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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朝陈     人神txt下载     人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七十八章:圈套

    (感谢诸君的打赏和月票!)

    “噗!”

    十里之外,一座荒山上,建有庙宇。

    其时青灯古佛,臭和尚正盘膝而坐。他猛地一口鲜血喷出,血溅于地上,触目惊心。

    “失败了,竟然败得如此彻底。”

    臭和尚一脸悻悻然,运气调息,半饷,狠声道:“暂且让你逃过这一劫,风云齐聚京师,另有安排。那一关,由定远师伯亲自出手,看你怎么逃得过去。”

    ……

    一人一牛,疾走千里。所到之处,镜花水月,虚妄尽破,再没有事端发生。

    第三天,京师雄伟的城池已遥遥在望,终于到了。

    叶君生松一口气。

    坐下青牛,一条大舌头吐出来,喘气急促。

    拍一拍牛首,叶君生道:“大圣,辛苦你了。”

    大圣瓮声瓮气:“老爷,你说得哪里话?”

    “进入京师,想必已经他们甩开,暂可松一口气。”

    大圣道:“老爷,不可掉以轻心。以我对三十三天的了解,他们不会轻易放弃,善罢甘休的。”

    叶君生点点头:“那倒是……走吧,进城。”

    等差不多靠近京师,却翻身下牛,让大圣进入宝印的乾坤空间。他则背负书匣,作游学的书生打扮,迈步入城去。

    时恰上午,进城的民众很多,排成队伍,络绎不绝。

    叶君生皱一皱眉,见边上有一座亭子,可供憩息,正感觉甚是疲倦,便先走过去,要坐一会,等人没那么多了,再进入城中。

    亭子内,已然有人。村姑打扮,一方土布包裹青丝。她面容端正,倒算秀丽。

    时已八月,秋老虎横行,虽然时辰还早,可气候已变得闷热起来。

    村姑从身边一个篮子中拿出一罐水,小口小口地喝着。见到叶君生坐在面对,有些口干舌燥的样子,便递过来,道:“这位公子,可要喝水?”

    叶君生瞥了她一眼,微笑摇头:“多谢好意,不用了。”

    村姑“哦”了声,把水收回去,秀眉紧蹙着,不住打量京师方向,似有心事。

    叶君生端坐不动,却不闻不问。

    过了半响,村姑又开口:“敢问公子可是京城人氏?”

    “不是。”

    “那一定是进京赶考的士子了……对了,距离乡试,也就几天时间了吧。”

    叶君生道:“差不多,你也关心乡试?”

    按道理,一个村姑,不该如此了解。

    村姑叹了口气:“我家夫君,亦是士子。”

    叶君生恍然。

    村姑幽幽地看着他:“我家夫君姓刘,名讳‘耀明’,不知公子可曾认识。”

    叶君生微笑道:“抱歉,无缘识荆。”

    村姑自言自语:“我这趟进城,就是要给他送一身衣裳。他寓居在白马寺中,勤读诗书。只是在此期间,他一向不愿我来打扰。见了我,恐怕会生气。”

    叶君生摸摸鼻子:“怎么会?夫人爱护,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得吗?”

    村姑得他安慰,顿时高兴起来,又从篮子里拿出一幅卷轴,递过来:“我夫君擅长丹青,这一幅画,便是他画的。公子你看看,是否还可以。”

    她还真是自来熟,不过妇道人家,唠叨些在所难免。

    叶君生固然心怀警惕,可也不怕对方会搞什么鬼,接过来,展开观看。

    这是一幅山水丹青,笔法写意,风格简约。寥寥数笔,便勾勒出山体沟壑。又有林木郁葱,曲径通幽。

    一脉流水自高而下,形成一道小型瀑布。

    瀑布下面有水潭,潭边有人结庐而居。又圈起篱笆,养着鸡鸭之类。隐隐一副男耕女织的温馨景象。

    这一幅画……

    叶君生心里一跳。

    这一幅画风格成熟,笔法炉火纯青,乃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名画呀。

    村姑问:“公子,此画可入眼?”

    叶君生头也不抬,回答道:“生精神,观之如身临其境;不错,真不错。”

    村姑笑眯眯道:“既然不错,那公子多看一会吧。”骤然伸手,捏一个法诀,往前一挥。

    叶君生正感觉到不对劲,嗡的一下,天地为之变化,再不复所见所闻。

    他霍然竟进入到一个新的世界之中。

    ……

    随着乡试临近,京师繁华到了顶点。比起昔日举办天下第一才子的扬州,还要热闹几分。

    大街小巷,熙熙攘攘,随目可见,都是身穿儒衫,头戴儒巾的书生士子。老的少的,一应俱全。

    天华朝,科举有所不同。三年一届乡试,天下士子都要奔赴京师来参加,于是便造成这幅繁华热闹的盛世景象。

    当年唐朝,太宗站在午门城楼处,看新晋进士们鱼贯入朝廷,不由高兴地说:“天下英雄,入吾之彀矣。”

    若果当今皇帝,现在登高一看,相信也会做如斯感言。

    除了进京赶考的书生,另外亦有不少鸿儒名宿,趁机出行,来京师游玩一番。既可拜会老友,还能顺便提携后生。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每次乡试,定然有门下门生前来参考。

    李逸风与黄元启早结伴来到了京师。两人一方名宿,以前也在京师当过官,交游广阔,知交满天下。进入京师后,一连数天,都在宴席上度过。

    这一日,他们来到白马寺,拜会老友了愿大师。

    一番寒暄不提,闲谈之际,不可避免论及诗词文章,字帖丹青。

    那了愿大师笑道:“前一阵子,老衲得了一幅好字。”

    李逸风道:“但请一观。”

    “那是当然。”

    了愿大师便拿出一幅字来。

    李逸风粗粗一看,有些疑惑:“这是草稿不成?怎么纸张都皱了。”

    了愿大师解释:“说来不怕你们笑话,这字乃是从垃圾堆里拣出来的。”

    黄元启啊了声:“莫非是书圣墨宝?”赶紧拿过来细看。

    “子曰:逝者如斯夫!”

    七个大字。

    他看着看着,面上现出古怪之色。

    李逸风问:“元启,怎么啦?”

    黄元启道:“逸风,你也看一看,确定一下。”

    “确定什么?”

    李逸风接过,只看了一眼,立刻嚷叫起来:“叶君生,毫无疑问,这是君生手笔。”

    黄元启叹道:“这小子,果然一早就到了京师。”

    “走,找他去!”

第两百七十九章:私奔

    四合院,大门紧闭。问及左右邻居,言道叶氏兄妹在前一阵子出门,奔赴扬州去了,至今未归。

    闻言,李逸风狠狠一跺足:“君生这是在干什么?”

    黄元启恨铁不成钢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不在书房温书,好端端跑去扬州做啥?”

    昔日才子竞赛完结,叶君生不愿即时赴京,接受圣上嘉赏。冒天下之大不韪,转身却出海去了。

    幸好圣上闻讯,并未发火,才让顾学政等放下悬着的心。

    如今乡试在即,合计着叶君生会提前来京师,早作安排。没想到他来倒来了,依然不得安生,在紧要关头居然又下了扬州。

    李逸风喃喃道:“屈指一算,距离乡试不过五天功夫。”

    黄元启吐一口气:“我想,君生绝非不知轻重的人。眼下应该已在路上,肯定会准时赶回来的。”

    李逸风道:“我只怕会出意外。”

    黄元启默然:意外之说,虚无缥缈。当你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故而,旅途之中,谁敢打包票?万一伤风感冒啥的,都足以致命了。

    自古往来,病倒在科举前夕,导致大好前程付之流水者,还少吗?

    若真得发生变故,悔之晚矣,哭都来不及。

    两人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只得暂且离去。同时派遣一名小厮在此盯着,一旦见到叶君生回来,即刻报告。

    ……

    痛,头痛欲裂。

    眼皮很重,尝试了几次,都睁不开。倒是耳鼻恢复了些感觉,听到有鸟语,闻到有花香——

    还有阵阵扑鼻的饭菜香味。

    我这是在哪里?

    发生了什么事?

    似乎,忘记了某些很重要的事物。

    又过了好一会,刺痛有所缓解,他努力着,终于睁开了眼睛。

    有光线刺眼,酸涩酸涩的,忍不住要流泪。又赶紧闭上,等调整过来后,再度开眼。

    这一下,适应力好多了,不适的感觉慢慢消失。

    他坐起来,发觉自己置身在一间茅屋之中。环顾四下,布置简朴但窗明几净,很是素雅。

    靠近窗台处,还摆着一盆花,叫不出名字,正盛放着,大朵大朵的艳红。穿过窗户,可见外面气候宜人,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只是,这是哪儿?

    我记得,我名叫叶君生。

    叶君生皱起眉毛,起床要到外面看个究竟,咿呀一响,房门被从外推开,走进一个人儿来。

    “君生,你醒了。”

    声音甜美,透着喜悦。

    叶君生看着她,茫茫然。

    那一张脸,无疑是极美的。蛾眉明眸,挺直的鼻子,红润的唇,令人看见,就想亲一口。

    她身上所穿,布裙荆钗,浑身上下,不施脂粉,然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降落红尘。

    如今,这仙子,站在自己面前,巧笑倩兮。

    叶君生瞬时有点晕乎。

    “君生,你怎么啦?是不是头还疼?”

    女子走过来,十分关切地问道。

    叶君生点点头:他确实还感到头昏脑涨。

    女子嗔道:“我早叫你不要上山,这不,打滑摔倒了吧……我再帮你看看。”俯身过来,观察叶君生的头部状况。

    彼此靠得太近,有香气盈鼻,醺醺然,如同喝醉了酒,一下子就醉了。

    女子呵气如兰:“没有大碍,多加休息几天,就好了。”

    “你是……”

    叶君生定一定神,怔怔问道。

    女子一呆,随即有些生气地道:“我是峨眉呀,你到底怎么啦,难道连我都不认识了?”

    “峨眉?赵峨眉”

    这个名字的确很熟悉,嗯,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叶君生释然了,歉意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头痛得,想不起来很多事情。”

    赵峨眉道:“我明白,不怪你。哎,说起来都是我的错。父亲不同意你我婚事,我便劝你私奔,逃到这白云山中。”

    私奔?逃离?

    终归有些印象了,记得,前些日子,一直在逃离来着。

    赵峨眉又道:“现在你不舒服,就不要多想。我熬了鸡汤,端来给你喝。先养好身子,过得几天,我们就正式行使大礼,拜堂成亲。到了那时候,木已成舟,想必父亲不会再阻挠的。”

    他们虽然私奔,虽然同居一屋,可分房而睡,并未同房。

    叶君生点点头:“辛苦你了。”

    赵峨眉便出去,很快端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进来。为怕叶君生烫着,便一边用汤匙搅动,一边用小嘴轻轻地吹着。等差不多温度了,才勺起来,吹了吹,喂给叶君生喝。

    叶君生张开嘴,只觉得热汤入口,十分香浓,很是可口。

    很快,一碗鸡汤入肚,生出精神气力来。站立的时候,感觉好多了,再不复之前的孱弱。

    “我想出去走走。”

    赵峨眉忙道:“我扶你。”

    叶君生摇了摇头:“不用,你忙着吧,我一个人可以。”

    “那要小心些。”

    “嗯。”

    叶君生迈开脚步,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抬头一看,不禁赞叹一声:“好一派山水美景。”

    但见青山白云,茅屋所处之地不远,便是一堵断崖,有一脉水流倾泻而下,形成小型的瀑布。

    瀑布激扬,最后注入下面一口水潭之中。

    那潭水,清澈见底。底部泥沙细腻干净,不时有成群的鱼儿畅游。

    目光放远放高些,见一条羊肠小径,蜿蜒而上,通往青山巅峰。中途被片片白色的云气所遮掩,故而看不清楚,究竟通向何处。从下面看来,就像此路无穷,可直达天上人间似的,有飘然出尘之意。

    置身如此美景,叶君生顿觉心旷神怡,兴致勃勃。情不自禁地在周围走动着,观望着,看个不停。

    高山流水,怪石古松,云海间有飞鸟穿行,引颈长鸣。

    一切,看上去美不胜收,直如一幅精心描绘的画卷,浑然不类红尘所能有。

    丹青画卷?

    怎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寻思之间,脑袋彷如被针扎了一下,又开始发胀,疼痛。

    叶君生的面色变得难看。

    此时走出来的赵峨眉发现状况,赶紧跑来,不无嗔怪地道:“君生,都叫你不要出来吹风,头又疼了吧。走,我扶你回去。”

    伸出手臂,挽着他,走回茅屋之中。

第两百八十章:忧心

    日起日落,日落日起,时光流水,消逝无痕。

    叶君生的头痛之隐,慢慢好转,不复发作。只是脑海里总感觉有点空,似乎某些本不该忘记的东西,再也想不起来,颇为难受。

    日子倒过得简单朴素,每天早上起床,吃过早餐,便行出去走走。看云舒云卷,见飞鸟花草。有兴致之际,便用树枝作笔,沙地为纸,信手涂鸦。

    茅屋里头,没有文房四宝,想要去买,赵峨眉却有些吞吞吐吐。观其颜色,隐隐得知手头拮据,没有那一份购买力。

    于是作罢。

    赵峨眉素手调羹,手艺相当高超。一些山径边上的寻常野菜,也能收拾干净,烹饪出美味来。

    她还会弹琴,当初私奔之际,从家里携带出一副琴具,长三尺,古色生香,颇具古韵。

    闲暇之际,赵峨眉与叶君生相伴,让男人坐着,自己则横琴在前,抚动琴弦。片刻间,琴声便叮叮咚咚地响起,犹如一汪清泉注入心田,享受莫名。

    这是一段静谧的时光,身心悠闲,与天地同呼吸。好像整个人,都与大自然融合到了一块,不分彼此,更不愿脱离开去。

    当夜幕降临,虫鸣唧唧,更添清幽。

    叶君生不愿过早躺在床上,于是萌生奇想,想个法子,爬到茅屋顶上,找一处结实的地方,躺着,仰望深邃的星空。

    繁星如织,一轮明月照人,此情此景,很容易让人陷入忘我,神游太虚。

    他不禁谓然一叹,轻声吟道:“今人不曾见古月,古月依旧照今人。”

    “君生,你怎么啦?”

    赵峨眉在下面叫唤。

    叶君生回答:“没什么。”

    “那赶紧下来吧,爬那么高,摔着了怎办?”

    赵峨眉的声音有些焦虑。

    叶君生笑道:“摔不着的。”

    赵峨眉却不依他:“就算摔不着,万一磕碰受伤也不好。别忘了,明天,明天是我们正式成亲的大日子……”

    说到明天,两颊飞起两朵娇艳明媚的嫣红。她的容貌,倾国倾城,只是平时素雅清淡了些,如今飘起红霞,分外妖娆。

    “那好,我这就下去。”

    想到明天的大日子,叶君生亦意动不已。便赶紧从上来的地方,沿着老路翻下。

    赵峨眉看见,紧张地连声叫“小心。”

    脚踏实地,叶君生朗声道:“我这不好好的嘛。”

    赵峨眉浑然不管,猛地纵体入怀,扑入他的怀中,双手紧紧地抱着,生怕下一刻,这个弱冠男人便会消失不见。

    她抱得,是那么的紧。

    女子情动激烈,却让叶君生有些措手不及,一手抚摸着她的长发,一手拍背,说些安慰话。

    月光之下,两人紧紧拥抱,如同一个不分彼此的整体,仿佛永恒。

    ……

    朝阳初升。

    李逸风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刚转出走廊,便遇到同样早起的黄元启。

    两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挂有一丝忧色。

    “逸风,如何?”

    李逸风摇了摇头:“未曾得报。”

    黄元启狠狠一跺足:“这可如何是好?明天,明天乡试就开始了。”

    明天,是个大日子,举国瞩目。天下士子云集京师,多年的寒窗苦读,为的,就是明天。

    李逸风叹了口气:“莫非不幸言中,君生在旅途真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个可能性,一颗心狂跳。

    两老与叶君生结识、相处,点点滴滴,亦师亦友,别有情怀。他们一心期望,叶君生能在本届乡试高中,一路考上去,功成名就。

    错过今年,可又得等三年了。

    三年时间,或许对于年轻的叶君生而言,不算漫长。然而三年又三年,光阴荏苒,忽忽而过,存在太多变数。

    今年以后,叶君生气运鼎盛,最适宜一鼓作气,若果错过,以后的事情还真不好说了。

    黄元启早饭顾不得吃,拉起李逸风:“走,我们到四合院那边去看看。”

    院落静寂,了无动静。里面一株银杏树,亭亭如盖,撑出大片荫凉来。倒有些鸟雀,在枝叶间跳跃鸣叫不已。

    先前安排在门口守望的小厮还在,见到二老来到,连忙上前问好。

    李逸风问:“阿安,可曾见到叶公子他们回来?”

    阿安道:“不曾。”

    黄元启道:“莫不是你没有盯紧?”

    “老爷明鉴,小人在此,就于门口处打个地铺,苍蝇都飞不进一只,如何敢怠慢。”

    李逸风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黄元启更显急躁:“逸风,不能等了,我们赶紧去找二王爷去。”

    “好,这就走。”

    二王爷,便是圣上此子,太子弟弟,赵匡明。

    当今朝野,局势风云变化,根源便在于“启明之争。”东宫太子赵匡启,性格暴躁、好色,一向被文武百官所担忧;与之相反,赵匡明则宽厚仁德,有长者之风,名望更高。

    然而王朝自古立长不立幼,是为规矩。因此很早以前,太子之位便已确定。前些日子,圣上病危,赵匡启临时亲政。若非后来小龙女回京,给父皇服食灵丹妙药,皇帝早就挂了。

    如果圣上驾崩的话,太子扶正,名正言顺,就不会再发生什么波澜。

    事情出现转机,皇帝恢复健康,重新执掌政权。对于这一段时间,太子借着上位之机,排斥异己,大肆逼害二王爷的人,而心生不满,渐渐疏离。

    为此,赵匡启坐不住了,四下活动,藉此稳固地位。

    倒是二王爷,一如既往淡定。

    来到王府,李逸风与黄元启投上名帖。过不多久,便有门人相请,进入府中相叙。

    一番客套不提。

    事关紧急,李逸风开门见山,将叶君生奔赴扬州,久不见回的事情原原本本道出,请二王爷调遣人手,帮忙寻找。

    “竟有此事?”

    二王爷霍然而动。

    对于叶君生,他当然很有印象。当日冀州之行,便在独酌斋中溜达了一圈,买下一幅字,至今仍然记得:“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后来送给了九妹,赵峨眉十分喜欢。又听说后来,叶君生将整首词写全了,词牌名曰《临江仙》。

    “不好,前些时日,隐隐听到大哥那边有所动作,莫非就是针对叶君生的?那样的话,就凶多吉少了。”

    他不假思索,朗声道:“李老放心,我即刻安排人手,于城内城外,打听寻找。”

    “谢殿下。”

    两老对视一眼,略略放下心来。

第两百八十一章:洞房

    (呃,洞房里,讨张票票庆祝下!)

    这一天很忙碌,要准备着成亲。

    固然两人私奔在外,隐居山上,无亲无故,不会有宾客来贺喜,但该有的一些东西,还得准备好。

    一大早,赵峨眉便下山去了。中午回来,挎着一篮子的事物。其中有香烛、有肉、有一些时令菜蔬,以及一瓶酒。

    另外还有的一些女儿家用品,比如红盖头之类,同样齐全。

    东西买回来后,她开始各种忙碌。

    叶君生很忙帮忙,可发觉诸多事宜根本插不进手。本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却被赵峨眉推了出去,说道“不用。”

    咂咂嘴唇,最后他到湖边去。寻了一根比较锋锐的木棍,趟进水里捕鱼。

    “嘎!”

    第一棍子落空。

    “中!”

    第二棍依然没有命中目标。

    但他不丧气,紧握木棍,继续等待机会。

    潭水边缘一圈地方,水并不深,仅可没膝,人踏在软软的泥沙上,感觉很不错。他聚精会神,目光专注,静静立在水中,生根了似的,恍若死物。

    过了一会,有鱼儿感觉安全了,便甩着尾巴游荡过来。

    呼!

    叶君生第三次出手,端是风风火火。唰的,尖锐的棍端恰好将一尾游到附近的鱼给刺中,来了个对穿。

    跳起来,这鱼还没断气,挣扎着。

    叶君生满心欢喜:原来自己,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软弱无能,手无缚鸡之力,还是能做到一些事情的。

    将这鱼儿放到岸上一个竹篓里,继续。

    半个时辰功夫,他竟捕获了四条鱼尾,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些鱼儿够了,他笑呵呵着,拿着猎物返回茅屋。

    赵峨眉看见,也是欢喜,嘴里却不无嗔怪:“君生,你怎地下水去。如果打滑摔倒,如何得了?”

    “我会游泳嘛。”

    叶君生下意识回答。

    回答完毕,心头却有奇怪的念头萌生。记忆里隐隐泛起一些波澜来。在里面,自己的确会游泳的。不但会,而且精通。模模糊糊之间,居然还闪出一些很奇怪的画面来。

    比如,自己居然双足踏浪,在水面上飞驰而过。一路乘风破浪,飞驰电掣。

    只可惜,这些画面极其零碎,无法体会真切。

    奇怪……

    嗫嚅道。

    自己不过一介书生,如何能不假外物地,在波浪上面穿梭而不沉浮呢。这已超越平常,简直属于传说中的神仙手段了。

    莫非,这是以前所作的一个梦,如此而已。

    赵峨眉拉着他的手,嫣然一笑:“君生,你看我们的洞房,布置得漂亮不?”

    房间里里外外,裱上了代表喜庆的红纸。有一些,被赵峨眉巧手裁剪成精美的图案模样,显得丰富多彩起来。

    整个洞房,虽然看上去,仍然显得简陋,可已与过往截然不同。人看着,便有亢奋的情绪在荡漾。

    “好,很好。”

    赵峨眉双颊绯红,垂着头,有些忸怩地道:“今晚我们拜天地,正式成亲,便住在一块了。”

    “嗯。”

    叶君生重重一点头。

    略一温存,赵峨眉继续忙活张罗。叶君生说要上山采点蘑菇之类的,用来炒肉,便提着一口篮子出去了。

    身后赵峨眉提醒要多加小心。

    今天天气大好,风和日丽。

    走在蜿蜒的山径上,叶君生只觉得兴致勃勃。贪看风景,反而忘了出门的目的。

    他越爬越高,越走越远,渐渐至山高林密处。

    “唧唧!”

    猛地一阵急促的狐狸叫声,很快,前面灌木丛中便奔跑出一只狐狸来。这狐狸,全身洁白如雪,不掺半点杂色,漂亮至极。

    只是,如今白狐右腿处却殷红点点,受了伤害。

    伤口负痛,白狐奔走大受影响,一瘸一拐的,速度明显不快。

    见状,叶君生心中一动。

    然而不过片刻,一声咆哮,扑出一头恶狼来。

    叶君生大吃一惊,还来不及呼喊。这白狐,以及恶狼,却视他若无睹,一下子就过去了,丝毫痕迹都没留下。如同刚才所见,所闻,皆是梦境泡影,绝非真实。

    其乎怪哉!

    他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奇怪,干脆寻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怔怔出神。

    唧唧!

    突然右侧再度传来狐狸的叫声,看过去,就见到那白狐从一棵大树后探出身子来。人立着,伸出一只爪子,冲着叶君生直晃,作招手状,极为灵动。

    一只古灵精怪的白狐,向自己招手,它这是什么意思?叫自己过去吗?

    叶君生满腹狐疑,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就要起身走过去——

    “君生,你怎么在这里?”

    赵峨眉的声音突兀响起。

    叶君生道:“呃,这个,说起来话长……”

    话到唇边,一下子不知该怎么组织语言来描述。

    “你这么久不下去,我都担心死了。走,时候不早了,赶快下去吧。”

    叶君生道:“峨眉,我刚才见到一只白狐,很漂亮的白狐。”

    赵峨眉心生警惕,左右观望:“哪里有什么白狐?”

    叶君生看那树后,果然再不见对方影踪,想必被吓走了,自言自语:“刚才还在的……”

    赵峨眉走过来,挽着他的手:“君生,我们走吧。”

    “好。”

    叶君生随他下去,走出一段路后,忍耐不住回首张望,但再没有见到那只白狐。

    回到茅屋,又是一番忙活。

    天黑了,夜幕卷上,星月照人。

    吃过晚饭,在堂上设置其香烛等物,两人跪拜着,开始行礼。

    没有宾客,没有大场面,有的,只是你和我而已。

    简简单单,朴素纯粹,再容不下其他。

    赵峨眉披上了一方红盖头,又用一根红带子,一头绑住自己纤细的腰身,另一头,抓在叶君生手里。

    “夫君,牵妾身进去吧。”

    简单的礼成,赵峨眉娇羞地说道。

    叶君生便牵着她,进入布置好的洞房,在床上坐好。用秤杆子,挑了红盖头。但见灯火之下,映照出新人一张倾国倾城的红颜,含羞待放,欲拒还迎。

    叶君生只觉得小腹处,一团火苗燃烧,烈烈不可抵挡。他走过来,就要抱起新人上床。

    “夫君,还没喝合卺酒呢。”

    于是只得忍住,倒酒交杯,喝完,该有的程序终于了结。

    叶君生再也忍耐不住,纵身将美娇妻压在身下。

第两百八十二章:梦觉

    温软在怀,娇喘细细,新衣被剥掉,露出大片欺霜胜雪般的娇嫩肌肤来。目光所见,为之目眩神迷,就算神仙都抵抗不住那一种入骨的诱惑力。

    叶君生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全副身心沉浸进去,手脚并用,很快就把双方剥了一个赤条条的。

    赵峨眉一双玉臂,紧紧扣住男入的颈脖,一头青丝披散,胡乱垂落。她两颊酡红,双眸迷离,一张小嘴微微张着,吐出一丝丝热烈的气息。

    “君生,君生,蜡烛还没有吹熄……”

    可这时候叶君生哪里还有功夫去管蜡烛的事情,有着亮光,反而更增情调。动作情不自禁地就开始变得粗鲁,双手占据制高点,揉捏捻弹,居然自来熟似的,浑然不同初哥。

    ——脑海里,隐隐翻动着某些记忆印象的片段来。

    只是那些片段,所经历的时间实在太长太久,长久到,就仿佛是前世今生,相隔无穷时空。

    不管它了……一闪而过,只剩下最纯粹的yù望。

    双手会师之下,在迷入的山峦之地上滑行,最后到达一个芳草萋萋的幽深之地——“o阿!”

    赵峨眉乃是处子之身,如何经历过这般阵仗,发出一声呻吟。全身肌肤白里透着红,媚意从每一个毛孔都喷出来。

    叶君生突然腰身一挺,长枪无师自通地使出一记“直捣黄龙”,顿觉得进入到一个狭窄无比的蛇道之中,周围软肉逼仄,只感到无比的快意。

    身下伊入闷哼一声,叫道:“轻些……轻些……”

    然而此时此刻,根本停歇不住。叶君生先是稍稍放慢节奏,随后便像一名掌握了高明骑术的骑士,大肆征伐起来。

    一时间,木床摇动的咿呀声、妙入儿的呻吟声、粗重的喘气声,交织成一片,一如那动入的交响乐曲。

    约莫小半个时辰,这羞入的声响终于慢慢停歇,到了夜半无入私语时。

    木桌上,红烛燃尽,灯火熄灭,只留下一摊红泪,宛如床上所铺垫的白布,那一朵傲入的红。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东方夭际泛起鱼肚白。

    叶君生从一个奇怪的梦境中醒来,见到自己正与新婚妻子赤身相拥在一块。赵峨眉竞然没有睡,睁着一对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眼角处,依稀还有泪痕。

    “怎么啦?你一夜没睡?”

    赵峨眉摇摇头,沉默不语。

    叶君生不虞有他,他知道,女子第一次,总会有别样的情怀,表现不同寻常。

    他伸手去抚摸,触手温润如玉,非常有感觉,顿时有蠢蠢yù动起来,就要翻身上马,继续作战。

    赵峨眉也不推搡,热情地逢迎着,尽情地嘶叫着,表现得极为激动亢奋……

    叫着叫着,两行热泪缓缓流下,怎么忍,都忍不住。

    叶君生察觉到不妥,赶紧停住冲刺,吃惊地看着她。

    “君生,你走吧!”

    语出惊入。

    叶君生一皱眉:“峨眉,你到底是怎么啦?”

    “走吧,我不愿,毁掉你!”

    双手一推,力气出奇的大,将叶君生推下床去。

    “扑通!”

    叶君生只觉得额头生疼,霍然醒觉,睁眼所看,哪里有什么高山流水,哪里又有世外桃源,哪里还有赵峨眉?

    自己,分明置身在一个长亭里面,四周空荡荡。

    夭时晦暗,正是凌晨时分。

    这是怎么回事?

    很快,叶君生便记想起一切——他返回京师,因为不愿挤着排队入城,便走过来这座亭子中,准备憩息片刻。没想到遇到一个村姑,村姑请他喝水,还唠唠叨叨的,最后拿出一幅画来给他看。

    画!

    问题,就出在那一幅画中。

    显而易见,此画肯定是一件厉害的法宝,能让入一见之间,堕入其中,陷入一种难以解释的梦境内去。

    那么,对方是什么入已呼之yù出。

    她的目的更是清楚无比:不让自己参加乡试。

    “不好!”

    叶君生猛地跳起来:大梦一觉,不知过去几许光yīn?

    这时候,晨曦微微,已有早起的百姓前来京城大门外,排队等待开门了。

    叶君生赶紧找个入来问。

    “今夭八月十三呀,乡试举行,就在辰时。”

    那百姓观他像个读书入,有些纳闷地回答。心道:莫非这书生读书读傻了,连今夭乡试举行都忘记了……叶君生如遭雷击——今夭,就是乡试开考之rì。险,真是好险,倘若醒觉慢那么一两个时辰,就不可能赶上乡试了。

    科举考试,迟到就等于放弃,想要再考,等三年吧。

    只是这几夭时间,自己一直在长亭中,可别入视而不见,想必被施展了障眼法的缘故。

    神秘画作、逼真梦境、还有赵峨眉,几样存在混杂到一块,简直像典故所言,做了一场黄粱美梦……良久,叶君生长长叹息一声,神情萧索:最后关头,赵峨眉推醒自己,究竞为何?

    ……噗!

    紫禁城,皇宫,西宫一间jīng致的宫殿中。

    金碧辉煌,贵气逼入。

    赵峨眉躺在床上,突然醒来,然后一口鲜血喷出,面sè煞白。

    “眉儿?”

    床前坐着一位道姑,见状马上近前,关切地叫道。

    这道姑,容貌端庄秀丽,赫然便是给叶君生看画的那一位村姑。只不过换了装扮,气质凛然,显得仙风道骨起来。

    赵峨眉双目茫然,过了片刻才有所缓解,低着头:“师傅,我始终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道姑谓然一叹:“慧剑易使,情丝难断。这,都是夭意o阿。”

    “师傅,那我该怎么办?”

    一向清冷的赵峨眉,竞流露出小孩子般无助的神情来,泪光点点。

    “回峨眉山吧。”

    “现在吗?”

    道姑看了她一眼,爱怜地道:“回,或者不回,都由你决定。当初为师让你下山,进入红尘,夭下行走,便是要让你经历、磨炼,打破这一情劫。但没想到,却会应在他的身上。”

    走,或者留?

    一时间,赵峨眉竞心乱如麻。脑海闪过无数片段,尤其梦中的新婚破瓜之夜,一种酥酥的奇异感觉弥漫身心,无法消褪,就连身子,都不受控制地慢慢变软了。

第两百八十三章:乡试

    “开城门喽!”

    时辰刚到,随着守护士兵的一声吆喝,两扇巨大城门缓缓打开。进城在左,出城在右,民众们排列成队,鱼贯而入。

    队伍中,叶君生赫然在列。他生怕再度滋生什么意外,以至酿成无可收拾的意外,故而早早就排起队来。

    ——长亭憩息,一梦数天,快乐不知时日过。如今虽然梦觉,却也心有余悸。三十三天的手段,端是鬼神莫测。

    这几天来,身在乾坤空间的猪牛二妖虽然感觉不对劲,然而束手无策,难以插手帮忙。至于叶君眉,至今还没有醒转。

    对此,叶君生甚为担心。经过一番魂念检查,倒没有发现大碍。妹妹呼吸平稳,只是一直沉睡。

    另外,那一幅神秘《灵狐图》却不见了。

    去向不明。

    此画极为不凡,似乎并不受乾坤空间阵法禁制的制约,而能做出诸多具备自主意识的事情来。

    本来,此画一向平静。然而救了那只青皮老狐狸后,就变得颇不稳定了。

    而且,妹妹极为喜欢此画。以至于后面大部分的时间,都让叶君眉带在身上。

    难道说,《灵狐图》的失踪,会和叶君眉有关?

    叶君生想到这个可能性,然而妹妹未醒,不好询问,更不可能搜身啥的了。唯有暂且搁置下,先进城,参加即将举行的乡试再说。

    今天,是乡试举行的大日子。

    天下士子会聚京城,济济一堂,集合科举院,逐鹿金榜。在读书人心目中,此乃天下第一等的大事。不管天崩地裂,妻离子散,只要有资格,都要赶来参加。

    一大早,住在京城里面的士子们就起床,洗漱收拾完毕,吃过早餐,提前几个时辰赶到科举院去,等待入场了。

    像叶君生这般因事耽搁,刚进城来的,绝无仅有。换了别人,只怕早急得心急火燎,手足无措了。

    但其实,距离科举院正式开门进场,还足足有两个时辰。

    前世今生,阅历无数,亦非寻常考生,叶君生此刻却显得淡定从容许多。入得城来,先回四合院。

    “哎呀,老爷,老爷!”

    守在门口的小厮眼尖,蹦跳起来,大声叫唤起来。

    李逸风正坐在门槛上打盹——人老了,上了年纪,容易犯困。尤其为叶君生的事,忙上忙下,急得嘴巴都长了泡。

    “叫什么呀。”

    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小厮依然嚷嚷:“老爷,那可不是叶公子,叶公子回来了!”

    “什么?”

    李逸风差点一个趔趄,赶紧起身观看。

    呜呜呜,那可不是叶君生嘛,风尘仆仆。

    一时间,他竟很想哭。

    “君生,君生,你可回来了!”

    叶君生忙道:“见过李老,这是怎么啦?”

    “怎么啦?”

    李逸风狠狠一跺脚:“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怎么啦?”他莫名地就感到生气,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叶君生搔搔头,隐隐明白了个大概,道:“李老,因为学生的事,害得你记挂烦忧,委实愧疚。”

    李逸风也来不及问缘由,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拉起他就走:“走,快走,去科举院。”

    叶君生忙道:“李老,还有时间……再说,我一身风尘,需要先沐浴更衣一番,免得衣装不整,进不得场。”

    这倒是实情。

    科举考试,不仅仅考的是肚子里的才学文章,对于仪容相貌等,亦有讲究章法。

    衣装可以旧,可以缝缝补补,但绝不能邋遢污垢。而通过乡试之后,进行后面两关,尤其殿试时,仪表相貌的重要性就开始突出了。套句行话,这殿试,其实就是面试。上得金銮大殿,面对圣上。圣上看得顺眼,合乎心意,便会朱笔批注,点为探花榜眼,甚至状元。

    这个时刻,长得歪瓜裂枣的,任你前面成绩无比优秀,也不大可能进入前一甲,最多就是个二甲进士。一不小心,说不定还掉到三甲去了。

    民间故事传闻,天师钟馗原本为读书人,才华横溢。殿试之时,却因为容貌过于粗犷丑陋,而被刷了下来。他一怒之下,触柱身亡。后皇帝怜悯之,故下诏封神。

    经过几天折腾,披星戴月,以及各种遭遇,叶君生身上都散发出了臭味来,确实要沐浴更衣一番,才好进入科举院。

    李逸风稍稍定神,道:“好,但要抓紧时间,勿再拖沓。”

    其实计算时间,十分充足。但凡事有万一,人的固性思维之下,定要提前许多过去,做从容之计。

    乡试乃国之大事,章程严谨,甚至达到了苛刻的地步,绝对不容有失。特别时间计算之上,迟到一秒钟,都不允许再进去了——当然,这个时代的计时工具手段还难以精确到秒的地步。

    反正失之交臂的话,代价可是非常惨重。错过飞机火车,还能等下一班,错过今届乡试,只好等多三年。

    叶君生开门入屋,进行洗漱。

    李逸风吩咐那小厮,让他去通知黄元启,说道叶君生已安然回来了。让黄元启去拜访二王爷,陈述此事。

    当初找二王爷帮忙,调遣人手眼线,四下寻找叶君生的下落。如今人已归来,自然得让二王爷那边知晓,好将人手调回来,不用继续寻找了。

    做完这些,李逸风在庭院里观望天色,掩饰不住的焦急:这君生,洗个澡怎么如此久?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又约莫一刻钟时间,装束一新的叶君生终于出来了,背负着装载文房四宝等家什的书筪。

    “走走走!”

    李逸风一连说了三个“走”字。

    出到外面,早有一辆马车停住。上了马车,奔赴科举院。

    在车中,李逸风说个不停,都是关于乡试的经验之谈。几十年前,他就是从科举院中考出来的士子。一直以来,在这方面研究颇深。所说的,自然为真知灼见。

    叶君生很认真地听着,一一记在心中。

    他固然为术士,然而天子脚下,科举院中,神通术法,等闲无法施展。所凭仗依靠的,需要自身才艺。

    “老爷,科举院到了。”

    此时,车夫停住了马车,恭敬地禀告道。

    叶君生面色一正,下得车来,就见到黑压压,都是人。他感觉到,一层文气凝聚而成的七彩霞光,铺天盖地而来。

第两百八十四章:圣像

    科举院外有一个大场子,也幸亏这场子足够大,才能同时容纳这么多人。根据统计,今届参加乡试的士子考生,足有两百五十八人。至于其他,俱为家眷仆从之类。

    看他们脸上的神情,似乎比士子还要急切些。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皆损,息息相关,倒不足为奇。

    由此可见,陪考式大阵仗,自古有之。

    当然,也有不少远路而来的士子孤身只影,不过这一些,都衣装寒酸,出身寒门。

    “元启,这边。”

    李逸风叫起来。

    那边黄元启见到,快步而至,目光幽幽地盯着叶君生看,眼神十分渗人。不过乡试开考在即,为了避免影响他的心态,黄老生生忍住,不去苛责。反而挤出一脸笑容,叮嘱叶君生一番。

    “君生,二王爷那边对你亦极为关注看重,他本想亲自过来,见你一面,无奈耳目众多,却身不由己。待你考完,再请你到府上一叙。”

    叶君生知道他们都属于二王爷那边阵营,虽然自己一向不站队。可有些东西早烙上了印记,难以抹掉。

    “嗯,我会去的。”

    过了一会,两队身穿黄色甲胄的御林军盔甲鲜明地开过来,把守住科举院的大门。

    咿呀一响,大门徐徐打开。许多人手各司其职地开始忙活,准备迎接士子进场。

    考生入场,可不同于进城门。讲究的东西多着呢,最重要的一关,便是预防作弊,故而一定要搜查衣装,以及随带物品。

    这年头,考个试不容易。为了考好,跻身官途,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作弊的方式更是千奇百怪,防不胜防。

    李逸风忙道:“君生,快要进场了,你赶紧去那边拜过圣像。”

    广场右侧,设置有高坛。坛上,立一尊圣贤像。高一丈,用汉白玉雕成,雕工炉火纯青,使得雕像栩栩如生。

    圣贤高冠宽袍,背负双手,手中握有书卷。举目远眺,眉头略紧,仿佛正在忧患天下苍生。

    此像立在科举院前,不知多少岁月,起码都百年以上了。每一届乡试开考,士子进场前一定会在像前焚香祷告,希望圣贤保佑,自家高中,金榜题名,光耀回乡。

    叶君生做过去,自有李家小厮送上点燃着的三炷香。

    捻着香火,拱手俯身,作揖祷告。

    就在这一瞬间,叶君生霍然感觉到,高坛上的圣像仿佛活过来一般,浑身激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来。拂在身上,一如春风沐人。

    他暗自一惊。

    换了旁人,自然会以为是错觉。可叶君生不同,他深知某些玄奥:最大的可能是,这尊圣像屹立百年,经受无数人的香火祷告,乃至于开灵,具备了神一般的光环。

    什么是神?

    ——这个世界本没有神,可拜的人多了,便有了神。

    可见,神的本质就是民心民意所凝聚出来的存在。

    道家、释家、魔门都有神祗。那么读书人的神祗,便是古代圣贤。大家信奉的东西不同,可本质上却都是一样的。

    读书人,学派众多。其中最为人接受,以及从不怀疑地去学习的,学派祖师自然最容易成神。

    莫名地,叶君生精神一振,抖擞起来。

    环观别人,他们却没有如此感觉。

    这时候,有专职官员大声吆喝,维持秩序,让士子们排起队伍,正式开始进场了。

    挥手与李黄二老告别,叶君生排进队伍了,缓慢前进了十余步后,若有所觉,霍然回首张望——

    在一瞬间,他竟看到高坛上圣像的视线发生了转移,挪移过来,灼灼地关注着自己。

    这,不是幻觉,更不是错觉。

    在精神层面,属于非常真实的一次对视。

    穿越千百年,彼此相见。

    在叶君生眼中,圣贤彻底的活了过来,化身为一个须发雪白的老头子,看着自己,面露微笑。

    他忽地也笑了。

    ……

    乡试开考,京师百态纷呈。

    在一间并不起眼的酒楼中,厢房内。

    砰!

    摔杯盏的声音狂暴而粗鲁。

    店小二很想进去看个究竟,可房门外把守着两名彪形大汉,眼睛一瞪,煞气腾腾。

    小二被吓得不轻,赶紧一溜烟跑去禀告给掌柜知晓。

    掌柜低声道:“包房的大爷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你管那么多作甚,莫说摔杯盏,只要有钱给,拆了房间我们都要扮作不知。来福,招子放亮点,有些人,是我们不可能惹得起的。”

    小二闻言,一个劲点头,再不敢过去张望了。

    “楚云羽,你办的好差事!”

    厢房内,乔装出行的太子赵匡启咬牙切齿,非常愤怒。

    地上,楚云羽跪着,一声不敢出。他侍候殿下久已,从未见过对方发这么大的火气。

    一切的缘由,都在于“叶君生”。

    当初太子下死命令,让楚云羽下手,想尽一切办法,不准让叶君生参加乡试。

    楚云羽领命后,立刻派遣最得力的虎狼卫出马,要击杀叶君生。然而一大队虎狼卫,出去执行命令,便奇怪消失——消失的意思,应该就是被歼灭了。

    这让楚云羽大吃一惊,后面接连又派出不少人手去,但最终的结果一样,犹如泥牛入海,一点波澜不起。

    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叶君生依然好好的。

    整件事情,充斥着诡异的氛围。想不明白,难以解释。

    赵匡启火气难消地问:“楚云羽,你倒是说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云羽身子一颤:“回禀殿下,前面几次行动的详情,我都上书陈述过了。好几拨人手,前赴后继,都已失手,而且无一人逃得回来。”

    “你的意思是,这小子身边有高人保护着?”

    “十有八九。”

    “那依照你的分析,会不会是老二那边的手脚?我可得知,这两三天,他们活动很频繁。”

    楚云羽摇摇头:“殿下,这个老臣真得看不透。”

    “好了,你先起来吧。”

    赵匡启道:“就算让那小子进了科举院,也不一定就没办法。本太子早有预算,安排了棋子。现在,该是这棋子发生作用的时候了。”

第两百八十五章:作弊

    入场检查,颇费功夫,每一位士子,都要耗费一刻钟左右。望着排在前面的一溜儿人员,叶君生摸了摸鼻子:看来还要等一阵子……

    干脆闭目养神。

    排在他身后的士子,衣着朴素,上了年纪,下巴一撮山羊胡须都斑白了。

    “走呀,还不走!”

    似乎觉得叶君生动作太慢了,于是伸手去推搡了一把。

    “老爷,这家伙有问题。”

    猪妖的提醒声适时响起。

    它呆在乾坤空间,可特地开了禁制阵法,所以对于外界动静,有所觉察。

    叶君生道:“我知道了。”

    刚才这厮从身后推搡之际,明显有多余动作,把一卷素纸悄悄塞进自己腰带里。

    这动作,倒说不上多娴熟,显得生疏。换了寻常士子,不多留一个心眼的话,岂会料到彼此素昧平生,竟会出手加害?

    应该是受人指使。

    叶君生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自己参加一次乡试,还真得波折重重,不得安心。

    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叶君生了,他刚踏前一步。身后那士子就嚷嚷道:“执事大人,我要检举!”

    负责搜身的官员喝道:“你要检举谁人?”

    “就是他,我检举他夹带藏私,意图作弊。”

    指着叶君生,振振有词。

    官员哦了声,目光严厉地盯住叶君生。

    士子继续道:“我亲眼所见,他把一卷素纸藏于腰带内。”

    官员看过叶君生的文书凭证,有些意外地问:“你就是冀州叶君生?”

    “不错。”

    闻言,周围的士子顿时哗地惊叹起来。

    “冀州叶君生,可不就是“天下第一才子”吗?真是年轻。”

    “他怎么会夹带作弊?”

    “真是的话,那简直就是惊天大丑闻。”

    诸多心思念头,在众人脑海掠过。饶有兴趣地观望着事态发展,想看个究竟。

    确认身份后,官员颇是客气地道:“叶公子,有人检举,请你过来这边检查一番。”

    叶君生不慌不忙:“敢问大人,若小生是清白的,那诬告者会如何处置?”

    官员朗声道:“根据科举律令,有考生作弊,将会驱逐出场。并追加处罚,三届乡试不得参加。情节严重者,直接革除秀才功名。而有诬告造谣者,惩戒同上,以儆效尤。”

    这些律令,耳熟能详,赶考的士子都是知道的。

    “那好。”

    叶君生处之泰然,很配合体检。一双眸子,间或冷冷地在那士子脸上扫过。

    对方冷哼一声,斜着眼睛,那意思似乎在说:等搜到纸张,有你好看。天下第一才子又如何,爬得高,跌不死你!

    这一圈动静,仍然留在外围不肯离去的家眷亲朋们很快得到消息,为之哗然。

    李逸风一拍大腿,失声道:“不好。”

    黄元启也是急了:“好卑劣的手段,下作。”

    他们都是老江湖,目光毒辣,立刻想清楚个中厉害。

    科举考试,自古严谨,被视为国之大事,章法非常严厉。一旦有作奸犯科者,下场将无比凄惨。逐出考场都算最轻的,几届乡试不能再参加,也不至于绝望,最不可接受的便是革除功名,永不录用。

    这一招,直接打死。

    等闲读书人,穷经皓首,所为不过“功名”二字。若被拉了黑名单,那还有什么前途可言?被公文张榜出去,天下皆知,更无颜回去面对江东父老。

    物质精神双重打击,等于宣布了死刑。

    好狠!

    李逸风立刻想到很可能是太子那边的手脚,买通了某些科举无望的士子,插赃嫁祸,泼污水。

    如此手段,卑鄙而有效。一不小心中招的话,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可怎么办?

    李逸风和黄元启面面相觑,露出担忧的神色——叶君生这一趟乡试,可真是多灾多难。

    他们倒很想过去看,无奈检查进场,有官兵维持秩序,闲杂人根本无法靠近。莽撞行事,不但帮不上忙,己身都会被抓起来,关进大牢。

    科举威严,不可冒犯。

    接下来的一刻钟,是两老最难熬的一刻钟。

    一刻钟后,执事官员已将叶君生全身上下搜寻个遍,重点在于腰带部分,更是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次,一无所获。

    毫无疑问,叶君生是清白的。

    执事官员忙道:“叶公子,多有冒犯,现在,你可以进场了。”

    其实就算没有检举,该做的检查同样会做。只是出现了这一插曲,加上他知道叶君生身份非同小可,所以才彬彬有礼。

    请叶君生进去后,官员双目一瞪,喝道:“左右,将此子拿下。你这士子,枉读圣贤书,血口喷人。暂且打入大牢,日后审讯后再做发落。”

    检查叶君生的时候,那士子双眼睁得大大的,眨都不眨一下。当看到搜到腰带之时,更是血液加快,兴奋不已。

    然而,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完全偏离了预期,那本来应该会被搜出的纸张,居然无影无踪。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明明塞进到叶君生腰带里的,期间也不见叶君生察觉,丢弃。

    惊诧之后,便是不可抑止的恐慌。

    如此一来,自己便成为诬告者,会被关进大牢。再说,事情没有办成,那回头怎么向人交代?

    他年过半百,考了六届乡试,届届名落孙山。不用说,今年这一次,十有八九,也是空手而归。

    仕途无望,黯然销魂,不曾想却被人找上门来,许以重金,还有一顶九品乌纱帽,要他嫁祸叶君生。

    左右衡量,他答应下来了。

    此前一直顺顺利利,最为关键的塞纸条成功,可谓成功了一大半,只等收网。哪里想到,那写满了圣贤注疏的纸条,居然不翼而飞,没有从叶君生身上搜出来。

    难道说,掉到地上了?

    他赶紧去找寻。

    两名甲卫,一左一右,将他卡住,架起便走。

    士子大声道:“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只是任他叫破喉咙,也是无用。

    被押送至大牢后,他犹自不甘心,大声吼叫着。猛地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腹如刀绞。

    哇!

    一口黑色的鲜血吐出来,溅在地上,触目惊心。

    毒!

    我什么时候中了毒?

    士子死不瞑目。

第两百八十六章:开卷

    (本书科举制度与历史有所不同,请勿对号入座!)

    科举院,别名“贡院”,占地相当大。里面早布置好了格局,一排排的。每一排都相差无几,当中一条过道,左右两边则是一间挨着一间的号舍。

    根据统计,这号舍总数量达到了千间之多。

    后面还有各种其他用房上百间,连绵成一大片,形成辉煌的建筑群。就算在京师,都蔚然可观,属于地标般的存在。

    号舍门楣上,挂有相对应考生的名牌,士子们入场后,就得对号入座,端坐进狭小的号舍之中。

    乡试,为期三天。

    在这三天内,任何考生都不得离开号舍,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可以说,这科举考试,考得不仅仅是士子的才华,还有非同一般的耐心。

    不过天下读书人,能冲锋陷阵杀进乡试这一关的,哪一个不身经百考?诸多阵仗都见得多了。对于乡试的环境,也一早适应,并无不妥。

    叶君生应该是个例外,但他身为术士,静坐三天也不算啥。只是觉得,这古代的读书人,委实太狠了。

    都说青灯古佛,寂寞无限。读书人在未取得功名之前,所忍受的那一份孤寂未必就差了,甚至胜之。

    又联想到“悬梁刺股”之类的历史典故,诚不欺我也。

    也正因为如此,刻苦能使人心静,心静而致远。

    约莫半个时辰后,所有的士子考生都各自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号舍,坐了进去。

    这一坐,立刻鸦雀无声,偌大的考场一片静谧。

    很快,有各色官员上场。主考、监事、巡察、提调执事等。一个个,身形昂藏,面色郑重,非常严肃。

    官员们各就各位,先有人照本宣科地念读条例纪律,念完之后,又有太监出场,宣读圣旨。

    这圣旨,是圣上特地写的。主题自是勉励各位考生士子,要认真写文章,发挥出水平云云。

    听完圣旨,一众士子无比慷慨激昂,士气振奋。

    前面各种流程走完,到正式开卷的时间,主考官便取出考题来。

    这考题,盖了朱印封条,严严实实密封好。此刻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开封取题。

    很快,四书义三道题目公布出来了。

    紧接着,是五经义四道的题目。

    两者一起,共要写七篇文章,一起组成了乡试第一天第一场的考试项目内容。

    七篇文章,每一篇最低字数三百,一般控制在千字以内,加起来,最低也得三四千字上下,并不算少。

    这年代的字精贵得很,加上用毛笔来写,更增加难度。绝不同后世,键盘敲动,莫说几千字,某些抽风手,一天两三万都毫无压力。

    题目公布,正式开始计时。

    不约而同地,所有的考生都开始对着题目冥思起来。

    先构思,后落笔,还会打一篇草稿,仔细推敲过没有问题后,才进行工工整整的抄写。在抄写过程中,书法要端正清晰,必须用楷书体,容不得半点含糊,如果笔尖抖了,溅出墨汁。毫无疑问,这一篇作废,需要重新抄过。

    如此,耗费的精力功夫相当折磨人,时间更是紧迫。

    第一天第一场,七篇文章,只要有一篇发挥失常,那么也就意味着出局,不可能再扳得回来了。

    取长补短之类的事情,在科举中几乎没有可能发生。

    考生们眉头紧锁,各具情态。负责巡察监督的官员则时不时在过道上走一趟,目光锐利地巡视着。

    “嗯?”

    这官员忽而看到一名考生居然没有动笔,而是径直躺在号舍的小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好家伙,这是什么来头?”

    其监考多年,阅人无数,什么样的考生都见过,可就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大早进入号舍,竟然睡起觉来。

    难道,是一个自暴自弃的家伙?

    可不对,即使毫无把握的考生,都会作答一番,碰碰运气,绝不可能一开考就自动放弃了的。这样的话,还不如不进场呢。

    又或者,此子倒霉生病了?

    大有可能。

    考生背负压力太大,经常会熬夜挑灯苦读,熬出病来的例子常有发生。

    病分大小轻重,普通伤风感冒,只能干耗着。如果实在支撑不住,可叫人送出去医治——当然,这一出去,就无法再回来继续考试的了。

    所以说这考试,真是如同“烧烤”,无论身体心理,皆备受煎熬。

    “叶君生,挺熟悉的名字。”

    官员看过号舍上的名讳,脑海灵光一闪,顿时想起来了:叶君生,不就是那个天下第一才子嘛。

    真没想到,此子刚进场就倒在床上睡觉,这是啥节奏?

    狂生?

    对了,他在扬州得了第一,却不来面圣,领取奖励牌匾。当其时就被不少人视为狂生,受到许多苛责。眼下一见,果然如此。

    所谓“狂生”,自古有之。行为癫狂张扬,愤世嫉俗,总会做出某些不被人理解的行径。

    比如,现在叶君生在考场上睡觉。

    或为自信,或为对抗,或为表现叛逆,不一而足。

    官员眉头一皱,不予理会,迈着步子离开,继续巡视。

    考生在号舍里睡觉,属于他们的自由。只要不鼻鼾,不干扰到别的考生,那么监考官员便无权干涉。

    爱咋滴咋滴,反正最后结果如何,也只有考生自己承担。

    叶君生确实在睡觉,不过与狂生无关。他的精神状态,真是疲倦不堪。

    ——被人设伏,动了手脚。导致南柯一梦,梦里经历无数,对于精神上的耗损相当不菲。换了普通人,只怕早瘫软如泥,连科举院都爬不来了。

    叶君生坚持入场,记录了七道考题。但他明白不宜此刻动笔,免得各种纰漏,反而欲速则不达。于是干脆和衣躺下来,先睡一觉,养精蓄锐再说。

    这一睡,便是一个多时辰。

    已是中午时分,考场有人挨个号舍送饭。

    声音把叶君生惊醒,他坐起身来,先领取了饭食。却粗陋得很,一罐清水,两张干烙饼。

    这般配送,亦有预防作弊的因素。简简单单,一目了然。

    吃一口饼,喝一口水,不用多久,便对付了一顿。

    叶君生吐一口气,神态端正起来,磨墨、执笔、开卷!

第两百八十七章:帷幕

    (祝各位书友七夕快乐,有情人终成眷属!)

    七道题目,早了然于胸,略略在心中打好腹稿,便笔走龙蛇地写起来,毫无阻滞之感。

    前身书痴之才,基础踏实,穿越之后,成为术士,但也没有放下文章功课。一路以来,皆勤读诗书,精工细雕。

    百千用功,检验成败,尽在此刻。

    聚精会神,脑海澄明一片,不生杂念,全副状态,尽皆凝聚在笔尖之下。

    一行行标准到仿佛用尺子量过的字体出现,串联成句、成段落、成篇幅。

    当成文章时,叶君生只觉得心旷神怡,隐隐有气息在体内流转,竟像是涓涓细流,所到之处,无一处不舒坦。

    别的士子考生,绞尽脑汁,写出文章,整个人都会萎缩,精气神减弱。而叶君生不然,反而像得到了滋补,魂神茁壮。

    他与其他人,果然是不同的。

    稍稍停顿,吹干墨汁,放在一边,开始写下一篇文章。

    时间在笔尖流淌中悄无声息地掠过,到了傍晚时分,天色昏暗下来。

    这个时候,号舍内便要点灯起来了。

    晚饭送到,和中午的时候差不多,只是多了一张饼,清水,换成了一碗面汤。

    吃过晚饭,叶君生没有即时做题,而是盘坐着,闭目养神。至于其他的考生,大多抓紧时间,完成文章。

    ……

    夜幕下的京师,万家灯火,繁花似锦。远远看上去,颇具几分现代大都市的规模景象。

    紫禁城,更是璀璨无比,成为京城中最为耀眼的一颗明珠。

    皇宫,养心殿。

    当今圣上身穿一袭宽大的龙袍,坐在龙椅上,手捧一卷书,正看得入神。

    华明帝。

    他年约六旬,面皮淡黄,双眼凹了下去,显得有几分苍老之色——毫无疑问,经过前些时候的那一场大病,即使吃下丹药,圣体康复过来,但在精神上,始终留下了难以平息的创伤。

    是药三分毒,纵然出自三十三天,也没有起死回生,长生不死的神丹妙药。有的话,术士们早吃了,何必苦苦去做那神仙,依靠民心民意,香火念力来增加修为?

    而一国之君,身系天下气运,更加讲究。

    读了几行书,心绪不宁,华明帝把书卷放下,沉声道:“来人。”

    当即有太监进来,跪倒在地听命。

    “去峨眉殿,请小公主过来。”

    “是。”

    太监得令,赶紧出去了。

    峨眉殿,早早挑起了灯火。

    一身白衣的赵峨眉站在院中,举首眺望,沉吟不语。

    她刚沐浴过,长发随意地用一根黄绸布束起,身上衣袍不依宫制,依然是道门装束,腰带一匝,显得纤腰盈盈一握,身形妖娆。

    双目微微眯着,有玄奥的光芒流转。

    在她眼中,可见满城苍生,可视漫天血气、又有文气锦绣。

    视线扭转,落在紫禁城中,就见到一条龙气盘桓不定。然而这道龙气,现在萎靡不振,颇有日落西山之意。

    “父皇,时日无多矣。”

    赵峨眉黯然一叹。

    她自幼上峨眉山学道,超然身外,不过血脉之情,如何能泯灭,不闻不问?

    “九公主,圣上有请。”

    那太监来到后,赶紧施礼参拜,态度恭敬。

    皇帝之下,权势最为炙热的首推太子。但赵峨眉身份特殊,却不容小视。在紫禁城内,从文武百官,到皇后妃嫔,都不敢给她脸色看。

    赵峨眉随着太监,来到养心殿,面见圣上。

    “见过父皇。”

    华明帝笑呵呵道:“媚儿不必多礼。”

    赵峨眉,乳名“媚儿”。然她觉得此名太过娇气,后来才改名“峨眉”。

    “不知父皇召唤孩儿来,有甚吩咐?”

    华明帝目光灼灼:“媚儿,你变了。我记得你以前说话,从不称孩儿。好,真好。”

    赵峨眉怔了怔,垂首不语。

    华明帝又道:“你选择留下来,朕极为欣慰。你是朕最为宠爱的孩子,真不愿彼此相隔,不得相见。”

    赵峨眉幽幽一叹:“我迟早还是会走的。”

    华明帝笑道:“那有如何?到那时候,恐怕我已化作一坏黄土了。”

    赵峨眉面色一变。

    华明帝淡然道:“生死有命,我早看开了。所放不下的,只是这个江山而已,要交给最适当的人打理。”

    赵峨眉道:“国之气运,犹在。”

    华明帝摆一摆手:“所谓气运,皆人为。朕纵横一生,南征北战,有些东西,岂能左右这个天下?”

    赵峨眉道:“既然父皇早已有预见,为何不痛下决心?”

    “哪里这么容易……我只希望,天下太平,昌盛荣华,多出对社稷有用的人才。比如,这一届的乡试。”

    赵峨眉道:“圣贤有曰:国君好仁,天下无敌焉。”

    华明帝面露一丝苦笑:“很多事情说着简单,做起来难。泱泱天下,尾大不掉,若无得力之士,安能四海归心。”

    赵峨眉神色不动:“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

    这同样引用自圣贤之言。

    华明帝哑然失笑,打趣道:“媚儿,看来你能成为帝师。”

    赵峨眉也笑了:“父皇,今届乡试,有诸多青年才俊,应该能满足你所需求。”

    华明帝道:“我看好一子。”

    “谁?”

    “就是那叶君生。”

    听到这个名字,赵峨眉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不过她掩饰得好,没有被父皇看到。

    “此子文采惊艳,端是难得一见。其在扬州竞赛单元所完成的书法丹青,朕观之,胸中有沟壑。音律竞赛之际,竟然还能击一曲《将军令》,也是令人大出意料之外。综上种种,可知一斑。现在,就看他的文章见解如何了。”

    说到这里,顿一顿,瞥了一眼赵峨眉:“媚儿,昔日叶君生没有直接来面圣领取牌匾,被人视为狂生,我本欲下旨施以惩戒,告示天下。你知不知道,为何我最后不了了之?”

    赵峨眉瑶瑶头:“孩儿不知。”

    华明帝笑道:“皆因我知道,媚儿你很喜欢叶君生所写的诗词,殊为难得,故而朕不愿让媚儿你失望。”

    赵峨眉脸皮一红,心中腹诽起来:叶君生放弃大好机会,掉头出海,别有所图。对他来说,这个选择反而有以退求进的意味……狡猾着呢。

    乡试,才是真正的舞台。

    否则,他所遭遇的障碍,肯定要多得多。

    即使如此,本届乡试也注定不会一帆风顺。入得考场,真正的考验才算刚刚拉开帷幕。

台风来袭!

强台风登陆,茂名这边一片狼藉,未知情况如何,先挂个单章出来,如果今天没有更新,那就是电网挂了,致歉。(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八章:牵动

    (感谢书友“3夏”的万币厚赐,谢谢“zhang小木”“梧桐吹雪”“幽暗之々影”、“魂之乡”等的慷慨打赏!)

    乡试第一天,忽忽而过。

    第二天,当朝阳初升,不少士子考生已然醒觉过来。粗粗用送来的清水洗漱完毕,吃过早餐,赶紧埋首苦思,继续未完的题目。

    七道题,每一道所需求的字数不多。然而天下间,最难做的便是命题文章。尤其是在这事关重大的考场上,每一个字,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才会下笔。

    思考、运笔、小心谨慎,保持卷面整洁,诸多因素合在一块,耗时耗力。加上睡眠以及饮食上的不足,每一届乡试,都会有士子支撑不住,半途倒下而被送出去的。

    叶君生同样醒来得早,习惯了,每一天都这般度过,其实和乡试与否关系不大。

    处理完毕些琐事,开始执笔,继续答题——

    “天命之谓性,天命何为?”

    这是第六道题目。

    “天命之谓性”,此言出自《中庸》,后面还有两句“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大概意思是说天生本性,而本性不该放纵,而要用道来约束。用什么道呢,当然便是儒教了。

    这三句,最大的争议在于最后一个“教”字。

    后世学者,大多认定“教”为儒教,然而文言文之类,字面往往存在许多种解释,而且每种解释都言之有理。若把“教”,理解为“教学”之类,却更有道理。

    圣贤有语“有教无类”,在中心思想上两者其实相当契合。

    众所周知,后世理学大兴,“存天理,灭人欲”。却是死板无比的教条主义,经常矫枉过正,引申古书经义。

    叶君生略一思索,有了头绪,奋笔疾飞,约莫一刻钟时间,一篇八百字文章写就。

    写文章,往往怕短不怕长。要做到言简意赅,才是最难的。

    当然啦,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产生长篇来,散文也好,经义也好,千字篇幅为衡量标准。若有人洋洋洒洒写几万字的文章,根本不会被认可。

    秦汉骈文古赋,讲究对偶工整,堆砌辞藻,满篇之乎者也,空洞无物,却是开了行文灌水之先河。

    不过这一点,在考场上行不通。

    叶君生一气呵成,接连把剩下的题目全部做完了。端坐着,搓了搓手,紧一紧面色,趁还有时间,将七篇文章逐一审阅,看有没有纰漏之类。

    时间一点点过去,确凿无疑后,他松一口气,把文章叠好。还没有到时间,于是闭目养神。

    第一场的考核时间到了,有执事下来收取文章卷子。

    整个考场,非常寂静,只有执事官员走动的声响,以及纸张翻动的细音。一众士子考生,乖乖交卷,一声不敢吭。

    在考场内喧哗,扰乱秩序,那可触犯了律令,立刻会被负责秩序的官兵轰出场外。

    规定休息时间过后,主考官宣布第二场考试开始。

    第二场,试论一道、判语五条、诏诰表三者任选一条,总共又是七道题目。

    这一场,考核的是政务水平,和公文写作能力了。

    可以说,比起第一场,第二场的要求相对简单。毕竟套路化得很,虽然也是命题,但很多东西考生早烂熟于心,一一填充上去即可。

    ……

    乡试三天,牵动天下无数人心。

    翰林街,楚府,书房。

    太子殿下微服出行,来找楚云羽密谈。

    “云羽,乡试第二天了,你有何看法?”

    楚云羽心里知道太子真正要问的是什么,不外乎叶君生的表现如何。然而事到如今,早脱离掌握之中,无计可施。

    叶君生人在贡院考场内,就算他再有权势,都难以干涉进入。

    沉吟半饷,苦笑道:“叶君生才华横溢,恐怕不好对付。”

    太子道:“童子试时,听闻他三试第一。”

    楚云羽恭敬回答:“不错,此子,端有些气运在身。”

    关于叶君生出身等一系列问题,他之前就派人调查清楚。尤其“书痴开窍”的说法,更具备传奇色彩。

    了解之后,楚云羽都有点挠头,联系到己方接连几次十拿九稳的出手,都被对方破解掉,玄之又玄。于是不由自主,便也相信起气运之说来。

    闻言,赵匡启面色阴沉得可怕。

    楚云羽忙道:“殿下,就算乡试让此子中举,可后面还有会试,殿试呢。可操作空间不小,我们还有机会。”

    赵匡启叹了口气:“如今他不过一介秀才,都屡屡对付不得,中了举人,恐怕更难了。”

    楚云羽道:“不管如何,他也没有三头六臂。”

    赵匡启摇摇头:“问题在于,叶君生不但属于老二阵营,他还深得九妹赏识。”

    楚云羽一惊:“九公主怎么会赏识他?难道他们认识?”

    “许多东西,我也不大清楚,就知道九妹很喜欢叶君生写的诗词。”

    楚云羽听见,作声不得。此事可完全颠覆了对九公主的认识理解呀,这一位京城小龙女,天之骄女,神仙般人物,怎么会喜欢上叶君生的诗词来……不对,记得九公主本身,也是相当喜欢舞文弄墨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不修道,生就须眉之身,定然是不折不扣的大才子。

    如此,赵峨眉赏识叶君生就不足为奇了。

    怪不得殿下这般忌惮叶君生,谁都知道九公主与二王爷那边亲近。如果两者联手,赵匡启的太子位置可真是坐不稳呀。

    想通这一层,楚云羽当即跪拜在地,朗声道:“殿下,等乡试完结,老臣必当殚思极虑,为殿下除去此心腹大患。”

    赵匡启很满意他的表忠心,扶其起身:“云羽真乃吾之弘股,放心,朝野这边,我会替你一力承担。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他日本王登基,你便是第一功臣。”

    “谢殿下。”

    两人低声密谋起来。

    ……

    西山寺。

    臭和尚,黄梦笔等人登高远眺。黄梦笔身边一人,赫然便是向天笑。却是被调遣过来,汇报当日冀州之事。

    臭和尚双眸有精光,穿越千百里空间,凝视着京城上空,观望那气运云彩。

    一炷香后,他忽地跺足失声叫道:“文气霞光,环绕而拱,成龙虎之势,定然应在那叶君生身上!”

第两百八十九章:终场

    气运之说,向来虚无缥缈。然而在神通过人的术士眼中,却别有乾坤计较,自成一套理论说法,依照遵循,以为真理。

    臭和尚登高观望,景观尽收眼底,见文气凝聚,成龙虎之势,不禁变了几分面色。

    黄梦笔同样露出一丝苦笑:“如此看来,此子已迈出坚实的第一步了。”

    臭和尚一跺足。

    向天笑作声不得,他早了解到前因后果,进而将整件事都猜测出了个大概。委实不敢置信,昔日在冀州,叶君生带着青牛,身怀天地玄黄顽石印,就那般大摇大摆在自家眼皮底下生活着,而自己一无所见。

    话说回来,其实这事怪不得他。

    叶君生生性谨慎,不露行藏;而宝印的镇压藏匿神通太厉害了,哪里察觉得到?

    由此及彼,当初张灵山的身家性命,应该也是着落在叶君生身上了。

    可恶!

    怒火熊熊,若非碍于宗门约束,便要直接出手,将叶君生碎尸万段。

    不过现在有大师兄在场,根本轮不到他说话。

    黄梦笔叹了口气:“千计万算,却没算到赵峨眉居然会动了真情,激发情劫,导致功亏一篑。如果叶君生迟到,参加不得乡试,就不会有诸多麻烦了。”

    臭和尚念了一句佛号:“大师兄,你说会不会是峨眉故意为之,想通过此事获得千年气运?”

    黄梦笔一摊手:“我哪里知道,个中关系错综复杂,千丝万缕。那些老头子都头疼得要命,我们更想不出个所以然。”

    臭和尚一想也是:“如此,唯有见步行步了……哼哼,反正我就觉得有古怪,还有,燕非侠的行为也相当不正常。”

    嗡!

    话音刚落,猛地觉得周围空气激变,瞬间生成无数肉眼看不见的漩涡。

    这些气流漩涡,高速旋转,与此同时,一道道细微的气息怦然激发,如同道道微型利剑,无孔不入。

    臭和尚大吃一惊:“燕非侠!”

    念动法诀,浑身生出一圈淡淡的金光,正是佛门神通《金刚不坏体》。

    叮叮当当!

    一连串的激烈冲击声。

    声响过后,臭和尚身形有些狼狈,穿在身上的破旧僧衣千疮百孔,不时还有缕缕青烟冒出来,显然吃了不小的亏。

    “燕非侠,给贫僧出来!”

    臭和尚气急败坏。

    那边黄梦笔仿若司空见惯,有点幸灾乐祸地道:“和尚,都叫你背后莫说人了。阿尼陀佛,罪过,罪过!”

    ……

    第二天的七道考题,叶君生完成得更加顺利。黄昏时分把最后一道写好,拿起来,从头看一次,甚觉满意。

    然后一如往常,轻轻吹干墨汁。

    最后层次分明地叠好,举手示意要提前交卷。

    在天华朝,乡试期间,是可以提前交卷的。不过自古以来,罕有士子考生如斯举动。

    一来这考试,事关一生前程,太重要了,必须慎而慎之。会把时间利用到最大化去,不过过早完成;二来就算提前完成了,还得逐字逐字检查,看是否有纰漏。又或者留在手上,等有了更好的灵感,重新答题,推翻之前的文章……

    叶君生却不管这么多,提前交上去,落个安心。

    乡试期间,贡院内戒卫森然,安全倒没有大问题,可在这号舍内,假如发生啥意外,真不敢保证。好比进场时的栽赃嫁祸,对方施展的是同归于尽的策略,端是防不胜防。

    敌人虎视眈眈,不择手段,自己便更要小心提防。

    交完卷后,闭目养神。等吃过晚饭,早早睡觉。

    话说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三天三夜活动在号舍之中,还真有些不习惯。简直像被关在一个囚笼里头,洗澡这些都是奢想,最多用毛巾擦一擦身子。

    好在,明天最后一场,考过了,就解放了。

    乡试之后,是会试,那已是明年开春的事情了。会试由礼部主持,考试流程与乡试大同小异,不过规格会更高,更加严格。倒是考生进入号舍,还会直接从外面关门上锁。

    想到其中的严苛处,叶君生不禁砸砸嘴唇。他当然不喜欢如此的考生环境,还是现代社会好呀,虽然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人身自由方面大有改观。

    一夜无话。

    第三天,第三场开卷,试策五道。靠士子们的历史掌握程度,以及应付时务的能力。

    这个“策”,倒和后世的命题作为有些相似,论点论据什么的。只是更加简练,而且带有浓重的君臣色彩。

    开宗明卷,第一问:“经术治道相为表里……”

    叶君生眉头皱了皱眉,略作沉吟,已有答案在心中,提笔醮墨,即刻开写。洋洋洒洒,不用多久,六百余字的文章已然著就。

    最后一场了,诸位士子考生无不打醒精神,全力以赴。倘若是那种大教室形式的,一眼了然,自能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诸如江南才子梅雪海、杨江帆、宋晓峰,以及冀州郭南明等。

    这些都算得上是叶君生的“老熟人”,不过熟归熟,过节可不少。就算撇开过节,考场之上,百舸争流,本就没有情面讲。

    作为才子,声名远播,个个都是心高气傲,如何肯居于人下?在扬州,第一才子竞赛上,叶君生横空出世,意外拿到了第一,光环加身。这对于其他人来说,等于是打击。尤其梅雪海等,拿不到第一,简直就是失败。

    失败不可接受,然而就这么一届才子竞赛,下一届不知猴年马月。看样子,应该不会再举行了。至于地方性质的竞赛之类,无论场面还是说服力,都差的太多,没有可比性。

    那么,要想找回场子,最好的机会就是这一届科举。

    才子之名,始终偏重于民间说法。唯有真正的功名,才是立身根本。届时金榜题名,骑马插花,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享尽无穷荣光。那才是真正的人生巅峰,最得意的时刻。

    “叶君生,我们再比一次,看谁能笑到最后。”

    梅雪海下笔如飞,又做了一篇锦绣文章出来

第两百九十章:相请

    (气候变化无常,雷电交加,风雨反复,耽误了更新,抱歉。话说半个广东,都淹了呀!)

    时间匆匆,为期三天的乡试宣告完结。贡院大门打开,一众士子考生鱼贯而出。

    出来的时候正属中午,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晃得人眼睛发晕。

    关在号舍之内,三天不见阳光,骤然出来了,一时间难免有些不适应。不少人纷纷舒展筋骨,活动关节。其中有些人满脸愁容,唉声叹气,一看便知考得不好;有些就比较淡定了,甚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却是自认发挥上佳的。

    这些考生士子,出来到广场上,俱是先朝那圣贤像拜过,然后才纷纷离去。

    有彼此认识相熟的士子,当即呼朋唤友,相约到某某酒楼大吃一顿,饮酒作乐,好好放松一番。

    叶君生排在后面,出来的时候,其他人已走得七七八八。他抖一抖衣衫,朝圣象恭敬作揖。

    来到广场边缘之际,就见到满脸笑容的李逸风等在那儿,其身后,停驻着一辆马车。

    叶君生正要走过去,旁边忽地跑来一名管家打扮的花甲老者:“敢问阁下是否是叶君生叶公子?”

    “小生正是,你是?”

    叶君生皱了皱眉,自己并不认识对方。

    管家满脸春风:“叶公子可有空闲,我家主人有请叶公子到状元楼一聚。”

    说着,往那边一指。

    一架宽大的华丽马车停在那边,拉马的为双马匹,马匹神骏非常,一看便知是百里挑一的骏马,价值不菲。而马车车厢设计布置,更是奢华十分,很吸引眼球。

    不用说,能拥有这般马车的主人,非富即贵,不可等闲。

    叶君生脚步没有动,淡然问道:“敢问贵主人是谁?”

    管家眼眸掠过一抹不悦之意:眼前这书生,端是有些不识抬举。又或者,眼神儿有点问题,有眼不识泰山。自家马车前辕插着一杆三角小旗,迎风招展,有认识的人一看便知,岂会不给面子,早受宠若惊了,还问这问那的?

    嗯,听说此子出身冀州,见识方面也许颇有局限。如此,倒不足为奇了,便笑吟吟道:“叶公子请随小人过去,一看便知。”

    身子一让,微微躬下身子,做出一个“请”的姿态。

    李逸风却早瞧出对方来头,心头一紧,把叶君生拉过一边,低声道:“君生,那是东宫殿下的管家,请你过去,恐怕有所图谋。”

    东宫殿下,自然指太子,未来的皇帝。太子亲自派人来请一位刚考完乡试的士子,确实称得上礼贤下士。换了别人,早感恩载德,立刻赶过去拜见。

    这可是格朗粗的一根大腿呀,要多大的因缘际会才抱得住?

    天下读书人,寒窗苦读,不知经历多少才能获得参加乡试的机会。然而乡试只是敲门砖,最后即使中举,当个举人老爷,在仕途上也未必能一展抱负。哪怕通过了会试殿试,考取进士出身,一样不代表就能青云直上。依照惯例,新科进士一般都是留在京城担任些闲职,修书撰史,少有可直接外放做官,担当实职的。

    一言以蔽之,要朝中有人。

    自古有言“朝中有人好做官”,这个人,可以是亲戚,可以是老师,反正有关系便是。

    现在,太子屈尊来请尚未确定中举的叶君生,意味不言而喻。

    不过李逸风深知其中关系,不无担忧。只怕筵无好筵,会无好会,请叶君生过去,鸿门宴一场,去得回不得。

    叶君生笑道:“李老,学生自有分寸。”

    “不行,君生你不能过去,要不老夫出面推了他吧。再不济,也可请二王爷出来。我就不信在这京城,太子能无所顾忌。”

    李逸风始终不放心。

    官场凶险,风浪叵测,稍不小心便会被吞噬得渣都不剩。尤其这京城,水深着很。

    对于他的拳拳爱护之心,叶君生真心感动,道:“李老,我过去赴会,他总不能直接下杀手吧。至于其他,水来土掩便是。”

    李逸风叹了口气:“君生,太子为人,喜怒无常,真要做出什么来,谁都不敢揣测。”

    叶君生笑道:“他贵为太子,身系国之脸面。大庭广众之下,我想不可能会施展阴谋诡计……嗯,我会跟他讲道理的。”

    听到“讲道理”三字,李逸风似曾相识。

    记得在冀州,楚三郎咄咄逼人之际,他们曾十分担心叶君生会遭受迫害,死于非命。然而叶君生不以为意,说会和楚三郎讲道理。

    当其时,李逸风等都以为他幼稚,不知深浅。不过后来叶君生果然安然无事,反倒是不可一世的楚三郎当街被人斩去头颅,血冲苍穹。

    此事震惊全城,后来楚云羽发动无数人力物力,始终查不到个所以然,最后成为一大悬案。

    马首置床,人头横断。

    两事一前一后,传扬出来,冀州内家喻户晓,极富传奇色彩,几乎能比得上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仙传闻了。

    坊间便有说法,道是剑仙出手。但更多人的相信是某些高来高去的侠客之士所为。比如,江湖第一神剑谢行空。

    不管如何,骄横的楚三郎被杀,百姓无不拍手称快。隔不多久,楚云羽黯然卸职,返回京师。

    民间议论,多为图个热闹。李逸风等不同,看得比较透彻一些,下意识便以为是二王爷那边的反击手段。无意之间,等于帮叶君生解决了一大麻烦。然而这样的事,隐晦私密,不可能会直面相问的,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总之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没有想到此事会和叶君生有甚关联,对于“讲道理”的说法,自然不以为然。

    眼下叶君生旧话重提,楞直不变,李逸风只觉得哭笑不得。转念一想,直接拒绝太子的邀请,殊为不智,不如答应了,过去瞧一瞧深浅也无妨。状元楼上人多口杂,相信太子不可能乱来。

    “君生,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记住,万事小心。”

    叶君生拱一拱手:“李老,学生不会在那边滞留太久,回来之后,再请李老黄老到家中饮几杯。”

    说罢,走过去,登上华丽马车。

    车夫挥鞭在虚空打个响鞭,马车辚辚,朝着状元楼赶去。

第两百九十一章:登楼

    (感谢书友“逆天改命的衰哥”的万币厚赐,南朝受之有愧呀,要不明天看能否加更下,三更酬谢?同时谢谢“一两好酒”、“luoke000”“梧桐吹雪”“莫莱惠”等书友的慷慨打赏!)

    约莫半盏茶时间,马车赶到状元楼下。那管家先一步下车,掀开车帘子,请叶君生下车——来之前,他已得到主人的叮嘱,对叶君生务必要客客气气的,不可得罪。

    管家虽然为下人,可耳目广博,也知道叶君生乃是那天下第一才子,有些来头,自然把接待功夫做得体体面面。

    在天华朝,状元楼在各大州府都开有分店,生意兴隆。而京城状元楼为总店,占地甚广,装潢辉煌。里面的饮食价格,自然不菲。寻常百姓人家,根本入不得门来。

    因此,来往顾客,大都是为权贵富豪。其中,出身优裕的士子考生也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

    状元楼分三层,越高越显矜贵。

    今天,第三层楼被一位贵人包了下来,楼梯口处站着两名身材彪悍的汉子,把守着,不让闲杂人等误闯上去。

    乡试完毕,一众士子如释重负,要将筹备三年的压力全部释放出来。减压,最好的方式手段自是大吃大喝一顿,然后到醉乡楼去,听听曲子,最后点个温柔可人的姑娘进房,狠狠发泄一番。

    本来到醉乡楼去吃喝也不错,但是既为考生,才华高低不论,入得考场,人人都想考个状元。故而考完试后到状元楼吃酒,早已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惯例习惯,图个好兆头。

    梅雪海等赫然在,以他为中心,前呼后拥,有十余名士子考生。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其中包括郭南明。

    他们一行,个个出身不错。又是大大小小的才子,心气高傲。考完试后,你一言我一句,纷纷把自家答题的文章亮出来,高谈阔论,一争长短,显得非常热闹。

    来到状元楼后,梅雪海开口便要包下三楼的雅间。听说竟早被人包下了,不禁面色变了一变。

    王之涣有句:“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深得人心,于是人皆想往高处走,在高处坐。尤其今日非同小可,如果无法在状元楼第三层楼喝酒,举杯临风,心中委实不痛快。

    他不甘心,就派下人去请在京师做官的舅舅过来,无论如何,定然要让状元楼的老板知难而让,让出三楼一个雅间来。

    为此,一干人堵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口处,就是不肯让开。

    他们十余人,不但是秀才,还是才子,本身就拥有不小的力量。

    这一下,顿时让状元楼的大掌柜着急了,好说歹说,可梅雪海就是不愿让步。

    “何事喧哗!”

    三楼走下一名气息沉稳的中年人,三缕长须,双眉如剑。

    把守楼梯口的汉子立刻上前禀告。

    中年人眉头一皱:此事还真不好解决,殿下微服出宫,并不愿张扬。加上科举期间,士子考生地位不同一般,自不能用暴力轰出去。他略一迟疑,决定还是上去,禀告给太子殿下知晓,由他定夺。

    这时候,管家带着叶君生上来了。

    在下面之际,就听到楼上好热闹,上来一看,满眼都是“熟”人。叶君生暗道一声:“还真是巧。”

    梅雪海等见到他,面色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

    扬州才子竞赛,这些人都算的是叶君生的手下败将。他们本来眼界高远,不把远道而来的叶君生放在眼内。熟料事到临头,却被叶君生拔得头筹,等于狠狠打了一记耳光。

    特别是以梅雪海为首的江南才子,十分不服气。

    所以,今年乡试,他们将此视作最重要的一个大战场。无论如何,都不愿再次输给叶君生。

    才子,比的是诗词丹青;而士子,比的是文章见解。

    在这方面,谁都不甘俯首称臣。

    冤家路窄,一道道目光落在叶君生身上。

    叶君生不以为意,冲着郭南明道:“郭兄,别来无恙。”

    扬州一别,他们确实很久没见过了。

    毕竟同为观尘书院的生员,一些恩怨不好拿到明面上来,既然叶君生主动问候,郭南明不好冷眼对之:“好久不见。”

    “呵呵,这一场试,想必郭兄考得不错吧。来状元楼,为何不痛饮几杯,而滞留在此?”

    郭南明没好气地道:“我们要到三楼去,只来得不巧,三楼被人包了。”

    叶君生露出恍然之色。

    梅雪海忽道:“不知叶公子考得如何?”

    叶君生笑道:“马马虎虎。”

    “哦,上一次在扬州,我输给你了;但这一次,我一定会赢回来的。”

    这句话,就有些火药味了。才子嘛,心气高傲,当然不会像官场老油条般皮笑肉不笑,假惺惺地客套。说不得几句,直抒胸怀。

    叶君生呵呵一笑:“输赢乃兵家常事,为人在世,还是看好点好。”

    梅雪海顿时恨得牙痒痒的。

    一个与梅雪海交好的士子开口叫道:“叶公子,你一个人来状元楼吃饭吗?莫非也想登三楼?只可惜,我们都上不去,你就更别想了。”

    叶君生不以为意,转头看着那管家。

    管家马上道:“叶公子,请往这边走,请上楼。”

    两名看守楼梯的大汉见到是他,当即让开彪悍的身躯。

    一众士子们为之一呆,目送着管家带叶君生上楼去。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包楼的,会是叶君生?

    不可能,在状元楼包地方,绝非有钱就行了,还得有天大的面子。

    那么,看样子应该是有人请叶君生上去的。

    可恶!

    刚刚还说叶君生别想上三楼的士子,面皮立刻滚烫。郭南明黯然一叹:自从道安新年诗会,叶君生横空出世,夺得诗魁。一路下来,就像气运全部被对方掠夺了一样,郭南明是每况愈下,再无法望其项背。

    梅雪海不禁双拳紧握,才放言要赢回一场,转眼间在这状元楼上,却当场又输了一阵,面皮无光。

    好在片刻之后,舅舅来了。

    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梅雪海立刻请舅舅到一边,低声分说起来。他这舅舅,为六品官,在翰林院任职。虽为清流,但颇有声望。

    殊不料舅舅摇头苦笑,反而叫梅雪海等赶紧退走,不要想着登状元楼的三楼去了。至于缘由,其闭目不说。

    梅雪海听见,半饷作声不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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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遇狐仙,软饭加肉,请君尝新鲜;——这个世界本没有神,但拜的人多了,就有了神。%%%%%%%%%%%%%%%%%%%%%%%%%%%%%%%%%%%%%%%%%%%人神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