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求字
(vip群200702009,喜欢的请加!)
黄超之突发怪病,昏昏沉沉,仿佛将死;临时有想法,命人将珍藏于箱底叶君生所赠的字帖拿出来观望。没想到一看之下,章印处依稀有光芒激发,袭上心头,居然能坐起身子来了,浑身变得轻松自在。
这是……
他大感惊奇,睁大眼睛观摩。突地见到纸张簌簌声响,竟出现无数的龟裂细纹,那些笔墨如同粉末,剥落掉下来,散落一地。
再一看,字帖便只剩下一张发黄的白纸。
“怪哉!”
黄超之大叫出声,手腕用劲过度,将那纸都撕裂开来。
这,这……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手里头各自拿着半截纸,完全晕乎。
“超儿,超儿你怎么啦?”
大老远便传来黄父焦急的声音,其听说儿子急病上身,非常严重,顿时吓得六神无主,立刻坐马车赶来。
一进门,就见到黄超之傻愣愣地站着,目光无神,形体消瘦。
黄父不明真相,以为他回光返照,顿时扑来抱住,嚎啕大哭……
般若寺,火鸟老祖正盘膝打坐,闭目养神。骤然听到噼啪一响,心中一惊,睁眼开去,只见到那面鬼牌居然当众裂了一条缝隙。
“不好,竟被人破去了术法。”
他倏尔起身,抢上前将鬼牌拿在手上观看,心痛得直抽冷气:“究竟是何方神圣出手,竟将本老祖的寻魂小鬼都拘拿住了?”
一时之间,一颗心砰砰乱跳,很是慌乱:“看来城中有高人,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速离去。”
主意打定,犹如惊弓之鸟,火鸟老祖随便收拾一二,祭起遁光,“嗖”的便跑得无影无踪。
黄超之自此病愈,第二天按耐不住内心好奇,赶去书院问叶君生。
叶君生一听,也被吓了一跳,着实没想到阴差阳错间会发生这一遭事故:字帖显灵,显然是黄超之被某些邪魅上身了,莫非是哪路走脱的孤魂野鬼?
个中真相,却不好明言,他只得推说不知。暗中开启灵眸,观望黄超之,正见到他顶上灵光处,除了血气,还浮现出另一番怪异境况:一方形体虚幻的章印光团,死死地镇压住一道青色虚影。
这虚影,依稀为小鬼模样。
果然有鬼魅作祟,不过已被镇压住,无法再作恶。
叶君生心一动,直接阴神出窍,呼的,大手一探,将那章印光团以及鬼魅虚影抓住,唰的又回归本体。
这般手段,鬼神莫测,黄超之哪里知晓东南西北?只觉得头顶上微微有些凉风吹拂而过,浑然无觉,嘴里喃喃道:“怎么会发生这等怪异之事?”
笔墨凭空消弭无踪,难道是墨汁质量有问题,可按道理不可能呀。
叶君生干咳一声,问道:“超之,那被撕坏的纸可曾带来了?”
“诺,在此。”
叶君生接过,假装看了一番,道:“这纸就放在我这里吧,我想研究一下。”
黄超之自无意见,跺足道:“只可惜那一幅字……”他倒没有多想。
此字帖可不是大街货,能入得木此行大师青睐,愿意高价收购的作品。不料瞬间化为灰灰,成为废纸。
叶君生安慰道:“超之不必介怀,日后我早送一幅给你便是了。”
黄超之这才精神有所振奋,心道:对呀,只要叶君生在,还怕没字?不过倒不好意思一味相求……
忽问:“听说君眉进了惜月书院。”
叶君生回答:“不错。对了,晚上她会回独酌斋做饭,你有空闲的话,过来吃顿便饭吧。”
黄超之搔搔头:“家父到了冀州,却要陪他……嗯,等我养好些精神,再来请君生到状元楼喝酒。”
叶君生点头答应,先返回学舍,要探讨那小鬼来历。
关门坐定,阴神出窍,进入天地玄黄顽石印世界中,阵法开启,就见到猪妖人立而起,举着一根前肢,正在审问。而那小鬼,很是畏惧地躲在角落里,形体模糊,似乎先前被字帖上所留下的宝印烙记打得不轻——
天地玄黄顽石印,先天纯阳之宝,威力不容小视。不过当前破除的禁制数量不多,十成威力只能发挥出两三成而已。即使如此,盖印之后足以让一幅本来稀松平常的书帖成为法具,用来对付些寻常邪魅,不在话下。
这小鬼,却是火鸟老祖炼化,专门用来寻找适宜生魂的鬼魅。本身无甚神通手段,最多寻着了人,依附上身作祟罢了。被宝印烙记激发的黄光打中,差点魂飞魄散。
“老爷,俺老猪全问出来了。原来它是受命而来,背后还有个主人,唤作‘火鸟老祖’,属于鬼修魔宗。”
猪妖见到叶君生来到,赶紧禀告道。
叶君生一听,颇感头疼,嘀咕道:“怎么又惹了一尊魔头?”
猪妖壮志凌云,大拍胸口,咧嘴笑道:“老爷怕甚,这些老不死的统统都是送财童子,只愁他不上门。”
它却是从有生老祖身上得了不少好处,有点上瘾。
叶君生喝道:“哪里次次都有这般便宜事?你突破了没?”
猪妖最怕他问这一句,马上就焉了,肃立在一旁。
叶君生耐心将情况了解清楚后,暂且将小鬼关押在一处阵法内,才遁身出来,思考对策:
对于火鸟老祖,他并无认识。当天有生老祖和火鸟老祖相约,可那时候叶君生已悄悄土遁逃出了石屋,直到有生老祖从半空被打下来,恰好掉在眼前。至于中间的一大段过程,他几乎一无所知。
眼下突然又惹到这一位火鸟老祖,让他心生忌惮,暗暗多了几分小心:他自不知道那位火鸟老祖早被吓得远遁而去,不知去向了……
倒不是其胆小,而是经过赵峨眉一事后,委实有些惊弓。
……
今天叶君眉甚早就与江静儿回到独酌斋忙活,同伴的当然少不得小姑娘阿格了,要张罗晚饭,等叶君生回来吃。
黄昏时分,有人登门,是墨香巷的一家字画店老板,姓李的,却是想找叶君生买字:
“叶姑娘,你仔细考虑下,我出的价码已非常公道,一字两百文,寻遍整条墨香巷,李某肯定,再无人会出更高的价格。”
叶君眉一撇嘴:“哥哥说了,非一字一贯不可。”
李老板顿时有些急,道:“既然如此,那请叶公子写字,在本店寄卖亦可,莫说一字一贯,就算定价一字两贯也无妨。”
叶君眉嘻嘻一笑:“如果寄卖的话,何须到墨香巷去?我这独酌斋开张便是了。”
谈不下来,李老板甚为不悦,拂袖道:“叶姑娘,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不觉得你哥哥太贪了吗?狮子开大口。”
叶君眉不甘示弱:“买卖自愿随意,我只觉得我哥哥的字值这么多。”
“好好,那你们继续待价而沽吧,李某不奉陪。”
此时忽又有人登门,是个衣装古怪的老者,似曾相识。叶君眉记得,以前对方曾经来过独酌斋。
“敢问姑娘,你这店铺里怎么都没字了?”
叶君眉瞥他一眼,道:“现在不卖字了。”
这老者正是木此行,因事路过冀州,心里记挂叶君生是否有新作品出世,便直接来到独酌斋看。
不料一看之下,书帖店居然不卖字了。
“唉!,可惜……”
他叹息一声,忽而又不死心地问道:“姑娘,不知府上可还有叶君生叶公子的笔墨,有的话,请拿出来一观。中意的话,老夫会高价收购。”
叶君眉眨眨眼睛,道:“我哥哥近期很少写字,旧作倒还有一幅。”
木此行有些失望,以叶君生这般年纪,水平依然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一般旧作水准肯定比不过新作,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便道:“旧作也好,请出来一观。”
那边李老板本来想走,闻言停住脚步,却还不甘心,想看有无机会压压价,或者眼前正是一个好契机。等叶君眉拿出叶君生旧作来,水准必然差强人意,点评之下,可能会低价买到手——
话说回来,真有些气人,清明之后,独酌斋旧作卖个精光,又不再经营。而在市面上叶君生的字帖行情居然开始慢慢涨了起来,成为大有潜力可挖的新贵。故而墨香巷那边的字画老板们闻风而动,就想找叶君生买几幅字,挂在店铺内增加层次。
无奈叶君生开价委实离谱,一字一贯,几乎凌驾于名家之上,傻子才愿意用这个价格买进。在业界之内,对于叶君生的开价,一众老前辈都颇有看法,不客气的,直斥为“不知所谓,漫天要价”。
但在冀州,顶着北方第一才子光环的叶君生,行情看涨,因此还是有些字画店老板不死心。在他们看来,不谈不成生意,只要把价位压下来,便有赚头。
李老板便是其中一位。
过不多久,叶君眉拿出一幅字来,打开,正是“祥瑞辟邪”四个大字。
李老板一看,四个字的帖子,属于字数偏少的一类,价格一般卖不起来,只等木此行砍价。
木此行干咳一声,整整衣装,神情很认真地走过来观看。但只瞧了一眼,眼神儿登时有些直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抄书
木此行一见这字,便觉对头,那感觉和昔日在黄宅中一模一样。再仔细看一遍下来,几乎怀疑便是黄超之手头的那一幅,只不过同样四字,后面两个却不同,倒是留白处的印章一般无二。
他暗暗吞口口水,表面不动声色,干咳一声,问道:“姑娘,这字要卖多少钱?”
本来这幅字,是以前叶君生第一次游学时所写,让叶君眉挂在房中的。当其时叶君生语焉不详,相隔多时,叶君眉见木此行求字心切,莫名地就想到这幅几乎要被遗忘的字来。价格合适的话,不妨卖出去,赚取些钱财。
当下开口:“前面已说了,一字一贯,这一幅有四个字,所以要卖四贯!”
“什么,四贯?”
木此行失声嚷道。
旁边李老板见状,当即附和道:“叶姑娘,你这价格确实宰死人,应该降一降,卖一贯钱很适宜。”
叶君眉被激起脾气,小嘴一撇,道:“就卖这个价了,不要我拿回去。”伸手就取字。
“我买我买,你这王八蛋少在这打诨!”
木此行几乎要蹦跳起来,言语激动,居然还骂上了不懂乱帮腔的李老板。听得李老板目瞪口呆,眼勾勾看着他。
木此行生怕叶君眉变卦,赶紧往怀里掏银子,一甩就是两张银票出来。
“嗯?你们这是……”
声到人到,叶君生回来了。
叶君眉便笑道:“哥哥,我在卖字。”
“卖字?”
叶君生走来,立刻便见到摆在案子上的“祥瑞辟邪。”
“嗯,四贯钱卖了,哥哥你看可以不?”
木此行打量叶君生一眼,见到这书生出奇的年轻,二十出头,实在不敢想象他能写出如斯水准的书法来。但当下注意力,几乎全被字帖所吸引,连忙拿起来,示意交易已完成,反悔可不行。
“四贯?”
叶君生眉头一皱,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正如木此行的态度,真不好出尔反尔。
叶君眉见他情态,心里一咔:“哥哥,难道卖不过?”
叶君生笑道:“确实卖亏了那么一点点。”说着,眼光扫了一下木此行。
木此行昂首道:“明码标价,你情我愿,不得反悔。”略略一作揖,竟自顾走了出去。
他却怕叶君生问起身份来历,不好回答。堂堂书圣之徒,木大师,岂能因为一位青年才俊的笔墨而失态?传扬出去,终归有些不好看。
剩下李老板也是笑一笑,赶紧走出去,追上木此行,赔笑道:“这位员外请留步,在下乃墨香巷广平斋的掌柜,小号里有名家笔墨……”
却是做起自我推销起来。
然而这时候木此行哪里有心思搭拉他,喝道:“老夫没工夫陪你闲扯,什么名家,都是垃圾。”
这句话李老板听得好不刺耳,耿直脖子,涨红面皮:“你大言不惭,你可知这些名家都是谁?”
“谁?”
木此行没好气问一句。
“其中可有书圣关门弟子木此行木大师的一幅《斜阳贴》……”
“呃……”
木此行果然呆住了。
李老板洋洋得意,晒然道:“被吓住了吧,哼!”也不多说,摆出个打脸的姿态来,昂首挺胸,拂袖而去。
独酌斋中,晚饭张罗得差不多了,开始上桌。
叶君眉还在纠结刚才卖字的事,很紧张地问:“哥哥,我是不是把字卖亏了?”
叶君生笑道:“没有,哥哥的意思是就算你卖高些,那人还会买的。”心想木此行不知为何来历,眼光似乎很独到。
闻言,叶君眉拍拍胸脯,嘻嘻笑道:“原来这样,吓得我呀。”一副小财迷模样。
那边江静儿听见,白了叶君生一眼,腹诽道:“坐地起价,奸商。”莫名又想起昔日抬老虎的事,一贯涨到两贯,端是很会见缝插针。
话说,叶君生真弄不到钱吗?
江大小姐表示怀疑。诸如叶君生这般身怀绝技,门路大把,想要求财真心不难。或者,他是故意这般游戏人间吧。
吃过饭后,江静儿主仆留下来过夜,四人便于院子中摆开桌子,品茶吃点心。
“哥哥,现在我们书院,你可是大名人了。”
抿着茶,叶君眉笑眯眯道。
叶君生问:“名从何来?”
江静儿插口回答:“君眉将你说给她听得故事段子,在书院中散播出来了。不知多少闺秀碧玉争相抄写呢,尤其是那一段贾宝玉和林黛玉,以及张生与崔莺莺的,最受欢迎,只恨不得齐全,都嚷着叫君眉让你说齐全了。”
叶君生听到哭笑不得,自家不知不觉间,居然又做了一回文抄公。本来只是选些妙趣段子,说给妹妹听,以供消遣,哪料到居然成为娱乐大众的新鲜文本?说来也是,在没有电脑手机,资讯极其不发达的世界内,人们的日常娱乐委实贫乏得很。
普通百姓大众,基本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晚上连灯都不会点,倒头就睡,一睡到天明。时间被安排的紧凑无比,也没闲工夫找乐子,更没那个资本。但诸如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这些,想法就不同了,闲暇时间多,便会想寻些娱乐内容来满足生活所需。故而《西厢记》这等“才子后花园私会佳人”类的题材,最能体贴她们一颗寂寞的心。
这时代,琴棋书画属于比较主流的方面;与此同时,小说话本戏曲等,亦开始流行,不过优秀的文本贫乏,影响力暂且不够。
眼下叶君眉拿出去的,可都是历经千百年时间考验的经典作品,自然很容易得到认同共鸣,所以短短时间内便在惜月书院的一群女子中先流行开来。而始作俑者的叶君生,俨然成为了她们所喜闻乐道的“妇女之友”。
“哥哥,你不会因此而生气吧。”
叶君眉问道。
叶君生搔搔头:“娱乐而已,不必较真。”
在天华朝,文章经义方为正道,诗词歌赋次之,小说戏曲这些,更次之。不过亦可算成一种有益补充,名声打出去,还是有一定的好处。
叶君眉悄悄一吐舌头,又问:“那请哥哥把这些故事补全了吧。”
叶君生就知道她会来这一出,可当前哪里有这时间做文抄公?只得借尿遁,先避一避话头再说。
第一百六十四章:威胁
(求订阅,求首订!)
哒哒哒!
熙攘的闹市中猛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些吃过亏的百姓顿时色变,发一声喊:“纵马衙内又来啦!”
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有小孩被撞倒了,坐在地上呜呜地哭泣着;其中还夹杂着鸡狗鸣叫的声音,简直就是一大锅煮开的粥。
前一刻还十分拥挤的街道,顿时一空,让出一条路径来。
得得得!
楚三郎骑着一匹毛发如雪的骏马呼啸而过。
这一匹坐骑,浑身上下无一丝杂色,同样属于极为难得的名种之马。有个名堂,唤作“照夜玉狮子”,价值不菲。
他家中马厩畜养骏马十匹,最为名贵的当属那匹汗血宝马,然后就轮到这一匹“照夜玉狮子”了。宝马飞来横祸,被一剑断首,至今还抓捕不到凶手,这让楚三郎无比忿然。挨到叔父终于松口,可以让他出门了,当即忍不住骑上“照夜玉狮子”,重温久违的驰骋快感。
一骑绝尘,随后才是两名跑得气喘如牛的健仆。亏得他们跑惯,这才能跟住少爷的影踪。相信多练几年,只怕无师自通,甚至都可能会掌握到诸如“七步赶蝉”之类的绝世轻功呢。
等他们过去,人群顿时炸锅般闹开来:
“这楚衙内不是犯了怔忡吗?怎地好了?”
“前几天就好了,据说被一个和尚治愈的。”
“和尚?什么和尚?”
“谁知道?应该是个游方和尚吧,治好了楚衙内,知州大人大悦,便让人在西区建立了一座寺庙给他,好像叫‘孤空寺’的。”
“该死的臭和尚,整天说慈悲为怀,却救下恶人,为祸市井。”
这一句咒骂,明显压低声音。
“咦,你还真骂对了,那和尚的法号便叫‘臭和尚’。”
“不会吧,这秃驴该有多楞,居然起这般法号……”
言语之中,厌憎之意毫无遮掩,连秃驴都直接叫上了。俗话说“爱屋及乌”,恨意也一样的道理。他们饱受楚三郎滋扰,心中怨气积压不少;既然讨厌楚三郎,那么对于救治楚三郎的臭和尚哪里又有甚好感?
议论之际,附带着一起骂了。
这,也是一种民意。
若有术士在此,开启灵眸,可见民意翻腾,一个个恼怒的无形念头汇集成一团,盘桓在半空久久不肯消散而去。
却说楚三郎,纵马如飞,径直来到观尘书院,如往常般一直奔到前院空地上才停住,下得马来,将缰绳随手一扔。但这时候,随身伺候的两名健仆还没有跟上,他内心顿时恼意萌生。
等了一会,健仆终于跑到,但迎接他们的,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鞭子。
两名健仆吃痛,叫唤出声,却不敢躲闪,心知自家公子心头有闷气不得发泄,唯有寻个由头洒在自己身上来。挨鞭子,其实还是轻的;若是挨上大板子,伤根动骨,那才要命。
奴仆之命,命贱如蚁,根本无从选择。
抽打了一会,楚三郎将鞭子一扔,负手闯入甲级班的学堂上。
本来颇为活跃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滞,许多目光望过来,但被楚三郎眼神一瞪,登时闪烁着,低下头去。
楚三郎一走进来,便盯住了叶君生,以及他的笔。
学堂上有不少生员,因为未到上课时间,他们或站着,或坐着;或交头接耳,谈论着什么,或自顾看书卷、写字。
叶君生便正在写字。
坐得端端正正,看上去就像一块坚定的岩石,坚毅、严谨、稳固,完全沉浸在临摹泼墨的状态之中,天地唯我,对于外界事物的动静毫不理会,包括楚三郎的突然闯入。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不外如是。
莫名地楚三郎有火气泼辣辣升腾上来,对于叶君生这全神贯注的姿态非常反感。若换了其他地方,估计其就会冲过去,一把将叶君生揪起,痛快地扇几巴掌上去。
只可惜眼下位于书院的课堂上,就算楚三郎背后站着个楚知州,也不能恣意殴打同窗生员。万一闹将起来,群情汹涌,舆论压力会非常大。毕竟叶君生可不是平头读书人,他是秀才,是书院中的廪生。哪怕只是最底层的士大夫功名,可功名就是功名,朝廷会有所重视,不可能让人随意折辱欺负。
楚三郎虽然崇武厌文,但个中规矩却是懂得,明白什么事情该在特定的环境下才能做,故而此时只能恶狠狠瞪了叶君生一眼,便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这时候,叶君生练笔写好了字,搁下毛笔。其如今修为法相稳固,感官敏锐,对于楚三郎富有敌意的目光自然完全察觉,心里吃吃冷笑,忽有兴致生,再度提笔起来,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字句:
“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不报我来报!君生好重的气势呀。”
一声感叹,来自旁边的刘天辰。他刚好伸过头来,正见到叶君生所写的字句,不禁轻念出声。
叶君生对他展齿一笑,忽而把字墨抓起,揉成一团。
刘天辰心疼地问:“君生,何故作废?”
叶君生将纸团扔进摆放于书案边的废纸篓里,笑道:“不甚满意。”
刘天辰眼巴巴看着,瞧他的神态几乎都想将那废纸篓抱进怀里,将那团纸抢在手里——
据说当今书圣,平日里府邸周围经常都是围拢几十人的,个个伸长脖子,就等书圣的家人倒垃圾出来。然后一哄而上,看能不能获得书圣所写的一字半句,或收藏,或转手卖掉。
废纸亦能卖钱,偌大天华朝,恐怕只得书圣一人所能享受的荣光。
不用多久,上课时间到。
时光有脚,忽忽而过,转瞬又是中午,放学吃饭。
“叶君生,你且过来,某有话与你说。”
楚三郎突然叫道。
一众生员顿时闻到了某种暴力的味道,赶紧散开些,望向叶君生的目光,意义复杂,各有看法。
同在甲级班的郭南明不由眉头一皱:前一段时间虽然他一直在外游学,可回来后也听说了不少关于楚三郎的传闻,知道他是一位真正的纨绔,什么手段都耍得出来。
这一趟,叶君生被他盯上,绝非好事。
对于叶君生,郭南明颇有不服,但仅仅在于诗词才学方面,其心高气傲,可不会像楚三郎这等武夫,做出下作行径来。
“也罢,假如楚三郎真要胡来,我就出面搭救叶君生一二……”
他郭家为名门望族,还是有些分量的。
到了书院一处偏僻处,楚三郎才站定,双臂抱拳,望着跟过来的叶君生,颐指气使地道:“叶君生,本公子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现在去帮我牵马游街,游完之后,也许我会宽宏大量,饶你一着,不剥夺你的秀才功名。你可想清楚了,功名被剥,你永世都不能再翻身。”
在天华朝,对于一个读书人而言,最痛苦之事莫过于功名被剥,那就意味着终生不得再录用,前程尽毁,简直生不如死,这比考了几十年不中还要悲惨,毕竟人家还能继续考。
叶君生很平静地问道:“楚公子,我与你有仇?”
“没仇。”
“有恨?”
“嘿嘿,就凭你?不配让本公子恨。”
叶君生道:“那为何一定要与我过不去?”
“哈哈!”
楚三郎大笑,看白痴地看着他:“本公子早说过,某平生最讨厌被人拒绝,你当初拒绝了我,就该心有觉悟。”
叶君生依然不动声色,忽道:“楚公子,你知道我平生最讨厌什么吗?”
楚三郎眉毛一扬:“什么?”
“被人威胁!”
楚三郎瞳孔一缩,再打量他一眼,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嘲弄的弧度,嘴里啧啧两声:“果然是把硬骨头……只可惜,你遇到了本公子,我最喜欢找骨头硬的人动手。好了,最后一点耐心已磨尽。叶君生,本公子可以很负责任地跟你说,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说罢,掉头扬长而去,来到草地上,服侍的健仆赶紧殷勤地递上马鞭。
楚三郎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驾的一声便跑了出去:对于叶君生的态度,他并未觉得奇怪,读书人中,有风骨的人并不少见,尤其诸如叶君生这样的,声名正隆的所谓才子,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以为自己有满腹才华便能蔑视权贵,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幼稚!”
心里狠狠骂一句,楚三郎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喃喃道:这几天憋屈得很,正需要找些乐子,那就将叶君生开刀了吧。本公子要让这书呆子明白,残酷的现实总是血淋淋的……
对了,听说他有个很水灵的妹子,正好现在就过去瞧一瞧,看有几分颜色……
主意打定,挥起马鞭,狠狠在空中打个响鞭,督促骏马跑得更快些。至于真打在马身上,他可舍不得。
马蹄声急,街道上的人们百姓远远听见,知道楚衙门来了,急忙往两边闪躲,几乎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乱象。埋怨咒骂的念头腾腾翻起,如能念头能杀人,楚三郎早已千疮万孔,死得不能再死。
只是,念头能杀人吗?
第一百六十五章:杀之(求订阅)
“叶君生,你有麻烦?”
叶君生转出来的时候,郭南明站在他面前,问道。
“没有啊,哪里有?”
叶君生做无辜状。
郭南明晒然道:“时至如今,你大祸将至矣,还如此不正经?别怪我话说重些,如果他日祸事临门,悔之晚矣,都是你自找的。”
叶君生瞥他一眼,道:“郭公子有心了,只是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并不需要别人施舍帮忙。”
“哼,不见棺材不流泪。”
郭南明本想发个好心,搭救叶君生一二,不料对方根本不领情,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厮莫非真以为楚衙内是善男善女,会守规矩办事……罢了罢了,其既然想自误,就怪不得人。
念头转过,当即拂袖离去。
叶君生双眸眯了眯,忽而嗫嚅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果然很多事情,都是自找的……”
脚步迈开,返回自己的学舍内,关住门户,盘膝坐于床上,闭起双眼,恰好一缕光影投入,映照于他清秀的脸庞之上,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
聿!
照夜玉狮子一声长鸣,却是被楚三郎一把抓住缰绳,紧紧勒住。本来正处于一种高速奔跑的阶段,突然勒住,惯性之下,半个马身都窜起来,两只马蹄在半空乱蹬。
只见马蹄之下,有一个被吓呆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刚才人群争相躲闪,这小女孩被撞倒在地,哇哇大哭,根本来不及躲开。等到骏马飞奔到身前时,威势惊人,她顿时被吓怔住,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动弹不得。
嘶!
马鸣之后,双蹄落地,夺得一声,擦着小女孩的侧边落下,重重地踏在地上。
两边众人看见,不约而同地长吁口气,放下悬着的心!
如果马蹄不偏不倚地蹬踏下来,重于千钧,这小女孩恐怕就凶多吉少了。要知道照夜玉狮子乃名马,神骏强壮,力量凶横,那马蹄踢出去,莫说小女孩,老虎都能踢个侧翻。
“囡囡,我的女儿,吓死娘亲了……”
一声嚎啕,一名衣装朴素的妇女抢出来,赶紧将小女孩抱住,眼泪哗啦啦地流。
马停住,楚三郎面色阴沉跳下马,一把拎起那妇女,啪的就是一巴掌,喝道:“你这贱妇怎么不看住小孩,挡在路中惊吓到本公子的马,想找死吗?”
这一巴掌,非常有力,打得妇女脸颊顿时红肿起来,嘴角都渗出血来,十分猩红,触目惊心。一下子就将人打懵过去,不敢吭声。
此时倒是那小女孩见到母亲挨打,脆生生道:“叔叔你是坏人,打我妈妈。”
楚三郎忿然,伸出手指去在她脸蛋上狠狠一拧,面目狰狞地道:“就是你这小鬼,刚才若非本公子勒住马,你早死了。”
哇!
剧痛之下,小女孩马上大哭起来,泪珠子一串串地流淌。
“闭嘴!”
楚三郎听得哭声心烦,大吼一声,果然吓得小女孩收住了哭声:“贱货,都是贱货,还不给本公子滚。”
妇女如梦初醒,赶紧抱着女儿躲进人群里。
这一幕,被在场许多人见到。不少人感到愤愤不平,嘀咕议论,指手画脚的。只是声音压得比较低,生怕被楚三郎听见了去。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楚三郎的听力,其翻身上马,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扫视四周一眼,大声喝道:“你们敢对本公子不满?”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静寂,人们皆垂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但诸人表面虽然不敢表露不满,内心的愤懑却犹如决堤的洪水,泛滥开来,不可收拾。心里咒骂着,只期盼老天开眼,降一道霹雳下来,将这楚衙内当头劈死最好!
只可惜,这注定只会成为一种异想天开的奢望。
坐在马背上,楚三郎昂首挺胸,很满意众人低下的头颅,心想他日赴京参加武举,考取个武状元归来,封官上位。这些屁民恐怕对于自己更加诚惶诚恐,俯首帖耳吧。
千百人之上,大丈夫当如是也!
一时之间,他“俱怀逸兴壮思发”,大有寂寞如雪之感。坐在马背上,顾盼自雄,竟有几分当年太祖打下天华锦绣江山时,万民跪伏时的豪情。
“哈哈哈!”
一声长笑,双腿夹住马肚子,就要策马继续奔驰。
嗤!
日头高照之下,光华满目。骤然一点闪现,十分刺眼,看上去就像是镜子的一枚碎片,熠熠闪烁,反射出无比的光芒来。
光芒耀眼,可速度太快,来得及注意的人百中无一。
只几呼吸间,这一点光便急速地近身来到,晃得楚三郎眼眸一阵刺痛,不禁一眨眼睛:
“什么东西……”
哧!
非常怪异的一声细响,街道上千百的百姓好奇举首一看,就见到毕生难忘的一幕:
光芒闪过,一颗大好人头冲天而起,却是被一股火热滚烫的鲜血,犹如喷泉般喷出去的。
血似喷泉,从颅腔内不要钱地飙出去,仿佛都要将虚空染红。然后那一颗头颅蹦几蹦,这才咕噜噜滚落在地,双目犹自是睁着的,死前最后一刻的神态表情完整保留在面容上——
那一抹宛然已深入骨髓的惊愕恐惧啊……
从光芒出现,到楚三郎人头落地,不过弹指功夫。当天空下起血雨来,人们才从瞬间的当机状态中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谁发喊一声:“杀人啦!”
随即狼奔豕突,哭爹喊娘的各找地方逃窜,当前每个人心目中都只剩下了惊惧。倒不是怕被祸及池鱼,而是怕被楚三郎的血飞溅到身上,脱不开关系来。那么,还是各自找路跑吧,离开现场越远越好。
人群四散逃遁,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一点光芒闪一闪,又消失在空中。
西区,般若寺,本来入定的臭和尚猛地睁开眼睛,眸子闪过一抹惊诧的神色,失声道:“飞剑杀人!”
嗖!
下一刻,他已飞身掠了出去,身影如一道青烟。
城隍庙,正殿一尊神像,本来木雕泥塑的眼珠子骤然转动了一下,有飘渺不入凡听的声音传出:
“飞剑,当街杀人……”
“娘亲,城隍爷显灵啦!”
恰好一位孩童见到神像眼珠子的转动,不禁大叫起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震惊
身首异处,血溅长街。周围的人跑之一空,只两边街道的民宅缝隙处瞄出亮晶晶的眼睛来,往外面探望……
豢养得熟的骏马“照夜玉狮子”倒没有脱缰跑掉,而是站立在楚三郎的半截尸身边上,低鸣不已,间或还俯下头去,拱一拱,似乎还想将主人唤醒过来。
只可惜,斯人永逝,魂魄皆灭。
嗖!
灰影闪出,臭和尚就出现在现场。他来得快,猛地现身,惊吓得照夜玉狮子一个嘶叫,差点要撒开四蹄走掉。
臭和尚目光如炬,眼光扫下,片刻已了然,合十念一声佛号“阿尼陀佛”,神态无悲无喜,喃喃道:“飞剑斩首,魂神皆灭,断绝轮回;雷霆一击,好手段啊。”
说完,若有所觉,抬起头来,就见到旁边一间屋檐之下,正栖落着一只麻雀,小小的个子,羽毛淡然无奇,但它的眼神,却十分拟人化地流露出一种思索的沉思之色。
“冀州城隍?他也来了……”
臭和尚本非凡人,一见之下,顿时明白。乃是冀州城隍的一缕神念附身上这只麻雀体内,前来观望。
显然,麻雀也感受到臭和尚的目光,转头过来,与其对视,微微一颌首,示意心照。
臭和尚朝它一稽首,心道:无奈来得迟了,那飞剑早飞遁得无影无踪,对方下手干脆利索,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哪怕他们掌握多种善于追寻的术法神通,都难以搜索,甚至连驭剑是否身在冀州,都不好确定。
略一沉吟,他不再逗留,嗖的一闪,身子凭空消失。
有目击者见到,眼睛都看直了,无不以为见到了传说中的“陆地神仙。”
臭和尚离去,屋檐下的麻雀随后也振翅一飞,扑腾腾朝着城隍庙而去。
又过了一刻多钟,楚三郎的两名健仆才迈着疾步跟过来,见到街道上空落落,大感奇怪,但当见到流连现场的照夜玉狮子,以及满地鲜血,和那身首异处的尸骸时,顿时叫起苦来。
其中一个心理承受能力差些的,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完了,完了,少爷被害了……”
另一个也是魂飞魄散,脑子一片空白:少爷死了,他们作为跟班,如何承受得住老爷的雷霆之怒?死了,这次死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闻讯而来的大批衙役,封锁了整条街道,开始搜集人证物证;再后来,一脸死灰色的楚知州带着数以百计的亲兵赶到,当见到被白布蒙住的楚三郎尸体惨状时,几乎要一口老血喷出去,摇摇欲坠,幸而旁边亲信及时扶携住,才没有摔倒……
“白发人送黑发人,天让吾绝后呀。”
心底一声哀叹,两行浊泪从楚知州眼角流出,瞬间似乎老了五岁。
……
记得在后世,有位名人说过这么一句话:“人生不该必须等到决战的时候才收拾对手,在过道的时候,我也会顺手干掉几个……”
如上,正符合叶君生的心情。
他现在坐在书院的大食堂内,正津津有味地对付一块好肉,直吃得满嘴油腻。但毫无疑问,书院食堂的伙食水平比起妹妹叶君生所亲手烹调的,实在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叶君眉的厨艺造诣简直就和叶君生的书法水准一样,依然每天都在进步,这才是最值得称道的。在她身上,套用那一句“烹饪之道,一个字谓‘心’”最为恰当不过。即使只是煮一碗非常简单的鸡汤面,都是煞费苦心,人吃起来的时候,自然嫩滑可口,齿颊留香。
有些东西,真心要讲天赋。
或者以前穷怕了,苦怵了,对于食物,叶君眉总有一种近乎虔诚的对待心态,这让叶君生总是满怀感叹。
当然,以叶君生的身世来历,他对于饮食的要求并不高,美味佳肴吃得痛快,一般饮食也能下口裹腹。“何不食肉糜”那般的事情,恐怕只有帝王之家才会出现吧。
“君生,你还有心情吃肉?”
黄超之的声音,他与刘天辰快步过来,额头有汗水潸然,仿佛找了叶君生许久的样子。
叶君生扒一口饭进嘴里,道:“一人之计在于食,肚子饿了,自然需要吃饭。”
“君生,你倒好淡定,之前那楚衙内气冲冲奔出书院,只怕要立意对付你,早晚会下手。”
刘天辰急道——楚三郎长街溅血之事,此时还没有传回书院来。
叶君生叹了口气,很无奈地道:“天辰,超之,楚衙内为人你们应该颇有了解,他成心要跟我过不去,我能作甚?”
这话倒反问得两人哑口无言:对呀,如果楚三郎执意要对付叶君生,以两人的家境身份对比,相差如此悬殊,叶君生还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石头要砸鸡蛋,鸡蛋奈何?
至于让叶君生奴颜婢膝地去求楚三郎高抬贵手,可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叶君生哪里会低这个头颅?
黄超之道:“君生,你得顾学政青睐,不妨请他出现斡旋一二。”
叶君生面露苦笑:“超之,顾大人位居高位,事务繁忙,又岂是我等随求随见,有求必应?”
对呀,官场中事,牵一发动全身,人情并不好拿的
黄超之面色一紧,狠狠一跺脚:“那该如何是好?难道只能等楚衙内杀上门来?”
叶君生笑道:“我幼年时曾遇见一游方道士,算得一命,说‘我命格硬朗,祸福相依’,不会那么容易被害的。”
黄超之与刘天辰面面相觑,真心无语:这时候,叶君生居然搬出算命之说……但话说回来,在听天由命的时刻,或者只能以此自我安慰吧。
“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这时候,一生员疾步奔入食堂内,因为跑得急得缘故,甚至头巾都歪到了一边。
这一声嚷,顿时吸引住所有的目光注视,齐刷刷落在他身上,瞧他会说出些什么来。
“楚三郎被人暗杀了,身首异处,横死街头!”
此言一出,偌大的食堂氛围顿时死一般沉默,瞬间爆发一声巨大的惊叹,随即又是沉默……
楚三郎被杀了,怎么可能?
谁敢杀他!
天啊,这个世界要疯狂了吗?
这一下,冀州岂不是要闹得天翻地覆了……
众人被这个消息震惊得无以复加,顿时丧失了谈论的兴致。
……
砰!
一张书案被巨力掀翻,诸多的文房四宝摔得到处都是:
“饭桶,全是饭桶!”
楚知州咆哮的声音如雷贯耳,在府衙大堂中久久回应着。大堂之下,黑压压跪满一地人,都是冀州各大小官员。
“当街杀人,众目睽睽之下,你们居然说没有任何人见到凶手凶器,真当本大人是死的吗?”
楚知州没办法不怒,丧子之痛,本已入心。现如今数以百计的捕快,衙役,官兵出动,竟然没有在现场有任何发现,问了几十个目击者,他们的口径更是没头没脑,说见到一点阳光闪过,楚三郎的头便断了……
什么时候,光芒也能杀人了?
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这般逆天胆量,能下得如此狠辣手段?
该杀!
真该杀呀!
一口闷气郁结在心腹之间,楚知州的面色变得铁青,最后还是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来。
“大人!”
“大人你怎么啦?”
“大人节哀顺变……”
一些非常套路化的关切之言传入耳朵之中,噪噪杂杂,不但没有让心情好些,反而增添了几分郁闷憋屈。
楚知州挥挥手,有气无力地道:“你们继续查……”说着,由侍卫扶住,转入后堂休息。
他走之后,一众大小官员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异口同声一叹息。废话少说,拱拱手,各散东西,各司其职去了:楚三郎身死,知州大人绝后,在冀州城而言,委实是天崩下来的大事。
顷刻之间,各个部门前所未有的高速运转起来,效率高得惊人——四面城门早早就关闭住,重兵把守,苍蝇都飞不出一只……一骑骑快马加鞭,暴风雨般奔走于城中大小街道之上,缉捕追查的风声一阵比一阵紧……
知州府上,楚知州刚喝过一杯参茶,补一补精神。他的头突然间很痛,无数的头绪犹如浪潮翻腾,时涨时落的,理不分明——
一点光芒飞过,儿子就被害了,怎么可能?
又难道说,那一点光芒竟不是凡人手段?
骤然间,楚知州想到这么一个可能性,心中凛然。长吸一口气,几十年为官之道所养出来的养气功夫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从而让他的情绪慢慢稳定住:儿子死了,已是不争的事实,被砍下了头颅,就算大罗神仙在,都无法再接回去,复活重生……
那么,自家眼下最应该做的,便是抓住凶人,千刀万剐,替儿子报仇雪恨,方慰儿子在天之灵。
不同寻常的光芒,非凡人手段……
几个片段在脑海闪过,楚知州猛地想起一人来:对,就是他,要找臭和尚问个明白。之前不是有口供说过,这人事后曾出现在街道上吗?
(各位看官喜欢南朝写的书的话,不妨去老书《穿入聊斋》订阅一二,捧捧场,应该也会喜欢的——好吧,其实我是想拉拉老书的订阅数据,看能否有资格参加年会,觐见大神们!请大家满足南朝这个自私的愿望吧!拜谢。)
第一百六十七章:拿下(求订阅)
孤空寺,兵甲如云。
楚知州来找臭和尚,可绝非孤身一人,或者只带几名贴身侍卫。今时不同往日,楚三郎刚被杀害,如果有人来杀他楚知州,那是一点都不意外。故而出行之际,足足带上三百兵甲,全副武装地环卫左右,簇拥着他来到孤云寺中。
到了孤云寺,兵甲散开,将这一座寺庙围得水泄不通,刀枪剑戟,森然有寒光迸射。
这些兵甲,皆为精锐,个个身形彪悍,手头上都沾染了性命的。其中顶上灵光,除了旺盛的血气之外,还有煞气缭绕。
人多了,两种气息声势更大,隐隐压在半空之上。
外围有百姓见状,无不躲得远远的,隐藏起来偷看,心里以为是臭和尚犯了事。
楚知州带着十名贴身侍卫迈步进去寺院内,就见到臭和尚站在内门处,似乎在欢迎他们一般。
进入内院,坐落。
楚知州开口:“大师乃世外高人,小侄遇害之事,你应该知晓了吧?”
臭和尚点点头。
楚知州目光熠熠,开门见山:“本大人来找大师,还请大师给个答案。”
臭和尚面露一丝苦笑,合十道:“大人,贫僧心中无答案。”
楚知州霍然而起:“那你去现场看过,总该知道些什么?”
臭和尚叹道:“举头三尺有神明,端有飞剑来斩首。”
“飞剑?”
楚知州眉毛一扬,他博览群书,在某些志异志怪小说中曾接触过这么一个名词,隐约知道是某种了不得的法宝,张口吐出,能于千里之外取敌首级,非常神奇。
但小说是小说,传闻是传闻,楚知州可不曾真正当真过。熟料经年之后,一把飞剑凭空出现,就斩下了儿子的头颅。
当如此玄乎之事,活生生血淋淋地发生在自家人身上,这一下,不信也得信了。
“大师,你是说有人驭使飞剑,杀了老夫侄子?”
臭和尚道:“不错。”
楚知州眉头紧锁,问:“为什么?”
臭和尚苦笑更甚:“这就是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之处,楚公子为俗子凡人,怎么可能会招惹得飞剑出手,取其性命?实在奇怪。”
一般而言,能练就拥有一把飞剑的术士,本身修为必然不浅,足以成为世外高人。
如此人物,怎会无缘无故一剑飞来,斩杀楚三郎?
若说心血来潮,那是瞎扯淡,所以说其中必然有不可告人的深层原因存在。
臭和尚想了想,道:“楚大人,依贫僧看,此事大有蹊跷呀!”
楚知州差点又一口老血喷出,都这般境况了,傻子都知道有蹊跷,当下道:“大师,老夫请你仔细想想,必然有蛛丝马迹留下。”
臭和尚叹了口气:“飞剑斩首,来去无踪,人或在城内,或在千里之外某处,哪里寻觅得着?”
心想:在冀州城内,那大城隍出身蜀山,飞剑之术最为奥妙,倒算是个嫌疑人。不过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不可能是他出的手。
身为一州城隍,有玉符敕命约束,本就不能恣意扰民,更何况杀人。尤其杀这个还是知州的血亲,关系重大。
楚知州失望之色毫无掩饰:“大师,真得就没任何破绽吗?”
臭和尚想了想,问:“楚公子近日可有得罪人来?”只能从这方面入手,看能否顺藤摸瓜,察觉到端倪。
要知道世上因果种种,有果必有因。
楚知州干咳一声:“小侄自幼宠爱,难免性格有些跋扈。但他也就是喜欢纵马闹市,奔驰往来而已。”
确实,这些劣迹对于他而言,真不算什么大事。普天之下,纨绔不知几许,其中欺男霸女之事屡有发生。相比下来,楚三郎这般行径算轻的了。
因此一直以来,楚知州对于楚三郎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真正意义的管教过。
臭和尚问道:“仅此而已?”
楚知州顿时不悦:“大师,本大人说话何须隐瞒?”
臭和尚忙道:“不敢……不过话说回来,楚公子只在城中活动,按道理不可能得罪招惹到术士……唉,贫僧真无法想象。”
即使楚三郎纵马闹事,骄横跋扈,得罪许多人。但那些都是平头百姓,手无寸铁,更无杀人的胆量,怎么可能杀得了楚三郎?
难道是有术士因此看不惯,行侠仗义以平民怨?
刹那之间,臭和尚便想到这个可能性,越想越有可能。再联想先前斩马首的事端,可以看做是一种告诫——然而楚三郎被自己治好之后,劣迹不改,再度纵马出来,这才招致杀身之祸!
对了,该当如是也。
他的思路进一步拓展开来,甚至都能把范围定小下来:会不会是他出的手?蜀山第一剑,一向脾性任侠,意气用事,那一剑飞来,果然有几分他的风范。
想到此处,臭和尚心有戚戚然:闻名三十年,不得一见,遗憾之极……
楚知州察言观色,忽问:“大师是否有头绪?”
闻言臭和尚道:“想不到。”固然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八、九分接近,但这等言语怎可能告诉楚知州。
楚知州忽而暴躁起来:“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岂能让尔等逞凶杀人?难道还要将本大人也杀了!”
臭和尚合十道:“大人有官气护身,却是无惧。”
楚知州双眼一眯,灼灼地盯着他,忽道:“大师来历飘忽,却也蹊跷,不如跟随本大人回府衙一趟吧。”
他此刻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又一肚子怒气无处发泄,居然怀疑到臭和尚身上。
本来嘛,这和尚的出现就透着玄乎,时机敏感,容不得不怀疑。最重要的是,这次死的是楚知州的儿子呀!
臭和尚一听,心思玲珑,顿时了然,稽首道:“大人怀疑贫僧?”
楚知州凛然道:“不错,事实未明之际,大师应该到府衙接受审讯。左右,请大师出庙!”
说着,自家首先退后几步。
铿!
侍卫顿时刀剑出半鞘,大步逼上来。
臭和尚视若无睹,合十叹道:“果然命中注定,有违天时,惜哉!”
这时候楚知州哪里听他言语,命令道:“左右还不拿下!”
第一百六十八章:得失
楚知州厉言疾声,再不复之前的客气。却也是豁出面皮来,不管如何,先将臭和尚拿下再说——痛失爱子,知州大人心情之恶劣憋闷,早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况且,他还隐隐瞧出,这臭和尚分明察觉到某些端倪,却不肯道出。
知情不报,就是罪过,哪怕对方是身怀术法神通的高人,楚知州也怡然不惧,定要拿人。
臭和尚深深望他一眼,并不挣扎,任由侍卫将铁链铐在手腕,以及脖子上,反而露出一抹笑容:
“知州大人不问青红皂白,锁拿贫僧,就不怕报应?”
楚知州双瞳一缩,并没有被他言语所动,冷笑道:“你这妖僧,竟敢恫吓本官,罪加一等。来人,给我掌嘴!”
一声令下,当即有侍卫撸起袖子,狠狠地一巴掌扇在臭和尚的脸颊——
啪!
声音清脆。
“哎呦!”
发声叫痛的却不是臭和尚,而是掌嘴的侍卫。只见他左边脸颊高高肿起,五道指印分明。刚才那一巴,竟似乎是自己掌掴自己,说不出的诡异。
臭和尚仰天大笑:“等闲红尘三千丈,无穷因果半点心。不好沾呀,果然不好沾。本想走捷径,不料向上一路,学者劳形,罢了,罢了。”
说着,浑身轻轻一挣,那些精铁铸就的手铐铁链便如豆腐般节节断裂破碎,掉在地上。
楚知州一见,大惊失色,身子先退开好几步,差不多靠近门口处了,大声喊:“左右速速拿人!”
但未等侍卫近身,臭和尚已身子轻盈地朝着墙壁大步迈过去,使出一记《穿墙术》来,“嗖”的便现身到了外面。
那数名侍卫呐喊着扑上来,幸好及时停住,否则只怕会一头撞上墙。
楚知州看见这般鬼神莫测的手段,呆若木鸡!
却说臭和尚出到外面,见到兵甲林立,面色微微一紧,心道:好在楚知州只带了三百兵甲,若果上千上万,血气如蒸,自己诸多神通手段却不好施展开来,难以闯出去。
——凡人五气,每一类对于神通术法都有一定的反噬作用,越是旺盛纯粹,反噬效果越是严重。
诸多兵甲,突然见到臭和尚穿墙而出,吃了一惊。不过他们都是精锐之众,惊讶过后,迅速反应过来,齐声呐喊,声威更壮,哗啦啦的把持兵器冲上来。
臭和尚不慌不忙,灰色僧袍一卷,驭出一个淡黄遁光,平地席卷起一阵狂风,呼的,人便穿过去,瞬间消失不见。
一干兵甲面面相觑,连追赶都赶不及,视线内便丧失了臭和尚的影踪。
“人呢,人呢……”
楚知州有些慌张地赶出来,问道。
当即有统领禀告过程。
楚知州听见,作声不得:这可是真正的陆地神仙本事,玄奥莫测,万一逼得急了,再使出飞剑来斩杀自家脑袋,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个可能性,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左思右想,都不是路。赶紧吩咐收兵,打道回府。
坐在轿子内,心还是虚的,许久才平复下来:此事定然要禀告朝廷知晓才行,好定个章程下来……
臭和尚祭起遁光,一溜烟的便来到城隍庙内,遁入后面清幽的院落。遁光收起,显出人形。明白这一番行径,冀州城隍肯定已知晓。
果不其然,过不多久,一只皮毛花白的猫儿唰的一下出现在屋顶,瞪着一双碧莹莹的眼睛看下来。
臭和尚灵眸开启,立刻看出猫头顶上灵光闪烁出一尊神人形象,面红须黑,面相威仪,正是冀州大城隍,出身蜀山的中位神仙。
其眼下只不过是一缕念头,便能化出栩栩如生的形象,这等修为,几乎已接近真仙境界。
臭和尚拱手施礼,道:“见过道兄,未请教。”
猫儿张口,口吐人言:“某乃蜀山黑铁,冀州大城隍是也。”
“黑铁”此名,臭和尚以前也曾听过,算是声名赫赫的一尊人物,没想到就在冀州担当大城隍一职。
“原来是黑铁道友,孤空寺臭和尚失礼了。”
黑铁淡然道:“阁下乃孤空寺的天下行走,莫非要在本城长住?”
臭和尚面露苦笑,合十道:“阿尼陀佛,惭愧。本想借天时地利,建庙普渡,却没想到反而纠缠上了因果,稍后便要离城而去。”
“哦,那你来找本座,所为何事?”
臭和尚一字字问道:“闹市当街,飞剑斩首,可是蜀山手段?”
猫儿身上的毛猛地一爆,耸立起来,脊背弓成一张强弓模样,仿佛要发怒:“阁下言语未免失措,岂可无故揣测质问?”
臭和尚叹道:“贫僧就知道不会有结果,如此,告辞!”
说罢,祭起遁光,倏尔远去。却是直接出城,远离冀州了。
庄严的城隍庙,屋檐之上,一只猫儿忽而人立而起。两只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目送臭和尚远去,骤然用一个极低的声音嗫嚅道:“到底是谁出的飞剑?不行,此事发生在冀州城,身为大城隍,本座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
“喵!”
猫儿猛地发出一声本能的叫唤,原来是那神念已离体而去。它霍然醒转,浑浑噩噩不知发生何事,身子一个纵跃,跳下屋顶,消失在一处角落。
……
“君生……”
黄超之眼神复杂地望着叶君生,心里感觉莫名地怪怪的:似乎自己认识叶君生以来,一路风雨,可总是能化险为夷,平安度过,是偶然吗?
应该是吧。
对于叶君生,黄超之认为知根知底,其不可能会搞出什么手段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气运”?
传闻有说:“气运在身,凡事无碍。”
这在叶君生身上一一明证过了,真是令人羡慕。
黄超之心里感叹着:在天华朝,气运一说由来已久,非常有理论基础,许多读书人都深信不疑,自然包括他在内。
叶君生长叹一声:“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恶有恶报,古人诚不欺我也。”
黄超之与刘天辰听了,十分无语。
晚饭叶君生是回独酌斋吃的——叶君眉虽然进读惜月书院,但时不时就会约定回家做饭。美其名曰:改善伙食。
用膳过后,洗漱完毕,说了些闲话,叶君生回房开始今天的修炼功夫——准确地说,要检验吸收收获才对。
楚三郎不思悔改,放言威胁,登时激发叶君生的杀机:他讨厌麻烦,但绝不害怕。更不会像那些狗血剧情一样,总要等敌人坏事做尽,犯下累累恶行后才忿然出手……
叶君生从不会如斯作想,故而一出手,便是真正的杀手,除恶务尽,一了百了。
这一次,他本来都抱着新成型的飞剑会受玷污的最坏打算,熟料斩下楚三郎的头颅之时,居然发生了一些玄乎的新变化。
一方面,飞剑沾血,不可避免受到了些玷污,被血气腐蚀,并滋生出一丝煞气来——杀人,不管杀好人坏人,法器法宝都会产生煞气。这煞气有一定的反噬危害性,必须及时炼化掉,否则积累起来,甚至可能将整件法器或法宝毁掉。
当然,邪门法器法宝另说,它们反其道而用之,却要吸收煞气。
叶君生修炼贤道,自然与煞气相冲。更何况飞剑“将进酒”新炼就不久,本质未稳,受玷污的影响更大。所以现阶段,他都尽量不愿意驾驭飞剑杀人。
对付楚三郎,属于意外。
更意外的是,当飞剑斩下楚衙内的头颅时,居然在瞬间吸收到了一批民心民意,融进了飞剑本体内。
在此过程,并非飞剑主动,而是民心民意主动投入过来,自动献身般,怀着高兴的心情融化进飞剑里头,使得飞剑更加纯粹,更具杀伤力量。
如此变化,当其时叶君生就察觉到了,心花怒放,很快想通其中关窍:肯定是楚衙内骄横跋扈,滋扰民生,从而激起民怨,缭绕不散。并衍生出意愿来,期望能有人横空出世,斩杀楚三郎,为民除害。
这,便是民意。
与此同时,恰好叶君生飞剑出窍,一举杀掉楚三郎,便等于无形中满足了这一部分民众的意愿,所以才能吸收掉他们的念力。
民意如水,不但当场便炼化了飞剑上因为杀人而产生的煞气,还让“将进酒”的本质纯粹了一分,足以抵过叶君生十几天的苦功成果。
民意即天意,果然有道理。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感觉很好。
叶君生感受到飞剑的轻快自在,本身的心情都随之变得非常愉快起来。至于楚知州那边的侦探追查,他并不过于担心。任其将整个冀州城翻过来,都难以查到自己头上。
神通手段,鬼神莫测,岂是等闲?
或者,最需要注意的应该是冀州大城隍那边,如果他介入来,却要小心些。不过有天地玄黄顽石印在,只要谨言慎行,可保无恙。
话说,最近宝印的破解又有新进展,再多破除了两重禁制,端是件大好事。
(继续卖力推荐下南朝成名作《穿入聊斋》,与《人神》一般风格,现在差些均定到五千,喜欢的书友请去订阅一二,字数不多,花得几块钱就能看完了,不胜感激!)
第一百六十九章:消息
三天后,冀州城的禁严开始放松;再过得两天,慢慢就恢复成常态,城门打开,人们进入往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倒不是官府方面抓到了斩杀楚三郎的凶手,而是一无所获,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不得不收手——在私底下的一些议论当中,已有小道消息传出,斩杀楚三郎的并非凡人,而是神仙。
传得更离谱些后,简直就说楚三郎因为骄横霸道,终于遭了天谴云云。
如此,还能怎么查?
比起官府人员的头疼,市井之中多有额手加庆的情况发生。虽然不至于大肆庆祝,但心里的欢欣着实不加掩饰。
楚知州病了,已多日无法理事。
这个病,是心病。
心病之患,一方面在于痛失爱子;另一方面他收到了太子密信,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那就是京城小龙女入京,拿出师门秘药给当今圣上服食,万岁爷的病情大有好转……
这个消息对于东宫方面,着实不是好消息。
圣上病愈,那就意味着太子登基无望,需要继续等待。与此同时,代政大权同时也会被收回。
此打击不可谓不沉重,本来正意气风发,大展抱负,不料转头又要打回原形去,一切扩张动作都不得不有所收敛起来。
京城小龙女?
念及这个极富神秘色彩的名字,楚知州便咬牙彻齿:他知道这位九公主自幼拜入仙门,学得一身通玄道法神通;她返回京城,看往父皇,竟然成为最大的一个变数。
想到九公主的出身来历,楚知州莫名又想:斩杀自家儿子的,会不会是她哪方面的人?
可怜的知州大人,现在真是草木皆兵,疑窦丛生,逮着谁都心生怀疑;回想当初奔赴冀州新上任,是何等傲气冲霄,踌躇满志。不过短短时间,变故丛生,完全变了个模样。
一切,到底是为何?
在他看来,肯定是政治上的风云变幻所导致的后果,又怎么想得到事实的真相,其实非常简单:就是他的儿子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只可惜,这个真相他恐怕永远都无法知晓了。
圣上龙体行将病愈的消息也一早传到了顾学政耳朵里,闻讯精神一振,不复之前的郁郁不乐。
他嗅觉灵敏,自然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皇帝重执政权不说,只要挨得多几年,那么留给二王爷的时间就十分充裕了。
只要有时间,那万事都有可能。
庙堂之上,倾轧上下,往往不需要多久,只得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即可实现大逆转。
心情开朗,顾学政兴致大发,坐上轿子,直奔李逸风府上。
“逸风,那消息你也知道了吧。”
李逸风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呵呵道:“收到了,恭喜惜朝。”
“哈哈,圣上龙体无恙,天下皆大喜。”
顾学政大笑道。
一番寒暄不提。
喝过半杯茶,李逸风问:“惜朝,王爷那边可有指令到?”
顾学政摇摇头:“暂时不曾有……如今京师那边,定然已风云变幻,王爷哪里能分心出来。况且,目前形势,以不变应万变,方为上策,根本无需做什么。但求你我,守住本分即可。”
李逸风点点头:“惜朝所言极是。”
顾学政忽道:“逸风,我可听说前些日子你得了一幅好字?”
闻言李逸风顿时笑眯眯的,神态一览无余。
顾学政有些纳闷:“我还听说这幅字是叶君生写的?难道真有那么好?”说实话,他的确有些不敢置信,一位二十出头的书生,所写的字竟能让李逸风这等行家为之失态,欣喜雀跃,爱不释手。
他们彼此相交多年,知根知底,互相了解,若非那字写得超级好,否则李逸风断然不会如此。
问题在于,难道叶君生自娘胎就开始临摹写字了?小小年纪,竟拥有这般造诣。
李逸风撸一撸胡子,很满意地道:“惜朝,实不相瞒,君生此字,达到了‘笔画生精神’之境,令人一见,废枕忘食矣。”
“什么?真有这等事?”
顾学政霍然动容,情不自禁站立起来。
李逸风道:“你我相识数十载,何曾见我说空话?”
“果真如此,不知此字挂在哪里了?容我一观。”
顾学政彻底被勾起了胃口:在他心目中,叶君生词作的极好,这是毫无疑问的;然后便是文章,花团锦簇,言简意赅,甚有深度。想当初顾学政主持院试,审核叶君生的文章,很是赞赏,才圈定其为院试第一;再然后,叶君生的字章法有度,确实具有一定水平——
但也仅此而已。
写字好的读书人比比皆是,可能形成自己风格,自成一家者寥寥无几;能在书法界上闯出名头的更加少之又少;无不经过多年的打拼,熬资历,才能暂露头角。想当年书圣,也是三十岁后才声名鹊起,铸就独一无二的个人地位。
叶君生现在才多少岁?竟就能写出“笔画生精神”的书法作品来了?
实在难以置信。
李逸风便带着他起身离座,转入书房。
顾学政本以为他会挂在墙壁之上,环视之,了无发现。不料李逸风却神神秘秘地从床底拉出一口檀木箱子,开锁打开,随即再捧出一口小一些的铁箱子来。
顾学政见到,几乎双眼都鼓起:逸风这是搞什么?如此珍而重之,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箱子里会装着价值连城的宝贝呢,万万想不到里面不过是装着一幅字罢了。
还只是一个青年后生的作品。
但他还是低估了那一幅糊涂帖在李逸风心目中的分量,打开铁箱子后,李逸风才小心翼翼地拿出卷轴来。
顾学政眨眨眼睛,接过,心里真是纳闷,无法想象这一幅字究竟因为什么而使得老友如此视之如珍如宝。
然而当字帖完全打开,展现于眼底。顾学政举目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起句:“得美石难……”
一路细细读下来,直到目光落在最后的印章之上,生根了似的挪不开来,心里只得一个念头:我是不是也该去让叶君生送一幅字……
第一百七十章:暂别
(求订阅,求自动订阅!)
顾学政到底没有去找叶君生写字,他拥有官气镇身,本心颇为坚定,可不像李逸风等那么容易失态。一来嘛,也着实拉不下这个脸面;二来听李逸风说,黄元启也去请叶君生写了字,但没有达到“笔画生精神”的效果。
说来也是,如果随手一幅新作品出来,就笔画生精神,那委实太逆天,简直有违常理。
不过顾学政真心喜欢叶君生这一幅《糊涂帖》,对于该帖词句,越是揣摩,越觉有心得。
一言以蔽之者:“难得糊涂”,端是道尽心境,尤其适合于常年在官场上打滚的人。
此说法新鲜别致,当为叶君生首创,然而其年纪轻轻,如何有这般老练的体会感悟,并写出如此妙句来?
果真一朝开窍,才华天授。
顾学政感叹着,亲手临摹下《糊涂帖》来,准备拿回家去,挂在书房,闲暇时候可观看赏玩,体味其中妙意。
“逸风,明年扬州书院的才子大赛,今咱们冀州有叶君生在,可占得一席之位矣。”
政敌受挫,顾学政本来已大感扬眉吐气,眼下见到叶君生妙笔生花的作品,更添欣喜。
李逸风赞同道:“不错,如今君生在诗词书法方面皆已证明实力,独缺丹青音律,不知可有造诣。”
顾学政微笑道:“丹青估计无碍,至于音律却不好说了。”
李逸风有向往之意,叹道:“阳春三月,天下俊秀会聚江南,群英荟萃,盛景万千,已多年不得见,端是期待。惜朝,届时你要带队去吧。”
顾学政回答:“应该如是。”
扬州学院牵头,祭出大手笔,广邀天下九州才子前往竞赛,以此决出“天下第一才子”的头衔,并已得到朝廷的嘉许,有钦命下来。根据最新消息,圣上安康,听到才子竞赛的奏章后,龙心大悦,欣然写下一副横匾,正是“天下第一才子”这六个字,以此授予竞赛夺魁者。
圣上本意,自然是要创造出一个诗赋满江,纸香墨飞的盛世景观来。
这消息一出,简直令得天下读书人为之疯狂,本来还有些淡泊心态顷刻间便被抛到九霄云外,个个摩拳擦掌,要奔赴江南。
圣上的书法,肯定不会达到“笔画生精神”的境界。关键在于,那可是皇帝御赐墨宝,比书圣的作品还要矜贵几分。如果能夺魁,便等于金口封赐下来的“天下第一才子”,再非民间头衔,而拥有了荣耀无比的官方光环,堪比中举得了状元。
这是何等的殊荣光芒!
圣上出面,非同小可,主办方精神抖擞,又汇合多方名家名宿,以及朝廷派下来的翰林大学士,一起组成个委员会,商议具体章程:考题方面已确定下来了,分为四大板块:诗词、书法、丹青、音律。
四大板块,综合评分最高者夺魁。
其中又规定,参赛者年纪不得超过四十——毕竟太老的,就不适宜当才子了。而且参赛作品需为未面世过的新作,流传出来的一概不接纳……
另外最重要的是,参赛者必须亲身出席参加。
因为怕人太多,秩序纷乱,因此参赛者的资格认定,由各州选拔,每州有十个名额。
九州,再加上京师,恰好百人规模。
这些名额,就需要由各州学政来最终定夺。
毫无疑问,目前顾学政已拿捏定下两个人选,分别为“郭南明”和“叶君生”。要知道选手能在大赛上暂露头角,出人头地,可以为本州加分,能提高地方绩效,对于“领导们”的前程一样有裨益帮助。
接下来,顾学政顺便与李逸风商议其他人选方面的问题,不提。
……
随着时间流逝,轰动一时的楚三郎横死街头案慢慢成为历史,渐渐为人们所遗忘。
生活就像一架节奏永恒的风车,依然在不断地转动着。
只有作为苦主的楚知州不依不饶,在一直查不到头绪线索的情况下,干脆发狠,张榜悬赏,要缉捕臭和尚归案。
这般作法,简直如同把臭和尚当成了杀人凶手看待。
倒不是楚知州臆断孤行,为替儿子报仇不择手段。在本身上,臭和尚的行径亦是具备嫌疑的,尤其他在寺院内施展神通手段逃逸,更加坐实了“做贼心虚”的罪名。
在此事上,楚知州已豁出去了,无惧臭和尚作为术士的身份,势必要追究到底。
当年太祖曾有谕令:道法可显世,但若干涉滋扰民生,可镇压之。
“镇压”的意思,便是拆毁他们的庙宇,打烂他们的神像,下令不准百姓祭拜信奉,从而断绝香火……
这般手段,等于釜底抽薪。
所以楚知州不怕,他已上书朝廷,陈述此事。
可叹臭和尚身为孤空寺的天下行走,本想借官路走捷径,普渡众生,实践宏愿。不料反而沾惹到极其麻烦的因果,却是人算不如天算,此乃后话。
与此同时,叶君生的生活获得少见的平静:每天往返书院,读书练字、淬炼飞剑“将进酒”、破解天地玄黄顽石印的禁制阵法等……
日子过得规律而且充实。
这时候,猪妖终于捅破了那么一层薄薄的纸,成功进阶法相之境,拥有了修炼神通手段的坚实基础。
突破之后,它嗷嗷欢叫,兴奋不已。凝就法相,道气化形,却是化成一头迷你小猪的形象,憨态可掬,十分趣致。
终于能开始修炼神通了,不再像以前那般纯靠身体吃饭。然而此际一看,却发觉能直接上手的秘笈几等于无。唯一的一门《千千阴魂丝》,还得要寻找到合适的阴煞之气才能炼制,目前毫无头绪线索。
“惜乎当初没有请牛哥赊账,传下《隐身术》来……”
猪妖长吁短叹,情绪有些低落。
叶君生看在眼内,心里也颇是过意不去,沉吟片刻,便道:“夯货,我想是时候放你出去了。”
猪妖一听,肥大耳朵扇动:“老爷,你这话何解?”
叶君生干脆地道:“无他,就是想让你出去,独个儿闯荡一番,或许会有所机缘际遇。”
一直将它收在宝印内,始终不是办法,也不利于它的成长。
猪妖忙道:“可我舍不得离开老爷,以及小老爷。”
叶君生呵呵笑道:“暂别而已,来日方长。有什么事,你回来告诉老爷,不就好了。”
猪妖咂咂嘴唇,觉得老爷所言很有道理: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天大地大,眼下自己修炼有所成,还拥有几件得力的法器,都炼化得七七八八,能驾驭得很是娴熟了,几乎已具备独当一面的实力。
那么,是时候单独出外闯荡一番了。
话说回来,它心里其实早有如此心思。宝印里的猪窝虽然好,但比起外面的花花世界,始终欠缺颇有不足。
猪妖本身就是骚动的货色,闷了偌久,心坎儿都生出草来了。
叶君生又叮嘱道:“夯货,出到外面,你要好自为之,切莫鲁莽行事,招惹事端。”
猪妖俯首应是。
做出了决定,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叶君生寻个由头,出城去,来到远离官道的一处林子内,启动阵法,将猪妖放出来。
猪妖就地一滚,显出体型——这一段日子的悠哉乐哉,着实又养肥了好几斤肉,更显得胖乎乎,身娇肉嫩的,令人瞧见,好生眼馋。
玄武软鳞甲、吹毛求魔拂尘、三合刀等,早被它炼化收入体内,要用的时候才会现化出来;《千千阴魂丝》的修炼法门也带在了身上,只等能寻到天地人三才阴煞之气,便能开始修炼。
“老爷,俺老猪就此告别,去也。”
猪妖纳头便拜,朝着叶君生恭恭敬敬磕头。
叶君生道:“夯货牢记,此去逍遥,切莫无事生非,凡事小心为上。”
彼此脾性都洒脱,既然决定暂别,其他话语倒无需多言。
猪妖拜完,心念转动,捏个法决,身体顿时浮现出玄武软鳞甲来,非常威武地披戴在身上。
嗖!
鳞甲中炼化的一个《驭风遁》阵势开启,顷刻间祭出一团遁光来,平地消失,速度很快地朝着南方掠奔而去。一时间颇具气势,好不快活。
说起来,这还是他获得宝贝法器以来,第一次实践施展,那一份兴奋之情,无法掩饰。
叶君生面露一丝苦笑:以猪妖性格,指望它夹起尾巴做猪断无可能。不过它乃是老油条,能计善谋,就算遇到敌人,也能从容应付,不会那么容易便吃亏的,根本不需要自己担心。
目送遁光,片刻后便消失于视线之内。
叶君生这才返回城去,径直回到书院,继续上课。
近期来,关于扬州书院举办的才子竞赛讯息甚嚣尘上,成为极其热烈的一个焦点话题。
无疑,叶君生为其中的话题人物之一。只因他这一两年来的表现实在太突出,甚至被视为北方青年才俊的代表人物。在众人眼中,对于他自然期望甚高。
那么,在万众瞩目的才子大赛上,叶君生会拿出怎样的表现来?夺魁应该没戏,就看能否跻身前五,乃至于三甲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破绽
京师。
京师自古繁华。
自太祖登基称帝,开创出天华朝百年基业,择地于此,名为“京师”。百年建设,发展,终于成就这天下第一都来。
城墙雄伟健壮,街道纵横交错,端是一副车如流水马如龙的鼎盛之象。时至今日,数代传承,这朝廷已隐隐达到烈火烹油的盛世景观来。
天华朝之核心在于京师,京师之核心当然为紫禁城。
这城中之城,傲然超越,就像一方稳重如泰山的巨印,屹立在京师要地之上。四平八稳,阵势浑然天成,尽聚天下气运,乃是一副十足十的龙盘虎踞大阵——昔年太祖定址江山,曾请高人算卦,得知京师大地钟灵天地秀气,以此为都,能久享太平。
峨眉园。
京师之中同样有一座峨眉园,占地更广,亭林楼台,千余百转,尽显鬼斧神工之妙意。
但和冀州的峨眉园一样,京师的峨眉园最大的特点还是静。明净清幽,恍如山涧幽泉,潺潺存在,自得其乐。
其中一间临水小榭中,白衣飘飘的赵峨眉盘踞而坐。依然依稀轻纱蒙面,只露出眉黛如远山,如点漆的眸子。
如果说整座园林是一幅安静优雅的风景,那么赵峨眉便是这风景画中的一粒明珠,从而使得整片景物都灵动起来,活了。
小榭中空荡荡的,很是简朴。少女身前也没有横琴,她就那般轻盈地坐着,任由洁白胜雪的衣摆委地。
地上,本就纤尘不染。
片刻之后,那嬷嬷前来禀告:“小姐,二王爷请见。”
“请他过来。”
“是。”
过不多久,温润如玉的二王爷来到,彼此很简单地见过礼,便坐在一张石凳上。
“父皇之事,真多谢九妹了。”
赵峨眉淡然一笑:“二哥何必客气?他也是我的父皇不是?”
二王爷呵呵一笑:“九妹此言甚得吾心,倒是二哥见外了。”
赵峨眉随即又静谧了下去。
还是二王爷开口:“二哥听说,你很快就要离开京师,难道要返回师门了?”
赵峨眉回答:“不是,出海而已。”
“出海?”
二王爷好奇问道。
“嗯。”
赵峨眉却只是很轻描淡写地“嗯”了声。
二王爷知道这妹子脾性,只要不是她想说的,别人不可能得到多少有价值的讯息。更何况,有些事情对于二王爷而言,知道不知道,都一个样,毫无意义。
毕竟,那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事务。
“那九妹需要二哥提供船只否?呵呵,在港湾那边,二哥可以调用一些大船过来,给你使用。”
赵峨眉摇摇头:“不用了,我自有船。”
闻言,二王爷油然萌生一丝好奇:他也曾听说,红尘之外有天地,有诸种神仙手段。那么九妹所说的船,会不会就是那些传说中的法宝?一旦放出来,便能乘风破浪,遨游海外……
不过这些疑问,却不好直接问出来。即使问,妹子也不会解答。
于是话题一转,又问:“那么九妹此去,会耗时多久?”
“或者三五月,或者三五年。”
二王爷无语得很,不死心地再问:“那届时归来,可还会返回京师?”顿一顿,继续道:“这话是父皇特别交待要问的。”
赵峨眉一阵默然,半饷才道:“应该直接回宗门了。”她这一趟出海,本来就是受了师命,要到东海去,搜寻一座宝库。
来龙去脉,归咎于被关押在羽化山的青牛终于开口了,其说道:“三十三天失落已久的先天纯阳之宝天地玄黄顽石印藏于青牛前主人的一座宝库之中,歌曰:红尘千丈,东海万里;长岛浮沉,若出其里。”
故而,道门三大巨头,蜀山、峨眉、羽化道都纷纷派遣得力人手出山,前往东海寻宝。
其中,羽化道的人直接押解了青牛出来,一同前行。如果最后证实是青牛信口雌黄的话,只怕没有好果子给它吃。
相比他人,赵峨眉的行程却是迟了些。却是为了医治父皇之故,才拖沓了好些时日。
听到妹妹的回答,二王爷叹息一声,满腹惆怅:“九妹,如此二哥便祝你一帆风顺了。二哥本以为,这京师上下,总有让你留恋的人或物,会回首一顾。真没想到一入道门深如海,断绝了前程往事。”
赵峨眉秀眉微微挑了挑……红尘中留恋的人或物?自己怎么可能有呢……哦,对了,其实对于明年在扬州书院举办的那个所谓的才子竞赛,或者会有那么一点期待吧。
只不知道,到那个时候,那名叫“叶君生”的书生会作出甚样的诗词来,定然又会是佳作吧……
嗯,我为何竟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呢?
须弥之间,赵峨眉心一凛,发觉自己心境竟出现了那么一丁点的微波动荡,实在不应该。
修道之人,一心向道。至于红尘世间,书生也好,才子也罢,与自己何干?要知道修炼问道,与风花雪月,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搭不到一块去。多想毫无益处,反而会让心境出现破绽。
“出山之时,师尊曾有嘱咐,说我尘缘未断,原来应在此处,惭愧……”
赵峨眉内心的念头翻腾,二王爷自是不知,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离去。
小榭内再度只得赵峨眉一人,她忽有意动,从法宝空间处摄出一物,摆放在地上。
却是一方木头制造的影壁,上面墨汁淋漓,赫然写着一首词:《青玉案》。但见笔墨飞舞,气势酣畅。正是元宵节之夜,叶君生受酒店掌柜邀请,兴起写下来的手笔。
后来被赵峨眉派人高价收购了过来。
此际赵峨眉目光一凝,骤然出手,就要将此物毁去。然而堪堪触及,手掌停滞住,喃喃道:“若心境有破绽,毁之何益?反而更显得心虚罢了。”
如此想着,手臂慢慢垂落,目光在词句上扫过。顿时捏起一个法决,一道光芒笼罩,复又将影壁收纳入法宝空间内,消失不见。
“流水若有意,落日满秋山……”
少女盘坐于地,神定心闲,又与园林融为一体。
第一百七十二章:丹青
(求首订,求自动订阅!)
风吹过,忽而飘下一片叶子,恰好落在叶君生肩头上。伸手捻过,观其色泽,竟呈现枯黄之象。
不经意间,空气中居然有了秋意的侵染,已有树叶望秋而凋零,被风刮落下来。
——四季轮回,光阴萧杀,永远都不会停歇步伐。千百年前,有圣人叹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相比之下,人便如一粒河流中的沙粒,稍不注意便湮灭无踪。
站在后院中,叶君生负手望天,双眸微微眯了一眯。在他身前,摆一方书案,文房四宝俱全,宣纸铺开,只等他落笔。
等情绪酝酿差不多了,叶君生提笔醮墨,运笔如飞,唰唰唰,飞快地在白纸上渲染起来——
他当前写的不是字,而是作画,描绘丹青。
说起来,书呆子前身关于书房之中,不仅仅只是埋头读书,对于写字丹青方面皆有涉猎,如此才能打下踏实的基础,让叶君生坐享其成,凭空多了几分技能手段。
若非如此,要从头练起,穿越者光是练毛笔字,估计都悬乎。
这些都是水磨工夫,非长年累月下苦工,不得真本事。
饱读经义,写得一手好字,能作丹青,三项算是书呆子本身就具有的才华。只不过他性格痴呆,不懂得以此谋生罢了,并非一无是处。
自穿越以来,叶君生童子试,用的是经义文章;卖字改善生活状况,使得的为书法造诣。算下来,唯独丹青方面一直没有机会展现。
现在,他想尝试练练手,以准备明年的才子竞赛。
顾学政的邀请书早发到他手里了,也已答应参加。毕竟叶君生修炼“贤道”,即为入世之道,参加这般具备巨大影响力的竞赛,对于修为进度有所裨益。
既然决定参加,便要积极筹备,力争上游。在态度上,怎能敷衍含糊了事?
才子竞赛,分为四大版块单元:诗词、书法、丹青、音律。丹青排第三,属于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有条件的话,当然要提前练手。
因为早有基础在身,所以叶君生只需要一种心境,或者灵感即可。
笔墨酣畅淋漓,几乎一气呵成。约莫两刻钟后,一幅“大树参天图”便墨成,正是用独酌斋门口的这株大榕树为蓝本临摹的。
端详一番,叶君生摇摇头,觉得不甚满意,当即把画揉成一团,扔进书案下方的废纸篓里。
再来……
第二幅是“母鸡吃虫图”,只见一头大母鸡,精神抖擞地在草丛上闲庭信步,低头寻觅虫子……
“线条呆滞,神态生硬,不满意。”
叶君生喃喃自语,继续将该画揉成一团,扔掉。
随后一连三幅,统统差强人意,成为废纸丢弃。
始终欠缺那一份意会之感呀!
叶君生选择放下笔墨,决定暂且搁浅,多想想,多领悟体会。苦苦思索间,忽而想起后世之时,有大家名言,道“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却是可以当做成座右铭般的存在。
意念触及,当即提笔写下这么一幅字帖来,准备贴在书房中,时不时见到,可有感悟。
“哥哥,你画的画呢?”
这时候叶君眉来到,好奇问道。听到哥哥要描摹丹青,可让少女高兴得跳起来。
叶君生伸手一指,指着废纸篓里堆积如山的废纸。
叶君眉一见,“啊”了声:“哥哥你怎么都扔了?”
“失败之作,留之何益?”
叶君眉一吐舌头,却拿过废纸篓,一团团重新打开观看,待看到那幅“母鸡吃虫图”时,笑靥如花,觉得好生有趣。
一一看完,道:“哥哥,我也要画画。”
叶君生让出位置,道:“喏,你来试一试。”
妹妹进读惜月书院,虽然为时不长,但因为女子书院内不讲经义,除了教《女训》之类的道德文章外,其他就是教些诗词,以及写字画画而已。故而有比较充裕的时间,专心学习字画方面的知识。
当下叶君生也想看看叶君眉学到了些什么。
就见到少女坐到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登时气定神凝。别的不说,光是这一副气态便殊为不凡,令人啧啧称赞。她本来就极美,坐定下来,更具备一股静态的美感气质,就像画中的人儿一般。
皓腕提笔,醮了墨,随即笔触流动,开始作画。
叶君生站在一边看着,只瞧了第一眼,便不禁赞道:“好!”话语出口,才觉得不适,生怕会打扰到妹妹的情绪意头。
好在叶君眉置若罔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境之中,依然专心作画。
微风徐来,又有凋零的树叶飘下;风中依稀还裹挟着若有若无的香气,让人闻着,精神为之一爽。
瞧着妹妹静谧如画的美,叶君生莫名感到有些异样,赶紧抬起头来,看天空中那飘零的树叶,怔怔出神。
“嘻嘻,画好了。”
声音入耳,叶君生才从思绪中拉回来,低头去观看:“好,真是好画!”
只见那一幅丹青,山林隐约,芳草茵茵,中有一脉溪水潺潺流下,异常清澈的样子,其中还能见到数尾小鱼游弋着。而在溪边,一只小白狐十分灵动地,正在用前肢往溪水里掬水喝。
一边喝着,一边两只精灵的眼睛四下观望着,似乎在戒备,怕会突然扑出一头猛虎或者豺狼来……
好一幅《白狐饮溪图》!
对于丹青,叶君生本身颇有眼光,一看之下,觉得妹妹这一幅现场作出的画,笔触柔和,用墨层次分明,景物饱满生动。尤其那作为主体的小白狐,栩栩如生,活泼生动,简直画出了神韵。
对比下来,亏得自家还颇具丹青底子,可画出的母鸡,根本就是泥土做成的鸡模样,呆头呆脑的,生气全无。
莫非这就是百年难遇的天赋?
妹妹只学过几个月,便能泼墨成画,甩开自己几条街……
叶君生顿时无语。
叶君眉望着他,笑道:“哥哥,我画的画真得不错吗?”
叶君生点点头,叹道:“很好,比哥哥画的好多了。嗯,在书院内,难道老师她们没有赞扬过你?”
叶君眉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没有呀,在书院里我还没有真正作过画呢,这一幅,是第一次画的。”
闻言叶君生差点一个趔趄,要摔个跟头:第一次,有木搞错……
“不对呀,在课堂上,你没有临摹过吗?”
“还没有,现在只是教些书本道理,要到下个月,才能正式开始实践作画呢。”
叶君生满头黑线:妹妹第一次画画都这般水平了,画多几次,哪个老师还能教她?
惊诧过后,便是高兴,真心替妹妹感到高兴。
对于叶君眉的聪慧,叶君生早有体会,现在多发现一项天赋,并不为过。看来自己送她进入书院读书,真心对了。
他信手又拿起画来,仔细再鉴赏一番。看着看着,徒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大对劲。
“哥哥,我去做饭了。”
叶君眉说道,轻盈的身子回到宅里去。
叶君生随口“嗯”了声,但目光仍然不离画面左右,忽而脑海灵光一闪,一拍大腿,赶紧从天地玄黄顽石印世界空间内,摄出一物来,放在书案上。
正是那一幅《灵狐图》——自从炼化宝印,改图便被珍而重之地收藏入乾坤空间内,单独存放于一处阵势之中。
打开《灵狐图》,白狐读书的景观尽显于眼底。
《白狐饮溪图》的主体是一只白狐;《灵狐图》的主体也是一只白狐,只不过一只饮水,一只读书,情态动作颇有不同。然而如今当两幅画并列摆开于眼前时,左看看,右看看,叶君生竟然觉得两只白狐的神韵隐隐很是相近。
是错觉吗?
叶君生扪心自问,不过很快否定:以他作为法相境术士的身份,错觉之类已极难产生。
那么,会是怎么回事?
不同的画,不同的作者,可在意境上居然有几分类似,实在难以让人置信。
再说了,叶君眉自幼生活在彭城,都很少有外出到野外的机会,她怎么见过白狐,从而有印象,画出画来?
要知道没有见过的事物,是不可能画得出来的,光凭想象,最多只是能画出个轮廓,怎能画得如此惟妙惟肖?
叶君生心中疑云大起,再对比一下后,将《灵狐图》收回。然后走到厨房去问叶君眉:“君眉,哥哥感到很奇怪的是,你以前有见过白狐吗?”
叶君眉正在专心致志地淘米,摇摇头:“没有见过。”
“那你怎么画得出来这只白狐?”
叶君眉笑吟吟道:“哥哥你忘了,以前我老做的那个怪梦,一只白狐被恶狼追杀……嗯,我就是按照那个梦境来画这一幅丹青的。”
她一说,叶君生顿时想了起来:前一段日子,妹妹好几天都重复做一个梦,当其时还让他解梦来着。不过那时候叶君生苦思无果,后来妹妹又不发梦了,才搁置下来。
原来因由在此……
依照梦境画画,倒不算匪夷所思。
叶君生吐一口,顿时释然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练笔
自立意要练就丹青,叶君生的日常功夫便多了一项内容,分摊去一些时间。不过他分配合理,安排得井井有条,并未造成多少影响。
十数日后,丹青渐渐萌生了韵味出来,有模有样了。
为了更好地画画,叶君生不定时抽取时间,到野外去踏青采风——这都是必要的活动,读万卷书,走万里路。画画亦然,更加着重生活实践。毕竟如果只靠想象,连树叶的样子、兽类的轮廓都搞不清楚,怎么可能做出好画来?
以前书呆子闭门造车,基本都是临摹,在技巧上固然练得炉火纯青,可匠气十足,缺乏灵动感,画出来的东西价值不高。
两世为人,叶君生经验非常,自然懂得如何弥补不足。
况且,到了野外,四下无人,他也能时不时召唤飞剑,施展出土遁水遁等术法,就地实践修炼,对于修为大有补益。
有修为在身,浑然不同寻常书生秀才,体格上的优势反馈回来,体现在书法丹青之上,总能展现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姿态动作。别人一支笔作画,那哥就三支,乃至于五支笔同时夹在指间点墨,几线并进,足以能把诸般技巧施展得淋漓尽致出来。
叶君生的性格,本就不是那种固步自封,墨守成规者,勇于创新——当然,这个创新更多是对于眼下的时代而言,在后一世,很多东西其实早就被人玩烂了的,又或者在荧幕上被特技实现出来了。
这个世界没有特技,不怕,有道法。
其实从某个角度上讲,道法往往比特技更逆天。不管特技做得再逼真,总是假的东西。道法不同,点铁成金,吹一口气,真能让枝头开出花来。
这般神通手段,目前对于叶君生而言还很遥远,但是化出现阶段的一些本事,随便拿出一星半点,用在书法丹青方面,还是绰绰有余的。
比如说,用天地玄黄顽石印盖书帖,便能让一幅本来平凡的字成为法具,笔画生精神,撩动人心。
反正,有了实力基础,自然能演化出无数的变数来,从而大大节约时间。别人画一幅画,要好几个时辰,甚至好几天,但叶君生半盏茶时间便能搞定,而且还可以保证笔力矫健,不是涂鸦之作。
身为术士,就算平时不能招摇,但利用某一些不为人注意的手段来适当地提高效率,天公地义。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内,叶君生花费了不少时间来研习画画的手法问题,最后终于研究出一套实用性很强的方案来。
时光荏苒,秋已深。
叶君生出城画枫叶。
走到无人处,祭起飞剑,施展出土遁来赶路。不多久便赶到孤云峰下,冒头出来,背着书筪悠然走着。从外表看上去,和一名游学书生毫无区别。
孤云峰北麓有枫树林,枫树绵绵,到了秋天便渲染而红,浑然一大片,煞是好看。
到了季节,便常常有文人骚客前往观赏,希冀能激发兴致意头,从而作出佳作来。
叶君生左右张望,便见到不少文人的形迹。尤其林中建成的亭子内,三三两两,聚着不少骚客。或围炉煮酒,或站立着指指点点。诗句词作,滚滚而出。彼此唱和,不时爆发出一阵拍掌赞赏声。
叶君生孤身一人,反而显得有些孤单。
外围环境太吵,他一路不作停留,直接进入到林子深处。里面并不如原始森林那般苍莽,因为属于景点的缘故,都铺出一条蜿蜒的石板路径。路径边上,每隔一段距离,还会搭建起亭子来。
这亭子,建筑得颇为简陋,竖三根柱子,顶蓬用茅草铺盖住。虽然简朴了些,但遮阳挡雨,一点也不含糊。
枫林深处,比较清幽。
叶君生选择了一座无人的亭子,走进去,放下书筪,一一将文房四宝拿出来,在亭子中间的石桌上铺开。
只等酝酿好思绪,便开始画枫叶。
举目四顾,认真去端详。不用太久,就将诸多枫叶的动静意态了然于胸,当即泼墨。
但见他双手执笔,一长一短,一大一小,一左一右,同时抡动翻飞,那墨汁如雨点般落在洁白的纸张上。
不过半柱香时间,一幅《枫晚图》便墨成。
这个速度,说出去的话只怕没人会信。
往纸面上轻轻一吹,那墨汁便比较干了,开始审视。总体而言,有一定的水准,不过距离要求,尚有不尽如人意之处。
叶君生伸手一揉,搓成一团,直接扔在地上。
继续动笔……
如是三番几次,连续画了五幅,都因为没有达到理想标准而作废。其实这些画作,如果拿到市面上卖,说不定能卖个百十文。如果换做以前捉襟见肘的穷困日子,叶君生肯定都拿去卖了。
只不过眼下生活问题无忧,对于作品质量的要求水涨船高。另一方面,这就是要养成一种“精益求精”的态度和原则,属于经营招牌名声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就好像书圣他们,一幅字能卖如此高价,如果一天写到晚。天天写个十几幅,甚至几十幅,卖出去的话所能获得的财富岂不是可以富可敌国了?
问题在于,计算的公式不是这样算的。而且当功成名就,人的思想境界自然不同,要求也有所不同。
唯有如此,才能走到更高的层面去。
一连几幅画作不如人意,叶君生干脆收了笔墨,装回书筪内,开始转移地方,准备到别处看看。
他走之后,约莫半个时辰,林子内涌进一群书生来。个个都是衣袍整洁端庄,发带洒脱,手里把持着洒金扇。
这一群书生,有七、八人。当先两名,显然为核心,走在最前面。其他人皆如群星拱月般,拥在左右。
那两人,其中一个,赫然是郭南明。
“雪海兄,此山名曰‘孤云峰’,相传古时山高千丈,凌云而上,故得名。不过后来有剑仙云游至此,飞剑斩来,平白削去一段峰头,才变成如斯模样。”
郭南明主动开口给身边的青年介绍道。
那青年分明不是本地人,第一次听到这般传说,眼眸闪过好奇的光芒。“啪”的,手中洒金扇打开,露出扇面上的一幅婉约山水来,又有题字:机尽心猿伏,神闲意马行。
却是源自唐人许浑的警句,若有所指。
其笑吟吟道:“神州大地,自古不乏传说,我等读书人,也不过谨遵圣人之意‘祭神如神在’罢了。但世间苍茫,哪里有甚剑仙?”
郭南明附和道:“雪海兄所言极是。”
这青年,梅姓,字“雪海”,来自江南的扬州书院,大有来头,乃是赫赫有名的江南三大才子之一。
古往今来,江南都文风鼎盛,人杰地灵,代代都有许多惊才绝艳之辈涌现。绝不像北方这边,青黄不接。
正所谓江南遍地是才子,姹紫嫣红,竞逐风流,成色十足。
在冀州这边叶君生凭借着几首名作声名鹊起,一举折冠,甚至能被冠于“北方第一才子”的称号。但在江南,这等事情不敢想象,也不可能会出现。皆因那边几大州府,人才辈出,实力伯仲之间者,实在太多太多。自古“文无第一”,谁心里都是不服别人的。
莫说其他,如今就算郭南明,对于叶君生也是很不服气,只是想找个适合的时机扳回一局罢了。
当前,最适宜的时机无疑便是明年在扬州书院举办的“天下第一才子”竞赛。因为有了皇帝亲笔御书之故,跃然从一个民间活动上升到官方活动。只要夺了魁,那便是天下公认的第一才子。
到那时,谁还敢不服气?敢反对?
谁不服气,要反对,就是反对皇帝的抉择,找死呀!可是大逆之罪,真会砍头的。
之前郭南明游学江南,与梅雪海结识,性子相投,彼此欣赏才学,成为莫逆之交。
时过境迁,如今却是梅雪海北上游学,来到冀州。
“若非时间紧促,明日便需要返回扬州去,我真想与那叶君生比试一番。”他奔赴而来,便有会一会叶君生的意思。
随着时间,叶君生的词作已慢慢流传到了江南那边去,甚是引起不小的骚动。
同时,也激起了南方才子们的斗志,要一争长短。
郭南明笑道:“雪海兄何须操之过急,届时才子竞赛,叶君生也是会去的。”
梅雪海道:“若非如此,我肯定会抽时间找他了,方不枉这北方一行。也罢,那就江南再会,雄雌自辨。只希望他不仅仅会写词,书法丹青等也有些水准才好,否则太无趣。”
他也是极为孤傲之人,但比起郭南明的傲气溢于言表,其更为内敛些。
“咦,这里有人丢弃着几幅废画。”
来到叶君生先前所在的亭子,有人发现地上的纸团,一一打开,观看着。
梅雪海接过一张,只扫一眼,晒然道:“这等水平,直如孩童练笔,不堪一观。”
一扬手,将画纸丢在地上。
郭南明笑道:“雪海兄人称‘诗画双绝’,如此画作,当然入不得眼……嗯,时候不早,我们出去吧。”
一行人又从另一边石路,谈笑风生地远去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新神
(这两天新卷,脑子有点乱,要细心撸一撸,更新怠慢了,深感抱歉!)
叶君生信步而行,渐渐到了孤云峰顶,寻一块大青石坐着,居高临下。往下一看,美色尽收眼底,有一种目光辽阔,心胸开朗之感——怪不得人总喜欢登高,身于高处,感受大有不同。
这孤云峰传闻,有剑仙一剑东来,削掉山尖巅峰,才形成眼下平坦的地貌。关乎此传说,世人多有不信。不过叶君生乃此道中人,自是信的。
当修为出神入化,达到那神仙境界,一口飞剑使出,森森然,能翻江倒海,能石破天惊,斩断一截山峰,完全能办得到。
如斯,才真正算得上是鬼神莫测的神通手段。
眼前叶君生对比起来,差距太远。
剑断山峰,造成一个平面,宛如广场,上面建立有亭台楼阁,供给游人休憩赏玩。久而久之,甚至都形成一处小型集市,有食肆,有客栈,有官差巡逻守护着。从而给予游人诸多便利,还可以留宿山顶,享受不同凡响的高峰之夜。
叶君生今天来此,就准备明早再回去。
稍作休息,他去客栈开了房间,然后踱步出来,沿着山边走动,目光转动,留意地面的痕迹。
但见这地居然平整如镜,露出内部的土质,其中多石头。有后来者因地制宜,稍加修葺,便整理出这般环境,端是不费多少功夫。
叶君生突然俯身下来,伸出手指,在一处光滑边缘地方轻轻摸过。莫名的心中凛然,若有所动——
嗡!
一丝剑气如芒,锋锐割人,竟然生出感应,从地里窜起,涌入叶君生体内。
牵一发而动全身,泥丸宫的飞剑“将进酒”登时觉察,迅速游动过来,将那丝剑气击溃,化作无形。
已近百年光阴,这地上还残留着那一剑的气息,这是何等惊人的事情!
叶君生叹为观止,站立眺远,情绪激动澎湃:遥想当年,那蜀山剑仙的绝代风姿,实在令人心生向往。
如果有一天,自己的飞剑能达到个中地步,那就好了……
他心情跃然,眼神更多了几分坚定。
当即就地寻个合适的地方,铺开文房四宝,唰唰唰,运笔如飞,浓淡泼墨。不多久,一幅《登高图》成。留白上方题诗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一幅画,比起在山麓的枫树画,无论意境还是笔法,都胜出一筹,算是他苦心练丹青以来,水准最高的一幅作品。
当然,距离最终要求,到底还是存在不小的差距。但只要有感悟,有进步,总能一步步拉近,从而画出真正的代表作来。
咝!
感受之下,徒然觉得顶上灵光,那根霞光文气,隐隐有壮大的迹象。固然不多,但甚为可喜。
凡人五气当中,文气最为特殊,非读书人不可凝炼出来。可又不是穷经皓首者便能养出,其对于本身的文章、诗词、书法丹青等都有相关要求。各般造诣越深,成就越高,文气便越灿烂。
据说到最高境界时,文气如锦,霞光直冲星汉,就连神仙都得有所敬畏。
扪心自问,叶君生可不觉得妙手空空几首佳作,便能养出文气来。其中定然有前身书呆子的一份功劳。另外,三试第一,以及作品流传,获得赞扬,同样会形成一些奥妙的意念,从四面八方凝聚,吸收之后,同样能使得文气修为提高。
本质道理,和神道的香火念力有异曲同工之妙。
叶君生所修炼的贤道,对于文气有一定要求,故而谋求多方面的发展。可不像纯正的术士那样,一天到晚除了修炼,便是杀戮夺宝。两者固然同为术士,但走的道路截然不同。
丹青方面有心得,文气怦然成长,正是他所喜闻乐见的情况,明白当前的方向,丝毫没错。
是夜,宿于山顶的客栈中。
这客栈,比起冀州城里面的大客栈自是显得比较简陋。不过叶君生对于居住条件,一向没啥要求,有个地方睡着便好。其实以他现阶段的修为,几天不睡觉,精神一样能保持饱满,问题不大。
盘膝坐于床上,开始做功课——模拟演练飞剑、练完后随即炼化天地玄黄顽石印……
这些早成为日常固定的内容,没有一天会中断。
一一作罢,叶君生兴致颇高,干脆直接阴神出窍,飘荡出房间,立于屋顶之上,要用特殊的身份立场,打量孤云峰。
晚上,地方高,风大,呼呼的吹着。刮在身子上,很是受力。如果换做以前,修为低微,叶君生断然不敢阴神出窍,站在此等地方吹风。皆因环境恶劣,大风吹着吹着,严重得话甚至能把魂神都吹得魂飞魄散,再回不去躯壳之内。
没了魂神,剩下一副肉体,就连植物人,或者行尸走肉都做不成。慢慢便会萎缩干瘪下去,彻底断绝生机。
因此,阴神出窍,向来都是十分凶险的事情,没有把握,等闲根本不会施展出来。
现如今叶君生法相之境稳固,又有宝印镇守心门,倒是无恙。不说晚上,就连大白天都敢现身走动。愿意的话,可以随时上演一出“活见鬼”的好戏来。只不过神道世界,隶属三十三天管辖,城中有城隍坐镇,却不敢随便做事,免得被对方察觉,招惹麻烦。
说到麻烦,叶君生不敢忘却“飞剑斩楚衙内”的那一出,就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让位高权重的楚知州一筹莫展。可别忘了暗地里还有城隍,他们肯定会对此事进行跟踪调查。
所以,低调从来都是不二王道。
今晚风大,月亮倒是皎洁光圆,只因很快又是中秋——据说因为明年的第一才子竞赛之事,各地的中秋诗会都大受影响,式微许多。大伙儿都憋着一股劲闭关,养精蓄锐要竞逐“天下第一才子”的名衔呢。
叶君生立于屋顶上,目光四顾,但见周边夜色深沉,远山处间或可见有碧莹莹的光芒浮沉,大概是鬼魂之类的东西。
用阴神的角度看,便等于是全天候开启灵眸,可以看到众多不大寻常的存在。世界顿时像换了一副模样,显得灵异诡秘。
倏尔一片青光从南边天际掠起,速度不算太快,等距离差不多了,可见是一队仪仗,足有七八人模样,身穿玄色衣甲,肃穆威严。当中两人,抬着一顶八角轿子。
这仪仗,殊然不同凡人,脚踏一片青色的布匹,好像腾云驾雾般来到,最后停在孤云峰上。
轿子轻轻摆下,兵卫侍立左右。
距离得近些,叶君生可清楚见到这八名兵甲好像那传说中的道兵,面目如常人无异,但神情呆滞,不类活物。
——道兵,说白了便是道门所豢养的魂兵罢了,本就不是生人。
骤然见到他们降临,叶君生不由心一动,赶紧伏下身子,将天地玄黄顽石印催动得紧凑几分,以免被人察觉到端倪。
片刻后,轿帘子打开,里面欣然走出一尊神人来。穿一身锁子黄金甲,鳞片上烙印符文无数,阴晴闪烁,非常惹眼。
此神人相貌很年轻,面如冠玉,眸子转动之间,充溢着一股春风得意的神态来。
向天笑,其赫然便是出身羽化道的向天笑。
“主公,此地便是孤云峰。”
道兵之中,一名看起来具备些灵智的开口禀告道。
向天笑扫视周围,踌躇满志:“本神自然知晓,惜乎此地还没有建造神庙殿宇,却都需要新建设。”
那道兵瓮声瓮气道:“主公这一趟接受玉符赦命,成为见习山神……”
“嗯?”
莫名地,向天笑听到“见习”两字便觉得很不舒服。只可惜那道兵情商近乎零,完全没有顾及到这一点,依然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扫兴……”
向天笑很不爽地嘟囔道,但心里明白无论如何惩罚该道兵,都于事无补:哼,看来日后要捉拿些妖物来,驯服了,侍候左右才行。这些道兵,个个都是榆木脑袋,了无意思得很。用来排场或者对敌差不多,应付日常就完全不搭调了。
他捕捉青牛送回宗门,立下大功,羽化道嘉奖之,于是弄出一个“见习”神位来给他,赐下玉符敕命,让他来孤云峰当山神。
见习神位,不属三百六十五位正神行列,而属于一种比较特殊的存在。说白了,等于是替补神仙的档次。
可别小瞧了它,抢手得很。毕竟术士修为高深后,寿命绵长,不活个几百年,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修道的。能当上神仙后,那更是一个比一个长命。所以上位之后,往往一坐便生根了。
然而位置就那么几个,千百年积累下来,难免会出现“僧多粥少”的局面,故而不得不推出“见习神位”来。同样有名额限制,由三十三天的巨头们瓜分,到有需要的时候,即可拿出来奖赏杰出的弟子。
现在,向天笑便隶属这一类。
本来孤云峰没有设置常规神位的,只因为他成为了见习神仙,这才成为一座有神居住的山峰。
今天晚上,正是他作为新神降临的第一天,恰好被叶君生撞见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请教
(新的一周,如饥似渴求免费推荐票,冲击分类推荐榜,谢谢!)
在此之前,叶君生不曾见过向天笑,捕捉不到门路。此刻见着,更多的还是在于好奇,想见识一番。
这新神上任,各有规矩,喜欢摆场子的还会大吹大擂一番。相比之下,向天笑算低调了,只是坐着轿子,由八名道兵护送着过来。
目前来到的,只不过魂神形象罢了,本体应该留在三十三天内——无论道门、释家,而或魔宗,修为达到散仙之境,都能练就魂神分身,逍遥万里,本体依然可以行动自如。
假若成就神仙,达到真仙,甚至金仙之境,更是一个念头便能成神,现化出来,形成神迹。
比如现在居于冀州城隍庙的,便只是一缕神念而已。
对于真正的神道世界,叶君生之前在大圣口里了解到一些,然后便是靠近期的几番接触,才隐隐约约明白个轮廓。
眼下好不容易碰见新神上任的景观,自然不肯放过,想近距离看看,究竟为何种模样。
不过叶君生也不敢过分逼近,生怕宝印镇压不住,泄露了气息,被对方察觉端倪,那就麻烦。
谁知道这位新神有甚秘门手段?毕竟天地玄黄顽石印,炼化的禁制数量还是太少,把握不足。
只见向天笑带着道兵在孤云峰顶上走了一遍,指指点点,要规划设定庙宇的位置。
约莫半个时辰,许多东西都定下来了。向天笑负手昂立,居高临下,笑道:“从此以后,咱向天笑便是孤云峰山神了!”
得意之极,大笑起来。
“向天笑?”
叶君生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凛然,油然想起来了,昔日拿下那张灵山,通过猪妖的绝招逼供,对方曾爆出这般一个名字来。得知向天笑昔日曾为仙使,并且是擒拿下大圣的主力。
时空变幻,不料今夜遭遇。
那么,这厮得以前来担当见习神仙,莫非是因为捉拿大圣立功的缘故?
想通这一层,叶君生眼眸一凝,有一抹杀机闪过。但是当前却不好轻举妄动,彼此实力有差距,需要从长计议,要等待一个适宜的时机,才好下手。可以的话,还能问出大圣目前的下落境况如何。
确定了对方身份,他没有过多逗留,身子一飘,荡回客栈房间,魂神归壳。
一夜无话。
叶君生有心事,第二天起个大早,匆匆下山,雇佣一辆马车赶回冀州城去。既然孤云峰有了山神,那么神通道法便不好随便施展出来了,低调王道。
回到城门外,通过车帘子的缝隙看到有大群书生在长亭里送别。其中不少熟人,包括郭南明等在内,都是观尘书院的生员们。至于被送别的那个,却不认识,不知是何等来路。
马车速度不快,叶君生听力过人,隐隐听到些语句:
“雪海兄,明年开春我们江南再会!”
“多谢南明款待,等你们到了江南,愚兄必扫榻欢迎……”
基本都是些没营养的场面话,大概能推出那人来自江南,其与郭南明相交,很知己的样子,估计也是位才子。
江南?
过年之后,自己也会去的……
如斯想着,叶君生放下帘子,继续闭目养神,进城。刚在独酌斋门口下车,便听到里面一片莺莺燕燕的声音,觉得好奇,迈入家门后,顿时见到好些妙龄女子在里面坐着。
后院那边,估计还有不少在嬉戏打闹,时不时有娇脆的笑声传出。
呃,什么时候家里变成女儿国了?
叶君生搔搔头——他的出现,登时吸引来一片明眸的注视。诸多目光由好奇,逐渐变得炙热,最后甚至变得要生吞了他似的。
好可怕!
一向落落大方的叶大秀才徒然觉得脊背有点发冷,宛如自家成为了猎物,当时就想掉头逃出去。
“哥哥,你回来了?”
叶君眉走出来,欣喜地道。
叶君生干咳一声,目光询问地望着妹妹。
叶君眉拉他过一边,低声歉意地道:“哥哥,是她们约好主动来的,都到了门口,我又不好意思推人……”
叶君生笑道:“有客登门,不亦说乎?”
叶君眉嘟一嘟嘴:“话虽然如此说,可会吵到你呀。另外,她们都是来找你的。”
“找我?”
叶君生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嗯,你忘记了,你给我说的那些故事段子,她们都很喜欢,所以一直央求我请你续完。可我见你忙着丹青的事就没有说。她们等不及,于是找上门来了。”
叶君生一听,顿时头大,敢情这是催更的呢,悲了个催,人生最苦逼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再给一个机会……
伸手摸了摸鼻子,道:“君眉,哥哥这几天着实忙,要不这样,你与她们分说分说,我先闪了。”
后世的阅读经验,如果照葫芦画瓢写三国水浒之类倒凑合。至于其他长篇实在勉为其难,只不过记一个故事大概罢了,哪里能原汁原昧抄写出来?只得一个故事框架,口头上卖弄些段子还行,真要写成书,实在难以做到。
说罢,抬头对着屋中的一众佳丽,团团作个揖,文绉绉来一句:“各位姑娘请坐,小生有事先走一步了。”
不等回话,落荒而逃,生怕耽搁得久了,会被她们一拥而上包围住,根本脱不得身。
回想前身书呆子无人问津的际遇,人生大起大落,端是唏嘘如尿崩。
对于一屋子惜月书院女生们的真实目的,叶君生多少也有些猜测:醉翁之意不在酒,估计好几分都是奔着他的人而来的。
青年成名,长相过得去,家境宽裕,加上未婚,在天华朝,实在算是给力的四大杀器。当然,如果他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话,在后年的乡试中举,相信大半夜的,都会有许多大户人家打上门来抢亲。
抢男人的亲,估计也算是新闻吧。
“哎呀,叶公子怎地走了……”
“叶公子请留步!”
“君眉,你哥哥怎么啦?”
叶君生刚进门,待了不够半刻钟就转身出去,顿时让一众小姐好生失望:话说,刚才都还没瞅够,不过一瞥之下,端是生得一表人才,眉清目秀的,身材挺拔有力,看起来,性格还很好呢。
想到妙处,大姑娘们脸居然都有些微微发烫——好一句“哪个少女不怀春”!
转瞬之间,各种评估闪现在各人的脑海里,一个个最终得分咕噜噜得出,几乎都是属于马上就能“盲婚哑嫁”的高分。
叶君眉忍住笑,道:“我哥哥接到邀请,要去学政大人府上吃饭。”一时间她只得胡诌个借口。
熟料此言一出,在小姐们的心目中,叶君生的得分哗啦啦又涨了一截上去:开玩笑,学政大人何许人也,能受到他邀请赴宴,当真是万分荣幸的事。那代表着学政大人很看好叶君生的前程,青睐有加,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叶君生倒没有真正去顾府,而是打道转去李逸风府上去。
李逸风闻讯后满脸春风地出来相迎,同样属于难得一见的规格了。自从得了那一幅《糊涂帖》,在李老心目中,叶君生的地位大幅度提高,几乎达到同辈对待的地步。
不同辈不行呀,人家的作品都把自己秒杀了,怎能再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倚老卖老最可悲,反不如放下架子,做个“忘年交”更加自然些。
迎叶君生进厅堂,分宾主坐下,当即有丫鬟奉上香茶。
“君生,还没吃过饭吧。”
叶君生点头道:“刚从城外回来。”
“哦,你出城了?”
“嗯,到孤云峰那边采风画丹青。”
李逸风闻言大喜:“可有作品在?”他想一睹为快。
叶君生拿出那一幅《登高图》来,递过去:“请李老指点。”
李逸风接过,打开看了一会,撸一撸胡子,微微点头道:“此画章法森然,笔触有力,意境也不错,只不过衔接转换处,多有生硬之感。”
对于叶君生的丹青,他一目了然。比起书法来,差距有点大。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或者说其实叶君生所表现出的水平,已足以让人感到惊喜了。丹青比书法,讲究的东西更多,对于人本身的阅历基础要求更加苛刻。
面对他的评价指正,叶君生坦然受之,起身作揖写道:“多谢李老良言。”
无论书法,还是丹青,都需要长年累月的苦练,才能大成。在书法之上,其实叶君生的造诣也还没真正达到化境,只不过借用了宝印的功能,从而“笔画生精神”,算是一种作弊行为。
因此他自家知道自家事,许多方面都应该虚心向李逸风这等长辈大家学习,才能不断提高水准。
要知道裹足自封,或者闭门造车,都无法有进步。
此谓“修身”。
当下叶君生开始将心中的种种疑难问题,一一问出,向李逸风请教。有见及此,李逸风干脆吩咐下人去将更擅长丹青的黄元启也请来,一同讨论,解答,甚至直接现场铺开文房四宝,通过作画来分说。
这一番下来,叶君生就像拜师学艺了一样,受益良多,一些凝结心头的关窍悉数迎刃而解。
第一百七十六章:杂念(求首订)
(求首订,求自动订阅!)
一番请教,直谈到黄昏时分,才宣布告一段落。
李逸风笑道:“君生,可有所得?”
叶君生回答:“受益良多。”
“呵呵,那不妨眼下便作一幅,看看如何?”
旁边黄元启道:“逸风此话糊涂,丹青并非诗词,如何能一蹴而就?”
叶君生开口:“不妨一试。”
说罢,站在书案前,先活动一下手骨,骤然左右双手齐出,各捻起一支毛笔,一心二用般运笔如飞,唰唰唰就开始在白纸上画起来。
这一幕,被李逸风与黄元启看见,登时张大口来,几乎能塞得进个鸡蛋:这算什么画法?
无论南派北派,而或中间派,都不曾见过。倒有些像街头卖艺的手段,近乎耍杂的了。
惊讶过后,黄元启脸色有些阴翳:叶君生这般施展,不是正道,哪里有如此画画的?显得很不严谨,以及儿戏了。
不过半盏茶时间,叶君生就放下双笔,示意墨成。
李逸风与黄元启对视一眼,走过来,一看之下,面容再度掠过惊讶之色:叶君生临场所画的,还是一幅《登高图》,和之前那一幅,咋一看,几乎一模一样。可仔细端详下来,无论意境还是笔触,都跃然上了一个台阶,隐隐有两分灵动透出来。
进步了,而且是大大的进步。
这时候,两老看往叶君生的眼神截然有了些变化。
黄元启问:“君生,你怎地想起双手作画?”
叶君生回答:“这样不是会快些吗?”
李逸风面露一丝苦笑:“是太快了。”
叶君生道:“其实我就是想研究一下……”具体的东西也不好明说。
李逸风咂咂嘴唇,黄元启也是捋胡子,皆无语。他们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阅人多矣,可真没见过如此作画的。一来嘛,一心二用,双管齐下,难度不小,而等闲读书人,身体俱是比较孱弱些,不好胜任;二来嘛,在正统的传授之中,都讲究一板一眼,哪里会想到用这种花哨的手段?落在有心人眼内,难保会扣一个“哗众取宠”的大帽子下来。
眼下的问题在于,叶君生不但用了,而且效果不错,两老又不好批判什么。人家这也算独辟蹊径不是?彼此有无师徒名分,很多话都不适宜说。其实不但李逸风,就连黄元启,都差不多将叶君生视作平辈相交了。
吃过晚饭,叶君生告辞。黄元启留了下来,与李逸风进行讨论:
“逸风,我始终觉得君生研究这些花哨的笔法没用,若仅仅只是为了提高速度,又有甚意义?”
画得再快,多产而质量不行的话,始终不过属于画匠而已,成不了“家”。
李逸风摸摸下巴:“虽然我也这样想,只是不知怎的,面对他总不好说出口来。”
黄元启沉默,心有戚戚然。
他们两人都到了开口请叶君生写字的地步,附带着本身都没甚优势。说是指点,其实更多的是讨论。同时两人也明白,以叶君生的性子,只要他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做下去,旁人劝告无用。
李逸风眼眸有光芒闪过:“也许他能成功呢?”
对呀,在叶君生身上,着实发生了不少难以置信的事情。从诗魁到书法,现在再到丹青,倘若玩出啥绝活来,也不算稀奇事。
也许,正因为此考虑,他们才不当着叶君生的面,直说双手作画的不是吧。
然而他们更想不到的是,术士身份的叶君生,如果真心卖弄的话,那花样才叫一个出神入化。而经过一段时间的演练揣摩,渐渐达到信手拈来,随心所欲的境界了。
只等找到与丹青方面的契合点,即可完美融合在一起,成为一种既美观,又实用的创作手段。
这可是比传说中的武功作画更高一筹的:道法作画!
叶君生的想法,向来活络。既然有条件,有基础,就该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子来。
回到独酌斋,先在外面听一听,觉察到没啥动静了,想来那一群莺莺燕燕已离去,这才放心进入家门。
叶君眉正在扫地,见他回到,忙道:“哥哥,你怎地这么晚才回来,吃晚饭了没?”
叶君生回答:“吃过了。”
瞧他仍然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态,叶君眉掩口葫芦:“哥哥,你就那么怕和女人打交道?”
叶君生干咳一声:“倒不是怕,而是觉得麻烦。”
“麻烦?”
叶君眉顿时眼睛都大了,上下打量哥哥一番,心道莫非哥哥有隐疾不成?
叶君生读出她眼神的意义,端正起来,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哥哥的意思是既然无意,勉强应付着,麻烦。”
叶君眉这才恍然,笑嘻嘻道:“哥哥,谁叫你不早些娶个嫂子来镇着?”
叶君生顿时想起一事,问:“对了,今天江小姐没有过来吧?”
“没有,静儿姐姐又回彭城去了。嗯,我听说江伯母那边,一直催着她出嫁呢。”
叶君眉叹了口气:算年纪,江静儿真心不小了。眼下还没有人家,难免会招惹流言蜚语。即使她不急,可江母,以及江知年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叶君生听着,也是叹一口气。对于江静儿,他并无恶感,互相也来往不少,只是始终觉得存在些膈膜疙瘩,难以走在一起。难道是自己成为术士的缘故吗,两人因此而分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可不对,自己修炼的乃入世之法,并没有多少框框条条的约束……
也许,是本身还没有想婚娶的因由吧。毕竟对于后世,二十一岁的年纪,风华正茂,不习惯那么早成家。
洗漱完毕,到了掌灯时分,回到房中,坐在床上,抛去脑海里的一众杂思乱念,开始进行今天的修炼功课。
祭起《三立剑纲》,剑诀运转,飞剑“将进酒”千变万化,演化出无数轨迹,纯粹而果敢。
经过坚持不懈的修炼,如今这一口本命飞剑已渐渐完全凝就成型,开始崭露出本属于于它的锋芒了。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