湖”了,遭遇历练无数,经验十分丰富,能独当一面。
一夜无事,第二天叶君生特意起个大早,要牵大圣出城去。对此叶君眉没有多问,她冰雪聪明,早隐隐觉得事情远超表面,但既然哥哥能处理得好,就没有任何问题。
出到城外,到一处荒坡之上,见四下无人,叶君生解开绳索,与大圣挥手作别。
“哞!”
大圣叫唤一声,四蹄迈开,认准方向疾奔而去,一路上可见激荡起的尘土,跑得像一匹骏马。
叶君生目送它的影子,直到完全消失不见,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城去。
却说大圣,一口气奔出一里多地,这才放慢脚步。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它不走大路,专挑偏僻的山径走。
“咦,老大快看,那里有一头牛!”
一座山林内,三名汉子正坐在里面乘凉,其中一人眼尖,一下子就看到走在山道上的大圣。
闻言,其他两人都站起来张望,果然见到一头脱缰的大青牛。
“这牛好壮呀,莫非是头野牛?”
另一人道:“管它是野牛还是耕牛,哼哼,既然跑到这野猪林里来了,身边又无人看守,那便是无主的。”
“嘿嘿,老三说得不错。无主之物,人人可得。”
“还废话作甚,老二,你与老三抄左右,我在路中挡住,都拿好绳子套住了,只要它不死命挣扎,便抓活的,活得价格高。”
这老大身材魁梧,粗壮的双臂上都是黑毛,甚为彪悍的样子。
“万一它蹦跶呢?这牛力气可不会小。”
老大瞪他一眼:“它有力气,你不是有刀吗?直接宰了,卖肉。”
“好嘞!”
说着,两人立刻就按照老大吩咐跑了出去。他们本为闲汉,手头紧的时候便会出来剪径,劫些钱财周转。而且为了担心行人报官,都是采取杀人越货的方式,把尸体就地一埋,干净了断。
多年来,不知多少人糊里糊涂丧身,成为无头冤案。
这一趟他们守在这野猪林守了两天,鬼影都没个,正憋闷得慌,就见到大圣走上来了,顿时见猎心喜。
一头青壮的牛售价不菲,可比掳劫散客好多了,简直就是送上门的钱财。而且还容易得手,牲畜而已,再给它两条腿都折腾不起什么风浪来。
三人成掎角之势,慢慢合拢起来,要将大圣拿下。
大圣早有察觉,牛眼有光芒闪过,见到那三人顶上灵光俱有一根黑色的煞气,定然为凶煞亡命之徒,手里沾染到人命的。心道自己都特意走小道了,没想到还会遭遇麻烦,看来有些事物避无可避。
“咻!”
左边的老三最先动手,手中舞动一圈打好套子的绳索,往大圣头上一抛,要将它脖子套住。
只要套住了脖子,身后再让个人拿棍子赶,这牛便基本被拿下了。
呼的,圈套不偏不倚,正套住大圣颈脖,紧一紧。老三大喜,叫道:“套住了。”
事情顺利,另外两人甚为高兴,看来这头牛虽然长得壮硕,不过是头性格温顺的耕牛而已。
于是都把拿在手里的尖刀插回腰间去。
那老二立刻很利索地去折下一根长长的树枝,走到大圣屁股后面,要挥打驱赶。
哞!
牛鸣声起,突变骤生。青牛一记后蹄飞去,正中他小腹处。只觉得被一记重锤敲击,整个人就像一个沙包般嗖得摔出五丈多远。脏腑俱裂,口吐鲜血,眼看不能活了。
对付这等歹人,大圣岂有蹄下留情的道理?在它眼里,只要是敌人,统统都该死!
事发突然,牵着绳子的老三还没有反应过来。
哞!
青牛往前一突,剩余的一根牛角就撩中他的胸腔之内,仿佛刺入了一柄尖刀,一刀毙命。
“啊!”
临死前发出的惨叫,异常凄厉,却和昔日死在他手中尖刀的人所发出来的一模一样。
“你!”
剩下的老大见状,不禁骇然:他知道牛有巨力,知道牛发疯起来甚至会比猛虎还迅猛暴躁,更不好对付。但他万万想不到,眼前这牛竟似乎具备智慧一样,一举一动,仿若人一般——
杀戮!
“哎呀我的妈呀!”
两名兄弟毫无反抗便死掉,他心惊胆颤,哪里还有斗志?赶紧掉头就往林子里跑,心想只要绕住树木躲,就算这头青牛再厉害,也奈何不了他。大不了,还有最后一招,直接爬上树去。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轰轰!
身后牛蹄踏地的响动声势惊人,速度非常快的样子。
老大徒然觉得不对路,刚想回头看看青牛是否追上来了,但眼帘只见到一座小山般的身影,轰然砸至。
砰!
老大的身子狠狠地被巨力压住,直接把地面砸出一个尺余深的坑来。这一砸,他全身的骨头几乎都断折掉,整副模样仿佛成为一团肉酱。只是双眼还睁得大大的,在表达着死不瞑目的强烈愿望——
杀牛不成,反被牛杀了,这世间,可还有公义道理?
呼!
大圣鼻孔喷出一道白气,全身筋骨一动,噼里啪啦响,好像在热身一样,连汗水都不曾流过一粒。
确实,杀这三名汉子并不费多少力劲。
那么,权且将此当做是进去般若寺之前的热身运动吧,只希望那里的阴魂能够强大些,越强大,越有补益。
它晃了晃硕大的头颅,将绳索甩掉,然后继续上路。
般若寺位于冀州城北郊八十里处,若果走大路,路程会远不少,但如大圣这般抄小路,就短得多了。它也不急,不慌不忙地走着,到了下午就来到般若寺所在的山坳处。
举目一望,一座规模甚大的寺院便出现在视线之内。只是荒弃已久,不少地方都显露出崩塌的痕迹,就算远远看着,都能见到其中野草茂盛,高高地长着。相信里面早成为蛇鼠虫蚁的乐观。
大圣鼻子一耸,眼眸闪出兴奋的光芒:它闻到了浓重的阴气味道,宛如美味佳肴……
不过它并没有因此而操之过急,第一时间不是进入寺院,而是隐伏在山坳上,寻一个隐蔽的地方卧伏下来。一方面想养一养精神,另一方面却是观察四周环境,看有无异样。
一直以来,大圣的心性都保持着谨慎的态度。正因为如此,它才能在三十三天那场大动乱中活了下来
小心总无大错。
它准备天黑之后,再进入寺院中猎食。
第九十一章:得宝(求自动订阅!)
寂寞的夜,寂静的荒野,一切都仿佛沉寂,没有任何的生机存在——
“哞!”
蓦然一声悲怆的牛鸣,声震于野。
然后一头浑身浴血的独角青牛飞快奔来,口中大呼:“老爷,救我!”
呼喊声就似在耳边响起,叶君生猛地坐起身子来,发现后背一片濡湿,却是在梦中惊出了一身冷汗。
窗外天际刚泛起了鱼肚白,远方有鸡鸣起伏——正凌晨时分,时候还早。
坐在床上,回想那个梦境,犹自有些心慌。
发生了什么事?
以叶君生目前的状况,早已不会轻易做梦的了,泥丸宫中又有永字八剑守护着,能够抵御一般的邪魅入侵。
但现在,是大圣托梦而来。其一身是血,难道遭遇到了不测?
想到这个可能性,叶君生凛然心惊:不行,必须出城一趟……只不过在梦中大圣不曾指明方向位置,天大地大,该去哪里找?
不管了,朝着般若寺的方位,几率会大一些。
他一骨碌爬起床来,赶紧洗漱完毕。
“哥哥,你怎得这么早就起来了?”
叶君眉好奇问道。
“有些事要出城一趟。”
“呃,那你小心些。”
望着哥哥仓促的背影,叶君眉没有多问什么:有些事情,既然哥哥决定要去做,自己就应该支持他。
事发仓促,叶君生假都不回书院请了,直接奔往城门。等了一会,在守兵悠长的吆喝中,两扇大门终于缓缓打开。等待出城的百姓鱼贯而出,因为无事端,平时都不用检查什么的。
混在人群中,叶君生心情有些焦虑。
出到城外,认好方向,迈开大步就走。一边走,一边张望。
太阳很快就升了起来,散发出光芒,晒在身上,有出汗的热度。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依然举目茫茫,没有任何发现。像这般的寻觅,属于大海捞针,基本就靠运气。不过大圣既然有法子托梦过来求救,应该留有后招。
嗡嗡!
他正用袖子擦了把汗,猛听到一阵“嗡嗡嗡”的叫唤声,抬头看去,正是一只似曾相识的牛虻。
《牛虻分神术》,大圣?
叶君生精神一振,果然就见到那只牛虻围绕着他转了一圈后,随即振翅往南面飞去。
叶君生不敢怠慢,赶紧跟上。
这一带的地形,多丘陵山坡,甚是荒凉,地上长着不少荆棘灌木,被刺到身上时,顿时一阵生疼。
不过叶君生记挂大圣的安危,哪里顾得这些?
大概赶了半个时辰的路子,七弯八曲的,最后来到一座狭长的幽谷外。
嗡的,那只牛虻就飞了进去。
叶君生紧随其后,亦步亦趋,走不过百步,在一处转角地方,就见到一身血迹的大圣躺在那里,牛嘴张得大大的,直喘粗气。
“大圣,你怎么啦?”
叶君生吃了一惊,连忙上前叫道。
大圣见他来到,鼻子喷出一道浊气,有气无力地道:“老爷,我中了埋伏。”
“什么?有埋伏?”
叶君生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
“不关你事,是一个专门对付我的圈套……看来是我的行踪暴露了。”
叶君生忙道:“你受了重伤,不宜多说话,只是你还能走路吗?我们马上返回城去。”
大圣摇摇头:“老爷,时间紧急,来不及了,或者是天意,有样东西我要送给你。”
说着,一声干呕,吐出一块淡黄色的物品来,好像婴儿拳头大小。
叶君生一怔:难道大圣吐出的是牛黄?
“这是一件法宝,快拿起它。”
“法宝?”
叶君生怦然心动,伸手将其拿起,这才看清楚它高约五寸,四四方方的,四边棱角被打磨过,很圆润的样子,并不割手;它的颜色为一种土黄色,有些黯淡,并不起眼,入手倒甚为沉甸。
整体看上去,其就像一块石头,或者说是一方印章的雏形。
大圣解释道:“此宝名为天地玄黄顽石印,颇具奥妙。我这里还有一篇相对应的炼制之法,你且一同拿走。”
说着,又吐出一张似锦非锦的薄纸片来,上面繁多的字符如水波般流转,荡漾着,看在眼里,状甚奇妙。
听它好像在交代身后事一样,叶君生急道:“大圣……”
却被青牛一下子打断:“老爷,你拿了宝印与炼制之法,马上离开此地。对方乃是羽化道的高手,很快就会追杀到来。”
叶君生沉声道:“可我岂能弃你于不顾?”
大圣急道:“他们的目的便是为了谋夺这方宝印,只要找不到,就不会杀我。老爷,日后若你修炼有成,可前往三十三天的羽化山中救我。现在,快走!”
叶君生不禁捏紧了拳头,但也知道眼下不是意气用事之时,如果被那羽化道的高手找来,那么他与大圣都会死于非命。他长吸口气,冲大圣一抱拳:“大圣,他日我必当杀上羽化山,救你脱难,保重!”
转身朝着谷外狂奔而去。
离开峡谷,走不过百余米,身后猛地听见一声牛鸣,正是大圣的呼喊声,仿佛是一声告别;又仿佛是故意这样喊的,好吸引仇家追赶……
叶君生心底猛然一痛,他与大圣之间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虽然大圣称呼他做“老爷”,但双方关系并非主仆,更像是朋友。而在修行之上,大圣对他的指点不少,又算是入门的师傅了。
今日一别,他日相聚不知要等到何时?好在听大圣所言,只要自己保护好那天地玄黄顽石印,它就不会有事。
羽化道?
这个名字像刻在心坎上。
他之前就听大圣说过这个名字,乃是当今道门三大巨头之一,庞然大物。但不管如何,自己屡受大圣恩惠,日后必然要想方设法救它出生天。
一路狂奔,出了荒山,转上官道,情绪这才稍稍安定下来。速度放慢了些,只觉得浑身都疲倦不堪。
但叶君生知道目前不是休息的时候,咬着牙关继续走,先走回城中再说。
……
嗖!
矫健的身子飞掠过树丛,好像会飞的神仙一样。
向天笑的神色恼怒无比:该死的,居然又被那青牛耍了一道,被一只牛虻干扰了注意力,追错了方向,以至于浪费了许多时间功夫……但是,没用的。这一切都徒劳,无论如何,身负重伤的青牛都不可能逃脱自己的追杀。如果它敢逃进城里去,哪怕将冀州城翻起来,都要找到它——
一定!
就在此时,他猛地听到另一个方面传来牛鸣声,是青牛。
向天笑精神抖擞,立刻循声而去。只半盏茶时间就在一处山坑中找到了筋疲力尽,负伤累累的青牛。
“哈哈哈,这一下,看你往哪里跑?”
他得意地大笑起来。
咯咯!
青牛居然也在笑,笑得极为干涩艰难。
向天笑一愣,眉毛皱起,忽地似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将天地玄黄顽石印藏起来了?”
“聪明。”
青牛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又有些小得意。
向天笑的脸色顿时沉下来:“说,藏哪里了?只要你说了,我一定不会杀你。”
青牛喘着粗气:“我不说,你就敢杀我了?哼,天地玄黄顽石印,先天特性根本不能被探测捉摸。这个世界,现在只有我知道它的下落。俺老牛死后,看你到哪里找去。”
“你!”
向天笑几乎暴走,很想一拳就将这头该死的青牛轰杀至渣,但他心里深深明白,这一杀,可真得什么都没了。
他面色阴霾,忽而左手摸出一口铜环,右手一扬,祭出一根手指粗细的绳子,先用铜环将青牛的鼻子穿了,系上绳子,然后将它绑在一棵树上,自己则先在附近仔细寻觅搜索一番。
一无所获,毫无发现。如果青牛有心将宝印藏匿起来,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找到的。
看来,得将此牛押回羽化山中,交付掌尊与长老们发落才行。
与天地玄黄顽石印失之交臂,可恨,太可恨了。
目光瞟向青牛之时,不禁有些咬牙彻齿:我虽然不能杀你,但皮肉之苦,且给我吃上一壶!
……
回到独酌斋中,叶君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
叶君眉见他面色不好看,赶紧端过一杯水来:“哥哥,喝口水先。”
喝了口气,果然好受多了。
“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圣呢?”
叶君生叹了口气,苦笑着道:“大圣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估计不会那么快回来了。”
叶君眉心里一揪紧:“那……那它还会回来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和大圣相处的这一段时光,她过得非常开心。
叶君生斩钉切铁道:“它一定会回来的。”
因为,这是一个承诺。
又说了些话,他返回后院,将大圣失落之事告之猪妖。
闻讯后,猪妖竟然嚎啕大哭,当即就要去救牛哥回来,但被叶君生陈述利害后,它就不敢吭声了。
敌人极为强大,就连大圣都不是对手,它去了又有甚用?徒然送多一头肥猪俘虏而已——
或者,因为没有利用的价值,直接就变烤猪了。
令得叶君生欣慰的事,猪妖并未树倒猢狲散,提出散伙。从这方面看来,这夯货本质上,还是很有义气的。
第九十三章:放猪(求订阅)
叶君生在书房中闭关炼宝昏天黑地,外面的世界却繁花似锦——佳节将至,受邀而来参加诗会的天谷书院和白水书院中的俊秀生员已结队而至,进入到冀州城中。
文坛盛事,热闹非凡。
冀州城府中的大酒楼时常人满为患,墨香巷、鸭知湾等地方,处处可见文雅的读书人谈笑风生,来来往往。
不出意外,这几天在私地里已有不少外地生员来到观尘书院中,约人文斗了。
自古文无第一,大家基本又是年青俊秀一代,谁都不心甘情愿位于人下。趁着闲暇,自然要先斗一斗,弄些彩头先。
郭南明与叶君生,赫然成为了靶子。
无他,他们两个都是冀州童子试三试第一的生员,又颇有盛名,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不找他们,找谁?
在这个事情上,同为外来者的天谷书院和白水书院隐隐有联盟之势,数十人走在一块,联手来到观尘书院,要找郭南明,或者叶君生。
但他们扑了个空,郭南明身体抱恙,早回家休养;而叶君生请假多日,早早挂起了免战牌。
如此,外地一众生员未免扫兴,言语上就有些不客套了。大概意思就是含沙射影地说观尘书院无人,郭南明和叶君生都是怕了,这才故意躲起来的……
争论之下,观尘书院的生员自然不忿,奋起应战。无奈实力差距明显,一个个灰溜溜地败下阵来,无论对联、猜谜、诗词歌赋,都败得干干净净。
这一下,天谷书院与白水书院的生员更加得意了,指点江山,直言观尘书院不过尔尔,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云云。
……
“气死我了!”
郭家,郭南明书房中,刘三公子气呼呼的嚷道。
郭南明扫他一眼,问:“怎么啦?书院中遇到什么不顺心之事了?”
“南明,你不知道?天谷书院和白水书院的生员进城了,都打上门了!”
郭南明呵呵一笑:“大家读书人,哪里有这么严重?”
刘三公子脖子都粗了:“我是说打脸呀。那谁谁谁,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闯到书院里来,扬言要找你挑战,见你不在,就大放厥词,张口放屁。我与君远他们不服气,便与他们文斗,结果……”
面现尴尬之色,毕竟输得太惨,不好意思说出来。
郭南明微一沉吟,道:“赵庆宝与柳临渊他们都来了吧。”
此两人,赵庆宝出身天谷书院,被称为戎州才子;柳临渊来自白水书院,乃夏州才子,都是少年成名的才俊人物。郭南明自是闻名,以前还曾想游学过去,逐一挑战。
刘三公子道:“对,就是他们两个带的头。南明,走!”
郭南明问:“去哪里?”
“以你之才,将他们狠狠打败。”
郭南明摇摇头,意味深长的一笑:“不急,月圆之夜,孤云峰上,才是最好的时机。”
刘三公子一下子就急了:“那就放任他们骑在书院头上嚣张跋扈?”他虽然纨绔,但还是有些原则的。
郭南明笑吟吟,不说话。要是以前,以他孤傲的性格可能会忍不住出手,但经历良多,又被顾学政训导过后,心性渐渐变得沉稳起来,不再那么意气用事了。在他看来,真正的战场应该在正式的中秋诗会之上。现在去与人斗,只为一口气而已,意义不大。
话题一转:“我想,他们应该也挑战叶君生了,叶君生呢?”
刘三公子气哼哼道:“谁知道他?请了十多天假,见不到人。”
“哦!”
郭南明点点头,心想对方大概也如自己一样,全力备战诗会。
“对了,我有办法了。”
刘三公子一拍大腿,似乎想到了绝世点子,非常兴奋。
郭南明不明所以:“你有何办法?”
刘三公子哈哈一笑:“我让赵庆宝他们去南渡巷找叶君生呀。对,就这么办,不管谁赢谁输,我们都可以看热闹。如果赵庆宝他们败下阵来,我高兴;假如叶君生输了,咱同样开心。”
越想越觉得这是两全其美的好计策。
郭南明微笑道:“这倒不错。”
他也想提前看看双方的文才实力究竟如何,好有个底。要知道这次诗会,他的对手不仅仅是叶君生。
……
今天江静儿又来到独酌斋中,找叶君眉说话。
这些日子,书斋的生意很冷淡,并没有进项。倒是前来观望的客人不少,只不过他们流连端详,真正下定决心买的,基本没有。
名气,叶君生还是欠缺一些过硬的名气。
名气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像鸟,很多时候你明明听得见它,看得见它,可就是捕捉不到。但等你要灰心失望的时候,这只鸟儿忽而就停落在你肩膀之上……
所以,在这个过程之中,必须保持耐心。
经历前一趟的事后,叶君眉的耐心越来越好:在少女的心中,她坚信哥哥的字帖值这个价格。
空闲的时间多,她干脆用来温书,消化哥哥所教的课程——话说回来,这段日子哥哥一直在闭关,都没有时间教她了……
哥哥到底在捣弄些什么呢?可不像备战诗会的样子。
江静儿来到后,叶君眉与她说起哥哥的教学内容,其中便有神奇的阿拉伯数字。江大小姐接触过后,甚为感叹,心想那呆子是如何懂得这些的?
不用说,这厮一定得到了某位异人的传授,难道说他的师傅是个神仙?
想到这方面,江静儿不禁怦然心动。
神仙之说,虚无缥缈,却又引人入胜,梦寐以求。尤其是她,正值花季,最爱幻想。
要不要主动开口问一问?
不好,他一定不会说的。因为如果叶君生肯说的话,早就开口,何必等她来问?
江静儿的内心非常纠结,觉得自己与叶君生,竟宛然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之中,咫尺天涯。
“君眉,还有啥吃的?”
沙哑的声音,有些沉闷。
江静儿抬头一看,见到叶君生披头散发,一脸憔悴,双眼通红,胡渣子非常唏嘘,看上去,好像很多天没有睡过觉的一样。身上的衣服也是邋遢不堪,仿佛乞丐的装束。
如果江静儿是穿越者的话,一定会脱口叫出“犀利哥”来。
“呆子,你,你到底在搞什么?”
叶君生扫视过来,道:“江小姐好……”
那边叶君眉早把保温得很好的饭菜端过来给他吃。
叶君生就不废话,狼吞虎咽。
两女看着,面面相觑,都看出对方的疑惑。
叶君眉又捧来一杯水,放在桌子上:“哥哥,吃慢点,别噎着了。”
叶君生抬头一笑:“没事……”继续大口大口扒饭。
“叶君生开的书帖店就是这间。”
“走,进去瞧瞧,看他能写出什么样的字来。”
就在这时候,声音鼎沸,一群面目陌生的青年生员迈步走进独酌斋。好几双眼睛第一时间,就定格在江静儿与叶君眉脸上,贪婪地看着:
秀色可餐,诚不欺我也……
只是坐在那里吃饭的,是何方乞丐?
叶君生抬头一望,望见对方一副副色授魂与的样子,眉头一皱,忽道:“各位,今天本店不做买卖,你们可以出去了。”说着,又对江静儿道:“江小姐,麻烦你帮君眉把墙壁上的字都取下来。”
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江静儿还是照办。
两女手脚伶俐,很快就将十幅字帖取下,放好。
“君眉,这些字都拿去烧掉吧。”
闻言叶君眉一惊:“哥哥,你这是?”
叶君生淡然一笑:“我现在能写更好的字。”
叶君眉这才明白过来,但依然有些不舍。
那群青年生员的一名领首者忽道:“小生戎州天谷书院赵庆宝,我们不是来买字的,而是想找叶君生叶公子。”
叶君眉奇怪地问:“这位公子找他有事?”
赵庆宝望着她一双盈盈如秋波的眸子,一颗心不禁砰砰乱跳,竟有些心猿意马来,笑容可掬:“想找他切磋一二。”
原来是踢馆的,叶君生晒然一笑,头也不抬:“抱歉,他现在很忙,据说切糕去了,没工夫与你们切磋。”
此时白水书院的柳临渊打量了他一眼,道:“阁下是?”他觉得对方就是叶君生,只是一副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却委实让人不敢确认。身为读书人,对于仪容外表可是非常看重的,否则会被人耻笑。
叶君生面色一沉:“你没听懂我的话吗?”
柳临渊缓缓道:“确实有些不懂。”
叶君生突然喝道:“君眉,关门,放猪!”
这句话就更深奥了,别说柳临渊他们,就连江静儿都听得一头雾水,没头没脑的。
噜噜噜!
猛地后院传来一阵古怪的叫声,随即一头大肥猪来势汹汹的冲出来,非常凶猛,两颗獠牙外露,依稀是一头霸气十足的野公猪。
“哎呀!”
“不好,快跑!”
一群生员知书识礼,习惯于寒窗苦读,但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对于他们来说,现在这头咆哮的肥猪便等于会吃人的老虎,顿时吓得连滚带爬,大呼小叫的飞快退出了独酌斋。
叶君生把最后一口饭吃掉,面无表情地道:“现在都听懂了。”
第一百零三章:杀机(求订阅)
官道笔直而去,一直延伸到远方——不管你走不走,路都在这里;所以做选择的,永远都是人。
选择了什么样的路,就会怎么样走下去。
中秋已过,秋意渐深,西风吹来,路边的树上有黄叶飘零而下,仿佛人的命运一般,充满了不确定性。
一片黄叶落向疾奔的张灵山身上,但刚靠近尺余处,顿时被一阵无形的气机震得粉碎,殊为奇观。
不过此时官道上行人寥寥,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为了提速,张灵山分明用上了法力。
他的修为,固然没有达到散仙之境,无法御风而行,但法相境界早已稳固,可以驱使出增加速度的术法来。端是健步如飞,行人们只觉得眼一花,道士的行踪便消失不见。
他们还都以为看花眼了呢。
一口气赶了十余里路,仍然不见叶君生踪影,张灵山心里隐隐有些焦虑:按道理,如果叶君生步行的话,自己早该追上了,难道他练过武功不成?
天华朝读书人兼且习武的情况不算罕见,六艺之中,本来就包括骑射。而在公众的认识里:文武双全,才是大才。
至于叶君生开窍成为术士的可能性,不予考虑。皆因如果能开窍,早投奔各大山门求长生去了,岂还会浪费时间留在红尘里念“之乎者也”。
对于真正的术士而言,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唾手可得,尽皆浮云。
“哼,不管怎样,找到他后,当施以望气之术看一看。”
术士可以观望他人顶上灵光,但望气费神,不可能逮人就观望,白白损耗法力,甚为浪费。然而对于潜在的对手,那就不同了,自当知己知彼。
又赶了一里来路,终于看见叶君生独自一人走在路上,脚程端是不慢。
张灵山停住身影,灵眸运起,举首望去,就见到叶君生顶上灵光,一盆血气,颇为旺盛,绝非寻常书生所能比拟。
嗡!
忽而一声细鸣,张灵山觉得眼眸被闪了一下,有些生涩感,却是被血气中的一根霞光文气给反噬到了——
凡人五色灵光,只要某一色达到一定的程度,都会对神通产生或轻或重的反噬作用。尤其诸如张灵山这般,修为不甚高深的,反噬的效果会强烈些。
文气!
这书生竟凝聚出了一丝文气,当真不容易。
张灵山见多识广,明白凡人五气之中,官气威力最大,其次到文气,再其次到煞气,然后才是富贵气,以及最基本的血气。
但还好,除了血气文气之外,再无其他气息存在。
他不由分说,身形疾掠过去,一把抓住叶君生,嗖的就没入旁边一个小林子,这才放下对方。
突然被抓,腾云驾雾飞了一段,叶君生面现惊惶之色:“你,你是谁?”
张灵山身穿八卦道袍,形象飘然,见到他慌张的神情,不由会心一笑:“你可是‘猪牛秀才’叶君生?”
“不错,就是我,道长为何无缘无故抓我来此?”
张灵山打量着他,不疑有假,便道:“听说你家里养着一头牛一头猪,我想让你带我去看看。”
叶君生狐疑地道:“你想怎地?”
张灵山道:“就看看,别无他意,走吧,带你回城去。”说着,把住他的手,就要启程。
“我怕……”
叶君生似乎吓得不轻,手脚乱动。
张灵山不由有些失望:对方这般表现,和一名平凡的读书人几无差别,恐怕是自己多心了,以青牛的身份来历,怎么可能会跟他有联系?
嗤!
叶君生的手乱动之间,右手食指有意无意地恰好正点在张灵山的胸口之中——点笔剑意激发。
“你!”
只一瞬间,张灵山就感觉到了不妥,但咫尺之际,哪里能躲避开来?只觉得剑意入心,如受重锤,他大叫一声,却也勇悍,并不第一时间逃避,而是掌心吐劲,狠狠朝着叶君生脑门拍落。
叶君生早料到如此,剑意激发之后,马上一个翻滚躲避。
“给我躺下!”
张灵山喝声如雷,化掌为拳,一道拳罡浑如实质般,凌空直打叶君生。
叶君生想都不想,反手一记竖笔剑意劈出,与拳罡相撞,蓬,两道力量激烈冲突之下,发出巨响。
噗!
叶君生当场吐出一口鲜血,人后翻出去。
好霸道的拳力,若非先前袭击了对方一剑,恐怕这一拳自己根本承受不住。
张灵山见他不倒,也有些意外:这书生刚才偷袭的招数,绝对不是武功,而更像是神通,难道他也是一名术士?可为何观望不到他的灵光道气?
怎么可能?
想要隐匿道气,就算散仙境都做不到,除非身上有极其玄妙的能隐收气息的法宝——
法宝?
他脑海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一个极其震撼人心的可能性:难道说他与向天笑,乃至于整个三十三天都在苦苦追寻的宝贝,竟就在叶君生身上?
这,这个……
张灵山的思路,竟出现刹那间的停滞。
那边叶君生猛地爬起,脚步有些踉跄地往树林子逃去。
见状,张灵山不再迟疑,连本来想通报向天笑的念头都抛诸九霄云外:只要拿下叶君生,那方法宝就属于自己的了!
一丝贪念好像被浇了仙水的种子,急速膨胀。自己虽然被偷袭了一剑,受了内伤,但比之对方还胜出一筹,绝对占据上风。
“在本道面前露了马脚,还想走?”
吃喝声中,张灵山法力运转,高高跳起,要用一记凌空姿势,狠狠地扑向叶君生。
呼!
劲风起处,旁边一株枝桠浓密的树木上,一大团黑影猛地窜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恶狠狠地撞到他身上。
伏击,又是一次蓄谋已久的伏击。
张灵山感到对方硕大的脑袋像如铁如石,撞在自家身上,仿佛都听见了骨头断折的声音。
他失控的身子一连撞断了两根碗口粗的松树,然后才重重的摔倒在地面上,鲜血不要钱般从口中吐出。
但这还不是噩梦的终结,就见到那头肥硕非常的大肥猪极其兴奋地哼哼两声,用一种猴子般的敏捷动作,哼哧哼哧爬上就近一棵树上——这个世界太疯狂,别说母猪,公猪都会上树了。
“尽情享受俺老猪的热情吧!”
猪妖在树上大叫一声,然后四肢张开,从高处呼啸扑下,就像要给地面上的张灵山来一记火辣辣的拥抱一般。
简直就是要命的拥抱。
“啊啊啊!”
张灵山不甘坐以待毙,奋起最后一点法力,间不容发之际整个身子就往旁边挪开尺余。
“无耻!”
猪妖嗷嗷大叫,然后非常生猛地把地面砸出个大坑,只啃了一嘴泥。
这一幕,其实有些滑稽,但张灵山如今哪里还笑得出?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许多事情突然间明朗起来:猪牛秀才,原来真是猪牛秀才呀!
只可惜,有些事情知道得太晚了。
躺在地上,张灵山只觉得全身骨头都散了架,就连坐起来都做不到,先是挨了一记剑意,然后被猪妖炮弹般一撞,他还没有死,已算万幸。至于打不死的小强,应当属于传说中蟑螂妖才是。
他的眼睛张开着,然后眼帘便映出叶君生的身影。
“你,逃不掉,三十三天一定会找到你的。”
有些微弱的声音,从满是血的嘴里挤出来。
叶君生面无表情,淡然道:“不用找,总有一天,我自己便会上三十三天。”
“你是不是早知道我们在找你?故意留下这个破绽,才好示敌以弱?”
叶君生摇摇头:“我非神仙,哪里能预知过去未来?我只知道,一定会有人在找我,又恰好是你,如此而已。”
从大圣出事,自己拿到了天地玄黄顽石印,他就心生戒备,小心了很多。大圣既然将宝印托付给他,那就表明在它那方面,肯定不会漏嘴;需要提防的,该是自己这边的蛛丝马迹,不要被人查到自家和大圣之间的关系即可。
这个补救局面的方法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最好的办法就是买一头普通的牛,一头普通的猪扔回后院里养着,它们的特征要弄得跟大圣和猪妖相似,才能达到鱼目混珠的效果。如此,就连猪妖都不能抛头露面了。
与此同时,他还想依仗天地玄黄顽石印的功效,冒险一下,看能不能勾引出俘虏了大圣的人,以套取些情报来。老是被人窥视算计的感觉不好受,该主动表示一下,以证明自己绝非小受类型。
毕竟闭关埋头,辛辛苦苦炼化法宝,为的便是这一天。否则身怀重宝,一天到晚藏着掖着,担惊受怕,总不是个事。那和百万富翁为怕绑架,每天吃青菜萝卜装穷有什么分别?
果不其然,张灵山出现了;当然,如果来的是向天笑那种级别的,自然会有另一套方案应对。
叶大秀才会说独酌斋后院里,已经有一头独角青牛,以及一头三百多斤的大肥猪了吗?
既然决定出外游学,该交待的,就一定会交待清楚;该处理好的尾巴,也一定会安排妥当。
等游学回来,刚好能将牛和猪宰杀了,过个肥年。到时候,谁还会念叨他是个猪牛秀才?
三十三天的世界,毕竟太远,不可能咬着他一介书生不放的。况且,叶君生相信,大圣那边肯定会为他做些事来分散注意力。
第一百零八章:夜雨(求月票)
夜色苍茫,道安府也在下雨,黄家。
黄超之肃立在厅堂上,低着头,一声不敢出。只因站在他面前的父亲已是满面怒容,近乎到了暴走的边缘:
“超儿,你实在令我太失望,那可是价值五十五贯钱的一座大宅子呀!你竟然不与我商量一下,当即拱手让人了。败家子,简直败家子。”
黄超之刚想开口,又被一顿训斥给打断: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觉得叶君生他日会高中,故而想提前打点下一番人情。可你有没有想过,自古以来,乡试可是那么好过的么?就算过得乡试,当了举人,仍是没用,后面还有会试殿试呢。若果拿不下进士功名,就无法得到官身,一样不堪大用。”
黄超之抬起头,道:“爹,孩儿不仅仅是做人情,还真心与君生为知交。我相信,以他之才,定非池中之物。”
黄父冷笑一声:“你相信?哼,爹阅人比你多十倍,多少惊才绝艳之辈,然后流逝如流星?亏得他还敢用一幅字来当屋资,实在太坑人了。”
说着,手里就拿起那幅字,啪的打开,见到上面,端端正正是“祥瑞镇宅”四个大字。
平心而论,字写得不错,苍劲有力,力透纸背,很精神,但也就如此而已。关于字画这等艺术品,黄父也有涉猎,字本身其实只是基础,名气才是关键。
非名家不得高价。
可他叶君生算书法名家吗?
无可否认,他的诗词做得好,力夺道安诗会和孤云峰诗会的头魁。然而诗词归诗词,书法归书法,不可一概而论。
再说了,就算名家的行情,诸如这样的小幅字,最多也就是一贯钱而已。
黄父越想越觉得亏,越想越觉得心疼,脾气发作起来,就要双手一撕,撕掉这一幅字,好落得一个眼不见为净。
“不要呀,爹!”
黄超之见势头不对,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黄父叹息一声:罢了罢了,木已成舟,总不可能再让儿子去退换回来,留得这一幅字在,好歹算个教训吧。
“超儿,你且起来,到书房抄祖训五十遍。为父要让你深刻明白,一丝一缕,赚之不易;一文一钱,物力维艰,你听懂了吗?”
黄超之恭敬回答:“是的,爹。”
“还有这幅字,一并拿走吧,看着心烦。”
把字帖一甩,气呼呼出了厅堂,出门去喝闷酒去了。
黄超之默然拿过那幅字,回到书房中,并未第一时间抄祖训,而是打开字贴,慢慢看着:他当然明白这幅字不可能值太多的钱,但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岂能处处计较?
只不知道,叶君生如今游学到何地了……
……
冀州城同样下着雨,细细的雨幕飘落下来,好像人的情怀,永远都不会断绝一般。
独酌斋中,墙壁上十幅字好好地挂着,这都是叶君生游学出城前所写好的,挂在店铺中卖,不过还不见动静。
书帖的市场有限,再加上价格不菲,舍得买的顾客可遇不可求,需要等待时机。
不过叶君眉可不担心生活问题,哥哥莫名其妙地夺得孤云峰诗魁之后,短短时间内便以一贯的高价卖出了十幅字,再加上前期的,积蓄丰厚着呢,宛然成为个小财主婆。
这些钱,并没有存进钱庄里,换成银票,而是以最真实的形态存放在叶君眉的床底下。
也许是穷怕了,苦怕了,每当想着自己在沉甸甸的十几贯钱上面睡觉,那感觉就特别美,睡得特别踏实。
房里点着灯,江静儿在写字。她进入惜月书院后,虽然上课老走神,闲余还经常诱惑其他女子跟着学武功,对于正经的课程学得哪叫一个囫囵,不过还是有一些进步的。
比如说字写得端庄娟秀不少;比如说熟读了好几首诗词,听着窗外的风雨声,她情绪波动,莫名地便默写下这么一首——
“君问有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夜雨寄北》,出自大诗人李商隐之手。
“咦,静儿姐姐在写诗呀!”
背后突然传来叶君眉的声音。
江静儿不禁吓一跳,慌张之下,墨汁都滴落数点在雪白的纸上。
“在写什么诗呢,让我看看呗?”
叶君眉一脸狡黠的笑意,有点小捉弄的意味。
江静儿面皮有些涨红:“哪有写什么?”身子做贼心虚地遮挡在书桌前,不让叶君眉看见。
就见叶君眉嘻嘻一笑:“静儿姐姐,其实我早看到了。”
“你,你看到了什么?”
“嘿嘿,看见你脸红了呀。”
江静儿一呆,这才明白自己居然被她捉弄到了,不禁气哼哼地去胳肢她。因为叶君眉最怕被人胳肢了,一挠就咯咯地笑个不停,人儿还会缩成一团呢。
很快,房间里便传出两女开朗明净的笑声,就算风雨都不能掩盖。
嬉戏得有些累了,她们就很不雅观地并肩躺在床上,头发都送掉了,瀑布般倾泻着,交织在一块,不分彼此。
“静儿姐姐,你是不是想我哥哥了?”
“没有。”
江静儿的回答非常干脆。
叶君眉忽而幽幽一叹:“可我想他了。”打记事起,兄妹俩就相依为命地过着,那时候虽然哥哥不事营生,只会埋头读书。但只要少女的心想起,家里还有这么一个哥哥在,并且需要她,她就非常有干劲。
这是一种本能的精神寄托,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
如今分开,要诸多时日才能相聚,叶君眉难免感到心焦。
江静儿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道:“他会照顾自己的,别担心。”
叶君眉睁着乌溜溜的眼睛,道:“这个倒是,我的哥哥本事可大着呢。”回想以前的经历,仿佛耳边回想起叶君生的话:
“有哥哥在,不怕!”
只是现在,哥哥你身居何处了呢?
……
轰隆!
漆黑的夜空之上忽然打起一声闷雷,似乎要敲醒大地。
这一声雷鸣来得有些突兀,本来正在读一卷书的叶君生骤然抬起了头……
第一百一十章:人皮(求订阅)
清晨,雨水早已停歇,地面上显得有些泥泞,一些落叶陷落其中,叶片上沾满了泥巴,踩上去,会发出细微的吱吱声响。
雨后深山,空气清新,呼吸一口,心旷神怡。
叶君生站在一块石头上,山高人为峰,举目远眺,见到下方一片林海,红绿相映,端是美丽。
“我若是你,便自己走下山去。”
身后传来谢明远冷峻的声音。
叶君生回头,看了他一眼,只淡淡“哦”了,并未表态。
谢明远正要发作,黄天大师疾步走来,请他过去说话:
“大公子,你怎的要赶他下山?”
谢明远道:“看着碍眼。”
黄天大师呵呵一笑:“哪又何必?留着他在,总归有百利而无一害。”
“大师何出此言?”
“昨晚我仔细观察过阿牛的尸骸,发现有新情况。”
说着,本来就是天生的苦瓜脸,更皱得深刻,简直就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标准情态。
谢明远心一凛:“难道那妖物很厉害?”如果真是如此,可得掂量掂量,是否该打退堂鼓了。
他本就是受郭仙子的邀请而来,郭仙子为了妖丹,他为了郭仙子和妖丹,至于黄天大师,却是看在谢明远父亲的面子才来助拳。
无论如何,万一情势不妙,他宁愿下山,明哲保身,而非陷身进来,不好进退。
黄天大师道:“此妖会幻术,而且能掩饰住己身气息,估计已有阳关之境。”
“阳关之境?”
谢明远不甚明了。
黄天大师道:“就是其阴神出窍,敢于在大白天出来行走了。”
“这么猛?”
谢明远心里直犯嘀咕,他也曾听说过一些个中情况,知道阴神存在。大白天都能出来的话,岂不是被它靠近身边都不知道?
黄天大师知道他心中所想,解释道:“大公子不必忧虑,阴神出窍,有诸多避忌,见到你我血气旺盛,必不敢靠近,否则便等于自寻死路。其祸害生人,只能靠幻术迷惑,以本体吞噬。”
对于这些玄奥的东西,谢明远听着不是很明白,道:“大师,你就直接说留那书生在山神庙中有甚用处就好了。”
“苦读诗书者,若学有所成,必定顶上有文气。”
“文气?”
谢明远听得更迷糊了,这些生僻名词他可不曾真正接触了解过。
黄天大师神态认真地道:“不错,正是文气。据说鸿儒大家,顶上文气灵光如七彩锦绣,护定全身,不惧邪魅入侵,不可迷惑。”
谢明远听得半信半疑,这一番话怎么听起来像讲故事似的。在他心目中,除了极少数文武双全的读书人外,一般书生的同义词便是“文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自己对付他们,一个打百个,斩瓜切菜般。
现在黄天大师居然说他们顶上有什么文气灵光,能辟邪云云,实在理解不能。
“大师,你可看得见那文气灵光?”
黄天大师合十,摇摇头道:“不能,凡人有五气灵光,但己身不开灵窍的话,都无法目睹得见。”
遗憾之情溢于言表——武道一途快要走到尽头,寿命的损耗无比揪心,虽然内练一口气,能让身体机能比普通人好上许多,六、七十岁还能上山打老虎。但随着年纪增大,明显开始走下坡路。
要想求变,求新的路子,唯有修仙。但仙缘渺渺,可遇不可求。也许这一趟来诛杀妖魅,幸运的话会有意外的收获。
否则他何必奔赴而来?光是谢明远父亲的那个人情,还不足以让他如此冒险。
在某个角度上看,鸟兽开启灵窍成妖,便属于获得了仙缘,非常难得,斩杀妖物,就有机会夺取此仙缘过来,化为己用。
当初谢行空闻讯去陈家乡,要诛杀猪妖,便抱有这番打算。
谢明远疑问:“大师,既然你看不见,又怎么知道这书生有文气?”
“猜的,昨晚妖物不找他,反而转到正殿这边,恐怕是有所忌惮。”
古言道“聪明正直者为神”乃是非常有道理的话,读书人念头纯正,秉直,不存杂念的话,文气自生,就不会畏惧鬼神入侵,不会受迷惑。
当然,话这么说,真正能做到的少之又少。不知要温养多久,才能成型。比如像叶君生现在的文气规模,反噬之力薄弱得很。若果妖物不顾反噬,仍然能扑上来猎食之。
谢明远听着点点头:“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依你之意,就是让他在庙里住着,或者能对那妖物有些牵扯作用?”
“不错。”
“那好吧,反正又不是非赶走他不可。”
谢明远接受了黄天大师的建议,瞥了仍然站在石头上的叶君生一眼,不再言语,径直回庙找郭仙子分说了。
黄天大师迈步走到叶君生身边,站定,望着远方的景色,忽问:“公子是哪里人?”
“冀州人氏。”
“何故来此?”
“游学读书耳,恰好见此地有地方居住,故想盘桓几日。”
“原来如此,老衲叨扰了。”
黄天大师一合十,并未返回山神庙中。而是僧袍飘飘,开始在周围游走观望,似乎要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时间过得很快,黄昏时分,外出的黄天大师才回来,进入房中找谢明远。
“大师可有发现?”
黄天大师摇摇头,道:“或者因为昨晚下雨的缘故,痕迹基本都被冲刷干净了。”
“那今晚,你说妖物会不会故技重施,再来?”
黄天大师面色凝重:“依老衲看,肯定会来。此地有诸多现成血肉,我就不信这妖孽忍耐得住。”
谢明远精神一振:“如此,那我们可得做好准备了。”带来的丫鬟健仆,一共就六人,死了一个,就只剩得五人,可是要节省点牺牲才行。
黄天大师道:“那是自然。”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包东西。
“这是……”
黄天大师道:“此乃老衲秘制檀香粉,味道独特,洒在身上甚能持久。”
“如何用法?”
黄天大师道:“直接洒在随从们身上即可,如果妖物食髓知味,再来吸取静阳,接触之间定然会沾染在身上,然后我们顺藤摸瓜,就能知其巢穴所在。”
谢明远一听,一竖大拇指:“大师高明。”
夜幕降落,又是一夜。
天黑之后,谢明远不但派人给叶君生送来灯笼,还送过两个白面馒头来,给他充饥。
送东西过来的随从看着叶君生的眼神有些古怪,然后很快就又退了出去,与同伴坐在一起。
昨晚阿牛无端被吸成个人干,他们心中尽皆骇然,人心惶惶,若不是怕公子,早就逃跑了。
谢家管治甚严,对于不听话的下人,轻则鞭打,重则直接处死——这一次被挑选而来的下人来之前可都是拿了安家费的。
因此,就算害怕,也不敢违背公子的意思,一一按吩咐行事。
叶君生没有吃对方送来的馒头,随手搁置在一边,却掏出包袱的干粮吃着。他倒不是怕对方下毒什么的,而是不习惯吃别人的东西。
灯笼点起,炼化完天地玄黄顽石印,以及运转永字八剑后,就是读书。
“明远,你不是答应我赶那书生下山的吗?”
房间内,轻纱蒙面的郭仙子恼怒地道。
谢明远便把黄天大师的意见道出。
郭仙子晒然道:“什么文气,都是胡诌。”
谢明远笑道:“不管怎么也好,反正对于我们都没有损失。”
郭仙子便有些不依:“明远,可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呢。”
谢明远知她这种刁蛮小姐的脾气,只得哄着,说了许多好话,才让佳人恢复好心情。
却说正殿之中,五名下人坐得紧紧的,面前燃烧着旺盛的篝火,藉此取暖,以及防御。
气氛有些压抑,只听得木柴燃烧的噼噼啪啪的细微声响,谁都没有说话。
忽地之间,有眼尖的就看见关紧的正殿大门下簌簌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来——这一扇门,本来已破损不堪了,他们入住后就地取材,弄了些木板补丁好,看起来起码完整了。
但这时候,最下面的缝隙里居然有一张薄薄的皮类慢慢从外面钻进来。
五人看见,不由毛骨悚然,紧张地看着。
很快,整一张皮都进来了,然后人立而起,居然就是一个长发披散的人形,形体毕露,直直站起——
“鬼呀!”
恐惧如洪水般在内心泛滥,再也压抑不住,五名下人尖叫起来,然后轰然四处逃逸,只想着逃得越远越好。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阿尼陀佛!”
黄天大师出现得非常及时,身形展开,一个大鹏展翅,凌空扑来,毫无畏惧地一掌劈在皮人身上。
滋!
掌风猛烈,劲力十足,一劈之下,皮人应声而倒,浑身激发出一阵青烟,袅袅而生。
黄天大师屏住呼吸,袖袍甩动,将青烟荡开,就见到地面上遗留的不过是一张巴掌大小的皮,淡黄色,依稀就是人皮。
这时候谢明远与郭仙子都闻讯出来了,赶紧召集随从,立刻发现又少了一人,想必已被妖物摄去。
黄天大师将人皮收拾起,沉声道:“追!”
拿过火把,闻着空中遗留的檀香气息,率先追赶而出。谢明远略一迟疑,但还是紧跟上去,然后就是郭仙子。
第一百六十一章:怪异(为A盟加更)
冀州城,知州府,后院。
楚三郎正在独个儿喝闷酒,本来陪酒的侍妾都被他赶走了。心情实在太坏,不想见人。
他自懂事起,一向骄横野蛮,连跟头都不曾摔一个。熟料到了冀州,最为宝贵心爱的汗血宝马便遭遇暗算,马头还被搁置在床尾上,上演了一场活生生的惊悚之作。
饶是楚三郎自幼习武,胆色过人,都着了道。被吓得犯起怔忡,在家人面前大出其丑。
更难堪的是不知如何,消息竟散播出去,在冀州城中传扬开来,成为一时笑柄。
奇耻大辱呀!
每每想及此处,楚三郎便有吐血之感。
咕噜噜!
嫌杯子喝得不过瘾,直接端起酒壶往嘴里灌。
过不多久,老管家快步走过来,垂手立于一边,不敢开口。
放下酒壶,楚三郎双目通红,喝道:“说。”
老管家吞口口水,不敢隐瞒,将打听到的情况原原本本道出。
听完,楚三郎嘿嘿冷笑:“哼哼,书院中果然有不少人看笑话的……”他本来放话要在踏青之日狠狠折辱叶君生一番,还要收其为马夫,牵宝马巡行示众。结果骨节眼出了事端,莫说踏青没去成,就连千金难买的汗血宝马都被斩首。
一上一下,当消息传出后,自然而然成为一大热门话题。
老管家陪着小心道:“少爷……”
楚三郎一摆手,打断他的话:“无需你多嘴,本公子自有分寸。哼,那叶君生近期蹦跶得欢吧。”
老管家道:“他与李逸风黄元启等颇有交往……还有,他的书帖店也不开张了。”
“两老匹夫而已,不足为患。至于店铺,以为关了就万事大吉吗?”
老管家小心翼翼劝道:“少爷,老爷可有吩咐,让你近日莫要生事……”
哐啷!
一把上好酒壶狠狠地砸在他面前,摔得四分五裂,顿时将他剩余的话全给摔回去了。
“闭嘴,本公子做事,何须你过问?”
老管家马上噤若寒蝉,不敢再吭声,心里明白自家少爷这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怒气、恨气,气无处撒,定要找人发泄才行。
这个人选,叶君生毫无疑问是最佳对象。鬼叫他事前就得罪了自家公子?他不当这个冤鬼,谁当?
想通这一点,老管家唯唯诺诺,脑海掠过一个“替叶君生感到同情”的念头,但随即消散无踪……
同情,往往是一种奢侈的东西呀,自己不该有的!
……
独酌斋不卖字后,叶君眉徒然变得清闲。其实以前她也清闲,但毕竟还有一份念想在呢,意义不同。
对此叶君生早有对策,干脆直接让妹妹也进入惜月书院读书算了。
说起来,作为曾经做过一段时间“老师”的叶君生,到了后来,打着游学的名义出了两趟远门后,就很少有时间调教妹妹了。或者说,他所能教的东西,差不多都教完了。
至于另外的,着实不好分说。灌输诸多现代化的理念思想给妹妹,未必就是一种好事。
故而后来,叶君生直接便以讲故事的形式,应付过去。
这些故事,自然少不得水浒三国西游记之类。叶君眉听着,甚是喜欢。听完之后,居然还用笔写下来,成为笔记,整理成篇。
对此叶君生却不管,任由妹妹去弄。
既然无法尽师责,又没了独酌斋的羁绊,所以叶君生就想送妹妹进惜月书院去,好与江静儿她们有个伴。
叶君眉本来不大愿意,说要留在家中做饭给哥哥吃,但经过叶君生一番劝说,她终于同意去了,缴纳了各项费用,为期一年。
此时江静儿已从彭城回来——上次她回家,却是为了爷爷江知年要转让江腾镖局之事。
本来江静儿有主张,准备要从书院退学回来,接掌总镖头一职,可在江知年,尤其是江母的极力反对之下,只好妥协。
经过一番商议争论,尘埃落定。镖局终是转手给了别人,而江知年正式宣布退休,当个颐养天年的富家翁。
英雄迟暮,不外如是。虽然黯然神伤,但却是无可避免的结局。
没了镖局,江静儿甚为失落,精神欠佳,近日都少登独酌斋的门。只是知道书帖店不经营,叶君眉也要进入书院读书后,才又变得殷勤了些。
女子书院,手续很简单,交钱即可,其他并无多少限制要求。故而费用付清后,叶君眉随时都可以进读。
因为惜月书院与观尘书院相距不远,课余之时,彼此可相见碰头,并不算真正的分别,倒没有太多离愁别恨之类的。笑嘻嘻,很是轻松自在。
妹妹进了书院,日常生活没人照顾,叶君生就选择住进学舍,大部分时间的吃喝都在书院中解决,甚为省事。
生活似乎要迈进平静阶段。
忽一日,黄超之病了,头晕眼花,郁闷欲吐,饮食不振,浑身无力,他派人到书院向学监请了病假。
生病后,他没有到学院,也没有让人告之叶君生,只是躺在冀州的一处家族院子内休养。
这病来得蹊跷,换了好几位郎中来看,都没有诊治妥当,吃了数服药后,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黄超之只觉得昏昏沉沉的,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几十岁,犹如风烛残年的老头子,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突然之间,他很想见叶君生最后一面,忽然想起一事,命令随从打开箱子,从箱底下拿出一幅字帖来。
正是叶君生相赠的那一幅字:“祥瑞镇宅!”自从知道此字价值不菲后,黄超之珍之若宝,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示人,却怕被人惦记上。
“你打开字帖,让我看看……”
说话的语气已很是孱弱,有气无力的样子。
那服侍左右的家仆有些纳闷,却不敢怠慢,赶紧将字帖打开,端端正正地放在黄超之眼前,好让他看个仔细。
嗡!
也不知道是不是病得厉害,眼花了发生错觉。刹那之间,黄超之竟然见到字帖下方的印章处激发出一团黄光,唰的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咦,这是?”
他大感新奇,赶紧揉揉眼睛再看,字帖就是字帖,并无怪异。
“不会吧,眼花了吗?”
黄超之搔搔头,然后下一刻,他终于发现了怪异之处——自己竟然不用人扶,站得起来了……
第两百二十章:学道
(呃,虽然有一些波折,但合同终于搞好是邮寄出去了,不多想了,开始提速!)
近日,扬州学院变得十分热闹,八方奔赴而来的才子、看热闹的观众、还有不少三教九流之徒蜂拥而至,简直把学院弄得像个菜市场般。好在学院方面早有预见,请知州大人那边配合,调遣了五百官兵过来驻守,负责维护治安秩序,稳定局势。
本来安排给才子们居住的学舍颇为简易,一长排的建筑,人多口杂的。自从汇合了顾学政等人,李逸风主动提出,通过他认识的书院夫子,额外安排了一间宅子给叶君生兄妹居住。
这宅子,在书院东南角,环境清静,很是幽雅。
对于这个安排,叶君生自无异议,有了这么一个好地方,正好能开始教习妹妹学道。
学道!
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充满了神秘色彩的词眼,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无不心有幻想。最为流传的,莫过于始皇帝派遣徐福漂洋过海,寻觅仙山找长生药了。
在此期间,更有许许多多的神奇传说,不一而足。
作为现代社会生人,本来叶君生属于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可当穿越这么离奇古怪的事情都发生了,那么还有什么不可接受的?不过他固然身为术士,但其中的修炼过程实在不同寻常,没有拜师,不隶属正统出身。
如斯,再来教妹妹的话,难免就显得吃力。
授道,可不同于教读书写字,讲讲故事就得了,必须结合自身的经验心得,整理出来,娓娓道来才行。
可叶君生本身的经验却有些不可复制,毕竟梦中授剑之类的,他可不能照葫芦画瓢,再传给妹妹。一来自身修为不够;二来嘛,叶君眉未必就适合。揭过这一层,无法传授神通道法,只能先从大道理上入手,说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叶君眉听得很认真,认真的程度甚至超过听故事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非常专心,仿佛要将哥哥所说的每一个字眼都烙印在心上。
“这就是道法呀,太神奇了……”
少女系统地听到哥哥的讲述,一下子就被那个无法想象的世界所迷住了:原来人的魂神可以出窍,夜行日走……原来所谓神仙是那样的……原来芸芸众生之上,还存在一个堪称瑰丽的三十三天大世界……
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和哥哥一样,能亲眼看见那个世界?
叶君生面露苦笑,道:“君眉,不是哥哥不肯教你。只是我现在也没有相关的道法秘籍呀。”
他本就是半路出家,想做老师的话,资格还是浅了些。至于猪妖那边,更是碰巧开的窍,没多少东西可传。
“嗯,这个我知道的。”
叶君眉又有些黯然,虽然从哥哥口中得知许多奥秘,但不得其门而入,更是向往得要命。
“哥哥,你身上那一方宝印可不可以施展出来给我看看?”
“没问题。”
如果想看飞剑还有顾虑,然而天地玄黄顽石印就不虞会被扬州大城隍察觉。于是口诀念动,嗤的,一方先天纯阳之宝倏尔现真身,安安稳稳地摆在桌子上。
自从炼化此宝,虽然间或会变幻出来,当印章使用,但真身几乎没有显露过。如果在叶君眉面前,再无掩饰伪装,看上去,四四方方,周边棱角都被打磨过,极为圆润。其上无半点花纹符文之类,呈现土黄色,色调内敛,并不出奇。与最初在大圣那里获得的情况相差无几。
当然,这是在叶君生没有催动法决的情形下。如果法决催动,自会大放光彩,变化无穷。
叶君眉趴在桌子上,聚精会神地瞧着:这就是法宝了,真不敢想象,小小一方事物,内中居然有广袤的乾坤空间,自己还曾被摄取进去住过呢。听哥哥说,目前还只是炼化得不够,倘若破解了更多的禁制,里面甚至能建立大房子,单独的形成大世界呢。
太厉害了!
她忍不住伸手去抚摸,掂一掂量,沉甸甸的,一下子差点没能拿起来。仔细好生观摩了一会后,这才放下,忽而想起一事:“哥哥,你说用宝印盖过的书画便等于开光过了,是价值不菲的法器?”
“不错。”
“哎呀,不好,上次在独酌斋卖的那一幅字,岂不是卖了个大亏?”
那一次,木此行登门求字,叶君眉在不知内情之下,将之前哥哥所写的一幅《祥瑞辟邪》以一字一贯的价格卖了,本觉得卖了一个高价,眼下知晓后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一回事,怪不得对方毫不犹豫就买了,敢情是看出了端倪。
“呜呜呜,哥哥,当时你回来了,怎地不提醒阻止我?”
过去的事情,叶君生早不放在心上,呵呵笑道:“无妨……当其时都答应人了,就算亏些,也不好出尔反尔。”
叶君眉鼓起眼睛,犹自不甘的样子:“那可不见了好多钱呢。”
叶君生见她神态可爱,不由莞尔。
叶君眉很快也反应过来了:以哥哥现在的身份,还会在意那点钱吗?只不过惯性思维下,未免有些怏怏。
吃过晚饭,收拾完毕,叶君生又与妹妹讲了一些心得,这才各自回房休息。
说是休息,但每天的功课都不会耽误。
现在,叶君眉俨然也有了一份长远的功课,就是按照哥哥所授的道理,进行打坐冥想,酝酿触摸魂神壮大出窍之法。
房间中,一灯如豆,昏昏然。
少女端端正正地坐在榻上,眼观鼻鼻观心,尽量放松情绪,将脑海中纷扰杂乱的念头全部抛之脑后,渐渐进入一种空明忘我的状态之中。
“嗯?”
她忽而睁开眼睛,搔搔头,自言自语:“哥哥说魂神出窍,关键在于一个‘出’字,可不仅仅是啥都不想就行的,恰恰相反,应该存有一份主动纯粹的念头,好走出去才行……”
她冰雪聪明,举一反三,顿时便有了主见。于是再度闭上双眼,开始摸索,将一些无关的思绪压下,却在脑海里模拟一种“出”的情景……出,走出门,对了,就是走出门去,日常生活中极为熟悉的场景动作……
嗡!
异变突生,天地再不是那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