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软骨头
“她是我的女人,活得不耐烦的只怕是你吧!”的刘子秋提着陌刀从城门洞的阴影处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步勇。
拓跋千玉“啊”的一声尖叫。幸福总是来得太快,小女人一阵眩晕,差点昏厥过去。围观的士兵也有股莫名的兴奋。这样漂亮的女人自然没有他们的份,但他们也不介意看一出旅帅和校尉争女人的好戏。
“呛啷啷”一阵乱响,步勇身后的亲随纷纷拔出腰刀,只待步勇一声令下,便要上前火并。而步勇却满脸震惊地看着“江达”,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威定城的守军刚刚组建不久,大多数将士并不认识江达,借着夜色的掩护,刘子秋根本不需要伪装。
他身穿皮甲,胸前战袍绣着猛兽图案,脸上蒙了一块黑巾。皮甲十分合体,一看就知道是量身定做的,战袍更是来自京军宿卫,绝不是仓促间可以置办的,这些都表明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隋军旅帅。至于脸上的黑巾,同样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西北风大,就连普通士兵外出,也会找块布蒙在脸上,倒不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是为了遮挡沙尘。
但普通士兵认不出来,并不代表步勇也认不出来。威定城中一共只有十名旅帅,步勇自然都认识,即使看不见刘子秋的脸,他也知道这是个冒牌货。
第一个疑点便是刘子秋手中的陌刀。陌刀在隋军中也有少量装备,但因为太过沉重,威定城中没有一个人用。另外一个疑点便是刘子秋的身高,他比江达高出整整一头。当刘子秋开口说话以后,步勇更加确信他不是威定城中的人。
这时,那些异族少女和羊群仍在陆陆续续进城,夹杂其中的还有许多没有鞍辔的骏马。守城士兵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刘子秋和步勇身上,只以为这些马匹也是从那些小部落勒索来的,谁也没有注意到,马肚子下面竟然都藏着一个人。
步勇上过战场,经历过大风大lang,虽然极度震惊,但还是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厉声喝道:“你不是江达!你究竟是谁!”
刘子秋忽然动了,手中陌刀一扬,直接劈向步勇。刘子秋的出招并不快,也没有花哨刁钻的刀法,步勇明明看得真切,却觉得周身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控制,根本做不出闪避的动作便感到右肩一沉,锋利的刀尖已经刺破了他脖颈上的皮肤,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同样看得真切的还有文昊。刘子秋这一刀劈去,毫无技巧可言,而步勇偏偏束手就擒,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步勇被制,他的亲随再想上前,却已经投鼠忌器,不敢乱动了。
拓跋千玉可不管这许多,猛地拔出那柄嵌满宝石的短刀,抵住步勇的咽喉,嘿嘿冷笑道:“竟敢打我的主意,我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刘子秋知道拓跋千玉有点暴力倾向,盛怒之下,真杀了步勇也有可能,慌忙说道:“千玉别胡闹,快通知他们动手!”
拓跋千玉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打了个唿哨。刚才还哭哭啼啼的异族少女立刻四散开来,分头扑向城门口的士兵。
按照刘子秋原先的计划,先利用这些少女混进城中,伺机打探张寿等人的下落和宇文敬扣押他们的原因。如果确系宇文敬暗生野心,再设法营救不迟。如果是杨广下令所为,那刘子秋也就无能为力了,总不能现在就揭竿而起吧。
这个办法虽然稳妥,却免不了要以牺牲那些少女的身体为代价。不过,这些异族少女生性开放,婚前和情郎约会是家常便饭,而所嫁之人也不一定就是她们的情郎。新首领布置的这个任务,并不让她们十分为难。
但拓跋千玉也要加入其中,而刘子秋又不愿让自己内定的女人冒险,也只得改变主意,转为强攻。因此,即使没有步勇识破他的行藏,刘子秋也会下令动手,控制住这座城门。
只是强攻的策略非常冒险。刘子秋倒不是担心打不下威定城,而是担心打下威定城如何善后。如果是宇文敬擅作主张还好说,如果是杨广授意,那刘子秋所为就如同造反了。
这些士兵是负责守城的,主要使用的是弓箭、滚木、擂石之类的防御武器,腰刀、长矛虽然也有配备,但大家都嫌累赘,谁也不没带在身上。何况他们下城来是看热闹、看女人的,就连弓箭都丢在城头上,基本上属于赤手空拳。
而那些异族少女骁勇丝毫不输男子,又仗着人多,各执短刃,两三个少女对付一名士兵,毫不费力。
步勇的几个亲随却是有兵器的,他们虽然不敢对付刘子秋,却不惧那些少女,嗷嗷叫着扑了过去。只要解救了同伴,他们还有机会挽回败局。忽然,从那些马匹下面钻出许多人来,个个身高力大,弯刀挥舞,血光迸起,转眼间,步勇的亲随便身首异处。
负责把守南门的那名旅帅见势不妙,撒腿便往城内跑去。文昊冷笑一声,将手中长槊奋力掷了出去。长槊夹着风声,正中那名旅帅的后心,从他的前胸穿出,将他的身子向前带了几步,将他牢牢钉在地上,鲜血转瞬便染红了他的衣甲,眼见得不能活了。
威定城的军营设在西门和北门之间,这样设置是为了更好在防备远遁的慕容伏允,而突生变故的地方却是南门。且不说消息传不到军营,就算传到了,也来不及救援了。
步勇情知大势已去,也放弃了徒劳的挣扎,垂头丧气地说道:“你是吐谷浑的奸细吧,是慕容伏允派来的?”
也难怪步勇有这样的猜疑,那些异族少女都听他的指挥,从马匹下钻出来的也是彪悍的异族汉子。然而,刘子秋正关注着城门口的局势,唯恐有漏网之鱼,并没有答理他。
见刘子秋不吭声,步勇越加相信自己的判断,小心翼翼地说道:“小人投降,小人知道许多秘密,只要你饶了小人一命,小人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并非帮你们夺回威定城,噢,不,是伏俟城。”
步勇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如果不是陌刀架在脖子上,害怕惹来误会,只怕他已经跪下了。
份属同袍,刘子秋本不想赶尽杀绝,他事先就交代过了,除了负隅顽抗和意图通风报信的以外,尽量保全他们的性命。但步勇身为大隋军人,却是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战败被俘主动请降也就算了,还要做个可耻的叛徒,刘子秋顿时心生厌恶,如果不是要从他嘴里掏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只怕当场便要砍掉他的头颅。
刘子秋强忍住怒火,沉声喝道:“说!宇文敬在哪里?”
步勇在刘子秋凌厉的眼神注视下,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地说道:“宇文大人,不,宇文敬在府衙,噢,不,是在,在王宫。”
“那张寿大将军呢?”
“张寿,张寿已经死了!”
“啊!”刘子秋大惊失色,收回陌刀,一把叉住步勇的喉咙,就像拎着一只小鸡似的,将他提离地面,厉声喝道,“你说什么!张大将军是怎么死的!”
步勇连气都喘不过来,哪有空细想这个“吐谷浑人”为什么地张寿如此尊敬,只是涨红了面皮,指了指刘子秋的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子秋冷哼一声,将步勇丢到地上。
步勇却也机灵,一骨碌爬起来,就势跪倒,连连叩首道:“我,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宇文敬以皇上有密旨宣读为由,将张寿诓到了威定城,免不了在府衙设宴款待张寿,却在席间暗伏刀斧手,将张寿拿下。张寿身为大将军,随行有两百多名亲兵,都是百战沙场的精锐。宇文敬心狠手辣,居然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些亲兵尽皆毒杀。
扣留张寿以后,宇文敬便是一番威逼利诱,让张寿交出兵权。张寿倒是硬气,没有杨广的圣旨,他坚决不肯下令。宇文敬无奈,只得让人严刑拷打,不想失手将他打死了。
刘子秋没想到堂堂大将军竟如此惨死,心中好一阵唏嘘,却又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宇文敬利用从张寿身上搜得的印信假造文书,将张寿手下的将军、郎将全都诓入城中。有几个人答应将兵权交与宇文敬,其他人不肯屈服,已经全被宇文敬处死了。”说到这里,步勇悄悄瞄了一眼刘子秋,又道,“如今军营群龙无首,你只要派一支轻骑,便可全歼四万大军,吐谷浑复国有望……”
站在一旁的文昊实在听不下去了,抬起一脚猛地将步勇踹翻在地,破口大骂道:“放屁!老子就是大隋军人,复的什么国!”
步勇这才发现自己认错了形势,不禁瞠目结舌:“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刘子秋冷笑道:“我们是张寿大将军麾下将校,正为解救张大将军而来。宇文敬公然杀死张大将军,难道就不怕皇上降罪吗!”
第26章 黄雀在后
在步勇说出宇文敬扣押张寿是想夺取兵权的时候,刘子秋就知道这不可能是杨广的旨意。以杨广多疑的性格,怎么可能让宇文敬既主政一方,又手握重兵呢?但步勇接下来的话还是让刘子秋大为震惊。
步勇现在一心想要活命,什么秘密也不可能保守了,几乎毫不犹豫地脱口说道:“宇文敬是受了宇文化及的指使,因为皇上已经驾崩了!”
不仅是刘子秋,就连那些被俘的守城士兵也是一片哗然,如果不是被利刃顶着咽喉,只怕他们当场就要闹起来了。这些士兵表现也说明,杨广的死属于高度机密,他也不知情。
“大胆!皇上正当壮年,怎么会无缘无故驾崩,你再敢谣言惑众,我便宰了你!”文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是一脚踹了过去,正踩在步勇的小腿上。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步勇撕心裂肺般惨嚎起来,想必腿骨已经被文昊踏断了。
“算了。”刘子秋抬手止住文昊,“让他说下去。”
文昊悻悻地收回脚,啐了一口,冷哼道:“这家伙贪生怕死,把咱们大隋军人的脸都丢尽了,杀了他都不解恨!”
他却不知道,在刘子秋眼中,步勇已经是一个死人了。面对一个死人,又有什么必要和他置气呢?
步勇也以为刘子秋要放他一马,赶紧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好,再次叩首道:“皇上班师还朝,途经大斗拔谷,适逢天降大雪,士卒冻死者十之六七,百官宫女尽皆失散。身为先行官的杨玄感突然反叛,将皇上射死在谷中。”
西征吐谷浑是杨广在军事上最重要的功绩之一。这一仗打跑了慕容伏允,开疆拓土,畅通了丝绸之路,意义极其重大。而且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中,能够抵达西北这么远地方的皇帝,只有杨广一人。但因为杨广班师的时候执意经过大斗拔谷进入张掖郡,致使随行的士兵冻死大半,却让这场战争的结局显得不那么完美。这一段历史,刘子秋也略有了解。
当然了,刘子秋也知道杨玄感一直在策划推翻杨广。不仅是魏征的判断,也有刘子秋对历史的了解,尽管他对这一段的历史并不十分熟悉,但杨玄感造反却是隋末的一件大事。正是由于杨玄感发动的叛乱,直接导致了杨广二征高丽的失败。刘子秋还注意到一个细节,杨玄感第一次产生推翻杨广的想法,就是在西征吐谷浑班师的途中。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杨玄感并没有将这个想法付诸实施。
现在,杨广发动的西征吐谷浑战争比刘子秋记忆中整整提前了一年。杨玄感也真的在大斗拔谷发动了叛乱,而且成功地击杀了杨广。
刘子秋不禁呆住了,难道这一切都和他的穿越有关?
……
那一天,杨广的中军行至大斗拔谷,突遭暴雪袭击,随行的士兵冻死大半,百官也因风雪迷路,大多失散了。过了峡谷以后,跟在杨广身边的只有萧皇后、长孙晟、来护儿和宇文化及、宇文知及兄弟,另外还有二十多名侍卫,可谓狼狈不堪。风雪未住,杨广便在谷口扎下营寨,收拢残军。
但杨广不知道的是,有一个人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他,那就是待从官李密。李密见到杨广在谷口扎营,身边不过寥寥数人,不禁心头一动,悄悄绕过谷口,往前面去寻杨玄感。
当初,杨玄感可以说是和宇文述一起鼓动杨广西征的。在他原先的计划中,这次西征肯定会旷日持久,士卒劳顿,百姓困苦,必将天怒人怨。到了那时候,他的机会就来了。然而,让杨玄感始料不及的是,整个战争认真算起来,只打了二十多天就以隋军大胜而宣告结束。
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杨玄感失望而返,替杨广前往张掖打前站。就在这时,李密却带来了这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这样的机会可以说千载难逢,杨玄感只要派一支五百人的精兵,就可以置杨广于死地。不过,杨玄感的叔父杨慎却出言相劝,认为士民之心未散,杨广命不该绝。
杨玄感不禁左右为难。一方面,平定了吐谷浑,杨广在朝野的威望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这时候行刺,只怕会受世人唾骂。但另一方面,按照李密提供的情报,杨广身边不会超过五十个人,如果现在不动手,只怕今后再也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突然,李密大叫一声“不好”,冲出了营帐。帐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离去。李密猛然醒悟,那个人不是杨广昔日的贴身侍卫马忠吗?
原来,马忠始终怀疑李密便是那天在绮阴院刺杀杨广,劫走“石慧娘”的凶手。即使遭遇了暴风雪,马忠也没有放松对李密的监视,一直跟在李密身后,到了杨玄感的军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马忠有杨广颁发的特权,可以自由出入各处军营。一路跟着李密,果见他进了杨玄感的大帐。马忠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他仗着武艺高强,便躲在帐外偷听,不想竟被李密发觉了。大帐里除了杨慎、杨玄感叔侄外,还有杨玄挺、杨万项兄弟和李密。杨家几个人都是武将,却被李密这个书生发现了他的行踪,马忠打破头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事关重大,马忠无暇多想,赶紧逃离这座军营,去向杨广报信。
事已至此,杨玄感反而不再迟疑,点起三千人马,亲自带队,杀奔大斗拔谷。
此时,杨广陆陆续续又收拢了三五十人,谷口的营地也稍微有了一点规模。杨广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见马忠气急败坏地闯了进来,报告杨玄感造反。
杨广本就多疑,听了马忠的报告,慌忙下令避入谷中。但是,还没等他进入山谷,杨玄感的大军便杀到了,杨广竟死于乱箭之下。这时,恰逢宇文述的后军赶到,杨玄感不及检视杨广的尸体,匆匆退走。
细究起来,杨广的死还真和刘子秋的穿越有不小的干系。如果不是刘子秋闯入绮阴院,马忠就不会怀疑到李密头上,也就不会跟踪李密来到杨玄感的军营,杨玄感和李密等人的图谋就不会泄露,说不定杨玄感就会听从杨慎的建议,暂不发动叛乱,杨广也就不会死在大斗拔谷。
……
步勇是宇文敬的亲信不假,但也只知道杨广死了,对于整件事的细节却知之不详。
刘子秋知道问不出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忍不住长叹一声,挥了挥手,道:“送他上路吧!”
步勇大惊失色,磕头如捣蒜,反倒求饶。
刘子秋冷笑道:“似你这种人也配称军人,枉费了名字中带个‘勇’字!”
文昊却哈哈大笑道:“步勇,不勇,他名字取的本意就是不勇敢嘛!”
刘子秋不觉一乐:“原来你小子也会说笑话,并非只是个武夫啊。”
那边,早有两个牧民冲上前来,将步勇拖到一边,挥刀斩为两段。
刘子秋根本不屑去看步勇的尸体,转头对文昊说道:“你赶紧回军营去,把皇上驾崩的消息告诉大家。噢,不,先悄悄告诉柳校尉,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乍闻杨广的死讯,刘子秋也未免有些乱了方寸。
文昊却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刘子秋,咬牙说道:“你要赶我走?”
刘子秋摇了摇头,说道:“我赶你走做什么?刘某如果猜得不错,一定是有人隐瞒了皇上遇刺的消息,密不发丧。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等这个消息传到军营,必将引起大乱。如果早一点让他们知道,也好有个准备。”
“哼!你为什么不去?别以为我不知道。”文昊冷笑道,“你现在当了这些异族人的首领,想要借机占据威定城,脱离朝廷自立为王!”
“不错!我是要占据威定城,但并不是要自立为王。”刘子秋指了指身边的那些牧民和少女,说道,“他们信任我,推举我做了首领,我就有责任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在西海这片土地上,还有哪里比威定城更能为他们遮风挡雨?”
顿了一顿,刘子秋又说道:“这里是大隋的西海郡,他们生活在这里,就是大隋的子民,又怎么会是异族呢?你当他们是异族,那他们肯定就会成为异族。如果你当他们是自己的兄弟、同胞,那他们就会成为你的兄弟、同胞。只要我刘子秋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威定城脱离大隋的版图!”
文昊听得似懂非懂,半晌方才说道:“好!我便信你一回。失望你不要忘记自己是个汉人,我还会回来的!”
刘子秋没想到这个好武的家伙还是大汉族主义者,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拓跋千玉看到文昊匆匆离去,忍不住问道:“阿哥,你的手下好像不太服你管啊?”
“他不是我的手下,你也不用理他。”刘子秋笑了笑,说道,“你现在赶紧回营地去,让图木鲁把大家都带进城来!”
第27章 最好的草场
宇文敬为什么要扣押张寿等人,刘子秋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竟是缘于杨广的突然遇刺身亡。这个消息不仅出乎意料,而且完全打乱了刘子秋的计划。
刘子秋知道历史,大隋真正乱起来应该是五六年以后,而杨广殒命更是大业十三年的事情。所以,他还有充足的时间慢慢准备。但现在杨广一死,历史的进程彻底改变了。
杨广死后,大臣们肯定会另立新君。如果朝野上下能够齐心协力拥戴新君,哪怕新君只是个吃奶的娃娃,以大隋现今的实力,完全可以走得更远。甚至没有了杨广,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三征高丽,天下根本就乱不起来。
但从杨玄感和宇文化及的表现来看,这种局面根本不可能出现。首先,杨玄感担了弑君的罪名,即使扶持一个新皇帝,也只会把他控制成自己的傀儡。而宇文化及指使宇文敬夺取兵权,就表明他已经生了不臣之心,只是现在还不清楚这是宇文化及自己的意思还是出于宇文述的授意。
事发突然,刘子秋根本来不及制定新的计划。不过,四年的特种兵生涯让他拥有了超强的应变能力。几乎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间,刘子秋便在心里默默做了三个决定。
第一个决定便是设法保持驻扎西海郡四万大军的稳定。这支军队的将士来自全国各地,人在西海,其实心系家乡,杨广遇刺身亡的消息一旦传到军营,势必军心大乱,大批士卒逃亡都不无可能。如果发生这种情况,远遁他方的慕容伏允一定会卷土重来。
第二个决定就是将那个新合并的部落迁入威定城。虽然直到昨天夜里,刘子秋才被推举为这个新部落的首领,但他相信,这些淳朴的牧民对他的忠心勿庸置疑。这也是刘子秋可以完全掌握的唯一一支力量,甚至比他手下那两百名士兵还要可靠得多。
第三个决定更直接,也更迫在眉睫,那就是控制威定城,活捉宇文敬,尽可能从他口中拷问出更多的消息。
“把大家都带进城来?为什么?”拓跋千玉并不知道刘子秋已经做出了三个决定,对于刘子秋要把大家都带进城,她颇为不解。这些人不是汉人,也不是半耕半牧的党项羌人,而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他们的家就应该在草原上,干嘛要进城呢?
天很快就要亮了。天亮以后,攻打府衙、捉拿宇文敬的战斗将困难得多。尽管如此,刘子秋还是耐心地解释道:“我答应过大家,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就必须提供最丰美的水草地。千玉,你应该知道,在西海郡,哪里的水草最为丰美?”
拓跋千玉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在西海湖边了。”
“对!最丰美的水草地就在威定城的周围!”刘子秋笑道,“所以我让大家都进城来,威定城就是部落永久的营地!”
“阿哥,你真厉害!才来几天,连最好的水草地在哪里都知道了!”拓跋千玉满脸的崇拜,但很快便黯然下来,“可是,这些草场一直都是鲜卑人的啊。”
拓跋千玉当然知道慕容伏允已经被打跑了,但仍有许多强大的鲜卑部落,比如慕容夸行,他的部落就有五千多户。
“我在大将军的地图上看到过,自然知道哪里的草场最好了。”刘子秋呵呵一笑,又说道,“至于鲜卑人,朝廷是不会容许他们出现在威定城周围的。”
其实,张寿提供的地图十分简陋,连道路和名称都标注不详,又怎么会知道哪里的草场最好呢。这都是前几天,往利晴天陪着刘子秋在西海郡四处游玩的时候告诉他的。刘子秋不仅知道这里有最好的草场,还知道慕容夸行已经率领族人迁往西边去了。
当然了,这些事情刘子秋是不会对拓跋千玉说的。女人都是感性动物,总喜欢耍耍小性子。拓跋千玉也是女人,万一她听说自己和往利晴天在西海湖畔玩了几天,吃醋置气起来,也缠着自己到处转转,岂不误了大事。
事实上,刘子秋的担心全是多余的。初尝爱情滋味的幸福小女人智商早就降成了负数,哪怕刘子秋告诉她,天上的月亮是方的,拓跋千玉也绝不怀疑。刘子秋的解释中有个明显的漏洞,大隋的皇帝都死了,朝廷一时之间哪里还会继续关注西海郡这边的形势?
拓跋千玉可不是普通的党项女子,她是拓跋木弥的女儿,美貌聪慧,胆大心细,虽然年轻,却已经帮着拓跋木弥做了不少大事,如此明显的漏洞她应该早就发现了,但她还是频频点头,高高兴兴地带了十多名骑士返回营地去了。
……
这次硬闯威定城,除了那两百名少女,刘子秋还从各部落挑选了五百名好手。其中一百人隐藏在马肚子下面进了城门,还有四百人远远的躲在城外,以为接应。拓跋千玉刚刚离开,刘子秋便带着那一百名勇士杀奔府衙。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威定城里除了两千驻军,应该还有为数不少的衙役、捕快,天亮以后,这些人一旦警觉起来,将造成更大的麻烦,所以刘子秋等不及城外的后援。
至于那两百名少女,则被留了下来。刘子秋颇有点大男子主义。府衙前面注定会有一场刀光剑影,而女人是用来宠的,不到万不得已,刘子秋不希望她们经历腥风血雨。不过,如果以为这些少女的作用只是骗开城门,那就错了。这些少女人手一张软弓一壶羽箭,居高临下,守卫城门、看押俘虏,还是完全可以胜任的。
西海郡太守府的府衙位于威定城的中心,这里原来是吐谷浑的王宫。吐谷浑虽然贫穷,但王宫却修建得颇有气势,宫墙比威定城的城墙还要就出三尺。
东方已经现出一丝曝光,府衙依然大门紧闭,唯有两盏红灯笼发出昏黄的光亮。刘子秋留下十个人守在大门两侧。这十个人伪装成隋军士兵,他们身上穿得军服是从江达那些手下的尸体上剥来的,足可以假乱真。他们守在府衙外面,任务就是阻止其他人进府衙报信。另有四十名勇士被分派到了各个路口,他们的任务是尽量延缓城中的援军。
府衙高大的院墙在刘子秋眼里根本不算阻碍,他撤后两步,一个助跑动作,奋力跃起,左脚顺势蹬在院墙上,整个身体又往上蹿高了一些,右脚再蹬一下,他的双手就已经够着了墙顶。一个鹞子翻身,刘子秋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墙头上。守在墙外的部落勇士们都被刘子秋的身手惊呆了,难怪图木鲁会把他奉为豹神的化身,这等灵活的身手,就连凶猛迅捷的金钱豹也比不上吧。
此时,一根长绳已经从墙头垂下。彪悍的勇士们一个个口衔弯刀攀援而上,很快便消失在院墙后面。
这里是太守府的后衙,吐谷浑王宫的一处花园,只是天气严寒,草木尚未返青,地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积雪。不过,园中几条主要的道路却干干净净,显然刚刚打扫过。
后衙一般是家眷居住的地方,但刘子秋却知道宇文敬的家眷应该都在洛阳,不可能这么快来到威定。而以他对宇文敬的了解,这家伙吃喝嫖赌或许在行,但绝对不会有闲情雅致到这个荒凉的园子里来欣赏雪景。
刘子秋顿时警觉起来,朝身后做了个手势,让大家隐在暗处,自己一个人提着陌刀向前。
果然,前面小路上,两个年轻的婢女正吃力地挥舞着大扫帚,将道路上的雪花扫往两边。昨夜并没有下雪,这些雪花只是树枝上的积雪被风吹落而已,其实根本不影响通行。
其中一个稍胖些的婢女忽然停了下来,用力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嘟囔道:“就这点雪花有什么要紧,每天都逼着咱们大清早的就来扫地,叫人不得安逸。”
另一个略瘦些的婢女赶紧小声劝道:“轻点声,可不敢叫阿郎听见了。夫人每天早上都要带着小公子过来看雪,万一摔着哪里,阿郎不剥了咱们的皮才怪,还是赶紧干活吧。”
虽然这两个婢女都裹得严严实实,刘子秋还是能看得出来,她们都是汉家女子。西海郡生活着许多汉人,大多数是商人,也有一些是被劫掠来的奴隶,不过在慕容伏允统治时期,汉人的地位都十分低下。这两名婢女细皮嫩肉,面容俏丽,显然平时生活过得不错,并不需要干什么重活,土生土长的西海汉人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宇文敬什么时候把老婆孩子都接到威定城来了,刘子秋有些奇怪。如果说是宇文敬在当地新娶的女人,那也不可能连小公子都弄出来了,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刘子秋想不明白也就不再细想,纵身跳了出来,左手一掌切在瘦婢女脖颈上,右手陌刀却已经架上了胖婢女的肩头,沉声喝道:“说!宇文敬在哪里!”
第28章 精神力量
胖婢女眼睁睁看着同伴在自己面前软倒下去,张大了嘴,却一句话也喊不出来。
也幸亏她没喊出来,否则她的下场只怕更惨。虽然顶在她的颈项的只是陌刀的刀背,但以刘子秋的力量,只要稍一用力,照样可以折断她的脖子,让她香消玉殒。
这时,刘子秋原本凌厉的眼神忽然变得温和起来。
那天在少林填充与道信的交锋,双方都没有动手,但场面的凶险却远胜一场搏命厮杀。道信倚仗的就是一种无形的精神力量,幸亏刘子秋的内力修为不弱于他,否则后果堪忧。
自从那次以后,刘子秋也开始关注起精神力量。他虽然还不明白其中的法门,却也知道眼神肯定是其中的重要一环。他在这方面的道行连入门级别都算不上,但强大的气场弥补了不足,用来对付一个柔弱的婢女却已经绰绰有余了。
刚才,胖婢女说不出话来,就是被刘子秋凌厉的眼神吓住了。现在,刘子秋的眼神变得温和起来,就仿佛一缕春风吹过,驱散了冰天雪地的寒冷。这种感觉太奇怪了,让胖婢女觉得刘子秋才是她真正的主人,无论刘子秋吩咐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
刘子秋当然不会要她做其他事情,缓缓收回陌刀,轻声问道:“说吧,宇文敬究竟在哪里?后衙里有多少守卫?”
胖婢女此时已经没有了恐惧,手朝着前方一处庭院指了指,声音细若蚊蝇:“宇文敬昨夜宿在夫人房中,此时只怕还高卧未起。后衙里除了夫人、小公子和我们,另外还有三名婢女,却没有守卫。宇文敬不许男人进后衙来……”
没想到这个胖婢女如此啰嗦,竟然学会了问一答十。刘子秋皱起了眉头,打断她的话,继续问道:“宇文敬的夫人和孩子是何时到的威定城?”
这个问题看似无聊,其实非常重要。如果宇文敬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把老婆孩子接过来,说明宇文家族至少已经控制了从长安到西海的各个郡县。如果宇文家族真的控制住了这么大一片区域,以刘子秋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能与他们相抗,他就必须重新考虑自己的计划了。
“夫人不是从中原接过来的,而是宇文敬在这里新娶的,小公子也不是宇文敬的儿子。”胖婢女竟然有些羞涩地笑了起来,“其实,奴婢原来就是伺候夫人的,夫人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眼前便失去了刘子秋的踪影,只剩下瑟瑟的北风,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下升起。胖婢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唯有两股之间暖洋洋的。刚才刀架在脖子上都没事,现在刘子秋已经走了,她竟然尿了裤子,胖婢女不禁臊得满面通红。胖婢女哪里知道,刘子秋根本不会运用精神力量,无法控制住力道。他的眼神虽然温和,但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婢女来说,却已经足够让她遭受重创,失禁还是轻的。如果不是因为刘子秋的力量无法集中,此刻的胖婢女只怕会终身瘫痪。
胖婢女脸上的羞意还未退却,从后面又冲出来一群人。这些勇敢的牧民可不懂得怜香惜玉,照着胖婢女的后颈便是一刀背,将她拍昏过去,抬起一脚,将她和瘦婢女一起踢进路边。她们每天清扫道路,路边早堆起了高高的雪堆。这一下,两个婢女都被埋进雪堆里,只怕要冻个半死了。
刘子秋知道所谓的夫人并非宇文敬从中原接过来的,而且后衙竟然没有守卫,顿时心头大定,当然没兴致再听胖婢女唠叨下去,撒腿如飞,转眼间便到了那处庭院外面。
这里的院墙可就矮多了,刘子秋单手一撑,便翻了进去。院子和中原的布局不同,三间木层呈品字形排列在院中,木屋修造得十分精美,大概是慕容伏允的某个嫔妃的寝宫。
三间木屋,有两处亮着灯,唯有左边一间依然漆黑一片。刘子秋心念一动,直接向左边的木屋走去。侧耳贴在屋门外细听,屋内传来轻微的鼾声。刘子秋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匕首,插进门缝轻轻一捅。“吱咯”一声,屋门开了。屋内燃着火炉,温暖如春,中间的大床上睡着两个人。
刘子秋闪身而入,裹挟进一阵寒风。
寒风惊醒了床上的人,一个汉人女子撑起半个身子,迷糊着双眼看清来人,忍不住“啊”的惊呼出声,双手下意识地掩向胸前。屋里昏暗如夜,刘子秋眼力惊人,早看清这女子生得十分美貌,瓜子脸,大眼睛,肌肤胜雪,一头秀丽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胸前的两只山丘,只是由于惊恐,五官略微的些扭曲。
睡在她旁边的那个男人想是昨天晚上劳累过度,竟连眼睛都睁不开,只略略翻了个身,双手顺势搂住那个女子,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道:“宝贝儿,做恶梦了?”
刘子秋笑了,这声音不正是宇文敬吗?他不理那女子惊恐的眼神,大步上前,一把掀开锦被。锦被下面,这对男女一丝不挂,在他们身旁,竟然还睡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想必就是那两个婢女口中的小公子了。
骚鞑子做那事的时候不避儿女,想不到宇文敬竟然也这样做,刘子秋不觉心生厌恶,一把叉住宇文敬的脖子,将他从床上拖了下来,重重扔在地上,抬脚踏住他的心口。
其实刘子秋不知道,宇文敬和宇文化及同族,他们的祖上都是匈奴人,这样做便不奇怪。
这个时候,宇文敬便是有再多的困意也被吓醒了。他努力睁大眼睛,惊恐万状地看着刘子秋,觉得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只得喃喃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刘子秋的声音有点冷,仿佛是从地狱传出来的,“你老实告诉我,杨广究竟是怎么死的。如有半句谎言,我叫你生不如死!”
宇文敬打了个寒颤,战战兢兢地把他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与步勇的陈述并无多大出入,看来步勇没有说谎。
刘子秋点了点头,放开宇文敬,让他从地上坐起来。
屋内虽然温暖,但外面毕竟冰天雪地,可怜宇文敬赤条条不着寸缕,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床上只有一条锦被,那个女子抱着孩子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刘子秋自然不能将锦被拿来盖在宇文敬身上。至于他们两个的衣物,扔得屋子里到处都是,刘子秋更不可能帮他们捡回来,只能由他冻着。
只一会儿功夫,宇文敬便受不了了,牙齿不住在打战,结结巴巴地说道:“好,好汉,你饶了我吧,钱,钱都给你,还,还有床上的女人,也,也送给你。”
“不用你送,某自己会取!”刘子秋听到屋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知道是自己带来的那些勇士赶到了。有宇文敬这个重磅人质在手,就算威定城中的守军和衙役都杀过来也不用担心。大局已定,刘子秋心情大好,一边调侃,一边问道,“和杨广一起遇刺的还有些什么人?”
这才是刘子秋真正想问的。杨广虽然死了,但大隋还有许多重臣,其中不乏跟随杨坚打天下的老人。这些人或文或武,许多人对大隋忠心耿耿,有他们在,大隋暂时还不会乱。
“当时杨广身边人很少,只有大将军来护儿、大将军屈突通、将军长孙晟和兵部尚书段文振,都死于叛军的乱箭之下。”说到这里,宇文敬忽然顿了顿,“还有萧皇后也死了。”
来护儿、屈突通都是大隋名将,长孙晟是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兄妹的父亲,没想到竟然都死于杨玄感的偷袭。最让刘子秋震惊的是,连萧皇后都死了。
萧皇后温婉美貌,历史上曾经有一个传说,讲述她先后侍奉杨广、宇文化及、窦建德和突厥的启民可汗,六十岁的时候还被李世民迎回长安,宠幸以后封为昭容。对这个故事,刘子秋始终心存疑惑,他很想看看萧皇后究竟生得如何美貌,又是如何保持容颜不衰的。可以没想到,历史上活了八十多岁的萧皇后,竟然就这样死了。
宇文敬看到刘子秋神情发滞,忽然叫了起来:“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柳郁的手下!”
“不错,我便是柳校尉手下的旅帅刘子秋!”刘子秋完全掌握了主动,根本不怕宇文敬识破自己的身份。
宇文敬最担心刘子秋是慕容伏允派来的,得知他是柳郁手下的旅帅,心情反而放松了下来,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让我穿件衣服,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刘子秋轻蔑地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这样挺好!”
对方顶盔贯甲,自己却赤身露体,在气势上便先弱了对方一筹。但是人在矮檐下,又怎能不低头?
宇文敬自嘲地笑了笑,还不忘夹紧双腿,把下身遮住,这才拱手说道:“刘旅帅,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29章 背后高人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刘子秋知道宇文敬是在借故拖延时间,等待援兵,自然对他没有好脸色。
只是宇文敬不知道,整个后衙都被刘子秋带来的人控制住了,怎么可能还有援兵到来?
宇文敬眼珠滴溜溜乱转,忽然说道:“刘旅帅,你可知道,逆贼杨玄感已经退往长安,拥立秦王杨浩为帝了?”
“杨浩是谁?”这个名字刘子秋毫无印象。
“杨浩是秦考王杨俊的儿子。”宇文敬怕刘子秋不知道杨俊是谁,又耐心解释道,“杨俊是杨广的三弟。”
这不难理解。杨玄感刺杀了杨广,自然不会再立杨广的子孙为帝,改立杨俊的儿子做傀儡,安全性更高。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这又如何?”
宇文敬见刘子秋肯听他慢慢说话,心下大定,不知不觉又摆出了上官的架子,手捋着颔下的几缕短须,得意洋洋地说道:“西海郡的将士家小都在中原,如今被杨玄感阻住了退路,势必大乱,唯有追随宇文大人,才有一线生机。”
“宇文大人?”刘子秋皱了皱眉头,“你是说宇文述?”
“不,是宇文化及大人!宇文老将军在大斗拔谷受了风寒,至今仍卧床不起。”宇文敬为自己能知道这么多秘密而沾沾自喜。秘密知道得越多的人往往死得越快,他却不明白这个道理,继续侃侃而谈,“宇文大人已经决定拥立代王杨侑为帝。代王杨侑是太子杨昭之子,当为正统!”
杨广育有四子二女,长女南阳公主嫁给了宇文士及,次女便是揽月公主,曾经帮过刘子秋的忙,第三子早夭,活下来的三个儿子分别是太子杨昭、齐王杨暕和赵王杨杲。但太子杨昭前年便病故了,给杨广留下三个皇孙代王杨侑、越王杨侗和燕王杨倓。杨倓是杨昭的长子,时年六岁,杨侑不过是杨昭的第三子,与杨侗同年,都只有四岁。宇文化及不立杨昭的长子和次子,而立他最小的儿子,其野心昭然若揭。
不过,宇文敬说的这些正是刘子秋想知道的。杨玄感和宇文化及各立一帝,虽然都是傀儡,但彼此之间已经势同水火,早晚必有一战,难怪宇文化及这么迫切地想要夺取兵权。
杨玄感兄弟七人个个武艺精通,比宇文化及、宇文智及这对纨绔强多了,但宇文敬说的不错,杨侑才是代表正统。所以说,论实力,杨玄感应该强一些,但论民心,恐怕却在宇文化及这一边。两下各有长短,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刘子秋忍不住笑了起来:“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这下可有热闹好瞧了。”
宇文敬没有听出刘子秋话语里的嘲讽之意,仍然洋洋自得地说道:“识时务者方为真俊杰。刘旅帅,某劝你一句,认清形势,紧随宇文大人,某保你封妻荫子!”
刘子秋颔首笑道:“封妻荫子,不错的主意。那么宇文大人许了你什么好处?”
宇文敬脱口说道:“等宇文大人登了大位,某便是开国元勋,上柱国大将军!”
刘子秋心中暗笑,这个蠢货,竟然把宇文化及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他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地说道:“如果刘某一意孤行,要夺下这座威定城,又将如何?”
“你别傻了!”宇文敬居然忘记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哈哈大笑起来,“杨广一死,慕容伏允必定卷土重来。军中将士人人思归,谁来帮你守城?待某掌了兵权,自然会带着大家撤往陇西,不要说威定城了,就是整个西海郡,谁想要谁拿去好了!”
刘子秋心头大怒。牺牲了上万将士的性命,才赶跑了慕容伏允,夺下西海郡,宇文敬竟然说放弃就放弃了。西海郡一丢,河源、鄯善、且末三郡与大隋的联系也就断了,势将不保。那里不仅有朝廷派出的官吏,还有数万将士。宇文敬抛弃的不只是这些土地,还有那些将士的生命。
宇文敬没有察觉刘子秋脸上神情的变化,依旧老神在在地说道:“实话告诉你吧,宇文大人已经控制了陇西、天水、安定、平凉、扶风五郡,只要断了粮草供应,西海有四万驻军,不用慕容伏允来打,自己先败了!他们没有选择!”
刘子秋不觉心头一惊,宇文敬说的确系实情。只要杨广驾崩的消息传回军营,思乡心切的大隋将士必将军心不稳,如果这时候再断了粮草供应,后果如何,用脚趾头想一想也会知道了。
“怎么样?刘旅帅,愿不愿意追随宇文大人建功立业,给某一个准话吧!”这套说辞宇文敬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但是效果并不理想。这个年代的大隋中高级将领,许多都是追随着杨坚打过天下的,他们或许会争权夺利、逢迎杨广,但基本的骨气还在。所以,除了董衡等少数几个原本就依附于宇文家族的将领以外,其他人都和张寿一样,宁死不屈。
不过,在宇文敬看来,刘子秋只是一个小小的旅帅,和那些将军、郎将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今天的事对宇文敬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但是宇文敬觉得自己堪比受胯下之辱的韩信,丝毫不怒,只等着稳住了刘子秋,以后有的是收拾他的机会。
刘子秋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宇文敬,你说的很有道理,是谁教给你的?”
宇文敬觉得自己的劝说已经接近成功,咧嘴一笑,说道:“没有人教,都是某自己琢磨出来的!”
刘子秋忽然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说道:“不想说?那就算了,走,一起去见见你的手下吧!”
一番旁敲侧击,刘子秋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自然不需要再和他客气下去。只是宇文敬刚才说的这些,有的刘子秋已经想到了,但还有的因为事起仓促,刘子秋还没有考虑到,而宇文敬居然分析得头头是道。刘子秋又不是今天才认识宇文敬,早知道他贪生怕死不学无术,要是相信只凭他便能够弄明白这些事情,那就真的见鬼了。宇文敬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控制整个威定城,至于那个背后高人,完全可以等局面稳定再慢慢揪他出来。
宇文敬却不明白刘子秋要他去见手下是什么意思,有些像是翻脸,却又不像,不觉一愣,说道:“请容某穿件衣服。”
“不用穿了,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这样就挺好!”刘子秋话音刚落,屋内便开了。几个粗壮的草原汉子冲了进来,架起宇文敬便走。
宇文敬看到这些人,满脸吃惊地说道:“刘,刘子秋,你,你投降了慕容伏允!”
“不该你知道的,你就不要问了!”刘子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人将宇文敬拖了出去,又指了指那床仍在瑟瑟发抖的“锦被”,吩咐道,“留几个人守在这里,不许让任何人进来,也不许欺负他们。”
宇文敬就算再笨也知道自己的劝说又一次没有效果,这回只怕是凶多吉少,正想着等到了外面便大喊求救。
只是宇文敬没有想到,屋内有火炉取暖,当时他又一心说服刘子秋,虽也有些寒冷,却还能忍受。可是到了外面却天寒地冻、冷风飕飕,他光着身子,一下便冻得涕泗横流,牙齿咬得格格响,面皮紫涨,就连那话儿都缩成了米粒大小,哪里还喊得出半句话来。只得像条死狗似的,任由别人拖着出了院门,直奔前衙。
前衙倒是有不少衙役、捕快,宇文敬的十几个亲兵也住在那里。这时候,太阳刚刚升起,捕快、衙役和亲兵们都已经起来了,正在前衙里忙碌,打扫的打扫,准备文案的准备文案,随时预备着宇文敬升堂,忽然就看见一个赤身露体的家伙被人从后衙押了出来。
捕快、衙役和亲兵们初时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奸夫混入后衙被抓住了,纷纷丢下手里的活计围过来看热闹。等走近了一瞧,才发现居然是他们的太守大人,再看旁边那些人,有的穿着隋军的军服,有的则裹着各式各样的兽皮,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人,顿时便乱了起来。
忽听其中一**喝道:“都给某站住!谁要是乱动,某手中的陌刀可不是吃素的!”
陌刀寒光闪闪,锋利无比,挨上一下,只怕当场便会断两截。众人果然都被镇住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谁要是乱动,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他们的太守。如果太守死了,他们就算表现得再勇敢,也无济于事。
刘子秋顺利地控制了府衙,命人打开府门,却见府门外已经跪了许多人,都穿着各式官服,当初在泥岭下和他发生争执的董衡赫然也在其中。
董衡已经由校尉升任郎将,身上的盔甲换成了镔铁锁子连环甲,战袍也换了,胸前的猛兽更是狰狞无比,但他贪生怕死的性格却丝毫没有改变,跪在地上犹自浑身发抖。
忽然,从西北方向的街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上去不下三四百匹,董衡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第30章 骑兵对骑兵
跪在地上的这些人是西海郡的官吏和答应投靠宇文家族的几个军中将领,他们今天大清早赶来拜见宇文敬,是早已经约好的,因为今天就是他们原定撤离威定城的日子。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府衙周围竟然埋伏了许多人。他们来一个被抓一个,来两个便被抓一双,稀里糊涂都成了俘虏。
可是让他们不解的是,俘虏他们的是一些游牧部落的人,而府衙门口站着的一些人又分明穿着大隋的军服。直等府门大开,宇文敬被人押了出来,他们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董衡虽然心中害怕,却并不十分慌张,他在默默地等待机会。和另外几个将领不同,他以前就是宇文敬的手下,又早就通过宇文敬搭上了宇文化及这条线,因此才会在没有功绩的情况下升任郎将。宇文敬也对董衡极其信任,将威定城中的两千驻军都交给他统领。
知道今天要撤离威定城,董衡便想拍一拍宇文敬的马屁,昨天晚上就安排好了一队骑兵来帮宇文敬搬家。军营设在威定城西北方向,而马蹄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很快,府衙西北的大路上便出现了一群骑兵。确实是一群,而不是一队。因为这些骑兵乱哄哄的,毫无队列可言。不过,从他们的身上的衣甲来看,确实是大隋的士兵,人数也有五百之多,这正是董衡所期待的救援力量。
威定城中这两千驻军本来都是步兵,但在西海这么大一块地方,没有骑兵却不行,当初宇文敬还是通过宇文述,才向杨广争取到了五百匹战马。这五百人可以说已经是威定城全部的骑兵力量了。
宇文敬当上西海太守以后,正事没怎么干,就忙着捞钱了。原来住在威定城中的吐谷浑贵族早就跑了,但是还有少量汉族商人和依附于慕容伏允的汉人留了下来。其中有一个姓金的汉人,据说深得慕容伏允的信任,家资巨万,几乎整个都被宇文敬搬进了太守府,连人家的老婆孩子都霸占了。
听说是帮太守大人搬家,军营里的骑兵都抢着过来。这可是一件美差加肥差,既能够讨好太守大人,又能够顺手牵羊捞点外快。太守大人这么短的时间捞了这么多的财物,恐怕他自己也记不清楚自己的家产,就算丢了几件,他也不会知道。于是五百骑兵一个不落,全来了。
董衡见到这个架势也愣住了,他只是安排了一队骑兵帮宇文敬搬家而已,可没想把人全部调过来。人少了虽然不足以对付眼前这帮人,但只要这里乱起来,他就有机会逃走。他身经大小数十战,能够活到现在,并不是他武艺有多高强,而是一套脚底抹油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了。不过对董衡来说,人多了也不错,说不定能制住眼前这帮人,救下宇文敬,那可是大功一件。
别看这些骑兵松松垮垮,骑术更是不值一提,顶多只能算作骑在马上的步兵。这支军队如果和眼前这帮人单打独斗,绝对不是对手,但架不住他们人多啊,对付眼前这百十号人还不是手到擒来?董衡心下大定,已经开始盘算等双方打起来,他该躲到哪个角落去。
但是,董衡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在南边的大路上也出现了一支骑兵,这支骑兵的队伍虽然也算不上整齐,但走在大路上却静悄悄的,不论是骑士还是战马,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显然马蹄上事先裹了东西。
这支骑兵大约四百人,正是刘子秋留在城外担任接应的那些部落好手。拓跋千玉返回营地的途中,特意找到他们,让他们进城帮助刘子秋。他们本来担负的就是潜伏任务,自然是人衔枚马裹足。虽说是骑兵对骑兵,只是新来的这支骑兵个个杀气腾腾,早镇住了对面的那些骑在马上的步兵。
看到有了援兵,刘子秋忽然将手中的陌刀高高举起,大声喝道:“降者不杀!”
那些部落勇士也跟着大喊:“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刘子秋想要占据威定城,免不了会与城里的驻军发生冲突,出现伤亡总是难免的。但毕竟都是同胞,刘子秋不忍多造杀戮,在出发前特意教会了那些部落勇士几句短语,无非是“降者不杀”、“放下武器”、“站住”、“不许动”之类。部落勇士虽然不懂汉语,但这几句话简单易学,跟在刘子秋后面喊出来,居然也像模像样,气势惊人。
让所有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那五百名隋军士兵真的跳下马来,匍伏在路边,举手投降了!原来,这五百名骑在马上的隋军步兵今天过来是帮宇文敬搬家的,许多人甚至连武器都没带,又怎么和对方打?
府兵是一项很好的差使,既有朝廷分给的土地,又可以免缴各种税赋,在北魏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规定只有鲜卑人才可以当兵。当然了,当兵是要上战场的,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北魏后期正是因为鲜卑人死得太多,才允许汉人当兵,享受府兵的待遇。
这些骑在马上的隋军步兵都是来自各地的府兵,他们家中有妻儿老小,有良田牲畜。如果是在本乡本土作战,为了保护家人和财产,他们还愿意拚上一回。现在来到万里之遥的西海,哪里还肯拚命。
刘子秋没想到隋军竟然软弱到了这种地步,不禁暗暗摇头。但这样也好,至少可以避免无谓的死亡。刘子秋提着陌刀走向前来,指着一名跪伏在地的隋军士兵说道:“你,去通知其他人,让他们赶紧前来投降,否则刘某便挥军杀去,叫他们片甲不留!”
那名士兵连滚带爬地纵马离去,甚至连刘子秋是什么人都没来得及问一下。这样的结果令董衡很失望,他也认出了刘子秋,更加惶恐。刘子秋是张寿的人,而张寿有两名亲信的郎将都是被他砍下头颅的。董衡恨不得将头埋到裤裆里,只希望刘子秋没有看见他。
但刘子秋目光如炬,其实早就看见了这位老熟人,只是当时他也听到了马蹄声,无暇顾及这位老熟人罢了。现在,府衙周围的局势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城里剩下的一千五百名步兵无论如何都难以和他的游牧骑兵相抗,刘子秋终于有时间和老熟人叙叙旧了。
“董校尉,噢,不,现在应该称呼你董郎将了。”刘子秋朝董衡点了点,早有两名骑士上前,将董衡从人群里拖了出来,押到刘子秋面前。
董衡知道躲不下去,只得硬起头皮说道:“刘兄弟,不,刘将军,幸会,幸会啊。”
“只怕你不想看到我吧。”刘子秋哈哈一笑,忽然沉声说道,“你是宇文敬的老部下了,是你在背后指点他的吧!”
董衡慌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也是被他诓过来的。”
“哼,待刘某问问宇文敬,到底是不是!”刘子秋冷笑一声,“如果被我知道你撒了谎,你就自求多福吧!”
两位牧民又像拖死狗一样将赤条条的宇文敬拖到近前,却见宇文敬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发生这么大的事,宇文敬竟然沉得住气。刘子秋不觉有些诧异,伸手一探他的鼻息,却已经没了呼吸,也不知道是吓死了还是冻死了。
就算宇文敬现在不死,刘子秋也不会饶过他。虽然死得不光彩,但好歹留了个全尸。只是宇文敬一死,刘子秋却没法问出背后指点他的高人究竟是谁了。
“在城外挖个坑,把他埋了吧!”刘子秋叹了口气,转向董衡问道,“真的不是你指点他的?”
董衡连连叩首道:“刘将军明鉴,小人是昨天才进的城。”
刘子秋想想他说的也不错,点头道:“姑且信你一回。”
董衡心中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壮起胆子问道:“宇文,宇文敬他怎么啦?”
“他死了!”
董衡大吃一惊,连声说道:“刘将军,你不要杀我,我,我愿意交出兵权,让我的部下都听你的。”
这时,府衙西北方向又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剩下的一千多名隋军士兵竟然都来投降了。威定城的驻军就算在府兵当中也算不上精锐,那五百名骑兵已经算是矮子里选出来的将军了,剩下的这些士兵更是不堪,只凭一句话便投降了。
虽然未经一战便控制了整座威定城,但刘子秋的心却拔凉拔凉的。宇文敬说的不错,慕容伏允得知杨广驾崩的消息以后肯定会卷土重来,来的而且不会只有慕容伏允,还会有慕容夸行和其他鲜卑部落。而刘子秋掌握的那个新部落,满打满算也只能凑出两千骑兵,根本不足以与慕容伏允抗衡。
刘子秋原本对驻守西海的隋军寄于厚望,打算想方设法将他们收为己用。但西海湖畔的驻军,只不过主将不在,军纪就日渐松弛,甚至发生大规模群殴。而威定城中的守军更是让他大失所望,根本就是扶不上墙的一堆烂泥。
董衡可不想步宇文敬的后尘,一心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他见刘子秋脸色凝重,不由讨好地问道:“刘将军可是还为谁在背后指点宇文敬发愁?”
“哦,你知道?”
“小人不知道,但小人知道有一个人肯定知道。”
第31章 误会
刘子秋虽然对董衡卑躬屈膝的样子甚为不耻,但也非常想知道答案,不由皱眉问道:“快说,那个人是谁!”
“是,是宇文敬屋里的那个女人。”
“你怎么能肯定她知道?”
“我,我向宇文敬身边的人打听过,他对那个女人有求必应,为了讨那个女人的欢心,什么都讲给她听。所以,所以我觉得那个女人肯定知道。”
董衡的话不禁让刘子秋想起锦被下的旖旎风光,宇文敬这货难道真会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那个女人?刘子秋不太相信,但他现在迫切需要一个帮手。这个帮手不是文昊这样骁勇善战的武将,更不是董衡这样吹牛拍马之徒,而是能够帮他出谋划策、分析形势的智囊,就像魏征那样。刘子秋暗自叹息,如果魏征和李靖有一人在此就好了。
对于杨广驾崩以后可能出现的局面,刘子秋自己也进行过分析。现在看来,指望朝中的文臣武将齐心协力辅保新君,让初呈乱象的大隋王朝重归治世,显然不切实际。更实际的情况,只能是乱世提前到来。乱世既蕴藏着诱人的机遇,又有着无处不在的危险,只要一着不慎,将满盘皆输。
刘子秋最大的优势就是他对历史进程的把握,杨广一死,整个历史必将变得面目全非,他的优势也就荡然无存。不过,他还比其他人多了上千年的见识,让他在分析问题的时候可以更加精准全面。即使如此,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有限,如果能有一个智囊甚至是一个智囊团的帮助,事情肯定会更加顺利。远水解不了近渴,魏征、李靖离此万里之遥,如果能够找出背后指点宇文敬的那个人并且收为己用,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威定城的大小官吏都跪在眼前,刘子秋亲自提审,甚至许以厚利,结果还是一无所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够得宇文敬重用的都是些没骨气的。刘子秋从这些家伙畏惧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否则,就算没有厚利,为了保住性命,他们也不敢有所隐瞒。抱着死马当着活马医的想法,刘子秋重新回到了后衙那处小木屋。
屋门外,相对而立的两个彪形大汉见到刘子秋,一齐躬身施礼道:“拜见大王!”
这两个人都懂汉话,所以才被刘子秋留下来看守这处庭院。一个小部落的牧民能够学会汉话,那就说明他们不笨。他们的汉话是和那些汉商交往中学会的,与汉商接触多了,见识自然也超过其他牧民,早看出刘子秋是要占据威定城了。威定城是什么?那是吐谷浑的王城。刘子秋占据王城要干什么?那显然是想称王了。两个大汉守在门外闲聊,竟然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当然他们是用部落土话说的,不用担心被庭院里的其他人听了去。
乍听有人称呼自己“大王”,刘子秋也忍不住一阵激动。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正色说道:“以后不要叫我大王,就叫我主公吧。”
枪打出头鸟的事例在历史上可不少见,相反,像朱元璋这样采取缓称王的策略,往往却能笑到最后。
两个大汉却也从善如流,齐声道:“是,主公!”
刘子秋摆了摆手,问道:“可有什么情况?”
“没有。”左手边的大汉摇了摇头,说道,“就连婢女们送来早饭,我们没有让她们进去。”
“怎么连饭都不给别人吃?”刘子秋有些不悦,但他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刘子秋这才想起来,他还是凌晨出发时吃了几块羊肉,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有喝过,那些跟随他出来的部落勇士也是一样。刘子秋的脸色不由缓和了一些,问道:“你们吃了没有?”
“我们没有,但里面的人已经吃过了。”站在右边的大汉指了指木屋,说道,“我们没让婢女进去,只让她们把早饭放在门口,是里面的人自己出来拿的。”
刘子秋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入屋子,这两个大汉倒是执行得不折不扣。对这两个大汉的表现,刘子秋非常满意,点了点头,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大汉对望一眼,满脸的兴奋。首领问他们的名字,对他们来说,是莫大的荣耀。左手边的大汉挺了挺胸膛,大声回答道:“我叫吉仁泰,他叫达愣。”
“不错!以后就跟着我吧!”刘子秋随手推开屋门,却又扭头说道,“你们两个先吃点东西去。”
“是,主公!”吉仁泰和达愣答应一声,转身出了院子。
屋内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清晨扔得满地都是的男人女人衣衫不见了,锦被叠得方方正正放在床头。屋角的火炉依然烧得很旺,将屋子烘得温暖如春。屋子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两只空碗和几碟小菜,想必那就是他们的早饭。
那妇人也已经穿戴整齐,粉红长裙外罩鹅黄短袄,挽了个慵懒的美人髻,旁边站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按董衡的说法,就是这个妇人让宇文敬百般讨好,刘子秋不禁认真打量起来。这妇人肌肤白皙,眼含秋水,眉似远黛,容貌果然秀美,但比起高秀儿和拓跋千玉仍要稍逊一筹。不过,这妇人的身材却是那两个尚未完全发育成熟的小姑娘无法比拟的。按照刘子秋的目测,妇人的身高应该在一米六八以上,丰满的胸脯柳条儿腰,虽然看不见后面,但只凭宽宽的骻骨,想必那对圆臀也极其挺翘吧。
看到刘子秋进来,小男孩明显有些紧张,用力倚在母亲身上,怯生生地说道:“娘,我怕。”
那妇人轻轻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柔声说道:“乖,别怕,一会就好。”
刘子秋没听明白妇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那小男孩的容貌却让他有些诧异。听说这妇人本是一个金姓汉人的妻子,是被宇文敬霸占来的,但这男孩深眼窝翘鼻梁,根本不像汉人孩子,倒像是个混血儿。
那小男孩果然很乖,听了妇人的话静静地走到墙角蹲下,背过身去,不哭也不闹。而那妇人却做了个令刘子秋大吃一惊的举动,她竟然将那件鹅黄色的短袄脱了下来,丢在地上。屋内很暖和,少穿一件短袄并不会觉得冷,但是那妇人并没有就此停下,纤手拽着腰站的衣带轻轻一拉,香肩一抖,那件粉红长裙便滑落在地。
此时,妇人身上只剩下一件红色的肚兜。肚兜很小,不仅两对硕大的白兔呼之欲出,就连下面最私密的所在也是若隐若现。那妇人迟疑了一下,将手伸往背后去解肚兜。
只要这妇人背后的手拉下去,一具完美的女人**就将呈现在刘子秋面前,若是换作其他男人,只怕已经呼吸急促鼻血长流了。
但刘子秋毕竟非常人可比,他也只是微一愣神,便醒悟过来,连忙出言制止道:“等等,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回轮到那妇人一愣,脸上旋即露出惨然的笑容:“做什么?你们这些男人不就是看中我的身体吗?你们想要,我给你们就是了,只要你们不伤害我的孩子。”
刘子秋这才明白妇人刚才对那孩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觉有些气苦。一会就好,我刘某人像是做那事一会就好的人吗?不过,这种事情可无从解释,难不成做一做证明给她看?刘子秋只得讪讪地说道:“夫人,你误会了,刘某此来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情。”
其实也难怪人家误会,早上刘子秋离开屋子的时候特意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也不许欺负他们,那口气分明就是宣告,屋子里的女人我已经看中了,你们谁也不许染指。
事实上,不只是妇人自己误会了,就是吉仁泰和达愣也误会了。刚才刘子秋让他们两个出去吃东西,两个人跑得比兔子还快,不是他们肚子饿了,而是为了回避。这些游牧部落的汉子可不像刘子秋,他们生存的环境相当恶劣,一天只吃一顿都是常有的事,又怎么会轻易就觉得肚子饿。
那妇人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弯了弯腰欲去捡地上的衣服,可想起自己的背后光溜溜的,却又不敢乱动,早没了刚才的淡然,分明就是一个害羞的小女人。
刘子秋很自觉的转过身去。只片刻功夫,便听身后传来细若蚊蝇的一声“好了”。他再回头时,那妇人已经连短袄都穿上了身,只有脸上的潮红尚未退去。刘子秋不禁咋舌,这妇人穿衣服和脱衣服的速度同样快得惊人,也不知道平时是怎么练的,都赶上部队的紧急集合了。
那妇人被刘子秋看得很不自然,垂下头,轻声道:“大王,有什么事情,你尽管问吧。”
刘子秋摇了摇头,说道:“不要叫我大王,你叫我,叫我将军好了。我来问你,是谁在背后指点宇文敬”
“是,大王。”那妇人嘴上答应着,可对刘子秋的称呼却一点没改,说道,“回禀大王,指点宇文敬的那个人叫赵凌。”
第32章 说句心里话
“赵凌?”刘子秋低着头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隋唐时代有这样一号人物。
不过,高手在民间,许多满腹才华者不为人知并不奇怪。比如昨天跟他一起过来的文昊,虽然刘子秋没有和他交过手,但能够看出他的武艺不弱,甚至可以和尉迟恭一较高下。再比如花云,同样名不见经传,但武艺亦不可小觑。事实上,像尉迟恭、秦叔宝、程咬金这些人,都是从社会底层走上历史舞台的。只是民间高手以武将居多,文士着实少见。
那妇人见刘子秋默不作声,继续解释道:“他本是奴家郎君的同窗好友。”
刘子秋颇为诧异,道:“宇文敬可不像个读书人。”
“奴家说的不是宇文敬,是奴家……”那妇人轻轻咬了咬嘴唇,忽然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大概想到刘子秋也是个男人,那妇人又慌忙改口道:“奴家不是说大王,大王是个好人。”
刘子秋知道这个妇人一定经历了许多坎坷,自然不会和她计较,摆了摆手,说道:“你可知道赵凌在哪里?”
那妇人想了想,说道:“宇文敬约定今日撤离威定城,赵凌这时候应该到府衙来了。”
刚才在府衙外面,刘子秋提审过所有的官吏,他记忆力惊人,记得所有人的名字,但确实没有叫赵凌的,也没有听人提起过赵凌。这说明赵凌一直隐在暗处,不大可能来到府衙外,即使来也很可能不走正门。要想找出这个赵凌,还真必须着落在这个妇人身上。
“还未请教夫人姓氏。”刘子秋和那妇人套起了近乎,他本来想说请教芳名的,但又觉得有些唐突甚至暧昧,只得换了个不伦不类的说法。
那妇人脸上红云更是艳丽,嗫嚅道:“奴家姓林,小名巧儿。”
林巧儿正是金波的结发妻子。金波归顺慕容伏允以后,甚得慕容伏允的器重。但他终究是汉人,慕容夸行、慕容丁韩这些部落首领依然对他呼来喝去,根本没把他当成自己人。偏偏林巧儿又生得极其美貌,慕容夸行等人垂涎她的美色,倒是经常到金波家中调戏林巧儿,金波也是敢怒不敢言。后来更展到公然让林巧儿陪睡。金波无奈之下,告到慕容伏允那里。慕容伏允命人将林巧儿召来一看,果然十分颜色,竟也令林巧儿侍寝。鲜卑人在男女之事方面很不检点,慕容伏允根本就没当回事。而汉人在吐谷浑的地位又十分低下,金波也只能忍气吞声,甚至为了讨好这些贵族,主动将妻子双手奉上,任人玩弄。
刘子秋当然不知道她还有如此悲惨的经历,点了点头,又问道:“林夫人,如果你见到那个赵凌,可能认出他来?”
林巧儿嫁给了金波就应该改名金林氏,要称呼夫人也该是金夫人,当然了,她现在又被宇文敬霸占,改称宇文夫人也行,却没有林夫人这种叫法。
“奴家认得出来。”听到刘子秋这种新颖的称呼,林巧儿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这说明刘子秋没有把她当成金波或者宇文敬的依附品,对她有足够的尊重。
“好!”刘子秋抚掌道,“只有林夫人能够帮刘某找出赵凌,刘某绝不为难你们母子。从今以后,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就是说,你们从此自由了!”
“自由”是什么意思,林巧儿不懂,但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和儿子从此就不用再过奴隶一样的生活了。林巧儿心头一喜,脱口说道:“好!奴家一定帮大王把他找出来!”
刘子秋大喜,居然朝着林巧儿深深施了一礼,说道:“那好,此事就拜托夫人了!”
说完,刘子秋头也不回地出了屋门,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但更重要的是,刚才林巧儿嫣然一笑,果真媚态丛生,他担心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岂不毁了一世英名?
那小男孩听到关门声,转过头来看着林巧儿,突然问道:“娘,今天你和叔叔打架怎么这么久……”
“别瞎说,娘和叔叔没有打架!”过去,只要那些鲜卑贵族到家里来,小男孩便蹲在墙角,林巧儿早已经麻木了。宇文敬则做得更过份,直接让小男孩在旁边看着。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林巧儿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屋门又开了,吉仁泰和达愣站在门口,一齐躬身道:“我二人奉主公之命听候夫人差遣,请夫人吩咐!”
两个人的态度比起上午来不知道要恭敬多少倍,看林巧儿的眼色就像是看自己的主人,让林巧儿更觉脸颊发烫。
……
营地前面有一大块平整的空地,那是军队集结和训练用的校场。现在,两千隋军士兵盘膝坐在校场上,黑压压一片。周围,数百名游牧骑兵来回驰骋,弓箭在手,闪亮的箭簇对着地上的隋军士兵。隋军士兵谁也不敢乱动,只得任由战马扬起的尘土落了他们满头满脸。
忽然,所有的游牧骑兵几乎不约而同地勒住了战马,纷纷抽出弯刀,高举过头顶,齐声呼喊,声震云霄。
有生活在陇西一带的隋军士兵听得懂他们的土话,知道这些游牧骑兵是在欢迎自己的首领。隋军士兵不敢大声喧哗,却忍不住朝校场外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隋军旅帅军服的大汉,在众人的簇拥下向这边走来。这人分明是个汉人,怎么就成了这些游牧骑兵的首领了,他们百思不解。
离开木屋以后,刘子秋顾不上吃点东西,立即赶往军营,来处理这些被俘的隋军士兵。这些隋军士兵虽然没有多少战斗力,但好歹也算一支军队,他还是要尽力争取一下。
刘子秋走到前面,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游牧骑兵们的呼喊声戛然而止,整个校场一时寂静无声。
凌晨时分,刘子秋翻越府衙院墙时的神勇在这些游牧骑兵当中早已经一传十,十传百。如果说过去他们听从刘子秋的指挥,只是因是刘子秋是十三部落首领推举出来的,他们不得不遵从。但现在,他们却已经从内心认可了刘子秋。
“弟兄们!”刘子秋扫了校场中的隋军士兵一眼,大声说道,“有件事,你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皇上驾崩了!”
校场里一片哗然,显然有许多士兵还不知道这件事。
刘子秋把手一抬,四周的游牧骑兵再次张弓搭箭,瞄准了校场里的隋军士兵,场中顿时安静下来。刘子秋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说道:“这个消息令人震惊,刘某也是刚刚知道。但是!你们的太守和校尉大人们几天前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还诓来了张寿大将军和诸位将军、郎将,此举与谋反无异!你们想跟他们一起谋反吗?”
众士兵都是面面相觑,如果宇文敬这样做算是谋反,可你带领一帮异族人占领了威定城,那又算什么呢?
这些士兵现在都是俘虏,他们的生死掌握在刘子秋手中,刘子秋自然不担心他们的反应,语气稍微缓了缓,说道:“刘某知道,你们来自中原,来自河北,来自山东,甚至还有人来自江南和岭南,西海不是你们的家乡。但你们是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哪怕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说到这里,刘子秋抬手指了指周围的游牧骑兵,说道:“他们都是大隋的子民。刘某既是他们的首领,也是大隋的军人。西海是他们的家园,也是大隋的国土。现在,国家需要我们来保卫国土,保卫她的子民。你们身为大隋的军人,该怎么做?”
现场一片死寂,没有人回答刘子秋的提问。
忽然,一个士兵大声叫了起来:“不,我要回家!我家中还有老母妻儿,还有……”
“不错!刘某也有妻儿老小,也有家!”刘子秋不等他说完,又高声说道,“刘某有一首歌想要唱给弟兄们听一听。说句心里话,我也有家,家中的老妈妈,已是满头白发……”
说实话,刘子秋的嗓音很一般,还有点跑调,但这首歌的旋律却很奇怪,一下子就把校场中的士兵吸引住了。他们当兵纯粹就是因为府兵较好的待遇,从来没有想过什么责任,现在听了刘子秋的歌声,才知道原来他们也如此伟大。
刘子秋当了四年兵,虽然是特种兵,但在日常训练和生活中,拉歌也是必不可少的重要一环,能够鼓舞士气,激励斗志,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打动这些隋军士兵。
不过,刘子秋也没有指望他们全部留下来,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就算强迫他们留下来,战斗力也可想而知,甚至会拖了其他人的后腿。一曲歌罢,校场里的隋军士兵神情各异,但刘子秋知道,他的歌声至少已经打动了一部分人。许多士兵还很年轻,年轻人就有闯劲,就容易被点燃激情。
“刘某也不为难大家,愿意留下来的,今后就是刘某的兄弟!不愿意留下来的,现在就可以离开,刘某会发给盘缠。”刘子秋挥了挥手,早有人抬上几口大箱子,箱盖打开,里面满是金银珠宝。
第33章 西海族
“大家看到没有,这些都是宇文敬在短短几天之内搜刮来的财物!”刘子秋抓起几只银锞子,朝着士兵们扬了扬,说道,“刘某保证,今后将与弟兄们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有谁还想回家,现在就上来领银子吧!”
校场里很安静,好半天也没有人敢走到前面来领银子。
刘子秋呵呵一笑,说道:“刘某可以肯定,并不是所有人都想留下来。刘某可以对天发誓,想走的人,刘某绝对不会为难。若是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虽然刘子秋是唯物主义者,并不相信发誓会起什么作用,但大多数隋军士兵却是迷信的,誓言对他们的约束力甚至超过了律法。终于,校场里骚动起来,有一个胆大的士兵走了出来。刘子秋果然信守誓言,没有为难他,还分给他一锭银子,足有五两之多。
示范效应十分明显,走出队伍的士兵越来越多。刘子秋只管分钱,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每人五两银子,或者价值超过五两银子的金银珠宝。
半个时辰以后,想走的人都走光了,校场里还剩下六百多人坐在原地没动,这些人都是被那首《说句心里话》打动的。人虽然少了点,但刘子秋对这个结果还是非常满意的,要是一个人都没有留下,那他才是彻底失败了。
“好!从此以后,你们就是刘某的兄弟了,欢迎加入我们的队伍!”刘子秋挥了挥手,四周的游牧骑兵也跟着齐声欢呼,留在校场中的士兵都站了起来,满脸的激动。
这六百人或许战斗力不强,但他们的士气却已经被完全调动起来了,只要稍加训练,都将成为真正的勇士。
……
傍晚时分,拓跋千玉带着营地里的人来到了城外。刘子秋下令大开城门,亲自出城迎接。其实,图木鲁的营地离威定城并不算远,部落迁徙是件大事,几乎要带上全部家当,帐篷、车辆、干草、牛羊,一样都不能落下,所以一直拖到傍晚。不过,所有的牧民脸上都写满了兴奋,谁都知道威定城的周围拥有最好的草场,从此他们就将过上好日子了。
只见角里延从队伍中越众而出,跃下马来,大步走到刘子秋面前,忽然单膝跪地,高声说道:“拜见大王!”
这些小部落长期受那些大部落尤其是鲜卑各部的欺压,角里延所部还被强逼着参加了对大隋的战争,如果不是被杨广赦免,他们就全回不来了。现在,这么多部落合成了一个大部落,再也不用担心受到那些大部落的欺压了。
不仅如此,昨天夜里他们才推举刘子秋做了新部落的首领,今天刘子秋就带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没有伤亡一人一马就打下了威定城。在他们心目中,威定城可不郡城,而是王城。对于普通牧民来说,或许西海湖畔最好的草场更有吸引力,但对这些曾经的首领来说,王城的意义更加重大。刘子秋在他们心目中,就是真正的王者!
角里延对刘子秋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由过去的质疑、抵触、挑衅变成了坚定的拥护。
“拜见大王!”图木鲁等人也纷纷下马,跪伏了一地。
拓跋千玉还骑在马上,一脸的兴奋。她一直担心父王会不会同意她嫁给刘子秋,毕竟拓跋木弥已经是党项王了。但现在她一点都不担心了,刘子秋也成了王,虽然没有封号,可王城却是实实在在的。如今,他们两个算是门当户对了。
“大家快快请起!”刘子秋慌忙将角里延等人扶了起来,大声说道,“刘某不仅是你们的首领,还是大隋的臣民,没有皇帝的旨意,怎敢妄自称王?大家以后都叫我主公吧。”
“主公”一词是刘子秋能够想到的关于他身份的最合适称呼,既能保证自己的绝对权威,又不算十分僭越。当然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隋军旅帅,但旅帅的职位太低,毫无说服力,还远远抵不上一个部落首领。
图木鲁人老成精,经历过许多风lang,最能理解刘子秋的想法,不由对刘子秋又高看了一截,当即表态道:“一切但凭主公吩咐!就请主公给我们的新部落取个名字吧!”
众人都一脸期待地看着刘子秋,齐声道:“请主公赐名!”
这些**多数并不懂汉语,竟然都说的汉话,显然是早就商量好的,也不知道演练了多少遍,尤其图木鲁,说的可以一个长句子,着实难为这老家伙了。
打架杀人,刘子秋在行,取名却不是他的强项。刘子秋挠了挠头,忽然听见拓跋千玉怀里的两只金钱豹幼崽又在呜呜乱叫,不由心头一动,说道:“咱们以豹为图腾,就叫豹族如何?”
还没等图木鲁等人叫好,角里延已经小声嘀咕道:“咱们可是以狼为图腾的啊!”
他现在对刘子秋万般崇拜,就是有意见也不敢大声说出来。但刘子秋却不能无视他的意见,要知道以狼为图腾的也有五个部落,处理不好将影响新部落的团结。
“那咱们的新部落就将狼和豹放在一起做图腾好了!至于部落的名字……”刘子秋沉吟片刻,抬头看向远方,忽然灵机一动,说道,“你们看,那片西海湖便是咱们的母亲湖,咱们的新部落就叫西海族吧!”
“吼!吼!吼!西海族!西海族!”牧民们都欢呼起来。
刘子秋原来还担心各个小部落要坚持自己原先的图腾,将狼和豹放在一起他们会不乐意,现在看来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其实,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龙就是由各种图腾揉合在一起而最终形成的。只不过刘子秋读书时不太认真,不知道这个典故而已。
自己的情郎受到众人的拥戴,拓跋千玉的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但她没有跟着牧民一起欢呼,她有自己的庆祝方式。拓跋千玉走到刘子秋身边,细声细语地说道:“阿哥,我又帮了你一回……”
刘子秋一愣,忽然笑了起来:“走,回家,还债去!”
他欠下的债可不少,更关键的是今天两次看见林巧儿惹火的身体,勾起了他的欲念,他需要放松一下。当然,以他的意志力,临门一脚还是有把握控制住的。毕竟拓跋千玉的年纪还太小,即使和拓跋千玉差不多大的党项女孩都已经做妈妈了,他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
威定城中有许多空房子,都是吐谷浑贵族留下来的,那些贵族走得十分匆忙,许多家伙什都没有带走,却便宜了刘子秋的族民们。分配房屋的事自有图木鲁、角里延他们去做,刘子秋乐得清闲,带着拓跋千玉直接回家。
昔日的吐谷浑王宫,如今的西海郡太守府,现在就是刘子秋的家。八名部落勇士如标杆一样守在府门外面,院墙周围还不时有巡逻的马队经过。尽管刘子秋认为没有必要,但吉仁泰和达愣这两个新上任的卫队队长却坚持履行自己的职责,刘子秋也只能由他们去了。
见到刘子秋回来,吉仁泰赶紧迎了上前,学着汉人的礼仪拱手说道:“主公,夫人找到赵凌了!”
刘子秋大喜道:“太好了,人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拓跋千玉却狐疑道:“阿哥,哪来的夫人?”
刘子秋笑道:“是林夫人,可不是刘夫人。”
“我就说嘛,你的阿妹不是在千里之外吗。”拓跋千玉悄悄在刘子秋腰间掐了一把,嗔道,“还以为你趁我不在,从哪里又偷偷找了一个夫人呢!”
刘子秋不禁汗然,自己家中有个阿妹的事情只对往利晴天说过,可往利晴天只和拓跋千玉见了一回面,拓跋千玉就知道了,两个人还真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只怕他和往利晴天一起游玩了几天的事情也瞒不过去了。
“好漂亮啊!”这时,拓跋千玉却已经松开了手,目光被府衙里的景色吸引住了。这里是吐谷浑的王宫,吐谷浑虽穷,王宫却修得金碧辉煌,让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拓跋千玉有些目不暇接。
“大王回来了!”林巧儿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没有带着小男孩,独自一人迎了出来,盈盈拜道,“奴家找着赵凌了。”
女人总是特别敏感,拓跋千玉正在欣赏院子里的一处石雕,忽然就转回头来,眼中满是敌意。
刘子秋脑后没长眼睛,不知道拓跋千玉的表情,他施施然地走上前去,朝林巧儿拱了拱手,说道:“有劳林夫人了,赵凌在哪里,刘某现在就要见他!”
林巧儿两眼忽闪忽闪的,竟然流下两行泪来,低头捏弄着衣角,轻声说道:“大王为何总是对奴家若即若离,莫非是嫌弃奴家的身子太脏。”
刘子秋最见不得女人哭,但他也没有趁机霸占林巧儿的想法,否则他和宇文敬之流又有什么区别?刘子秋干咳了两声,说道:“脏的不是你,是那些欺负你的男人!”
林巧儿抬起头:“那大王为什么……”
第34章 民间高手
刘子秋不等她说完,回身一指拓跋千玉,说道:“因为,家里有了。做人当知足,不可得陇望蜀。”
只这一句话,拓跋千玉眼中敌意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快步走过来挽着刘子秋的胳膊,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林巧儿。
林巧儿刚才的注意力全在刘子秋身上,这时才看到拓跋千玉。虽然只是个异族少女,但拓跋千玉年轻漂亮,浑身充满青春的活力。林巧儿顿时便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神色有些黯然,叹息道:“姑娘,你真美。”
拓跋千玉这时也看清了林巧儿的容貌,吃了一惊,赞道:“姐姐才是真漂亮,怪不得有些人的魂都被勾去了!”
林巧儿惨然一笑,说道:“奴家是个苦命的人,哪有姑娘这样好福气。”
拓跋千玉这才想起他们好像在说什么脏不脏的,莫非这个美貌妇人是个青楼女子。青楼女子身份卑微,但拓跋千玉是党项人,可不在乎这些,一时起了豪情,拍着小胸脯说道:“姐姐放心,以后有谁敢欺负你,妹妹替你作主!”
别看拓跋千玉会几下拳脚,也很聪明,但阅历和林巧儿比起来那绝对不在一个档次,如果林巧儿有心骗她,只怕林巧儿将她卖了,她还要帮着数钱呢。
刘子秋可不敢让她们两个再套近乎下去,赶紧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快带我去见赵凌吧!”
林巧儿幽怨地看了刘子秋一眼,领着他和拓跋千玉进了一处侧院。今天林巧儿领着吉仁泰和达愣在城中搜寻赵凌的时候。她想了很多。只要找到赵凌,刘子秋就答应给她自由。但她除了这身皮囊,再无一点谋生的本领,就算有了自由又能去哪里?难道让她去操那种生意?
这几年,林巧儿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男人,但像刘子秋这样目光正直,看不出一丝yin邪的,她还是第一次碰到。以林巧儿的眼光,自然判断出这样的男人才可以托付终身。
今天找到赵凌,她已经立了一功,回来以后又刻意装扮了一番,相信凭她的美貌风韵,肯定能够打动刘子秋。哪知道刘子秋看她的眼神却更加平淡,居然还带回来一个年轻的小妹子,林巧儿彻底失望了,只能徒叹命苦。
虽然刘子秋是这座府衙的新主人,但说实话,却远不如林巧儿对这里熟悉。这处侧院在前衙,林巧儿将赵凌安置在这里,就是为了表示内外有别。
推门进去,只见院子中间,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正抱着林巧儿的儿子端坐在胡凳上。达愣手按弯刀,离着约有五六步,神情紧张地盯着他。
见到有人进来,那男子抬起了头,腊黄面皮三角眼,尖尖的下巴山羊胡须,容貌甚是猥琐。
“你就是赵凌?”刘子秋有些诧异,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难道就是那个民间高手?
那男子阴笑道:“怎么?让你失望了?不如放我走吧。不过,得让这孩子送我一程。”
刘子秋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巧儿抽泣道:“回大王,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收拾东西准备出城。听说大王找他,他死活不肯过来,还拿了一柄匕首顶在自己脖子上。后来,后来奴家只好把虎儿交给了他。大王,求求你,千万不能让他伤害虎儿,那可是奴家的性命啊!”
刘子秋这才知道,那个小男孩原来叫做虎儿。不过,看他总是缩手缩脚的样子,却没有一丝虎气。
拓跋千玉早就跳了起来,怒喝道:“这么大男人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快把孩子放了!有什么事,冲我来!”
就连草原上最凶残的突厥人在部落冲突中,也不会杀死身高不及车轮的孩子,这个家伙居然拿个孩子做挡箭牌,在拓跋千玉看来,那真是毫无人性!
各种没节操的事情,来自后世的刘子秋见得多了,眼前这个猥琐的家伙没有拿刀顶着孩子,已经算不错的了。以刘子秋的身手,想要解救孩子便不困难。他一面暗中运劲,一面摆了摆手,止住跃跃欲试的拓跋千玉,沉声说道:“赵凌,放了孩子,刘某保证不会为难你。”
赵凌倒也爽快,在虎儿的小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说道:“走吧,到你娘那里去。”
这个结果让刘子秋颇感意外。不过,林巧儿说过,赵凌和她的郎君本是同窗好友,或许林巧儿做出“舍了孩子套狼”的举动本就是为了搏取同情,她早就预料到了虎儿不会有危险。但这样也好,刘子秋准备的后手完全用不上了。他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院子里只剩下他和赵凌两个人。
赵凌依旧坐在胡凳上,头也不抬,懒懒地问道:“说吧,找赵某来,究竟为了什么事?”
面对赵凌的无礼举动,刘子秋并不生气,也拖了一张胡凳过来,在他对面坐下,说道:“如果刘某所料不错,今天早上,你应该出现在府衙门外才对。”
赵凌哈哈笑道:“我为什么要出现在府衙门外?想要离开伏俟城的是宇文敬,又不是我。”
刘子秋冷笑道:“如果不是你,宇文敬只怕不会这么快就要放弃威定城。”
“不错,是我给他出的主意。”赵凌并不隐瞒,“杨广一死,慕容伏允肯定会杀回来。如果宇文敬把所有的隋军都撤往陇西,慕容伏允收复故土的战斗就会轻松许多。”
“原来你是吐谷浑的奸细!”刘子秋脸上怒意渐显。
“什么奸细不奸细,别说那么难听,赵某只是想混口饭吃罢了。”赵凌一脸的无所谓,“不过话说回来,赵某还真没跟吐谷浑人打过交道。赵某有个同窗,也就林氏的丈夫,叫做金波,在慕容伏允手下混得风生水起。赵某自忖才学犹在他之上,来求个进身,何罪之有?”
“难道大隋就没有你施展才华的地方?”
“哼!朝廷以貌取人,否则谁愿意跑到这等荒凉所在!”
“宇文敬不是重用你了吗?”
“他是重用吗?他只让赵某居于幕后,却不让赵某在人前露面,还不是不信任赵某!”
一番交谈,刘子秋总算弄明白了。赵凌是陇西人氏,与金波既是同窗又是同乡,两家几乎同时遭到室韦人的劫掠。金波夫妇做了俘虏,赵凌虽然侥幸逃脱,却也变得一贫如洗,几乎沦为乞丐。
后来,赵凌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金波在慕容伏允手下混得不错,于是巴巴地赶到吐谷浑相投。却不料杨广大举兴兵,赵凌前脚进了伏俟城,还没见着金波,后脚隋军就打了进来。
再后来,宇文敬做了西海太守,强占了林巧儿,将她母子抢进府中,正好被赵凌看见。赵凌辗转托了林巧儿的关系,见到了宇文敬。宇文敬不学无术,除了拚命捞钱,什么也不会,这个太守当得十分憋屈,手下的官吏也是阳奉阴违。自从有了赵凌暗中出谋划策,宇文敬三下五除二便理顺了关系,因此也就对赵凌信任有加,却只许他呆在幕后。
杨广遇刺身亡本是绝密消息,但宇文敬要问计于赵凌,连宇文化及送来的密信都交给了他。所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赵凌甚至比宇文敬还要清楚。
刘子秋很是奇怪:“既然你已经预见到慕容伏允会打回来,那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就不怕战乱一起,殃及池鱼?”
赵凌嘿嘿冷笑道:“只怕中原将会更乱!无论是宇文化及还是杨玄感,暂时还顾不上这里,所以呆在这里,比跟着宇文敬要安全得多!”
原来,赵凌早有打算,将宇文敬忽悠离了威定城,他自己却悄悄躲到乡下去。他来西海时间虽然不多,却与一个铁勒部落搭上了关系。只有宇文敬和那四万隋军全部撤走,慕容伏允几乎不费一刀一枪就可以收复失地。到时候,他再进城找金波讨个差使便是。
只可惜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刘子秋这步棋。天刚刚亮,威定城的四门都被刘子秋带来的人控制住了,连街道上也不许人随意行走,他再想离开威定城,却已不能。
刘子秋不得不承认,赵凌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要说中原其他势力,只是杨玄感和宇文化及之间就会有一场恶战。相反,慕容伏允收复失地的过程会非常轻松,甚至不会遇到任何抵抗。在各方势力都无暇顾及这里的时候,这里确实是乱世中的一方净土。
“不过,你的算盘打错了!”刘子秋忽然笑了,“因为刘某来到这里,慕容伏允再想重建吐谷浑,势比登天!”
赵凌不屑地说道:“就凭你?一个小小的旅帅,两百号士兵再加上不知道从哪里骗来的一个小部落,就想抗衡慕容伏允的大军?真是螳臂挡车!”
刘子秋看得出来,赵凌是个非常势利,而且讲究实际的家伙,要说服他,必须拿出点真材实料来。
正在刘子秋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现在掌握的力量以及拓跋千玉是党项公主的事情都说出来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争执声。
第35章 军师
门外,达愣拦住了两个人,死活不让他们进来。
刘子秋看时,却是桂海求和文昊两个,不由惊问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莫非军营中出了什么变故?”
桂海求一指文昊:“刘旅帅,看样子这家伙说得不错,你还真混出来了,左拥右抱外加把门的!”
拓跋千玉和林巧儿都守在门外,桂海求的一双贼眼可没少在她们两个身上转悠。
“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刘子秋摇了摇头,“文昊,你来说。”
文昊忽然双手一抱拳,正色说道:“刘大哥,小弟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做过那么多大事,就凭你的功劳,封个郎将都嫌委屈。过去是小弟有眼不识泰山,还总想着与大哥一较高下,真是夜郎自大!”
刘子秋自己心里清楚,守泥岭其实算不得什么,闯禁宫那才叫惊天动地,只是不敢告诉他们罢了。不过,文昊的年纪与刘子秋相若,能够主动叫刘子秋一声大哥,说明他已经在心底认同了刘子秋。可是这两货说到现在也没说到正题上,刘子秋不禁满脑子的黑线。
桂海求和刘子秋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些,看到刘子秋变了脸色,慌忙说道:“兄弟们说了,大家就服你,何去何从,全听你的,你拿个主意吧!”
刘子秋心头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问道:“柳校尉他们怎么说?”
这一点刘子秋还能够拎得清,他的身份毕竟只是旅帅,军中的将军、郎将虽然都被宇文敬一锅端了,但还有许多校尉,官职仍在他之上,这些人恐怕不一定肯听他的。而这些人各有自己的亲信。
“柳校尉和姜校尉都说了,他们也听你的!”文昊的声音忽然激动起来,“大哥,领着咱们干吧!”
“领着你们干?”刘子秋皱眉道,“和谁干?”
桂海求非常难得地挺直了胸膛,大声说道:“和慕容伏允干!柳校尉和姜校尉说了,慕容伏允一定会杀回来!”
这时,赵凌从院子里踱了出来,冷笑道:“慕容伏允就那么好对付?杨广调动了五十万大军,不也没抓住他吗?”
文昊大怒道:“你是哪来的狗东西,竟敢长他人志气,灭自个威风!小爷我先剁了你!”
赵凌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地向院子里缩过去。
见此情形,刘子秋不由暗笑,原来这货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自己好言好语地和他说话,他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文昊只不过粗着嗓子,连刀不用拔,他便怂了。
刘子秋已经知道对付赵凌的办法了,笑了起来,一把拉住文昊,说道:“兄弟,你误会了,赵先生是哥哥请来的军师,咱们且听他把话说完。”
“谁要做你的军师!快放我走!”赵凌见刘子秋态度和蔼,顿时吹胡子瞪眼。他那条山羊胡子倒是吹起来了,只是一双三角眼怎么瞪也瞪不圆。站在一旁的拓跋千玉和林巧儿都忍不住掩住嘴“吃吃”偷笑。
刘子秋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你做了我的军师,我不敢保证能够打败慕容伏允,保全你的性命。但是,你如果不答应做我的军师,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姥姥!”
“别开玩笑了,我姥姥她早就不在人……”赵凌说到这里,忽然明白了刘子秋的意思,原本蜡黄的脸变得更加糁人,战栗道,“你,你不能言而无信!”
“我这不是没有为难你嘛。”刘子秋一把抓住赵凌的手腕,笑道,“还让你做我的军师,多少人想都想不到的位置。”
刘子秋的手上用了暗劲,赵凌疼得呲牙咧嘴,这才知道,原来最厉害的却是这一个,只不过深藏不露而已。
直等刘子秋松开手,赵凌才长出了一口气,讪讪地说道:“帮你可以,你总得告诉我你手上现在有多少人马吧。”
刘子秋知道赵凌只是孤家寡人一个,倒不怕他玩出什么花样,扳着指头说道:“刘某现在是西海族的首领,族中有两千勇士,城里还有六百士兵……”
“等等!”西海族赵凌没听说过,但威定城里的情况他却十分清楚,“宇文敬不是有两千人吗?怎么只剩六百了。”
刘子秋不假思索地说道:“还有一千四百人不愿意留下,我把他们都放生了!”
“哎呀,坏了!”赵凌一拍大腿,“这些人肯定会把消息传到军营去,那四万人马只怕……”
刘子秋一愣:“他们急着返回家乡,怎么会到军营去呢。”
“唉,”赵凌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大家都是府兵吧?有同乡,甚至还有父子兄弟。他们既然知道这里已经十分危险,或许朋友会不顾,亲人总不会抛下吧!一个传一个,这件事只怕已经在军营闹得沸沸扬扬了。”
刘子秋恍然大悟。他自己是一个人从长山村来到这里的,但别人却不一样。他们都是世代当兵,许多人更住在同一个村子,甚至还沾亲带故,现在又一起背井离乡,相互扶持是必须的,赵凌的担心不无道理。
文昊却满不在乎:“不用他们去传,弟兄们都知道了!”
桂海求也点了点头:“柳校尉说了,事关重大,他无权扣住消息不发,得让大家自己抉择。”
西海四万驻军,每一千人设一名校尉,整整四十名校尉。柳郁、姜彧都经历过泥岭之战,或许肯把宝押在刘子秋身上。但其他校尉知道你刘子秋是谁,又怎么肯都听刘子秋的。
刘子秋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了,皱眉道:“那么说,不是所有的弟兄都肯留下来了?”
文昊不屑地说道:“那些贪生怕死的家伙,让他们走好了!有三四千人,足够了!”
赵凌倒吸一口凉气:“三四千人就想和慕容伏允相抗?”
文昊冷哼道:“这有什么,刘大哥只凭两百人就打退了慕容丁韩三千骑兵的多次进攻,自己却毫发无伤。鲜卑人难道就那么强大吗?依我看,也不过尔尔!”
长期生活在军伍之中,即使如桂海求这样的老兵油子也会迸发出一点血性,更何况文昊本来就好战,恨不得慕容伏允早些过来才好。而赵凌却不同了,他只是一个从未入仕的文人。文人当中也不乏有骨气的,但赵凌显然不是。
气可鼓不可泄!兵马虽少,如果人人都像文昊这样英勇无畏,就算慕容伏允有千军万马,也未尝不可一战。但是,如果赵凌之流的人夹在军中,恐怕会适得其反。
想到这里,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赵凌,你没有上过战场,只会纸上谈兵,确实不适合担任军师。这样吧,城内还有许多杂务需要处理,你就先做个西海郡长史吧。”
大隋的郡分为上中下三等,西海是中等郡,太守为正四品,长史的地位仅次于太守,是从四品。能够当上长史,若是放在平时,赵凌想都不敢想。可现在的西海郡,战云笼罩,长史只负责管理民务,而威定城中没剩下几个百姓,完全是有名无实。相比而言,军师虽然是刘子秋私下任命的,并无品级,但却能够参与核心军务,实际地位比长史要高多了。
赵凌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如果只为混口饭吃,他就不会跑到吐谷浑来投靠金波了。
刘子秋说让他担任军师的时候,他还在犹豫,毕竟打仗是要死人的。他想要出人头地,命却也金贵得很。只是刘子秋直接说他不适合担任军师,就有些打脸了。
赵凌的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支吾道:“其实,其实要想击败慕容伏允也不是没有办法。”
刘子秋挥挥手,说道:“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看看那些衙役和捕快,堪用的留下,不堪用的叫他们滚蛋。”
威定城里的衙役、捕快都不是本地人,而从关陇诸郡临时抽调过来的,甚至有些人是昨天才刚刚到的。这些人无论战斗力还是意志,甚至还比不上驻扎在这里的府兵,只怕前边刚刚开战,他们在后面就要脚底抹油了。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们回去算了。
见刘子秋根本不想听他说话,赵凌终于焦急起来,连对刘子秋的称呼都改了:“启禀大王……”
刘子秋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我不是什么大王!”
“对对对,大王,噢,不,主公高瞻远瞩,韬光养晦,果然高明!”赵凌连声附和,拱手说道,“慕容伏允之所以敢挑战大隋的威严,就是因为他得到了党项、室韦、铁勒诸部的帮助,离开了那些部落,鲜卑一族,又能有多少兵马?”
赵凌来这里之前就做过一番功课,后来投入宇文敬门下,更接触了许多吐谷浑的资料。这些资料都是金波牵头整理的,慕容伏允撤走时,根本不及带走,都丢在了府衙里,却方便了赵凌,让他对这里的形势了如指掌。
刘子秋没想到赵凌居然能够看出自己不肯称王的真正目的,果然有些见识。而且赵凌虽然没有提出对付慕容伏允的具体办法,却指明了一条道路。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的战术,刘子秋不是不懂,只是整个事件发展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朝这方面考虑。
拓跋千玉却已经大声说道:“我现在就去见我父王!”
第36章 借件东西
“你父王?”赵凌自知形象不佳,平日里对女人没有太大兴趣,直到此时才注意到拓跋千玉.
刘子秋大吃一惊,正要出言阻止拓跋千玉泄露身份,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父王就是大隋皇帝亲封的党项王!”拓跋千玉信心满满地说道,“我回去和父王说一声,咱们党项人不仅仅不会帮助慕容伏允,还会站在阿哥一边!”
林巧儿“啊”的一声惊呼,神色黯然下来。
刚才在院门外的这阵功夫,林巧儿与拓跋千玉相谈甚欢,以她阅人无数的手段,要骗得一个单纯天真的小姑娘信任,简直易如反掌。何况她的遭遇本就凄惨,根本不需要撒谎就搏得了拓跋千玉的同情。拓跋千玉已经替刘子秋作主,答应让她一直住在府中。
拓跋千玉年轻貌美,青春活泼,可她林巧儿也才十八岁,风华正茂,不见得就输给了拓跋千玉。但现在不同了,原来拓跋千玉竟然是党项公主,那还怎么比?
赵凌也是“啊”的一声惊呼,但明显透着喜悦:“太好了!如果能够争取到党项八部的帮助,彼消此长,慕容伏允不值一提!”
刘子秋却摇了摇头,说道:“不行!”
拓跋千玉却嘟起嘴道:“可是,我想回家了。”
如果是以前,拓跋千玉想去哪里,刘子秋绝对不会拦着。但现在她的身份已经泄露,再在外面乱跑就会有非常大的危险。万一拓跋千玉出了事,不仅刘子秋会难过,而且拓跋部也不会放过他。
刘子秋一把拉过拓跋千玉,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舍不得你走,再说了,答应好的酬谢还没兑现呢。”
“真的?”拓跋千玉可是热情奔放的党项女儿,与汉家女子全然不同,虽然满脸通红,那是由于兴奋加上喜悦,与害羞却没有半点关系。
“当然是真的!”刘子秋一脸的认真。这回不用刘子秋再动手去拉,拓跋千玉自己便钻进了他怀里。
桂海求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声干咳。
刘子秋放开拓跋千玉,朝桂海求、文昊拱了拱手,说道:“二位好兄弟,辛苦你们一趟。吃完饭以后,就请连夜赶回军营,把愿意留下来的兄弟全部带到威定城来!”
慕容伏允如果卷土重来,威定城必将成为争夺的焦点。
文昊拍着胸脯保证道:“大哥放心!我们自己带着干粮,现在就走!”
赵凌也嘱咐道:“记住,让他们把粮草辎重还有衣甲兵器全部留下来。”
刘子秋皱眉道:“衣甲兵器本来就是他们的私人物品,怎么能够随便扣留?粮草能留下多少就留下多少吧,没有粮草,他们恐怕走不回中原。不过,宇文敬搜刮的钱财有限,却不能分给他们了。”
文昊、封海求拱手答应一声,纵身上马,奔城外去了。
赵凌却涎着脸说道:“主公,小人还是当军师吧。”
“想当军师?可以,但先替我把城内的事情处理完吧。”
“那,那不还是让我当长史吗?”赵凌有些不太情愿。
刘子秋脸一沉:“不想当?不想当就算了,我另请高明!”
赵凌讪讪地说道:“长史就长史,我当还不成嘛。”
“这就对了!”刘子秋挥了挥手,“达愣,你以后就跟着赵大人,负责保护赵大人的安全,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赵凌心中跟明镜似的,这哪是保护,分明就是监视。只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
夜渐深,月色朦胧,府衙内一片寂静。
昔日的吐谷浑王宫几乎占去了四分之一个威定城,只是在设立西海郡之初,为免僭越之嫌,并没有直接将王宫改为府衙,而是从中划出了一块,大部分王宫仍然空着。
府衙分为前衙和后衙,前衙由旧王宫的一处偏殿和两排厢房组成,后衙则包括一座花园和十几处独立院落。因此,即便没有占用整个王宫,也有偌大一块地方。只是这么大一块地方却没住几个人。
最靠近花园的那一处院落依旧留给了林巧儿母子,原来伺候她们母子的几个婢女也留在了那里。刘子秋和拓跋千玉各占了一处院落,身边都没有安排奴仆。素来胆大的拓跋千玉便以怕夜黑的名义赖在了刘子秋屋里,再也不肯离开。
还债是必须的,一番长吻之后,拓跋千玉如烂泥般瘫在刘子秋怀里,竟自睡着了。这丫头也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其实早就累了。刘子秋本想把她抱到床上,却又担心弄醒她,只得就这样拥着。虽说温香软玉在怀,刘子秋却满腹心思,哪里还生得出一丝邪念。
杨广居然死了,现在想来仍然不敢相信,但消息却是千真万确,而且宇文化及和杨玄感都已经各立新君。长安、关陇一带注定不会太平了,那么洛阳呢?河北、山东呢?会不会出现烽火遍地的情形呢?历史上的隋末乱世,江南并没有被太多的波及,但现在还会一如既往地安全吗?万一战火烧到江南,高秀儿她们会不会有危险?
只可惜这个年代信息不畅,不要说江南了,就是洛阳、长安的消息,没有一两个月也传不到西海,刘子秋除了凭添几份忧愁,却也无能为力。事实上,他的担忧并非多余,此时,洛阳就已经乱了起来。
……
杨玄感在大斗拔谷袭击杨广,正赶上宇文述的后军到来,杨玄感不及察看战果,匆匆撤出战场。开弓没有回头箭,何况是弑君的大事!杨玄感也不管刺杀成功与否,当即带领人马杀奔长安。
虽然杨广大多数时间呆在洛阳,实际上大隋真正的都城却是长安。秦王杨浩就留在长安,杨玄感此去就是想要立他为帝。他的部下打的本来就是隋军的旗号,一路上自然毫无阻碍,不费一兵一卒便占领了长安城。杨浩年只十岁,大权自此尽落于杨玄感兄弟之手。
因为宇文敬的刻意隐瞒,刘子秋他们在西海并不知道杨文驾崩的消息,但这时候消息早就传到了洛阳。因为杨玄感拥戴杨浩登基以后,立即发檄文以告天下,历数杨广的罪状。
李渊没有随杨广一起西征,看到杨玄感发来的檄文以后,立即进宫求见萧贵嫔。
后宫本该萧皇后作主,但她随杨广一起西征去了。留在洛阳宫中的诸嫔妃当中,最为得宠的应该是陈穗、陈稠这对姐妹。李渊之所以求见萧贵嫔,而不是求见两位陈贵嫔,皆因二位陈嫔没有子嗣,而萧贵嫔去年刚刚产下一子。母以子贵,萧贵嫔虽然不是萧皇后的族人,也不及二位陈嫔美貌,但在后宫中的地位却已经仅次于萧皇后了。
可是无论萧贵嫔的地位有多高,她终究是个没有主见的女人,看了李渊递上的檄文,大叫一声便晕了过去。左右宫女慌忙救醒,她却只是哭哭啼啼。
李渊见时机成熟,拱手说道:“启奏娘娘,杨玄感擅立伪帝杨浩,其谋反之心昭然若揭,恐不日将进犯洛阳,还请娘娘早拿主张。”
萧嫔叹息道:“本宫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主张。齐王他怎么说?”
齐王杨暕是杨广的次子,时年二十三岁,任河南尹,洛阳城便在他的治下。萧嫔其实担心的是,如果齐王知道了消息却不来见她,显然是想要对她母子不利了。最为无情帝王家,杨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又怎能不担心。
李渊看出了萧嫔的心思,拱手道:“微臣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齐王殿下恐怕尚未知情。”
原来,杨玄感的檄文先到了荥阳。李渊曾经担任过荥阳太守,荥阳郡中的许多官吏都是他的旧部。新任荥阳太守还没看到檄文,就有人安排流星快马,连夜将消息送入了洛阳。因此,杨玄感的檄文还在路上,李渊就得知了消息。
“李爱卿打算什么时候告诉齐王?可否容我们母子准备一下。”萧嫔忍不住掉下泪来,她不是伤心杨广的死,而是担忧自己母子的安危。
李渊不动声色道:“要看娘娘下得了下不了这个决心!”
萧嫔一愣:“李爱卿此言何意?”
李渊缓缓说道:“微臣的意思是拥戴小皇子荣登大宝!”
“什么!”萧嫔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微臣意欲拥戴小皇子称帝!”李渊的语气十分平静。
“可是,可是齐王他能答应吗?”萧嫔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她的儿子杨杲虽然未满周岁,但如果做了皇帝,还有人敢欺负她们母子吗?
李渊依然面不改色:“所以微臣要请娘娘拿个主张!”
后宫中的女人又有几个省油的灯,萧嫔虽然见识不多,却也足够心狠,更能明白李渊的意思。此时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她却也顾不得许多,咬了咬牙,说道:“但凭爱卿作主!”
李渊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小声说道:“微臣想向娘娘借件东西。”
萧嫔脱口问道:“什么东西?”
李渊竖起三根指头:“可以自由出入宫禁的腰牌。”
第37章 娘娘有请
如非召见,出入皇宫必须持有腰牌。腰牌分为铜、银、金、玉四种,每种腰牌可以到达的地方和活动的范围各不相同,唯有持着玉质腰牌的人才可以自由出入宫禁。
玉本就极其珍贵,庶民无权拥有,能够自由出入宫禁的玉质腰牌更是少之又少,就连萧嫔自己也没有。不过,萧嫔宫中的管事太监李诚却有一枚玉质腰牌。
前面说过,杨广育有四子二女,其中三子二女皆出自萧皇后,唯独杨杲是萧嫔所生。杨广对萧嫔自然另眼相看,特赐给她的管事太监李诚玉质腰牌一枚,以方便出宫采买。否则以李诚的级别,是无权自由出入宫禁的。
此时李诚就站在一旁伺候。李诚四旬开外,自幼入宫,经历过北周末年的宫变,又侍奉过杨坚、杨广两任皇帝,李渊这番话的意思,他哪能不明白。
不等萧嫔吩咐,李诚已经解下腰牌,双手呈到李渊面前:“李大人,腰牌只有一面,不知道你要三面作甚?”
这时候,仍然可以留在这里的,不论宫女还是太监,无疑都是萧嫔的心腹。他们的前途已经与萧嫔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诚当然不会犹豫。
李渊拱手说道:“李某需要带两个人一起进宫。”
“两个什么样的人?”
“李某两个十一岁的儿子!”
洛阳城中许多人都知道李渊有个叫李玄霸的儿子,年纪虽小,却力大无穷,寻常四五个壮年男子都不是他的对手。这时候,李渊要带他的儿子进宫,打的什么主意,傻子都看得出来。
李诚抑制住心中的激动,颔首道:“既是两个孩子,那就好办了,一切交给老奴便是。”
李渊又朝萧嫔施了一礼,道:“那就请娘娘降下旨意,召齐王殿下进宫吧。”
……
齐王杨暕是杨广的第二个儿子,也是萧皇后所生,与故太子杨昭一母同胞,生得浓眉大眼,相貌俊美,自幼便得祖父杨坚宠爱,被杨坚封为豫章王。杨广即位以后,又进封齐王。大业二年任豫州刺史,大业三年转任雍州刺史,年末更被任命为河南尹,掌管洛阳事务。洛阳虽然只是东都,但杨广一年中倒有大半时间呆在洛阳,河南尹的重要性早就超过了京兆尹,他对杨暕恩宠之优厚可见一斑。
但杨暕生性骄纵,身边所亲近的又都是乔令则、刘虔安、裴该之类的小人,整日里都是声色犬马,醉生梦死。
三月的洛阳,冰雪融化,杨柳返青,春意盎然,正是纵情声色的好时候,杨暕免不了又带着一班小人在王府饮酒作乐。酒是窖藏二十年的剑南烧春,身边陪伴的美人却是强抢来的良家女子,大殿里一片丑态,不堪入目。
太子杨昭死后,朝野上下许多人都认为杨暕将继太子之位,就连杨暕自己也这样认为。但这次杨广西征,却将杨昭三个年幼的儿子带在身边,而没有带上杨暕,令杨暕甚是不快,也隐隐感觉到一丝危机,这酒便喝得不甚痛快。
才三五盏淡酒下肚,杨暕已是满面通红,渐呈醉意,轻轻拍了拍手,说道:“孤新得了一个美人,这便唤出来让诸位瞧瞧。”
他身为齐王,内眷岂可轻易示于人前?只是酒喝多了,不由自主罢了。
早有宫女从后面扶出一位妙龄妇人。那妇人体态妖娆、容颜秀丽,腹部微微隆起,显然已经有了三四个月的身孕,哪里是新得的美人。
见了这位妇人,一众帮闲都大吃一惊,裴该更是失声叫道:“这,这不是王妃娘娘吗?”
齐王妃姓韦,也是官宦家女儿,去年已经过世。可眼前这位妇人与王妃眉宇之间十分相像。这些人经常跟着杨暕厮混,虽见过韦妃几面,却不可能十分熟悉,错认也属正常。
“裴兄果然好眼力,虽不中,亦不远矣!”杨暕却哈哈笑道,“实话告诉你们吧,她是王妃的亲姐姐,嫁与元家,如今归于孤王矣!。”
韦妃的姐姐本来嫁与一户姓元的人家,去年韦妃病故,她前来齐王府吊唁,却被杨暕看中,将她扣在府中,两个人当晚便睡到了一起。元家情知媳妇在齐王府中,却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忍气吞声。不想几次欢娱之后,这位元家的媳妇竟然怀了身孕,杨暕更加不肯放她归去。
这等丑事竟被杨暕当众说了出来,韦氏羞得满脸通红,顿觉无地自容。
在座都是善于拍马逢迎的小人,乔令则当即站起来,口中“啧啧”有声。杨暕顿时不悦,问他这是做什么?
乔令则捋着胡须,故作神秘道:“回王爷,小人在相面。”
杨暕奇道:“从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乔令则笑道:“事涉天机,怎敢在人前卖弄?小人观此妇相貌,贵不可言,当为皇后!”
此语一出,众人皆是大呼小叫,刘虔安更是直接:“哎呀,这么说来,咱们王爷岂不是要荣登大位了?”
这马屁正拍到了杨暕的痒处,他忍不住将韦氏搂入怀中,放声笑道:“天下美人儿多的是,孤王为何独独看中了她?可见是天意啊!诸位放心,待孤王登基,保诸位尽享荣华富贵,绝不相负!”
众人齐声叫好。裴该谄笑道:“等王爷做了皇帝,天下的美人还不是尽王爷取用?到时候将捡剩下的赏我们几个,我等就知足了。”
这几个都是好色之徒,刘虔安也连声道:“是啊,是啊,最好的女子都选进宫中去了。”
乔令则接道:“还有上林十六院,听说全是千挑百选的美人,要是能见上一回,死了也甘心啊。”
杨暕大笑道:“就你们那点出息!宫里的女人你们是别想了,等孤做了皇帝,带你们在上林苑快活个三天三夜,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你们的身子吃得消,哈哈……”
这家伙明显是喝多了酒,又听说韦氏有皇后之相,一时兴奋,早已是口不择言。乔令则、刘虔安等人居然连声附和,肆无忌惮的yinlang笑声充斥着整个大殿。
韦氏也是官宦家的女儿,她的父亲曾经做过民部尚书,只不过一时迷了心窍,贪恋杨暕的权势和外表,才会做出此等丑事。现在大殿里尽是污言秽语,韦氏实在听不下去了,只得扭捏着身子说道:“王爷,臣妾有些不舒服,先请告退。”
“去吧。”杨暕伸手在她丰满的圆臀上轻轻拍了两下,对身后的宫女说道,“小心伺候着,别弄坏了龙种。”
韦氏欠了欠身,匆忙往后退去,还没转过屏风,便听得有人说道:“启禀王爷,宫里派了人来,请王爷即刻进宫!”
杨暕咂了一口酒,咧嘴说道:“怎么,父皇回来了?”
“不是,是萧嫔娘娘有请。”说话的是个小内侍,他一边说一边悄悄看向屏风。
屏风后面有个人影,正是韦氏躲在那里偷听。
说起来,杨暕比萧嫔还要大上几岁,见面却要称她一声母妃,因此颇不情愿相见,不由皱眉问道:“萧嫔娘娘找孤王何事?”
那小内侍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不知。来人只丢下一句话便走了。说,说王爷若是此时不去,日后莫要后悔。”
“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对王爷这般无礼!”乔令则已经拍案而起。
杨暕却知道萧嫔因为生了个小皇子,正得杨广宠爱,如果她在杨广面前搬弄口舌,只怕坏了他争储的大事,于是摆了摆手,说道:“娘娘相召,孤王怎敢不去?备车!”
韦氏在屏风后面听得真切,只觉得一阵心慌,总感到杨暕此去会出什么事情,犹豫再三,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想要唤住杨暕,却哪里还有杨暕的身影。
……
杨暕带了一帮随从,前呼后拥地到了则天门,却被宫门守卫拦住,只放他一人进宫。这是宫中的规矩,杨暕也没有疑心,亮了亮腰牌,问道:“可有其他人奉召入宫?”
得到守卫们否定的回答,杨暕放心了,大摇大摆的进了皇宫。他却不知道,李渊有了玉质腰牌,根本不需要走则天门。而杨暕虽是皇子,所持的也只是纯金腰牌,而非自由出入的玉质腰牌。持有金腰牌,宫里绝大多数地方都可以去得,唯独嫔妃们的寝宫不可擅入,而且必须从则天门才可进宫。
然而杨暕进入皇宫以后,一路上并无阻碍。哪个不认识齐王?何况他还是继承皇位呼声最高的一个,谁会闲得蛋疼,没事拦下他仔细盘问?
萧嫔的寝宫华丽无比,四面挂满了五彩锦幔,不时有年轻俏丽的宫女向他躬身施礼,弄得杨暕有些飘飘然起来,仿佛自己已经是坐在皇帝宝座上的那个。
“奴婢见过王爷。”杨暕一进寝宫,便有两个小宫女迎了过来,“娘娘正在沐浴,还请王爷在此稍候。”
杨暕一愣,萧嫔召他前来,怎么自己却在沐浴,这是什么意思?他刚才喝了些酒,脑筋有些迟钝,一时却想不明白。萧嫔的寝宫他倒是第一次来,忍不住四下观望起来。只见宫殿中间挂着一排珠帘,珠帘的后面传来汩汩的水声,想必萧嫔正在珠帘后面沐浴。再看身边,那两个小宫女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经退了出去。
第38章 打消了念头
都说酒是色媒人.杨暕的酒劲上来,不由自主便向前走了两步,停了片刻,又向前走了两步,竟到了珠帘跟前。帘高一丈八尺,金线上串着各色玛瑙、珍珠、琥珀、玳瑁,光彩夺目,不知费了多少钱财。帘后云雾缭绕,香气扑鼻,桐油浴桶中,美人瘦削的香肩,裸露的后背,若隐若现。珠帘编得再紧密,也阻挡不了帘后的春光,清澈的水声更是直钻入杨暕耳中。杨暕忍不住血脉贲张,呼吸渐重。
帘后传来“哗”的一声水响,浴桶中的美人竟站了起来,虽然背对着杨暕,但那玲珑的曲线还是令杨暕为之窒息。
别人不知道萧嫔的来历,杨暕却一清二楚。当初太子杨昭进宫给杨广、萧皇后请安,一时未曾离宫,正遇上一名宫女,一见钟情,便向杨广讨要。杨广命人将那名宫女叫来一看,果然貌美如花,当时便临幸了她,还将杨昭赶去了长安。杨昭心情抑郁,以致染病不治。这名宫女便是萧贵嫔。不想后来萧嫔竟有了身孕。杨暕曾经恶意地想过,也不知道她肚子里究竟是杨昭做的好事还是杨广下的种。
现在,这位令杨广不惜夺子所好的美人儿就一丝不挂地站在他面前,中间只隔着一幅什么也挡不住的帘子,杨暕又怎么能够控制得住?保况萧嫔先**于太子,又委身于杨广,也是水性,今天召自己前来,只怕正是为了……
杨暕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忽然便听得帘后传来“啊”的一声惊呼,刚刚站起身来的美人儿似乎脚下一滑,重新摔入桶中,“扑通”一声,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杨暕想都没想,直接掀开珠帘闯了进去,急切地问道:“母妃,你没事……”
一个“吧”字还没问出口,从珠帘两侧各窜出一个小太监。左边一人直接扑到杨暕身上,双手将他牢牢钳住。杨暕比那个小太监高出足足一头,却愣是挣不脱分毫。右边那个小太监却厉声喝道:“大胆yin贼,竟敢偷看娘娘沐浴!”
萧嫔却倦缩在浴桶里,哭哭啼啼喊道:“快传侍卫!”
杨暕情知中计,酒也彻底醒了,大喊道:“母妃娘娘,我是阿孩……”
“阿孩”是杨暕的小名,若是平时,他断然不会在萧嫔面前以小名自称,现在完全是急眼了。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右边的那个小太监一伸手,将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只一愣神的功夫,杨暕的神情便委顿下来。
“好好好。”李渊拍着巴掌从凤帐后面转了出来,也不顾萧嫔还光着身子坐在浴桶里,笑嘻嘻地一拱手,“剩下的事情就看娘娘的了,微臣先行告退!”
萧嫔沐浴的时候,李渊一直躲在凤帐后面。杨暕只看到了她的背影,李渊却将正面会看了个光,现在,李渊的下面还支着顶小帐篷呢。萧嫔哪敢答话,头都不敢抬起。
那两个小太监便是李渊的一对双胞胎儿子李世民和李玄霸假扮的。以李玄霸的力量,想要制住杨暕易如反掌,但李渊却说以防万一,坚持要留在这里。偏偏她的心腹李诚也赞同李渊的主意。萧嫔为了儿子,也只好咬牙答应,却让李渊父子三个饱了眼福。她却不知道,李诚与李渊同是陇西人氏,本来就是一个“李”,李渊对李诚的家人还多有照顾,这本就是他们两个商量好的。
……
很快,齐王杨暕闯入萧嫔寝宫,意欲行奸的事情便在皇宫内传了开来,陈稠、陈穗、王夫人和一众嫔妃陆陆续续前来探望萧嫔,其中也不乏幸灾乐祸的。
就在这时,李诚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高举着杨玄感发布的檄文,大哭道:“诸位娘娘,皇上,皇上他,他驾崩了!”
这个消息对众嫔妃来说不啻晴天霹雳。这些人当中,除了萧嫔生有一子以外,其他人都无所出,杨广一死,等待她们的就将是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可是,她们个个青春年少,貌美如花,谁也舍不得那一头秀发,也舍不得眼前的荣华富贵。萧嫔的寝宫内顿时哭成一片。
刚才还悲悲切切的萧嫔反倒止住了哭,大声说道:“姐妹们,我明白杨暕为什么突然如此大胆了!他,他肯定事先得到了皇上驾崩的消息,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姐妹们且莫忙着哭,商量大事要紧。”见众嫔妃只顾伤心,没人听她说话,萧嫔冷笑一声,道,“杨玄感立杨浩为帝,早晚必将攻打洛阳,到时候,只怕姐妹想出家亦不能够!不如帮助小妹,共同扶保杲儿即位。杲儿年幼,姐妹们便是不出家,呆在宫中又有何妨?”
陈穗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齐王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如果齐王登基,她们只有出家一途,唯有护持年幼的杨杲坐上帝们,她们留在宫中才不怕人闲话,只是想到齐王是河南尹,洛阳都在他的掌握之下,陈稠又担心起来:“便是我等愿意,只怕齐王殿下也不肯答应。”
陈稠不吱声,心中却另有盘算。杨暕知道杨广死了,便打起了萧嫔的主意,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不过陈稠自信美貌犹胜萧嫔一筹,就不信打动不了杨暕,大不了到时下嫁杨暕便是,大隋朝又不是没有先例。
此时,抱着这种想法的嫔妃只怕不在少数,许多人面色犹豫,默不作声,显然是存了讨好杨暕的心思。
“有人想做陈宣华吧?可你们还记得宣华夫人的结局吗?”萧嫔只一句话,她们便打消了念头。
陈宣华是南陈后主的妹妹,杨坚的宠妃。杨坚死后,竟为杨广所纳,然而一年后便病死了,死状甚为凄惨。当时宫内流传,据说是被杨坚索命而亡。这件事也就发生在两年前,许多人对当时的情形还记忆犹新,现在想起来都令人毛骨悚然,谁还敢再蹈陈宣华的复辙?
王嫔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舅舅李渊在背后谋划,也不知道杨暕已经被控制住了,还胆战心惊地说道:“就算咱们愿意拥戴杲儿为帝,也无能为力啊,洛阳可在齐王殿下手中。”
萧嫔见众人已经有些动心,这才说道:“可是杨暕现在我的手中!”
原来,众嫔妃只知道杨暕闯进萧嫔寝宫行奸未果,却不知道杨暕已经被人擒下。当然了,萧嫔并没有说出李渊父子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只说她宫的太监正好赶来,用木棍将杨暕敲晕,才保住了她的清白。
只要杨杲顺利登基称帝,萧嫔便是太后了,这些嫔妃今后都要仰她的鼻息,谁会在这些细节上和她争执,她说白便是白,说黑便是黑了。陈稠更提议道:“杨暕在洛阳党羽众多,可千万不能让他出宫!”
不让杨暕出宫,自然是不让他活着出宫了。陈稠的这番话正合了萧嫔的心意,她却故意皱眉道:“如此大事,小妹一个人怎做得了主,但凭诸位姐姐处置便是。”
人都已经在她手上了,别人还会说什么,自然赞同陈稠的提议。可怜的杨暕也不知道被李世民喂了什么东西,带到这里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个年轻美貌的嫔妃,立刻两眼发直,口角流涎,那副急吼吼的样子,好像多少年没见过女人似的。
众嫔妃见了如此情景,也难免会有人暗起了疑心,却不敢说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诚带着几个小太监又将杨暕拖了出去,就用三尺白绫,把他勒死在院子里。这处寝宫虽然脏了,不过萧嫔很快便要搬到别处,却也不在乎。
此时天色已晚,宫门早就关闭了,没有可以自由出入宫禁的玉腰牌,任何人都不可能进来,即使奉召也不行。拥戴杨杲登基,捉拿杨暕的余党,发布安民告示,在赦天下,组织义军讨伐杨玄感,这一系列的动作只有等天亮以后召集群臣再慢慢去做了。
李诚所持的檄文是李渊交给他的,洛阳城中的官吏百姓还不知道杨广的死讯,依然过着歌舞升平的日子,却不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
天亮以后,威定城外人喊马嘶,热闹非凡。
文昊和桂海求一刻没敢停留,半夜便赶回了军营。此时,军营中的士兵已经跑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并非个个意志坚定。也得亏柳郁没有隐瞒杨广驾崩的消息,在文昊和桂海求离开不久,便陆续有从威定城的驻军来到这里。大家因为早就知道了杨广驾崩的消息,反而显出柳郁等人的诚意,有一些想要返乡的士兵也决定留了下来。
但是,当文昊和桂海求转达了刘子秋的意思,让大家开进威定城的时候,又有不少士兵选择了退缩。因为谁都清楚,如果慕容伏允现在,威定城首当其冲,那里将会是双方争夺的焦点,也是战斗最惨烈的地方。虽然许多人嘴上喊着不怕死,可是真正面对死亡,又有几个人可能淡然处之?
于是,四万大军最终来到威定城的只有五千六百人,加上威定城原有的六百人,也不过六千二百人。不过,刘子秋还从西海族中挑选出两千精锐的游牧骑兵。
隋军以步兵为主,依托威定城的城防是最好的选择。但刘子秋深知再坚固的堡垒也容易从内部攻破的道理,他亲自督促着赵凌等人,对新来到的这些士兵进行逐一登记、编组,然后才让他们进城。
正忙碌间,就见远处雪花飞溅,一队骑兵飞驰而来。
第39章 这里我作主
在城外列队等候登记进城的士兵仍有四千多人,见此情景,纷纷操起了刀枪,柳郁在一旁大喊结阵.能够留下来的这些士兵个个都是满腔热血,斗志昂扬,即使以步兵面对骑兵,也丝毫无惧。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都别紧张,应该不是敌人。”
顺利控制了威定城,整合了西海族,刘子秋并没有掉以轻心,他从西海族中挑选出一些对周围情况比较熟悉的青壮牧民,组织了一支五百人的斥候骑兵队。整个斥候骑兵队每二十人为一组,轮流出城,昼夜不停地对周围进行侦察。
每组斥候骑兵并非二十人全部呆在一起,而是有明有暗。明的十人人在前,暗的十个人在后,彼此相距百十步的距离。这样,即使遇到敌袭,也可以保证有十个人可以及时赶回来报信。
现在,远处出现了一队骑兵,却没有斥候回来报信,显然那些斥候已经确认了这支骑兵并非敌人。看来这些临时组建的斥候骑兵还不够专业,无论对方是敌是友,都应该先回来报信才是。
果然,当这队骑兵来到近前的时候,刘子秋看得真切,担任前导的正是他派出去的一组斥候,个个脸上还带着微笑,仿佛接着了亲人。再往他们身后一看,刘子秋明白了。拓跋元居和往利多云正并辔而行。
西海族是由十三个小部落联合起来组成的,虽然他们现在的实力已经不弱于任何一个中等部落,但在牧民们眼中,党项、鲜卑这些民族的强大仍然让他们难以企及。得知他们的“主母”拓跋千玉居然是党项公主,这些牧民们的兴奋可想而知,见到拓跋部以及与拓跋部联姻的往利部,可不是像见到了亲人吗?
刘子秋暗暗记下,回去以后一定要对斥候队严加训练,最主要的是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朋友和敌人都只是暂时的,这世上被朋友从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可不少见。
转眼间,那队骑兵已经到了面前。拓跋元居翻身下马,抱拳说道:“刘子秋,咱们又见面了!”
刘子秋呵呵笑道:“元居王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拓跋元居并不拐弯抹角:“来找我妹妹的,千玉人呢?”
刘子秋指了指身后的威定城:“还高卧未起呢。”
拓跋元居点点头,说道:“我要带她回家,三天后便是我与晴天妹子成亲的日子,她不能缺席。”
党项女子未婚之前私会情郎的事情十分平常,拓跋元居并不关心刘子秋对他妹妹做过什么。他们现在在一起并不代表他们以后也能在一起,身为部落首领的女儿,她的婚姻大事就该以部落的利益为重,拓跋千玉应该有这个觉悟。
拓跋元居和往利晴天的婚礼,是拓跋部的大事,党项八部的重要人物都受到了邀请,届时各部首领、长老家的公子也会前往。按拓跋木弥的意思,要在拓跋元居的婚礼上,把拓跋千玉的亲事也定下来。这样,拓跋部至少可以争取到两个同盟,统一整合党项八部的希望又增大了一分。
哥哥结婚,妹妹当然要到场了,刘子秋根本没想那么多,他的目光停留在队伍中间。往利晴天就在那里,看到刘子秋,目光有些躲闪,更有几分幽怨。
刘子秋却是光明磊落,拱手笑道:“晴天妹子,元居兄弟,刘某恭喜你们两个了。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一会刘某让千玉挑几件礼物送给你们。”
往利晴天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她却知道拓跋千玉将要面临和她一样的命运,姐妹二注定和他无缘了。
“多谢,多谢!”拓跋元居打了个哈哈,话锋一转,问道,“刘兄弟,不知道宇文大人可在城中?”
刘子秋皱眉道:“你找他做什么?”
拓跋元居笑道:“不怕兄弟笑话,如果能够请到宇文大人出席在下的婚礼,无论是对在下,还是对拓跋部,都是莫大的荣耀啊!”
刘子秋哈哈大笑:“你请不到他了。”
拓跋元居不悦道:“为什么?难道他瞧不起我们拓跋部!”
“他瞧得起瞧不起你们,刘某不清楚,只是他确实去不了。”刘子秋摆了摆手,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他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这回不止是拓跋元居,就连往利多云都大吃一惊。
“虽然不是我亲手杀的他,但也差不了多少。”刘子秋的语气很平淡,“现在,这里我作主。”
拓跋元居第一次见到刘子秋的时候,刘子秋还只是一名伙长,第二次见到刘子秋的时候,刘子秋已经当上了旅帅。刚才在来的路上,他又听西海族的斥候兵告诉他,刘子秋现在是西海族的首领。
对于刘子秋的武艺,拓跋元居深为折服,从他个人来讲,他很愿意结交刘子秋这个朋友。从部落利益来说,刘子秋是旅帅也好,是西海族的首领也罢,在拓跋元居看来,都配不上自己的妹妹。
可现在不同了。刘子秋杀了宇文敬,占据了威定城,俨然成了一方大员,拓跋元居却不得不重新考虑起刘子秋与拓跋千玉的关系。不过,这件事拓跋元居做不了主,还需要回去请示父亲。
这些年来,拓跋元居一直帮着父亲处理部落事务,反应极其迅速。听到这个消息,他只略微一愣神,旋即便笑了起来,拱手说道:“如此更好,请刘大人务必出席在下的婚礼!”
“好说,好说。”刘子秋呵呵笑道,“就是王子不请刘某,刘某也会前去讨一杯喜酒喝的。”
于公于私,刘子秋都必须答应。于公,赵凌说的很有道理,只要党项、室韦等部落都不支持鲜卑人,慕容伏允说掀不起什么大lang。于私,往利晴天是他妹子,拓跋元居又是拓跋千玉的哥哥,无论冲着男方还是女方,都没有缺席的理由。
拓跋元居也哈哈大笑起来。站在他身边的往利多云却有些后悔,早知道刘子秋能有今天,他就不去巴结拓跋部,而是直接把妹子嫁给刘子秋,比依附于拓跋部岂不强得多。
刘子秋也陪着笑了一回,挥了挥手,说道:“吉仁泰,带元居公子去府衙!”
“是,主公!”吉仁泰双手一抱拳,朝拓跋元居做了个手势,“王子请!”
吉仁泰并没有骑兵,拓跋元居无奈,也只得将缰绳丢给随从,跟着吉仁泰一起步行。原来,这都是刘子秋新立的规矩,威定城中不得纵马。除了巡街的士兵和紧急任务,任何人不得骑兵,只能步行或者牵着马走。对于威定城的地位,刘子秋很清楚。这里是连接东西方商路的重要节点,别看现在一片萧条,等将来天下太平,会有许多商贾来到这里,街道会变得十分拥挤。他现在禁止城里纵马,就是为了让大家提前适应今后的状况。
刘子秋并没有陪着拓跋元居一起进城,他已经答应三天以后参加拓跋元居的婚礼,就必须抓紧时间把部队整合到位,这其间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一刻也不能放松。
……
洛阳城中,李渊也在抓紧时间。拥有了那枚玉腰牌,李渊就可以自由出入宫禁,昨天夜里他就呆在皇宫里。虽然萧嫔出浴时的旖旎风光令他回味无穷,但他并没有去后宫,而分别拜访了右备身府的几名校尉。
大隋在十二军卫之外,又设立了左右备身府和左右监门府。左右备身府掌管宫中侍卫,左右监门府掌管宫门禁卫,都是皇帝的亲军,相当于从前的禁军或者御林军。
李渊曾经担任过千牛备身,相当于现在左右备身府的校尉。如今左右备身府的众校尉当中,有些是他昔日的同袍,有些还是他的旧部,这些年来,李渊一直和他们悄悄保持着联系。不过,左备身府的侍卫们都随杨广西征去了,他能找的只是右备身府。
一夜活动下来,效果十分明显,整个右备身府都承诺支持李渊,他等于掌握了一支最靠近皇帝的力量。左右监门府同样重要,但李渊平日与他们交集不多,这时候却无暇活动了,他必须赶紧去拜见萧嫔。
萧嫔也几乎一夜未眠,两眼已经有些浮肿。李渊是为了收买力量以为己用,没时间睡觉。而萧嫔却是躺在床上睡不着,她激动、担忧、恐慌、兴奋,各种复杂感觉汇集在一起,让她失眠了。
昨天沐浴的时候让李渊看了个饱,这让萧嫔在李渊面前怎么也摆不起上位者的威风。一见到李渊,萧嫔的脸刷的便红了,居然鬼使神差地主动先向李渊见了一礼,完全颠倒了君臣之间的关系。
其实,这正是昨天李渊坚持留在宫中的真实原因,他就是要让萧嫔在自己面前出丑,以后才能够更好在控制萧嫔。
好一阵,萧嫔才从慌乱中镇定下来,坐直身子问道:“李大人,是不是该召集群臣商量新皇登基的事情了?”
李渊却笑道:“娘娘莫急,还有件事情必须先行解决。”